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萧淮川的眼眸中滑过一丝诧异,贾敬鲜少这样直呼他的名讳。
  尤其是近些年,年岁上长,识了礼数,连原先的“哥哥”都不曾唤了,只是尊敬的“太子殿下”,关系也愈发疏远了。
  贾敬身边那位新科进士听贾敬直呼太子名讳,顿时被吓得浑身一颤,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在地,紧接着深深作揖。
  “见、见过太子殿下!”
  他还为大着胆子为贾敬辩解道:“培元兄刚刚在这儿见着风了,这才口不择言,说了些胡话,太子殿下仁厚,请莫要怪罪!”
  说着还拉了拉贾敬的衣服下摆,示意他请罪。
  贾敬敛了心神,跟着作揖,嘴上念着请罪,“请太子殿下恕罪,臣方才出言无状……”
  可他话音未落,便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将自己扶起,还顺道让旁边那位也平了身。
  刹那间,贾敬身体一僵,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生怕动作大些,面前之人就会随着他的气消散了。
  萧淮川的语气更加担忧关切,“阿元,身子可是哪里不适?”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触摸贾敬的额头,贾敬下意识地躲开,抬手却握住了萧淮川伸来的手腕。
  两厢触碰间,指尖传来的温热真实之感,让贾敬的手指微微摩挲。
  萧淮川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触感,对于贾敬近似调情的动作,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可……怎么可能呢?
  他抬眸与贾敬的目光交汇,那双眼里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
  其中情愫的复杂交织令萧淮川不解,他刚准备说什么,手腕一松,只见贾敬迅速丢开了萧淮川的手腕,将手藏于了袖中。
  萧淮川望向贾敬的目光,惊诧中带着不解,今日的贾敬,太过反常奇怪。
  “阿元,你……”
  “臣只是太过兴奋,冒犯了殿下,请太子恕罪。”
  贾敬敛眉,遮掩住复杂激动的神情,努力稳定心神,答了这么一句。
  话已至此,萧淮川即便知道贾敬藏了什么,也不便再多问。
  他抬了抬手,后面一位小太监手托木盘上前。
  贾敬望去,上面正是放着两朵绢制宫花。
  萧淮川温润一笑,“阿元,这是孤为你准备的簪花。”
  “孤为你簪上。”
  此话一出,贾敬旁边那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就是贾培元所说的,出来找簪花?
  【作者有话要说】
  看红楼时就曾好奇,贾敬,这位原著里寥寥数言,便可窥探其一二的男人到底是怎样的。他无疑是聪慧的,勋贵出身,进士及第,明明前途无限,又怎么就一心向道,放任一家子不顾了。
  因此有了此篇文的脑洞,如果同样感兴趣,可以一看呀。
  第2章
  贾敬先是一愣,接着准备说什么,就又听萧淮川道:
  “琼林宴快开始了,莫要耽误了时辰。”
  一句话,将贾敬想要拒绝的话堵在了喉咙中,只能无奈地应了一声:
  “有劳。”
  这样的感觉,贾敬已经久违数十载,这便是他记忆里熟悉的那个萧淮川。即便知道他人不愿,也能说出巧妙的话,让人拒绝不得。
  萧淮川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拈起托盘上的宫花,向贾敬靠近。
  贾敬的脸紧绷着,瞧着似是有些不悦。
  萧淮川垂眸就看到了这一幕,眉头微微动了动,接着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舒展眉头,缓缓将宫花簪到了贾敬的鬓边。
  朱红鲜艳的精致绢布宫花,栩栩如生,金线勾勒出金黄花蕊,光彩夺目,若是换了旁人,或许都会被这花夺了风采。
  然而这宫花衬上贾敬那张清逸隽秀如白玉般的脸庞,再配上他那双不笑都显得多情的桃花眼,倒是连宫花都失了几分颜色。
  萧淮川手轻抚着绢花花瓣,低眼微怔,面对眼前如画的眉眼,他有些失神。他印象里那位跟在他身后喊“哥哥”的小童,如今也已经长成了这幅模样。
  贾敬并未抬头,只是向后一退,“谢殿下。”
  萧淮川从容收回悬在空中的手,夸赞了句,“这宫花和阿元极为般配。”
  “这身进士巾服,阿元穿上,甚好。”
  贾敬又是中规中矩地作揖,“谢殿下。”
  他始终没有抬头,行为规矩,没丝毫错处。
  萧淮川盯着贾敬看了几息,随后拂袖转身离去。
  “走吧,别误了良辰。”
  贾敬却没有及时跟上,他目光沉沉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像是在发呆。
  “培元兄,怎么还愣住了?”
