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这里位于东菱市老城区，环境十年如一日，绿荫窄道，水泥外墙爬着微黄的爬山虎，楼层几乎都不高。
生锈的防护窗透出岁月陈旧的感觉，车辆来往，行人不多，临街的店面也都比较小。
路边到处停满了自行车和电动车，但还算干净，路面上只偶尔有些落叶。
这座城市尽管发展很快，但多数都是往外扩展，反正而像这样的地方没什么改变。
这里聚集了城市过去的缩影，相比较其它区的摩天大厦，这儿的生活节奏也变得缓慢多了。
老楼里，外公这个时间一般都在附近的茶馆里同老友们下棋喝茶，言语她们便没有打电话给他。
姜赫进了屋就闷声不吭的回了小房间，把门关上，留下安景晞、言语和何晓雅面面相觑。
家里的布置还是和从前的一样，白色的地砖，橙色的皮质沙发，红棕色的桌椅板凳，门及门框都是橘黄色，水晶样式的吊灯。
虽是过往老旧的装修风格了，但宽敞的家里仍整洁干净，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
而家里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阳台上摆放着许多的花盆，小的很小，大的很大，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小树。
而最得家人喜欢的就是那株清丽的兰花，还是从前何晓雅带回来的，当时费了外婆好多心思才将其养活。
养成如今这么好，因此现在外公也是精心呵护着，生怕出什么问题。
安景晞和言语从阳台回到客厅，见何晓雅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靠在抱枕上，头仰着，闭目休息。
“小姨，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言语柔声问道。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何晓雅声音淡若低沉。
安景晞悄然地向言言示意了要走的眼神，然后说道：“小姨，那没事我就先走了，还得赶紧回家，小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家人都等的急了。”
言语瞧了眼纹丝不动的小姨，心里有点堵得慌：“走吧，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你也好好在家里休息，过后我们再联系，小姨，我走了，拜拜。”
说着，她准备出门。
这时何晓雅睁开眼睛，侧目看向门口，那抹身影随着门被关上，然后消失不见。
等安景晞下楼出来，时间快四点。
安瑾楠已经睡醒，正站在车旁抽着烟，微风撩起她的发丝，细长的烟夹在修长的指间。
青烟不时从嘴里吐出，目光远放，神情淡漠，这一幕倒引来不少行人的瞩目。
她见到小晞过来，眼眸微垂：“小晞，我已经取消了明天的航班，等过完大年初三我再回意大利。”
安景晞有些喜出望外：“真的？太好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
安瑾楠勾起嘴角：“是啊，终于可以了…”
她把没抽完的烟摁在垃圾桶上按灭，凹槽里已经有了好几根烟头。
又侧目看了眼那栋老楼，目色只露出淡淡伤感。
这里她曾来过很多次，几乎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发生在此。
今天过后，或许，此生都不会再来，她终究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于谁也没有什么意义。
安瑾楠苦涩浅笑，眸色空荡荡的无神，坐上车：“走吧…”
安景晞跟着坐进车里，没说什么，开车离开了这里。
而何晓雅回到自己常休息的那房间后，只是一个人呆坐在床边，看着装着防护栏的窗外，故景依旧。
而那故人何去？
情之所动，泪水这一刻，毫无预兆的默然落下，就像两行清泉从泉眼里溢出般，晶莹透亮，却失去了原有的光芒。
岁月早已一去不复返，她们都错过了，错过了一生……
第126章 放下
言语静坐在客厅，不停地刷着微博，看看朋友圈和扣扣空间。
她不想让自己的思绪停下来，她需要分散精力，她也不想去劝慰小姨什么。
她现在需要私人空间，好好冷静冷静，梳理自己的感情，至少能让心里好受点。
安家，到了晚上十二点，安景晞拿上手机，悄悄地下楼，来到小姑卧室外面。
这时家里安静极了，只是温度比卧室低些。
她还没来得及敲门，安瑾楠隔着门就喊她进去。
原来，她也还没睡。
安景晞开门进去，屋里亮着壁灯。
