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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234节

  罗龙生正色道:“我们如果从中原的视角来看,还以为北魏不过是一支新的草原蛮夷入主北方,还没学会怎么跟中原汉人相处,毕竟,他们不象前燕那样,进入中原之前就已经仿汉制建立了朝廷和官府,现在的北魏,仍然是部落大人的模式,派往各地的官员,其实就是各个部落的酋长大人。甚至都不发俸禄,任由他们自己在领地上去对汉人百姓横征暴敛,除了国家需要的税收外,尽入其私囊之中,也正是因为这套掠夺式的统治与奴役,才激得北方的汉人不停地反抗,起事作乱此起彼伏呢。”
  黑袍叹了口气:“胡虏向来难有百年国运,就在于此,他们会打仗却不会统治,现在河北各地,他们的鲜卑族人多是聚集于大城之中,还另外造了内城,专门供这些草原人居住,不过这些草原人是军户的性质,平时几乎不去城外种地谋生,而是在城内操练,每日要去城外的军马场上演练骑射的功夫。划在他们名下的土地,则是由汉人的农奴来耕种。”
  罗龙生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说道:“这点在北方那边有个特定的叫法,说是泼墨汉家子,走马鲜卑儿,就是说打仗的事情,由这些草原过来的鲜卑人们来办,而种地耕田,还有对于基层农村的治理,则是由这些汉人的士人来做。两边各司其职,完成份内之事,倒也是能相安无事。”
  黑袍冷笑道:“怎么可能相安无事,那些鲜卑的部落大人们,连俸禄都没有,就是要他们去盘剥领地内的汉人百姓,而他们也不熟悉当地的情况,不会一个村一个村地自己征收,所以就是直接向着当地的地头蛇要钱物。”
  “汉人的豪强地主们摊派指标,要他们交出比国家的赋税高几倍的物产,这些豪强地主要么只能吃个哑巴亏,乖乖交钱,然后再从普通百姓和佃户们身上加倍搜刮。要么就是跟这些部落大人们行贿给好处,把正常要交给国家的那份给黑了,给部落大人们各种私人的回报。”
  “再要么,就是趁着魏军出征草原,力量薄弱之时,干脆扯旗造反,一地起事,数郡响应,如此,则是各地叛服无常,国库空虚的原因,河北不仅没有成为北魏稳定的财源和人力资源的来处,反而成为了要不断投入军力和物力,进行镇压的负面地区。”
  “有鉴于此,以前拓跋硅晚年的那几年,是不停地在河北征战,派兵马屠戮各地,镇压反抗,以示军威,象崔暹等人因为不称他的心,直接导致家族给屠灭,这也激起了当地崔氏,卢氏很多支庶家族的反抗,屠戮清河郡之事虽然是他脑子不正常时下的令,但也能反映出当地反抗不断,已经早就让他没了耐心,髬个大郡,最后只屠戮了数千人,说明当地的人口早就逃亡一空,已经没多少还能正常给北魏纳税抽丁的人口了。”
  “拓跋嗣继位之后,一改其父的这种残暴政策,对河北一带实行减税轻徭的国策,而且也让安同,拔拔嵩,奚斤这些大将老臣们出面,巡游河北,安抚当地的汉人豪强大族,跟他们定了一定的约定,让他们只要交一定的税赋给当地的部落大人即可,而国库要求的税赋,尤其是粮税则有所减少,毕竟草原上有大量的牛羊,并不是非要河北汉地的粮食不可。”
  “反过来,拓跋嗣大力地推动了漠南草原和中原的贸易,让很多中原的物产,可以远销到草原之上,尤其是手工作品,锅碗瓢盆和丝绸布帛,这些东西是草原上无法出产的,也是生活条件恶劣的牧民们的喜欢的,反过来,大量的草原牛羊,毛皮,马匹这些畜牧产物也进入了北方,在这个贸易过程中,北魏的官员们可以收到大量的商业税,能弥补因为在中原减税而带来的损失。”
  “除此之外,拓跋嗣暂时放弃了其父皇时期那入主中原,一统天下的不切实际的美梦,暂时避免与强大的晋国和后秦直接为敌,他的目标,主要放在了漠北的柔然身上,社仑的倒楣日子,终于开始了。”
  罗龙生勾了勾嘴角:“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那社仑远在漠北,跟北魏的仇恨也不是那么深,不象刘勃勃那样跟北魏有杀父灭族之血仇,胡夏却是雄居河套草原,靠着北魏的漠南之地,随时可能直接威胁到北魏的腹地,而柔然想要来进犯北魏,得穿越几千里的大漠才行,没这么容易。为何北魏放着胡夏不打,却要去先对付柔然呢?”
