第88章
殷娘子……殷家的女儿殷芙蕖?
果真如沧南城的路人所言,殷芙蕖所经之处,都有馥郁的花香。
至于她的姿容,更是生得人比花娇,犹如枝头含羞带怯的垂露芍药,叫人一瞧见便忍不住想要呵护。
尽管修真界绝色诸多,但殷芙蕖的美,不似肖长老的冷艳,不似李守真的端庄,更像是凡间千娇万宠养大的贵女气度。
是那种分明近在咫尺,却又叫人只敢远观不敢亵渎的柔美。
祝卿安一时看得有些呆滞。
直到殷芙蕖那双水润的眸子,也朝她看过来:“大抵是待在不忘山久未出门,修真界何时多了这两位气度迥然的小友,我竟是不知。”
祝卿安如梦初醒,她故作天真地歪头道:“殷娘子不认识我,但肯定认识我的爹爹。”
“哦——”殷芙蕖眸中流露出几分清澈的好奇,“是吗?”
无人察觉到,在听祝卿安提到她爹时,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寒意。
“当然了。”少女点头,“我爹爹是清徽宗掌门祝清风,我是他的女儿祝卿安,此次前来,是专门代肖长老向问仙派贺喜。”
说完,祝卿安下意识看向越尔。
越尔面色如常:“在下,清徽宗越尔。”
殷芙蕖道:“原来是祝伯父的女儿和弟子。”
她又道:“劳烦祝姑娘替我向伯父问好,再转告他一声,半年之后,不忘山便要举办十年一度的剑会,他老人家若是得空,定要赏光来看热闹才是。”
不忘山,是殷家的地盘。
所谓剑会,便是在仙道盟主殷威扬的主持下,修真界剑修皆可以参加的比试大赛。
剑会每十年才举办一次,是以无数剑修摩拳擦掌,只为在会上一展风采,当之无愧的十年磨一剑。
祝卿安脑海中飞速闪过什么——
原文中,白莲女二正是在这场剑会上,被人揭穿她已经入魔的秘密,遂彻底叛出仙门,堕入魔道。
原来只剩半年的时间……祝卿安为自己在仙界所剩不多的安稳日子默默点蜡。
她面上依旧一派天真,只回答道:
“可惜爹爹前不久刚闭关,不知何时才会出关,不过殷娘子放心,他若是在剑会前出关,我定会帮你带话。”
殷芙蕖微微一笑,客气的口吻:“那便有劳祝小友。”
她又将目光移向李守真,调笑般牵起她的手:
“你是即将嫁到我们殷家的新娘子,我这时候找你能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想让你来试试我新琢磨出来的妆面,三日后新婚夜,定叫二弟看得移不开眼睛。”
此话一出,周围的女修皆是会心微笑。
李守善揶揄着推搡李守真:“师姐你就去吧,这儿还有我们呢,哪里用得着你操心?”
一旁李守纯也轻声附和。
李守真拗不过她们,只得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殷芙蕖回房去了。
.
待两人离开后,余下的问仙派弟子又有条不紊忙碌起来。
祝卿安和越尔由一位女修引路,带往来客歇息的寝房。
两人是一起来的,便被安排在住在相邻的屋子里。
寝房中布置得温馨精致,甚至还准备了取暖的碳火和手炉。
祝卿安真是恨不得就这样躺在被窝里,先美美睡一觉再说。
可惜她不能。
三日后便是李守真大婚的日子,婚宴结束,她总没有死皮赖脸留在问仙派的理由,所以只能在此之前,尽快找出百花村的凶手。
就这样躺在屋子里,凶手总不会送上门来。
祝卿安决定再找李守真打听一下,偷她的玉的究竟是合欢宗何人?
出门后,她先敲响隔壁房门。
里头传来越尔平稳的声音:“请进。”
祝卿安推门而入,只见越尔果然和往常一般,正盘腿坐在床上修炼。
祝卿安说了自己要去做什么,又问越尔道:“师姐可要随我一起过去?”
越尔摇头:“我还有旁的事,只怕不能陪同祝师妹。”
又叮嘱她道:“玉佩虽是李道友遗失,但凶手未必不是问仙派的人,入夜后祝师妹切莫到处乱跑。”
听她的意思,难道晚上也不回来?