“小姑。”
安瑾楠正半坐在床上，穿着丝质的米色睡衣，肩膀上披着羊绒披肩。
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手里拿着ipad，许是在处理着什么事情，神情严肃。
她的常态就是什么时候都以工作为重。
认真而静然，优雅而温润，不同于她年轻时那般太过于闪熠澄辉。
毕竟在国外打拼多年，加之岁月的沉淀，塑造现在这样的她，独立且自信，完全不用依附于谁。
她抬眸看了眼她，嘴角勾起几丝笑意：“怎么，又睡不着？上来吧…”
安景晞赶忙躺进被窝，把被子拢严实了。
“小姑，我想和你谈谈。”
“嗯…谈什么？”
安瑾楠的目光仍停留在ipad屏幕上，上面是关乎下次公司竞标的设计方案，她正在检查修改。
安景晞侧过身子面向她，脸庞隐在阴影下，沉寂了半晌后，她声音低沉道：“我想和你谈谈言言的小姨。”
安瑾楠戴的眼镜倒映出亮着的屏幕，有些看不清她的眼睛。
不过滑动的手指已经停顿下来，她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想谈这个话题。
安景晞知道她的想法，可有些话再不说，以后更没机会说。
“小姑，你已经放弃了吗？”
“放弃什么？”
安景晞毫不避讳的说：“你和小姨的感情。”
安瑾楠并不惊讶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和晓雅的事情，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不放弃还能怎么样？”
她的声音在此刻才有些许变化。
“小姑，你还爱她吗？”
安瑾楠的思绪被打乱，已然无心工作，低叹问道：“你大半夜来找我，就是谈这件事？”
“对。”
“那你可以回房间休息了，我没兴趣谈。”
她语气淡若，明确拒绝。
安景晞有些心急：“可我看得出来，你明明还爱她不是吗？”
安瑾楠取下眼镜，合上眼揉了揉鼻梁，缓释眼睛的疲惫，漠然沉声道：“我说了，我不想谈。”
安景晞翻身坐起，然后把手机拿出来解锁，再把相册打开，翻出里面保存的图片，再把手机交给她：“小姑，你看一下。”
她没有接过手机，也没看一眼，她戴上眼镜，准备把设计图修改完，明天开个视频会议再继续探讨。
“小姑，你就看一下，一下就行…这是言言偷偷拍的小姨手臂上的伤疤，我本来不想拿给你看的，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这话终于引得安瑾楠侧目，她看了眼她，方才将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只见图片上白皙的手臂上满是伤疤，显得触目惊心，特别是手腕处，她上次还抚过那条疤痕，很长，划得应该很深。
“你想象不到那些年小姨患上抑郁症，该有多痛苦，多难受，她一次次自残，甚至自杀，都是因为病痛的折磨，起因或许是因为和你的感情，又或是有别的原因，不管是什么，小姑，只要你能坚持去重拾她对生活的希望和爱，不仅能让她快乐起来，也能让你快乐起来，现在不是谈同色变的时代，你难道真的要遗憾终生吗？”
安瑾楠蹙紧眉头，仍沉默不语，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她的话似乎在她心里引不起丝毫波澜。
“小姑？你…”
她随即移开视线，淡若道：“我知道了。”
安景晞不肯放弃，试探性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安瑾楠眸色幽沉，冷然回道：“你希望我怎么做，和她重新开始？”
“不行吗？”
安瑾楠苦涩笑道：“小晞，爱与不爱有时只在一念之间，我爱她，我可以排除万难和她在一起，世俗眼光我从未在意过，但前提是她也要有那份决心，我们一开始就错过了…现在我不想爱了，太累了，从未有过的身心疲乏，这段感情早已消磨了我所有的勇气和尊严，我和她从此以后，彼此的生死、爱恨再与对方无关，我们都做了选择，你明白吗？”
听她如此说，身旁的安景晞彻底变得沉默。
她心下凄然，她们已然做了决定。
再说再劝都无济于事，纵然惋惜，可是人生有时就是这样不能尽如人意。
终有一天，或许在岁月的尽头还能相逢一笑，挥手再见…
“我明白，小姑，对不起…那我回房间，晚安。”
她掀被下床，待要开门离开时，安瑾楠突然叫住她。
“小晞，等等。”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东西递给她：“你帮我交给她吧，就当是送她的最后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