  黑袍平静地说道:“这刘勃勃叛秦自立也有十年以上了,你看他身负如此的血海深仇,可有过一次向北魏起兵报复过?”
  罗龙生的脸色一变,喃喃道:“这倒是好像没有,是件挺奇怪的事,我一直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胡夏骑兵来去如风,屡次能几万几万地消灭后秦的精锐军团,现在后秦的几乎整个岭北之地和河套草原,都是刘勃勃的地盘,他完全有实力去攻打北魏,就算不能大胜,但是袭扰之事,也是可以做到的。”
  黑袍叹了口气:“刘勃勃是聪明人,他做的事,从来不是意气用事,不会因为所谓的父仇族仇而兴兵,也不会因为岳父没弈干和后秦有恩于他,收留了他而忠诚于这些恩人,他的所有举动,就是一个理由,那就是生存和发展,强大自己!规避风险!”
  第4912章 柔然叛魏血泪史(六)
  罗龙生笑了起来:“是啊,这个刘勃勃从来不去打他真正的血仇北魏,却是不停地对着他的恩主后秦攻击,你这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后秦虽然也是羌人所建的政权,但是入关中已久,骑兵少,步兵多,机动力是不足的,刘勃勃那套来去如风的骑兵游击打法,天克这样的军队。”
  黑袍点了点头:“是的,以前姚苌还在时,羌军的战斗力就不算强,不仅不如慕容氏的西燕,就连前秦的实力,也比他们强不少,如果不是苻坚给西燕打残了,就靠姚苌,是打不过苻坚的。他们只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而已,不是自己真的强到了可以击灭前秦的程度。”
  “加上姚苌本人多权术诡谋,兵法利害,往往能出奇不意,后来与苻登大战时,正面打不过就是扎营相持,坚壁清野,而反过来以少量的骑兵攻击苻登的后勤,粮草,渐渐地让其难以为继,可谓非战之罪也。”
  罗龙生正色道:“可是这套打法碰到刘勃勃就不好使了,胡夏军是纯粹的骑兵部队,几乎没有步兵,高度机动,来去如风,而且有大量的游骑斥候,可以截杀后秦的侦察骑士,后秦几次败于胡夏,都是对对方的情况一无所知,我相信姚兴不是没派侦骑,而是这些侦骑全部被消灭了,导致他只能成为聋子和瞎子,完全被动。”
  黑袍笑了起来:“是啊,这北方草原作战,骑兵冲突,那最重要的就是侦察和情报,一旦没了这个,就会成为聋子和瞎子,完全被动挨打,后秦的问题就是骑兵如果独立成军,无论是数量还是战斗力,那就打不过胡夏铁骑,姚兴曾经亲自领了三万骑兵出击,结果是给刘勃勃率了五万骑兵直接围住,差点连姚兴本人也没命了。若不是部下死战,岭北各城的军民拼力来救,只怕现在的后秦,已经亡了呢。”
  罗龙生勾了勾嘴角:“是的,这个刘勃勃不设城池,全是在草原上以部落行事,遇敌来袭则整个部落迁移,不会让敌人知其所在,平时有战事时召集各部兵马,平时无战事和畜牧期则派分散军队回归各部从事生产,这套打法,对于中原化,以步兵居多的后秦,是非常头疼的。”
