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皇甫玦解释的自己都有些心虚了,谁家雕木头,能把木屑雕的满天飞的?还直接朝人脸上飞。
他咬了咬唇,直接一抬手,指向旁边的程一序,“我一开始只是想捉弄他而已。”
这说的是实话,可皇甫玦怎么也没想到,程一序居然将贾敬带回了家中。
程一序听着,忍不住冷哼,抱臂看着皇甫玦,“我就能这样被糊一脸木屑?”
“幸好今日只是些木屑,要是伤得重了,可怎么好?”
“皇甫玦,你胆子现在是越来越大了啊?”
“我……”面对程一序的说教,皇甫玦张了张嘴,想要回怼程一序,可他又理亏,最后将头偏过去,只看着贾敬道,
“培元哥哥,对不住了,是我任性贪玩了。”
贾敬歇了这么长时间,也终于缓了过来,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伸手取下皇甫玦发丝上勾着的一缕木屑,叮嘱道:“往后做事可得仔细着点儿,贪玩也要也有个度。”
倒是稀奇,面对贾敬的教诲和叮嘱,皇甫玦连连点头,乖巧的像是一只做错事耷拉着脑袋的小狗。
程一序眯了眯眼,在贾敬和皇甫玦两人之间扫过,却没有说话。
贾敬拍了拍衣袍上沾着的木屑与灰尘,下一瞬,目光就定在了旁边的一堆物件上。
他这才看清,院中檐廊下摆满了木头,被削成了一个个等大的小方块。
“这是在雕什么?”贾敬有些迟疑,他实在没看出皇甫玦在雕什么。
皇甫玦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说,而程一序则是直接拿起一个,朝贾敬一抛。
“哝,给你瞧瞧。”
贾敬手一伸,便将这一块木头拿在了手中。
只是一块雕刻方正平整的小木块。
贾敬手指转动,小方块迅速翻着面。忽然,贾敬的手一顿,目光落在了小木块的其中一块面上。
他抬起手,对着光瞧着,紧接着用手指轻轻摩挲那一块面,是一个字,还是反体。
“这是……”贾敬眼神惊奇地望向皇甫玦,“这是一个‘贺’字。”
皇甫玦听着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对,这是‘贺’字,不过这个字我才刚刚雕了一半,还未雕完呢。”
贾敬将小木块放于手中把玩,“阿玦这是在做印章篆刻吗?”
说完,贾敬便觉得不像。
他好书法,常说书画同源,书和篆刻亦是同源,他虽鲜少自己动手篆刻,可对篆刻这一方面还算了解颇深。
就算要练习篆刻,一般也都会选一些石料来练习,而不是木料。
况且一般篆刻练习多是练习些小篆,像皇甫玦这样的规整的楷书,还真是少见。
这字反而像是……
“像不像印在书上的?”程一序在一旁提醒道。
“对,像印在书上的。”贾敬下意识点头,诧异地看向皇甫玦,“你这是在雕刻印刷字?”
皇甫玦此时也不再犹豫,坦然承认,“没错,这正是印刷字。”
贾敬眼中带着好奇,看向那一堆和自己手中这枚别无二致的小木块,追问道:
“这就是活字印刷?”
贾家并不涉及书籍出版,因此他也只是听说过这些印刷术,却不曾见过。
“我听闻活字之术,书籍排版起来更为灵活。”贾敬来了兴致,一边看着那些已经完成的小木块印刷字,一边询问着皇甫玦。
显然,聊到这个话题,皇甫珏亦是很高兴。
“正是活字印刷,这类相较于泥版印刷和铅版印刷,木版会更加便宜,取材也便捷。”
“挑好木板后,雕琢成字模,按照想要的书籍进行排版,蘸上墨印于纸上,一本书便成了。”
皇甫玦分析的头头是道,贾敬也听得入神,摩挲着手中木块,似是想到什么,又问:
“如此说来,木制的活字印刷,成本能降下许多,若是能推广开来,岂不是能让书籍更便宜许多?”
就算是贾敬这样的富家子弟,也不得不承认,当下的书籍是个昂贵之物,更不要提那些寒门子弟的读书人了。
若是能将书的价格降下,便能让更多人读得起书。
皇甫玦似是明白贾敬的意思,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
贾敬眉头微动,“怎么了?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阿玦不妨说与我听。”
皇甫玦也拿起一枚小木块,举起来给贾敬看,“培元哥哥,请问这是什么字。”
因为是反体,贾敬也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可是‘贇’字?”
