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是玄雷。
  祝卿安面颊被这紫光映亮,血眸闪烁,眼底有含惊叹。
  那玄雷如游龙般在越尔指间浮动,折光于身,延出一截尾,亲昵缠在她的腕上。
  女人姿态随意,只需指尖轻挑,便能轻而易举引得这天生地养,震慑众生的雷光随她心意而动。
  祝卿安也同样被她夺去所有目光,缓想起向长老平日里催动的灵火。
  师尊所控的灵力,似乎比向长老多了一丝别的东西,就像向长老只是借天地之力运用灵火,而师尊……
  接替天地,成为了鸣雷的主人。
  轰——那道雷光自越尔指尖奔腾而出,轰然砸落地面,竟真在空中闪烁似天雷般劈下,在地上留了一条焦痕。
  女人手握拳一收,雷光乍散,天况似乎比方才还要暗沉。
  “灵力的完全释放说到底,也是临摹这天地间的各类元素罢了,徒儿平日里见惯烛火一类,所使出来的也是烛火,你可看过烛火离了蜡烛还能燃的?”
  “只需想想别的任何与这火焰有关系的东西,融会贯通了,自然就能控制。”
  祝卿安明悟点头,说起来今日还是越尔第一次教她东西。
  “这个不急,徒儿才跨入筑基,灵力也不充盈,难以凝聚是正常的,等日后修为上来了就好了。”越尔安慰她,牵着人进屋。
  “现下还有别的要紧事。”
  祝卿安闻言抬头,疑惑道,“何事?”
  两人此时已走到案前,案几上放了几本书,最顶上那本写的是《符箓总集》。
  “前几日念在你身体不适,便没提,但你已筑基,是时候该学了。”
  越尔按她坐下,“这几本书都是修习符箓需要学的,另两本是基础,这本总集则是收录了寻常能见或不能见的符文。”
  “你且从最简单一种来学。”
  祝卿安就这样稀里糊涂随她学起了符箓。
  而后几年里她也没能去学堂,左右都学得差不多,便不去了,按那女人所言,符箓要提前学,早点把这些眼花缭乱种类又多的符箓记下来,日后就不用在修炼之余还要费心思再去背。
  可怜她才筑基,修为便停滞下来,被迫全心只扑在那符箓里。
  但她画符的能力实在是差,今日是运笔力道大小不一,明日便是一笔错笔笔错。
  可谓是一塌糊涂。
  越尔倒不会骂她,只是轻轻嘲笑一句,“看来徒儿也有做鬼修的天赋。”
  这是在讽她画的像鬼画符。
  祝卿安在修行上几乎没得过什么挫折,难得遇到学不会的,被她这一句话刺得自卑,半夜爬下床都要悄悄练笔。
  幸得她是火灵根,自己也多有练习,艰难在师尊的折磨下爬升到了筑基后期,已能灵火离体,心念一动便点起道火光,幽幽伴在身侧照亮案几。
  这夜祝卿安独自在桌前临摹,描得认真。
  身旁火光忽然跳动一瞬,她惊起抬头,就见薄衫女人倦怠一双眼,抱臂靠在门梁处,静笑看她,也不知待了多久。
  “师尊?”祝卿安显然被吓住,笔杆子一歪,那道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的符纸又作废。
  身旁有暖香靠近,越尔施施然已过来坐下。
  女人与她太相熟,身子柔若无骨似的紧紧挨过来,衣裙也同它主人那般不甚礼貌,覆盖了祝卿安半边腿。
  如胭脂水粉倾入水中,飘飘荡荡占了大片湖面,散也散不去,躲更是躲不掉。
  越尔偏头扫过几眼小徒儿笔下的符咒,启唇轻笑,“你当真要入鬼修道?大半夜的专来画。”
  祝卿安没想到她会突然贴近,身子一下僵住,好半天才微动,往旁挪了点,想离她远些。
  而后那话里内容才渐渐在脑中明晰。
  “我不是……”她真的有些不高兴。
  “师尊,你别欺负我了。”祝卿安垂头,将那符咒所以一抓,卷在手心就想烧掉。
  越尔只伸出指尖轻点住她手腕,拦下了她。
  “等会,让为师看看。”
  她脸颊贴祝卿安在肩上,一手展开那符细看,却放下另只手去捞徒儿的腕。
  指尖在祝卿安手背轻划,一来一回,也不在写些什么。
  大抵是无聊,随便挑了手边的东西把玩。
  看了片刻,还沉吟起来。
  以为她要说起什么重要事情,祝卿安坐姿更加拘谨,蜷了蜷指尖,到底没敢挣开,只偏头避开师尊靠得太近的面庞,屏息静静听着。
  她愈躲,师尊便靠得愈近。
