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随着事实的叙说和思维的发散，安吾甚至有种横滨末日将至的错觉。
他真的不明白，比他接触更深、更了解全貌的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怎会如此悠闲，从没私下里表露出任何警惕之心。
“急什么，这不是有草太在嘛。”
太宰给出了和织田一模一样的回答。
安吾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种话从织田口中说出来，并不意外。
前杀手有一颗相当柔善的心，虽能明鉴万物，但也可能蒙蔽于一时感情。
但从太宰口中出来，事情就有些魔幻现实了。
安吾几度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他承认，宗像草太身上确有种常人难以企及的人格魅力。
他不是队伍里披荆斩棘的头鸟，也不是锐意十足的前锋。青年更像天边的一轮皎月，连辉光都是恬静温和的，拥有着包容又宁静的力量。
但是……
“太宰，我没想到…”没想到，一向冷漠旁观的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按太宰治的悲观，他本应是最不相信人性的那位。
安吾收起了未尽之言，只陈述自己的观点，“我认为，把希望和信任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实在太被动了。”
太宰治摸了摸下唇，双眼微眯。
“安吾啊，”他提出一个假设，“如果有这样一种异能，能够洞悉你内心最深处的渴求，并且利用它去操纵你的所有行为，那么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坂口安吾不自觉代入，在心里描绘那样的图景。卧底先生反驳道：“这种能力怎么可能存在。”
太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再加上这个呢？某种异能有极高的攻击力，威力的话…能无限制发动，打穿地心、毁灭世界那种？”
“你在胡乱假设什么？”安吾勉强一笑，“如果是真的，那世界早就乱成一团…不，毁灭都不稀奇。”
“对对，早该毁灭了。所以啊，你不觉得好笑吗？”
太宰不知联想到什么，笑得肩膀直抖，“现在的安稳才是最大的问题。有那样的能力却不肆意利用，那样的家伙不是笨蛋是什么？”
绷带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没给安吾，而是落在远处。
一只身影模糊的白发特级，正插兜坐在建筑半腰上通电话。
安吾听见自己失控的心跳，震惊、迷茫、难以置信……各类情绪混杂在一处，无法分辨。
如果不是在车里，他已经已经拍桌而起了！
“太宰！你、你的意思是…？！”
安吾倒吸一口凉气。
人总是会把事情往利于自己的方面想想，也很少打破自己的认知上限。
就算草太一行人来去无踪，就算五条悟解决咒灵极为轻松，安吾也从未想过在没有依据的情况下，无限提高咒术师在他心里的能力评估。
但现在，这点残渺的侥幸被太宰无情地打破了。
如果对方描述的内容属实，那么现在的安稳确实才是最大的问题。
宗像草太和五条悟……也许还要加上其他所有隐藏的[要石]……
[东京咒术盟会]难道从一开始就拥有了毁灭世界的实力了吗？！
“啊，无聊无聊，明明已经猜到了，干嘛还来找我确认？”太宰打了个哈气，“自己用眼睛看呗。”
安吾闭紧双唇，收了声。
白发特级去而复返。
“哟，草太他们需要接洽一下，”五条悟拉开任意门，露出通道背后的常世，打了声招呼，“介意的话老子换个地方。”
太宰眯了眯眼，像是知道些什么，探头出车窗提议道：“就在这挺好，但是要不要掉个方向呢？朝着车不太好吧？”
安吾：“？”
“啊，你说的对，”五条悟一拍掌心，“但是迟了嘞！”
话音未落，常世内侧展开两道扭曲的黑雾门，和呈∞形状的任意门完美对接。
一边是翻涌卷动的火光烟尘，另一边是倾盆而覆的枪林弹雨！
黑雾边缘探出出白骨乱发血目肢触，不可名状的怪物将纷乱的地狱之景——带入人间。