皇甫玦点头,“确实是这个字。”
他说着一顿,叹了口气道:“可这个字,很多人都不认识。”
“莫说那些印刷干体力活的贫苦人,就连很多读了几年书的读书人,也不一定认识这个字。”
“即便认识了这个字,那么别的字呢?我们都不能保证所有字都认得。”
皇甫玦指了指那一堆小木块雕成的字,“若是想将这些错乱的一个个字排版成一册书,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
“对于那些不识字的印刷工来说,太难了。”
贾敬也终于明白了皇甫玦的意思,“所以,即便雕版印刷造价高,成本贵,可对于印书的书商来说,若是量大册多,反而雕版刻本是划算的。”
“没错。”皇甫玦点头,“若是书内容简单,活字印刷用些常用字便方便许多。”
“若是那些内容繁琐的书籍,反倒是雕版印刷更加容易。”
“书商印多少书,也会在两者间抉择。”
贾敬点着头,这些都是他曾经未曾了解过的。
程一序在一旁也插了句,“就算是活字印刷,泥板活字和铅板活字虽成本造价要比木板高,可木板到底易腐烂磨损,耐磨性比不得前两个。”
贾敬一听,下意识看向皇甫玦。
若是程一序说的有道理,那么这木板活字岂不是看着有用,实则无用吗?
皇甫玦忙活这些,是白忙活了?
第72章
皇甫玦紧绷着脸, 目光有些沉,盯着程一序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就在贾敬以为他不准备再说什么时,只见皇甫玦深吸一口气, 语气缓缓却又带着难以忽视的坚定:
“我会找到比现在都要好的木头防腐方法。”
程一序定定地望着皇甫玦脸上的倔强之色,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似无奈似妥协, 也没再说什么。
对于这样的结果, 他早就知道了, 不是吗?
贾敬在一旁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心中也咂摸出味儿来,眼神略带玩味的瞥了程一序一眼。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程一序怎么好好的, 要请自己上门做客, 原来是为了这么一茬。
这人还真是贼。
皇甫玦显然也发现了程一序领贾敬上门的目的,撇着嘴道:
“你就算请了培元哥哥,让培元哥哥笑话我,我也不会放弃的。”
他说着又重新做回到了马扎上, 拿起刻刀和刨子,作势接着雕小木块, 嘴上嘟囔:
“我就喜欢做这个, 挨不着你什么事。”
贾敬连忙解释, 表明态度, “我可不会笑话阿玦, 我觉得阿玦此举, 很有意义。”
程一序一哽, 合着就是他一个坏人呗?
“好了, 别雕了, 李嬷嬷的饭都要做好了。”
程一序走到皇甫玦身边,语气软和了几分。
皇甫玦看都不看他一眼,手上刨木头的动作快的飞起。
贾敬一脸新鲜地瞧着,他目光落在皇甫玦那双手上。
上次皇甫玦写字时,贾敬就注意过他的手,细皮嫩肉,腕骨纤细,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了。
可皇甫玦的字,下笔沉稳,力透纸背,而今日更是拿着刨子刻刀,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人果然不可貌相。
程一序晓得皇甫玦是真的气了,蹲下身子,轻声道:
“培元兄来,李嬷嬷可是做了许多好吃的,真不吃了?”
“你要不吃,我就让李嬷嬷……”
“唔唔唔……”
程一序话没说完,就被一只沾着木屑的手捂住了嘴。
皇甫玦瞪大着眼睛,“谁说我不吃的?”
程一序头一个后仰,“呸”了好几下,一脸嫌弃,“皇甫玦,脏不脏啊!”
皇甫玦眼底是难掩的狡黠,他迅速收回手,抬了抬下巴,“我的手可不脏,我还嫌弃你口水脏呢!”
“我去洗手了!”
他说完将手中的刻刀刨子收好,便起身朝屋内跑去。
程一序直接拿起刚刚皇甫玦为贾敬拿来的那壶水,猛地灌了一口,漱着口。
“你何必呢?”
贾敬抱胸斜靠在廊下柱旁,一脸笑意地看着程一序。
“明知道他气着,你服个软,说句道歉的话,不就好了?”
程一序将嘴中的水吐了,又拿出一块帕子将嘴边的水擦干净,幽幽地望了贾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