  不消片刻,两人几乎是严丝合缝相贴着。
  越尔方才还在睡,此时醒来懒披外袍,身上只有件浅粉薄衫,十分清凉,又是修士自带寒意消暑,整个人温温凉凉的,如块润玉。
  祝卿安却觉着,师尊吐息太烫,随着二人紧贴之处渗进衣物里,火星子一般落到她肌肤上。
  烫得她颈间莫名闷出些汗,偶从窗外吹来的凉风也吹不散心中燥意。
  第15章
  “师尊,这样挨着有点热……”祝卿安再忍不下去,皱眉抵住她肩头,轻声推拒。
  如今她过了十七,身子也日渐抽条,已然是和越尔差不多高,兴许还高过一丝,再不是当初那个尚还年幼的孩子,对师尊总有一种莫名的羞意,不喜欢被靠得太近。
  她这般推拒,但越尔只是想寻处地方坐,平时行事又没什么拘束,习惯性找人贴靠着,不觉得有何问题,听了她声音才偏头去看。
  一眼就瞧见小徒儿微红的耳尖,愣了下神,“徒儿还挺金贵,挨得近些耳朵都热红了。”
  祝卿安听完一僵,耳尖更红。
  但好在师尊她总算是撤开一些,直了腰,懒洋洋道,“这次画的不错,若方才没手抖就能用。”
  耳旁热息远去,祝卿安悄悄吐出口气,动动手脚,恍觉半边身子刚刚绷得太僵,有些发麻。
  “师尊平日为何画得如此轻松?”她只觉越尔是在安慰她罢了,想到师尊平日画符那得心应手的样子,不免心生敬佩,还虚虚藏了点羡慕。
  她见过这女人虚空画符,只轻轻划动几笔,就能引动一方符咒,这是何等的厉害。
  “你若同为师一般画了几百年,再如何也该熟了。”越尔看她几眼,终究是没把自己第一次画符便成功的事说出来。
  怕打击徒儿自尊心。
  只是牵过她的手,慢慢道,“你落笔不稳,轻一笔重一笔,注入灵力自然难控制,唯有手稳,心稳,神稳。”
  “下笔方有神助。”
  女人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执起笔,牵引着她一点点在符纸上描绘。
  祝卿安彼时满眼只有她浓墨般柔顺的发丝,露出一小块的玉白耳垂,满心只有身侧贴靠过来的暖柔馨香,手背上绵软的触感。
  心不稳,神也不稳。
  或许是她实在孺子不可教也,越尔也教累了,终于把她从朝眠峰放了出来。
  或者说,扔了出去。
  今夜无月,祝卿安只能在满天星子的天幕下,叩开了边临的门。
  “我没处去。”银发姑娘背后是闪烁星辰,银发也如披上一层星辉,柔柔晕光,晃得边临睁不开眼。
  紫衣姑娘哈欠连天,困得声音一会儿低一会儿高的,“小师祖又和仙尊闹矛盾了呀……”
  祝卿安有时候宁愿她是个傻子。
  但好歹是过了一夜,第二日边临才清醒过来问她,“好几年没见你,那日你回去之后也不来学堂,”
  她斟酌道,“我还以为你被仙尊禁了足。”
  祝卿安木然想,被按在桌前画了好几年的符,也算是禁足吧。
  不,比禁足还折磨人。
  她那时以为看完两三本便差不多,但越尔全然没想放过她,看完一本就接着下一本送来。
  银发姑娘一想到那摞如山高的书籍,猛然抖了下。
  若说她畅然汲取知识的人生中最讨厌的是什么,那只有一个——就是符箓。
  比学堂里学的任何东西都可怕的多。
  祝卿安不想再提这个,无事可谈只好关心起友人的近况,“你如今还住这儿,是进了兽阁?”
  上过学堂之后,定会分去各大峰上,边临还想留在云疏峰,只能是选择兽阁。
  但是她十分疑惑,只记得当初边临应当是喜欢剑道才是,怎么会选择御兽。
  “没。”边临讲起这个就心口疼,“我偷跑出来的。”
  大概是好不容易有了人诉苦,边临倒豆子一般把这几年受过的苦全倒了出来。
  祝卿安才知道她最后还是拜入了陆无隅门下,且是亲传门生,以剑阁那少得可怜的收徒人数来看,这姑娘的天赋的确是冠绝众人。
  但因为她是陆长老时隔数十年终于遇到的称心徒儿,所以分外严苛,按边临的话来讲就是——
  “你是不知道,她从我干娘那抓了一只鸣晨鸟,每日太阳还没出来就打鸣,只一听见这声音,她就拿剑抽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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