在短暂的延迟声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枪声，分别从左右两侧激烈传出！
“轰——轰轰——”
“咔！咔咔！咔哒哒哒哒——”
更严重的，是迎面扑来的战场余波！
五条悟开着「无下限」，插兜定定地立在双方冲击的最中心，轻松格挡开一部分扭曲的流弹和迸射的烈焰。
但剩余的气流，仍旧拼命释放能量，将二人乘坐的黑色轿车迎面掀翻！
安吾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直道吾命休矣！
翻滚得七晕八素时，一股柔和的力量漂浮而来，裹住狼狈的车体，轻轻一撬一拉，将本该滚远八丈燃爆油箱的轿车轻松摁回原地。
安吾捂着脑袋艰难抬首，看见两道身影从通道中跳出，一左一右落在白发特级身边。
弹雨火光中，五条悟抬起手，微笑着和两人依次抵拳击掌。
“……”
通道关闭，一切又重新恢复宁静。
“草太！杰！恭喜恢复！”
刚刚没系安全带的太宰坐在副驾驶上，顶着染血的绷带呱呱鼓掌。他边拍边把身子滑出车门，歪着脑袋追问，“你俩背上背着的美丽女性，是谁呢？新的殉情对象？”
“……”看着都快重伤趴地却依旧好奇的太宰，草太无奈上前给人止血。
被他背着的少女双手一撑，主动跳了下来。
她穿着脏兮兮的医用白大褂，有着一头茶色的短发和冰蓝色的眼瞳。少女朝草太微鞠一躬，随后转身冲向另一位被夏油杰抱出枪战现场的女性。
“姐姐！”
宫野志保一个飞扑，紧紧抱住朝她跑来的黑直发女人。姐妹两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欣喜之中，一时间落下泪来。
“稍后解释，”草太扶着几乎快贴在他身上的绷带精，对悟道：“先去一趟硝子那。”
＋
棕发少女看着医务室里几个鸠占鹊巢的家伙，很想把他们全部打包扔出去。
“无关人士别挤在这里瞎转悠。”
硝子很想点根烟，但看见并排坐在自己面前、一位强自镇定一位忐忑不已的两姐妹，她在心里叹口气，还是抑制住自己的冲动。
还是草太有分寸，知道该把人往哪儿带，如果交给那两个人渣牲口处理，怕不是要把人给直接吓死。
硝子所针对的那两位高个子人渣听从指示，乖乖跑路。
两人一走，医务室的气氛肉眼可见地舒缓下来。
宫野明美作为姐姐，率先开口。
“非常感谢大家的帮助，将我和妹妹从组织的监视中营救出来。”
明美眼眶泛红，面上还有些惊疑，和对未知环境的不安，“之后，如果有什么能够回报的地方…”
“我会依照和宗像先生的约定，展开aptx4869解药的研究，”宫野志保打断姐姐的话，向草太冷静开口，“但是，有关药物的进一步研发，我绝对不会再继续了。”
茶发少女攥紧双手，“那样的实验，本身就不该存在于世上。”
比起作为组织编外人员的姐姐，宫野志保对人性的黑暗和利益的交换，有更深刻的认识。
此刻她愿意暂时相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草太，有自己的考量。
一方面，猫猫变人成为现实，让少女难以抑制地浮现出童年的某些幻想。
另一方面，为了取信于她，草太直接炸掉了乌丸集团的实验室。
是真·炸，偷了黑衣组织的炸药库，然后把那个罪恶的毒药生产链干得稀碎。
这一炸间接掀翻了安吾的车，但也使宫野志保相信，青年是真的有带她脱离组织的能力。
但她也有自己不能跨越的底线。
“宫野小姐，你说的药物，是指这个吗？”闻言，太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红白胶囊。
白大褂少女震惊地睁大双眼，“为什么aptx会在你的手上…？！”
太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抛了抛手心的胶囊，语气遗憾，“我们之前确实需要解药，但是，现在草太君明显已经把药效代谢掉了。宫野小姐提出的交换条件，我们这里不太满意呢。”
茶发少女闻言蹙眉，“那你们的条件是？”
“还用问吗？当然是继续研究了～”
太宰笑了，他面容和煦，状似无意地将手掌放在了姐姐明美的肩膀之上，语调缱绻，“aptx4869目前只是半成品，还有不少探究价值，你说对不对——sherry？”
“你、你们到底是谁？！”
这个代号一出，宫野志保彻底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