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白飞飞在镜头外想,这个胖演员可真是把一个酒囊饭袋演活了。
赵启越没起身,用一种无赖的口吻说:“陈老师,我知道你现在情绪激动,这样子嘛,你呢,先冷静冷静,回去休息一段时间,你也不用带准三年级了,学校呢,当然,咱们也不会亏待你,你的职位也给你留着……”
听着赵启越絮絮叨叨的说完,陈艳芳古板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个笑容。
赵启越抬头看见她这么个表情,摸不透她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脸上是明显诧异的神色,打量的小动作非常精彩。
陈艳芳上前两步,面上尽显谦卑和讨好,“张哥,我是来跟你说声对不起,之前那事儿是我不对,我太激动了。这不是承乾一出事,让我慌了吗,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嗨,冷静下来以后,才发现是我的不是,这才赶着来跟您赔礼道歉来了,不然再晚点,怕就没脸来了。”
她也不给赵启越拒绝的话,动作小心的从贴身的包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礼盒,“这是云南的金瓜贡茶,足足九两,我这么些年跟着您干,也赚了不少了,知道您爱这一口,这不是特意求来了这么个茶叶……”
赵启越拒绝的话再听到金瓜贡茶之后咽了回去。
好的茶叶市值千金,随着陈艳芳打开那个精美的盒子,里面的红色茶饼映入眼帘,足有9两,已经在百万元上下。
就算是他赚的再多,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舍得花百万去喝这么一口茶。赵启越脸上顿时喜笑颜开,眼睛落在茶饼上,但余光却还在不停地偷觑陈艳芳,他没掉以轻心,观察了一会后,随着陈艳芳说的话,他才终于算是放下了心来。
“离了您,我一个小班主任,还能干什么?辛辛苦苦那点钱,开课外辅导班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万把块,还得防着被家长举报,更别提收礼了……”陈艳芳身上的衣服显然是精心挑选过,依旧朴素,但举止间多了太多的拘谨和卑微:“我儿子从小被我惯坏了,花钱大手大脚的,等他出来以后……我总得给他留点傍身的,再说了,他以后有您帮忙,那不是更顺点吗?”
说完这句后,陈艳芳将精美分装好的茶叶取出一包的量,上前熟练的冲泡开。
一边冲泡,一边说:“再说了,现在风声正紧张,学校随时都有警察过来……您这么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跟我一样话紧的人了,是吧,启越哥?”
赵启越眯了眯眼经,每一根褶皱里都写满了被恭维舒服了的得意。半晌,他虚虚笑了,伸着粗胖油腻的脖子,接受了陈艳芳递到他唇边的举动的茶水,就着陈艳芳虽然比不得少女滑腻、但胜在白皙的手喝了一口。
镜头外,白飞飞几乎屏息看着。
周芸‘伺候’着赵启越喝了茶,又用另外一个杯子自己也尝了一杯。闲谈半晌,在神不知鬼不觉当中,她带走了那个毫不起眼的、用来包装茶叶的纸袋。
一墙之隔,她的表情变得平静而又疯狂,纸袋被她带到了空无一人的卫生间,点燃、冲水,唯一剩下的一丁点痕迹,也会被课间来上卫生间偷偷抽烟的学生掩盖,而急速的水流被清洁工直接冲入下水道,再汇入不知名的地方。
白飞飞恍然道,“她是打算投毒啊……”
霍妩轻轻的‘嗯’了一声。
可白飞飞想不通,她迟疑的说道:“但是他儿子最多也就是强.奸罪,认罪态度也良好,即便是判刑也判不了多久,她何必走到这一步呢?”