  黑袍沉声道:“可是北魏不一样,北魏本身也是从马背上打出来的国家,他们可以拉出二十万以上的纯骑兵部队,他们平时的漠南各部和河套草原上的胡夏部落是有贸易通商的,知道其大致的草场,水源,据点,如果是北魏肯全力出击河套,那就会象当年拓跋硅打刘卫辰一样,一打一个准,刘勃勃无法象打后秦那样有着情报的优势,出其不意地集中兵力来围残北魏的大军,反而会给人家在他集结兵力之前就击破。”
  “只不过因为刘勃勃一直不敢主动招惹北魏,加上之前北魏和后秦为了争夺中原也有过大战,所以北魏在拓跋硅时期,也乐得留下刘勃勃这个棋子来牵涉后秦,后来刘勃勃的胡夏势力增涨得太快,快到连后秦主力也不是其对手,也引发了北魏的关注,不过这时候北魏自己内乱,拓跋硅死在儿子的手中,河北和草原各地也是骚动不安,到处都需要去平定,尤其是柔然这个大敌已经在漠北成了气候,毕竟,一个是经常出击漠南,直接威胁草原的,另一个是几乎从来不主动攻击挑衅北魏的,两害相衡取其轻,那柔然就取代了胡夏,成为了北魏的头号大敌呢。”
  罗龙生点了点头:“是的,而且柔然那边有大量的马匹和牛羊,一旦取胜,所得的回报会非常丰厚,而胡夏擅长游击作战,若是侦察北魏要出击,会提前作准备,把部落和牛羊都转移到凉州一带,避免北魏的打击,北魏如果出大军直接扑向凉州追击,又有跟凉州诸国甚至是后秦直接起冲突的可能,得不偿失,就算胡夏再输,也可能会继续向着西域方向逃跑,毕竟刘勃勃最擅长的还不是打仗,而是逃生之法。”
  黑袍叹了口气:“所以北魏在拓跋嗣即位之后,把首要的攻击目标放在了柔然的身上,拓跋嗣也是使用了一些诈术,看似疲于奔命,四处救急,把主要的目标用于打击河北和并州各地的汉人豪强的作乱上,甚至对于一些漠南仆从部落的叛离和自立,也装出一副无力讨伐的样子,有几个阴山一带的小部落就这样投奔了漠北的柔然,也没有遭到打击,这些事情让社仑放松了警惕,以为拓跋嗣是个无能之辈,与其父皇拓跋硅相差甚远。”
  罗龙生摇了摇头:“拓跋嗣本人能在拓跋硅遇刺之后迅速地控制住局势,安抚国内,重用老臣,把各个手握重兵的拓跋氏宗室都治得服服贴贴的,北魏也没有因此陷入分裂与内战,这本身就证明了其能力绝不是外界想象的那么弱,拔拔嵩,拔拔肥,拔拔道生,于栗单,尔朱秀容,安同这些老将都愿意为之效力,社仑毕竟还是情报和眼线不足,对漠南和中原的情况掌握不够,吃大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只不过,这次他没有象以前那样的好运气了。”
  黑袍笑了起来:“这些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你所熟悉的了,趁着社仑分兵讨伐漠北各部的机会,拓跋嗣秘密地集结了十余万北魏骑兵,就象当年拓跋硅在参合陂之战时那样,分兵出击,最后在弱洛水(今土拉河)集结,直扑社仑的汗庭!”
