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当她确定爱上了她，便毫无保留地付出所有的爱，只是这份爱，于她而言，始终是以友谊之名存在。
如今，不管未来的时光如何变迁，她都只能孤身一人走向人生的尽头，只是不知那时小晞是否还等着她…
渐渐地，她又陷入魔怔中，无法脱离。
今夜，积蓄的想念再也藏不住，破碎之后，终于在心里彻底散开，刺痛着长久以来麻痹的神经，让人难以招架和承受。
思及至此，言语擦掉眼泪，慢慢走到路边，见有车过来，她挥一挥手，一辆的士适时停在面前。
她坐进后座，低声道：“师傅，麻烦您去烈士园。”
司机师傅在昏暗的光线下，虽坐在驾驶座，但仍能看出是位魁梧之人，他怕自己听错了，再次问道：“姑娘，现在很晚了，你真的要去烈士园？”
“嗯…”
“好吧。”
司机师傅没再多问，按下打卡器，脚踩油门出发。
晚上路上车少，开了四十多分钟便到了位于城东郊区的烈士园，一路车里皆安静无话。
言语付了车钱，道了声谢谢，开门下车。
“姑娘，晚上这边没有车，我还是等你出来，载你回家吧。”
司机师傅按下车窗，大声喊着。
言语用手机电筒照着亮，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勉强浅露几分笑容：“师傅，谢谢您…不过，我想陪陪我的爱人，您不用等我。”
司机师傅也曾是一位退役老兵，起初不知她为何这么晚会来这里，也没多问。
现在听了这话，心里暗自动容，该是怎样的爱，才能让如此温婉的女子冒雨前来。
他急忙从车里拿出雨伞，快步跑过去，撑开后递给她。
“等会儿雨越下越大，还是带把伞吧，别淋湿了。”
言语没有拒绝，接过雨伞，点头示意，又道了声谢，不再多留。
在司机师傅的目送下，那微弱的灯光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烈士园位于城东的凤凰山下，这里的自然风光幽然美丽。
深秋时，漫山树叶泛黄，举目望去格外绚丽多姿。
只是此刻看不真切，言语撑着伞，走得慢，脚步亦有些沉重，虽久未至此，但仍清楚记得爱人墓碑的位置。
大雨已经淅淅沥沥下了起来，逐渐传来潮湿的味道。
这里埋葬的都是英勇牺牲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有些是战场未能找回遗体的烈士，只有简单的衣冠冢，以便家人寄托哀思，安景晞便是其中之一。
每块墓碑外形相同，也只有这里的墓碑，最上面雕刻着鲜红的五角星。
与过去不同的是，近代牺牲的烈士墓碑上都有军装照。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坚硬的墓碑，在微弱灯光下，映照着那些鲜活的照片。
年轻的他们因执行任务而牺牲，鲜活的生命也随之戛然而止。
经年已过，时代早已变革，长眠于此的英雄们依旧还是过去的模样。
深夜她独自来到这里，并未感到害怕，生前他们是最可爱的人，牺牲后亦如此。
她反而来此看望小晞，能让灼热生疼的心渐渐平静。
终于来到小晞的墓碑前，她深深吸了一口山林中寒意渐起的空气，又缓缓呼出，略微平复了紧绷的心情。
“小晞，抱歉好久没来看你了…”
一别多年，往事历历在目，却又似毒药，饮之成殇。
这么多年，她尽管十分想念小晞，可是来到这里的次数并不多，多数只在清明和她冥寿时来一趟。
今晚冒雨前来，虽有雨伞庇护，但是感受着山里的冷雨静夜，凉风肆意，心身都变得冰冷。
她一时不知该讲些什么，从何讲起，又该如何诉说心意，只是颓然伫立着，沉默着。
经年累月，四季轮转更迭，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可这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从始至终她想要的，不过只有小晞而已。
她不信鬼神，但渴望真的有来生轮回，都说前世今生，那她们是否也能有来世。
想着小晞在此历经一遍遍炎热与寒冬，言语深知自己太过伤感，仍止不住心痛，她长叹一声，低语沉声：“小晞，若可以，我愿付出一切代价换你好好活着，那该有多好…”
两行清眼滑落，她空出的手抚摸上那张冰冷的照片。
她的爱人和挚友，她想陪伴一生的人，为何毫无声息地消失，连一点消息都不曾留下…
第19章 不爱
陵园四下寂静，只有滴滴雨声。
岁月带来的，可能是淡忘，也可能是深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
自然，言语选择了后者，她一点也不想遗忘，也许直到她消亡的那一刻才会真正放下。