  旁边那位新科进士则是急得又催促了一声,他是看出了,这位同年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出身勋贵之家,与皇亲贵胄们关系密切。这不,连太子殿下都亲自为他准备宫花,还亲手戴上。
  可观他这位同年,倒是显得几分不愿意。
  贾敬回过神来,缓缓直起身子,看向这位他依旧没想起姓名的同年,扯了扯嘴角,语含歉意,“抱歉,刚刚走神了。我们走吧。”
  然而,无人察觉他藏于袖中的双手早已紧握多时,掌心深深地掐出了印痕,汗水渗透了层层衣物。
  没人知道,方才萧淮川为他戴花凑近时,那股环绕着他周身的清冷松香气息,对贾敬来说是何等的沉醉着迷。
  那是在前世的每一个夜晚,每当他午夜难以入眠时,都会拼命寻找的熟悉味道,那是能让他安心入睡的香气。
  但他所追寻的又岂止是那一抹清香呢?
  当那味道蔓延,将贾敬紧紧包裹住时,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颤抖,他的心在胸膛里剧烈跳动。
  他渴望上前紧紧拥抱住萧淮川,迫切地想要确认眼前的一切并非虚幻,并非是他死前的一场美梦,而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他真的回到了过去,萧淮川依旧还活着。
  可是,他不能,亦不敢。
  若是真的是一场梦境,他这般上前,美梦是否就会消散?
  若是真的回到了过去,那么他更加不能如此。
  无论是萧淮川的身份,还是如今宁国府的处境,亦或是他对萧淮川堪称大逆不道的情愫,都不能轻易暴露。
  任何不慎都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他重来一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所爱之人,重蹈覆辙?
  而当务之急,是阻止明日贾敷从京郊庄子回京坠马一事。
  前世长兄贾敷坠马身亡,宁国府乃至荣国府都动用了关系,去严查贾敷坠马一事,可得到的结果,皆是意外。
  但贾敬不信,此后的多年时间里,他一直没有放弃,暗中调查。就在有眉目的时候,太上皇禅位,新帝登基,空悬二日,二圣临朝。他们这些没实权的勋贵们,就成了二圣博弈的棋子。
  贾敬这位进士出身,承载了兴复家族的老勋贵,变成了出头鸟的靶子。
  两相博弈间,贾敬也已经窥探出二圣对于宁国府的心思,为保全家平安,他只好弃了官身,离了朝堂,又迎合当下时兴和新帝喜好,装作自己潜心修道,不问世事。爵位也按照当年的约定和计划,一并给了他的嗣子,贾珍,他大哥当年仅剩的唯一儿子。
  虽然贾敬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宁国府,可琼林宴是圣上宴请新科进士,又怎么能不参加?
  况且他此次高中,本就已经惹了圣上的注意。
  贾敬这边心中思忖,脚步却不停,跟着那位不知名同年并肩而行,跟在萧淮川的仪驾之后。
  而那位同年终究年轻,耐不住这长道的寂寞,以及方才萧淮川拂袖离去的惶惶不安,身子朝贾敬这侧歪了歪,悄声问道:
  “培元兄,方才太子殿下可是恼了?”
  贾敬侧目,望着脸上略带惊慌的同年,面色如常,“怎么会?太子殿下向来宽恕仁厚,更何况,刚刚并未发生什么事啊?”
  “太子殿下因何恼怒?”
  那位同年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一副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的模样。
  方才那样拒绝太子的好意,还冷脸相待,如今还问太子如何恼了?
  贾敬假装不知他的意思,轻轻一笑,“谢兄长为我担忧。”
  同年听贾敬这般称呼自己,顿觉受宠若惊,连忙道:“培元兄称我的字便好,我字子虚。”
  贾敬眼眸微动,顺口答道:“子虚兄较我年长,唤我培元就好。”
  他前世并没有什么交好的同年同窗。
  科举之路多是寒门举子,自诩清流,向来看不上勋贵子弟。
  贾敬也自认为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有自己的小圈子,读书那会儿,更是只追在萧淮川身后。
  后来远离朝堂,他的这些同年如何,他更是不知了。
  贾敬看似不经意问道:“听子虚兄口音,似是南方人?”
  子虚有些惊讶地望着贾敬。
  贾敬不动声色:“可是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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