  “社仑对这样的攻击,全无防备,仓促集结军队迎击,却被打得一败涂地,他本人也是在逃亡的过程中,重伤身死,柔然刚刚在漠北建立的霸业,就受到了如此沉重的打击,要不是因为北魏的军粮不济,出击距离过远需要回师的话,恐怕整个柔然汗国,都不复存在了。柔然算是再次逃得一劫啊。”
  第4913章 柔然叛魏血泪史(七)
  罗龙生叹了口气:“其实北魏也是不知道那社仑的死活,以为社仑顺利地跑了,不想再徒劳无功去搜索他罢了,那一战中,社仑本人是派替身在大旗之下战斗,自己则是打扮成小兵观望,有点象我们这边此战中的徐道覆所为,只不过,他这个假扮的小兵也在战斗中重伤,最后在护卫们的保护下才逃走。”
  “而那个假扮他的替身,一看形势不妙早就自己跑了,北魏这仗胜得容易,但也没达到斩俘敌酋的目的,加上柔然的主力早就分散去掳掠讨伐其他部落,也没有一举歼之的机会。”
  “所以拓跋嗣在刻石记功之后,还是回师了,如果他知道社仑死在路上,那个郁久闾斛律即任可汗的话,我想他是会继续追击,直到彻底灭了柔然呢。”
  黑袍冷笑道:“只不过,他们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社仑的狡滑之处就在于他的汗廷在弱洛水一带,但大量的牛羊却是放在了别的草场牧场上,这样就避免了那些草原霸主们一旦给端了汗廷,整个部落就没了的惨剧,拓跋嗣原来还以为只要击破了汗廷,就能缴获大量的牛羊牲畜,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扑了个空,无奈之下只能撤兵。”
  “而社仑死前,遗命由郁久闾斛律这个成年的弟弟,而不是自己年幼的儿子来继承汗位,此人的脑子还是比较清楚的,知道在这种自己大败身亡之际,继承人的问题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整个族群灭亡,他的儿子也会跟着灭亡,其实,在社仑败亡之前,柔然已经经历过了一场内乱,社仑的两个堂弟大那和悦代,企图袭杀社仑而立大那为可汗,事情不成,这两人逃亡投奔了北魏,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叛逃,拓跋嗣才得知了柔然的内情,尤其是关键的汗廷所在,这才出兵。”
  罗龙生勾了勾嘴角:“这些草原蛮夷,就是没有规矩,如同野兽一样,全无亲情人伦,以力称雄,所以很多时候,就是突然性地崩溃,一个雄主意外身亡之后,幼子幼弟无力撑起部落,就会给周围的虎狼们趁机吞掉,拓跋氏的代国曾经因为内乱和继承人问题,差点灭亡,而柔然的这个社仑,在死前脑子还清醒,传弟不传子,也算是柔然的幸运吧,只不过,他的这个弟弟,也不靠谱啊。”
  黑袍微微一笑:“斛律在社仑手下为将的时候,表现其实还可以,也讨伐过一些部落,立过不少战功,如果没有两把刷子,社仑也不会想着传位于他,只不过,社仑当年立国之时,为了最快速度地扩张,也是分兵给了各个亲近部落的酋长,大人们,学着汉制,给他们一些官职,爵位,以为重臣,让他们以本部落的人马,配合着社仑派去的援军,南征北战,这让柔然能迅速地统一漠北的同时,也形成了各路大人和重臣们尾大不掉,拥兵一方的情况。”
  “社仑活着的时候,这些人服他,不敢造次,但社仑死后,斛律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不过是跟他们以前同级别的将军而已,没什么超过他们的地方,加上社仑因为以前多次的手足相残,对郁久闾氏的贵族多加打压和限制,这反而让外姓部落坐大,也埋下了后续的祸患。”