“小晞，今晚她们突然谈起你，和龙战大队的战友们一样，都夸你厉害，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带过的女兵们，我和她们现在是一个小队，几位年轻姑娘都很不错，以后有机会，我带她们来看你…”
她深深呼吸着，想要疏解心里郁结的忧伤：“你放心，家人和战友、朋友们都挺好，我也很好，只是有时候忙起来不分昼夜，这些你应该深有体会吧…以前我还在心里时常埋怨你，怎么总是不联系我，要不是我打电话给你，恐怕十天半个月都听不到你的声音，现在我才明白，不能全怪你，确实忙的不可开交，对不起，那时是我心思狭隘了。”
言语就像平时唠家常一样自说自语，内心深处的思念不断涌出，渐渐地，她不顾湿冷的石阶，头靠着墓碑坐下。
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泪水一直流着，带着浓重的悲切，好似千根万根的刺扎在身心，痛到了极致。
“你知道吗？我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你我的心意，为什么要等，为什么不说，就算你不喜欢我，只是把我当成好朋友，我也不该一直纠结…如果老天爷注定了会是这样的结局，我又何必畏惧，我真的太傻了…”
可惜时光无法逆流，她纵然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你明明说过，要保护我，陪伴我一辈子，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小晞，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我真的…不知道未来该怎么走下去…”
面对无言的墓碑，她放纵地哭诉内心的苦痛，她自认为不是爱国爱民到骨子里的人，她好像从生下来就注定为小晞而活。
为了和她不分开，她一直选择跟她在一起读书，直到军校毕业，才不得不面临分别。
她不是没有自我，只是因为悄然滋生的感情已经占据了她的大部分人生。
她又如何不懂，小晞最希望她能好好生活，能幸福。
可是深重的思念令她曾懦弱自私地有过无数念头，什么都不管不顾，一了百了…
谁又能想到，看似光鲜亮丽、无所不能的她，竟有过这些念头。
爱情也许是伟大，也有可能是狭隘渺小的。
在这世上，几千年来，为爱而亡的人不计其数。
于她而言，这份暗恋不仅不容于世，还无人知晓，更无人祝福，就算她想以爱人的身份为她保持初心，也无法违背世俗的枷锁。
任何超出友情的做法都会令别人不解，包括她的家人和朋友，都觉得不应该。
“我知道我很软弱，没有担当，失去你的年月越久，我越不知道该怎么坚持，没有你，世间的快乐都没有任何意义…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不再这么痛，我该怎么做，你才能重新回到我身边…”
重新一词，既令人慨叹，也让言语深感无尽的惋惜，本就是毫无可能的奢望，她却一遍遍幻想着，奢望着。
积蓄已久的泪水如冷夜的细雨，滴滴落下，明明已死掉的心，这一刻依旧痛得深沉。
有时候，她甚至害怕，害怕等久了，下一世再也遇不到小晞。
她不奢求别的，只希望小晞能等等她，不要再丢下她。
下一世，她们重新开始，到时她一定不会再犹豫不决，一定会向小晞表明心意，不留任何遗憾和悔恨。
在寂静的深夜里，在无数的烈士面前，那不曾言明的爱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
她苦笑着：“身边的朋友们都在劝我恋爱结婚，说我年纪不小了，我爸妈也常常催我，可我一点不想，连假装都难…小丹总说我，她儿子都能打酱油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对象，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或许是我的心老了吧，我真想回到小时候，和你天天在一起，无忧无虑，那个时候真好…”
幸好她是一名军人，身在军营，面对婚姻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似乎想到什么，声音变得越发低沉：“小晞，若我有一天真和别人结婚了，你会不会怪我…”
想来，她还是自作多情了，若小晞不爱她，只是单纯的当她是挚友、闺蜜，想必也无所谓怪与不怪。
毕竟当年她曾亲口说过，等她遇到合适的人，会祝福她，还要亲自把她的手交到别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