在祝卿安的印象中,越尔这还是头回抛下自己单独行动。
她有心想问越尔是要去做什么,但见她似乎并不打算说,只得忍住好奇应道:“好。”
祝卿安转过身,刚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过身来。
“祝师妹还有事?”越尔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
“也不算什么正事。”祝卿安小声嘀咕着,“就是……师姐整日这般修炼,不觉得无趣吗?”
这下,反轮到越尔疑惑:“为何会无趣?”
“这样坐着什么都不干,没有书看也没有手……”祝卿安将手机两字吞下去,“也不能玩,若是换成我,只怕半炷香也坐不下去。”
越尔摇头:“灵境之中,自别有洞天。”
祝卿安偏了下头,似一只好奇的小狗:“灵境?”
越尔方才意识到,眼前的祝师妹生来体弱,做不到引气入体,更别说筑基结丹,于元丹内构建灵境。
身为仙门之女,却注定不能修炼……
一时间,越尔心中无端生出几分对她的怜惜:“祝师妹靠近些。”
祝卿安不疑有他,又上前半步。
只见越尔忽地抬起手,她衣袖间的清冷竹香罩过来,右手并拢的食指和中指点上祝卿安额心——
周遭的一切,刹那化为虚无。
好久没见阿娘了,好久不见。
她为何不早点儿发现?
她为何不早点儿进来?
祝卿安一遍一遍喊着娘亲,眼泪似乎没有尽头,哭得惨烈,像是要把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委屈都哭尽了,哭透了。
在她这辈子最爱,最亲近的人面前。
毕烛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拍着她的背,很安静地陪着她,好似什么都知道。
但又像是不知道,只单纯作为母亲陪伴她出走在外多年,一直找不到归宿的孩子。
第69章
“本以为你不会来这儿见到我的。”毕烛忽然开口。
“阿娘?”祝卿安泪眼婆娑,抬头看她。
“不是告诉过你,去了上清宗也别修仙?”毕烛无奈刮了刮她的鼻尖,“为娘怕你傻愣愣真随着她们修炼去了,还专门嘱咐过你。”
“没想到你这孩子,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清徽宗身为仙界第一大宗,门中派系众多,不止有祝清风掌管的剑派,更有符篆派,炼丹派……
谢端砚口中的肖长老,便是炼丹派说一不二的掌事人。
听说由她亲手炼出来的丹药,在修真界乃是有价无市,一粒难求。
便是肖长老座下弟子,也是丹修中首屈一指的佼佼者。
除此之外,肖长老亦是前任掌门之女。
上任掌门仙逝后,将执掌宗门的玉印和开宗之剑分别传给祝清风和肖无寄,故而她在门中的地位仅次于祝清风。
祝卿安找来时,肖长老正在殿中炼丹。
丹修炼丹时,旁人打扰不得。
好在祝卿安这回来得巧,听药童说肖长老的炼丹快要到尾声,她便远远坐在门外石桌旁等了片刻。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药童来传话,说祝卿安可以进去了。
少女起身步入殿中。
只见殿中一尊蟠龙纹青铜鼎,鼎中火光旺红,但屋子里并不热,反倒是凉气丝丝。
大殿四周都摆放着白瓷缸,缸中半丈高的冰块,还是未曾化开的形态。
修士在筑基之后不畏冷热,但肖长老炼丹的殿中常年摆着这些冰,只能说明她是一个极具生活情调的女子。
这时,被祝卿安暗暗评价有生活情调的肖长老抬起眼:“你找我有何事?”
女子嗓音空灵,宛如天音。
虽说早已过了两百岁,可肖长老的模样,依旧停在年轻的时候,若不是她满头绸缎般柔软的雪白华发,说她刚刚年过二十也不会有人怀疑。
听说肖长老的白发,便是因为炼丹时吃错了药,再也变不回去。
这头白发,和她冷冰的性子倒是极为般配。
祝卿安没有忘记自己是晚辈,她不敢多看,只规规矩矩低着头,说明了来意。
在她说话时,肖无寄已起身坐到茶几旁,她懒懒地以手背扶腮,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半晌,似是在出神的女子开口:“你当真想要去问仙派参加婚宴?”
祝卿安点头——任务在身,哪里由她想或不想?
“也罢。”女子放下茶盏,“你先到窗边看一眼,外头是什么?”
祝卿安不知她这是何意,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到窗边。
听祝炼丹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炼丹殿便坐落在清徽宗最高峰,以便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从窗边望出去,浮云皆在脚下,山峦殿宇皆被云雾遮掩,唯独东边小岛一道显眼的亮白结界,如同点缀在蔚蓝海面的一粒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