  “斛律即位之后,不敢直接起兵向北魏报仇,而是向北吞并了贺术也骨部落,向东击破了壁力辰部落,找了几个软柿子出了口气,也算是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向东的征伐让柔然跟在辽东肃慎故地一带的北燕接壤,取得了联系,这两个国家都是跟北魏有着深仇大恨,而且也都觉得对方的实力不错,足以为援手,于是那斛律可汗,就决定要跟北燕联姻,进一步加强双方的关系,联手对付北魏。”
  “先是北燕派来了宗室公主,嫁给了斛律为妻,为此斛律献给了北燕战马三千匹,以作聘礼,第二年,北燕天王冯跋,也想娶斛律的女儿,派使者过来准备迎娶柔然公主回国。”
  “斛律的女儿当时刚刚十一岁,这样幼小的年龄,是不适合出嫁的,而柔然国内,无论是斛律的兄弟还是大臣们,也都对此强烈反对,斛律却不为所动,坚持要完成这个婚约,于是给一个野心家抓住了机会,这个野心家,就是他的堂兄郁久闾步鹿真。”
  “步鹿真是之前叛逃的大那和悦代的兄弟,可能也参与了这二人的谋反,只不过没跟他们二人一样跑掉,但也受了些牵连,给没收了大部分的部众和军队,也是放在汗廷之内加以看管,此人野心勃勃,窥探汗位已久,却一直找不到机会,这次与北燕的和亲,就让他终于抓住了。”
  “这步鹿真先是去面见斛律可汗,说是公主年纪太小,不适合远嫁,必然会生病甚至送命,不如学习汉朝的和亲,让重臣和别部大酋树黎和勿地延的女儿一起过去陪嫁,作为侍女,这样公主有人相伴不至于忧思成疾。”
  “这郁律可汗没有答应这个提议,也许是因为他不忍别人的女儿跟着自己的女儿一起受苦,也许是因为他不敢得罪这两个大将,但这步鹿真出去以后却秘密地找到树黎,说大汗已经决定要和亲,还要让你的女儿去当陪嫁侍女。”
  “树黎一听就急了,他自己手握重兵,负责汗廷的防卫,当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派心腹武士秘密埋伏在斛律可汗的帐外,夜深之时,这些武士冲进汗帐之内,将斛律可汗强行绑架,天一亮,就把斛律可汗,连同着他的公主,一起交给了北燕的使者,带回了北燕。然后,树黎等人就拥立步鹿真即位可汗,国政则都委任给树黎来当家。”
  黑袍笑了起来:“自古皆有公主和亲,贵族女子陪嫁,可从没听说过公主和亲,君主陪嫁,这斛律可汗也算是让我开了眼啊。不过,这步鹿真能如此轻松得手,公然说谎也是让树黎这样的重臣信以为真,说明这汗庭上下,早就给他渗透一空了,斛律养了这么一头可怕的白眼狼在身边而不自知,也是活该他丢掉汗位啊。”
  第4914章 柔然叛魏血泪史(八)
  罗龙生勾了勾嘴角,说道:“所幸的是斛律可汗去了那北燕之后,北燕国主冯跋对他还算不错,也收下了他的女儿当公主,不过这么一来,柔然和北燕之间的联盟关系也就泡了汤了,郁久闾步鹿真算是靠了非法的手段强行抢来了大位,其本身的才能并不能得到各部酋长和大人们的认同,而树黎虽然打仗还可以,也不是那种经天纬地的治理型人材。很多部落大人开始去找别的郁久闾宗室贵族了。”
  黑袍点了点头,正色道:“是的,柔然其实是有点类似于以前的匈奴,他们在漠北称雄以后,不太敢去主动攻打强大的漠南北魏,而东边的北燕也是他们的盟友,实力强大,所以扩张的方向除了打那些小部落外,就是向西,往西域的方向,当年郁久闾木骨律初建柔然的时候,就是慢慢地往西域发展了,到了社仑的时期,更是派了自己的叔父之子,也是他的远房堂弟大檀,打败了焉耆,继而迫使西域十余个国家都臣服于柔然,成为他们的保护国。”
  “这个郁久闾大檀很能打仗,威望也高,多年来是镇守柔然汗国的西境,社仑被北魏拓跋嗣偷袭击败时,他还想率军来救,只是因为离得太远,大军刚刚出发,就传来了社仑败亡的消息,后来斛律继任可汗,大檀也保持了他的忠诚,率先拥戴斛律可汗,也正是因为有了他的支持,斛律的汗位才能坐稳,只可惜,斛律自己识人不明,误信小人,最后给驱逐流放,而大檀能服斛律,却不可能去服步鹿真这个篡位者,在步鹿真上位之后,就不承认步鹿真的汗位,宣布自己的领地不受其号令,这柔然的内战,也是一触即发了。”