说着,白飞飞突然灵光一闪,忽然想起,陈艳芳的身份。
她和校长其实都算是中间客,说难听点就是拉皮条的。在学校里挑选着那些家境贫寒、父母、长辈无劳动能力或文化素养不高,甚至是无父无母、成绩也差的,但长相漂亮清纯的女学生,再向上贡献给更高一层级的人。
为的无外乎就是钱、权、色。
陈艳芳为了儿子,甚至为了在自己出事以后牵扯到儿子,她找了关系,给即将成年的郑承乾找了个‘妈’,即便从法律角度上,她出了事,郑承乾的身份未来政治上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赵启越不得而知,但三者恐怕都有一份。
陈艳芳为了儿子才做这一切,可偏偏,赵启越却是因为陈艳芳知道的太多,反而拿她最在乎的儿子下手,妄图捏住她的软肋,却没想到踢到了铁板。
但是怎么拿捏的她儿子,而其中又和齐阳有什么关系,白飞飞现在还不得而知。
不过很快,一个多小时后,剧组转场直拍,一切准备完善后,开始拍摄陈艳芳的最后一场杀青戏,也是和吴清莹的对手戏。
主要戏李柯全部在场盯戏,霍妩没戏的时候也不例外,不是在监视器后面,就是在导演和编剧堆里,每天忙的其实都不可开交。
白飞飞扭过头,忽然伸手碰了碰霍妩眼底的皮肤。
霍妩第一反应是向后躲了一下——但发现是白飞飞以后就没再动了,任由白飞飞的手指落在了眼下部分的皮肤上,听她说道:“你每天这么多事情,是不是很累啊。”
毕竟是个校园背景的戏,乌灵身上有超出同龄人的成熟,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高中生,戏里的实际岁数要比其他高中生要大两三岁,所以化妆的时候,重点在于强调了一下脸上的轮廓。
没妆的时候,近距离观察下很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出她皮肤下透着的浅淡青色,垂眼时就像是睫毛打下去的一片小阴影。
霍妩闻言思忖片刻,说道:“习惯了。”
她可以说很多词——还好,不累,但她说的是习惯了。
习惯于奔波劳累,甚至是习惯于让身体处于疲惫的状态。在本身就高强度的拍戏状态下,她还要同时肩负起共创的身份来盯戏,虽然大部分的责任在李柯身上,但霍妩不是什么事都指望别人的人,她更喜欢把所有的事情牢牢的握在掌心。
所以这个状态,没办法的。
只要开机了,就没法避免。
白飞飞心疼,又不知道能做什么,忽然想起霍妩之前给她的一杯热牛奶,确实是让她拥有了一夜好眠。
于是她联系了下付晓晓,走私账让她找找附近有没有哪里有订奶的地方,送来以后可以加热好再给霍妩送过去,这样每天晚上都可以喝到新鲜的热牛奶。
又聊了一会,李柯那边开机,演员走过戏,确定没问题了,正式开始拍摄。
这是一个非常阴暗、老旧的房间。
窗外的细雨不停的下,到处都是雨水击打在瓦片上的声音,一个老旧的城中村里,住房的前面就是鸡窝和泥泞的地面,枯叶落了一地没有收拾,到处都是干枯的树枝。
这就是齐阳居住的环境。
她每天的衣服都很整洁,边缘总有无法洗去的陈旧污渍和破损,夏天还好一些,冬天则非常明显,手十分粗糙,并没有多厚重的茧子,只是每天都要洗很久的手,才能把所有缝隙里的黑泥洗掉。
没想到她住在这样的环境里面。
白飞飞在镜头外说道:“我之前看到吴清莹拍戏之前,会先把手上沾满泥巴,再晾干以后去做很久的脏活累活,剧组哪里脏她就往哪里钻,用不了多久,她手上的泥巴就会变成黑色,包括指甲缝里都是,而且手也会粗糙很多。”
这和白飞飞对吴清莹一直以来的印象都不太一样,她还以为吴清莹应该有洁癖,但实际上她并没有,还非常的吃苦耐劳。
“没必要效仿。”霍妩说:“个别几场戏可以这么做,长时间需要保持这种状态的话,那就要丢掉自己的个人卫生习惯,让自己完全处在这种脏乱的环境下,她也只是临时找状态罢了。”
白飞飞点点头。
霍妩曾经拍过一个大草原背景的戏,故事主要讲述一个马上民族的变迁。拍摄地点就在真正的草原上,那里资源比不上内陆丰富,且水源稀缺,洗澡的水都要自己动手烧。
人人都过得非常艰苦,霍妩也不例外,和组里大多数人一样,每一个月才洗一次,两个月能有一次所有人集体放假,去城镇上的大众澡堂。
黄沙、干燥、缺少水资源,和那部剧中女首领的英明强干与杀伐果决,最后慷慨赴死时,仰天长啸的模样让她记忆尤深。
在白飞飞后来看那部戏的纪录片时,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全身心的融入角色,角色什么样,她就是什么样,大到每一个想法,小到每一个习惯。
镜头里,似乎终于察觉到了有客人造访,正面无表情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的齐阳眨眨眼,忽然缓慢地、将嘴唇上扬,露出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