  罗龙生勾了勾嘴角:“引发这场内战的,还是一个高车人呢,名叫叱落候,这个人本是一个小部落的贵族,连头人都不是,但因为早早地倒向了社仑,引其为先导去攻打高车,铁勒各部,所以被封为了统领高车各部的大人,他的夫人非常漂亮,是草原上有名的美女,而步鹿真和树黎都对其垂涎许久,社伦和斛律在位时,他们不敢造次,但等这两个可汗不在,步鹿真自己当了可汗后,那股色心就无法压制了,两人设计让叱落候领兵出征,而自己则和社仑之子社拔趁机去了叱落候的部落,将其夫人逼奸。”
  黑袍叹了口气:“作为君主和大臣,居然对部属的妻妾都用这种手段,这种人注定成不了大事的。因为对于男人来说,最不可忍受的一个是杀父之仇,再一个就是夺妻之恨,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在我看来,步鹿真色心难忍还不是最大的罪过,他最大的失误,在于没有杀了叱落候。”
  罗龙生笑了起来:“还是神尊的见解高人一等啊,我还没往这上面想呢,不过,这个叱落候回到部落后知道了此事,就气得准备去派使者联系大檀,想要引大檀的兵马来干掉步鹿真和树黎,为自己报仇,而自己也是派出使者,到处串联各部,想要高车各部的大人们去拥立大檀为汗。”
  “只不过这叱落候也是做事不密,尤其是忽略了女人之间的关系,他想为自己的夫人,正妻出气,却惹怒了他的小妾,这个小妾干脆把他做的这些事情,暗中通报给了步鹿真和树黎,结果步鹿真派大军来围攻叱落候部落,将之屠灭,叱落候本人也是把所有的金银财宝都集中在一起,与自己的夫人和儿子们一起自焚而死。”
  “只不过,叱落候虽死,但他拥立大檀的这个行动,已经展开了数月之久,无法休止,步鹿真和树黎得位不正,然后抢人妻,灭人部落,这些都是草原上的大忌,小人行陉,所有稍有点男子气概的人,都会为之不齿,结果他们虽然灭了叱落候的部落,可是连自己原来的部众都鄙视他们的为人,不少人干脆直接叛逃去投奔大檀了,步鹿真的情况,比他消灭叱落候之前更为恶劣,不仅起不到杀一儆百的作用,反而让更多的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了。”
  “于是步鹿真和树黎只能孤注一掷,趁着手下没跑光的时候,集中了所有还效忠自己的兵力,去主动攻打大檀,可是大檀的实力本来就不弱于他们,而且占了正义的法理,更是有很多精兵猛将来投,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作战,此消彼涨,这场战争就是毫无悬念地结束了,两个多月,不到三个月,大檀就直接击溃了步鹿真的军队,阵斩树黎,生擒步鹿真和社拔,然后把步鹿真和社拔也用弓弦缢死,随后大檀便被拥立为柔然大汗,柔然也在继社仑之后,又迎来了一个雄主。”
  罗龙生长吁了一口气:“是的,现在柔然的情况差不多就是如此,大檀即位之后,国人上尊号为牟盖纥升盖可汗,意为制胜之汗,或者说常胜可汗,从这个名号就知道,此人打仗厉害,他当上大汗之后,一改以前历代可汗不敢主动招惹北魏的这个国策,开始从漠南到辽东,跨越几千里,对北魏的各处部落,城塞发起了全面攻击,一年间能有数十次以上万骑以上的规模犯塞或者是攻掠漠南,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大患,北魏才被迫放弃在中原的扩张,甚至要跟后秦主动交好,也暂停了对北燕的战争,转而全力对付起柔然了。”
  黑袍勾了勾嘴角:“你跟柔然的关系如何,除了马匹贩卖以外,还有没有更进一步的交往?有没有跟他们透露过你是神盟使徒的这个身份?”
  罗龙生笑着摆了摆手:“这个身份怎么可能向他们透露,不过,大檀还是西部大将的时候,我的商队行首曾经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在他那里买过两千多匹战马,当然,我也秘密地在草原一带给他们打造了一千副铠甲,以作为回报,大檀有了这一千套俱装甲骑,才是他能打败步鹿真的关键所在。见识了这些甲骑的威力,他其实是愿意和我们进一步合作的。”
  第4915章 饿狼传说名突厥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些俱装甲骑的打造之法,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呢,这件事你没跟我说过。”
  罗龙生勾了勾嘴角:“我在这些年在雍州的时候,曾经花重金招募过十几个南燕慕容氏的俱装骑士和他们的仆役工匠,他们打造这些人马盔甲的办法,我也完全掌握,只不过,其中一些关键性的粹火之法,是要用到三牲之溺才行,雍州没有大批的牛羊,想凑齐这些材料并非易事,加上如果我主动打造这些俱装甲骑的装备,会引起鲁氏父子的警惕,所以,我是利用跟柔然的贸易,远赴草原,去跟他们进行这种秘密交易。”
  “大檀所镇守的柔然汗国西部,有一座大山,名叫阿尔泰山,又叫金山,处于西域乌孙国以北千余里,这个山中,有一支专门为柔然锻铁打造兵器的部落,名为阿史那部落,又名突厥,因为这个金山的形状有点象将士们戴的头盔,又名兜厥,所以以山为名,叫这个阿史那部落,又叫突厥。”
  黑袍喃喃地念道道:“兜厥,突厥,我好象听说过这个部落,相传他们以前是在西海之上,靠近平凉一带的杂胡部落,招惹了河西一带凶残的铁弗匈奴,被其灭族,部落上下男女老少全部被屠戮一空,只留下了头人的儿子,一个只有几岁的小男孩,凶残的敌人没有杀这个小孩,而是将其四肢全部削去,成为一根人棍,以此来羞辱他,然后离去。”
  “有一只母狼却是不忍心这个小孩就这样的惨死,于是每日叼来食物喂养这个小孩,后面更是这个小孩与这母狼相苟合,让这头母狼怀了孕。几年以后,当年的仇家部落又回来故地重游,意外地发现这个小孩还活着,于是杀死了这个人棍小男孩,而母狼则带着这个小孩的后代,逃走了,一路逃到金山,在那里生下了十个狼孩,这十个孩子,就是阿史那部落的祖先。”
  罗龙生勾了勾嘴角:“这些只是神话传说,要知道,草原上的蛮夷们,喜欢把真实的事情披上这些神神鬼鬼的色彩,所谓的母狼,可能是一个以狼为图腾的部落,据我所知,是这个小王子原来是跟这个狼部落联姻结亲,后来部落被灭,遭遇大难,但这个狼部落的公主却仍然把残废了的小王子接过来,依约与之成亲,并怀上了他的孩子,后来仇家部落转而攻打狼图腾的这个部落,狼图腾部落无法抵挡,只能让五百多帐军民,护送着公主逃难,自己则向着另一个方向逃跑,最后这个狼图腾部落的结局不得而知,而公主却带了这五百多户牧民,逃到了金山。”
  “在金山,公主生下了十个男孩,当然,这十个男孩不全是原来的那个人棍小王子的,也许是和族人也生了一些,所以有十姓突厥中,有阿史那,也有阿史德之分,用来区别父亲的不同,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而且,经历了这样的大难,在草原上也算是一段传奇,这个阿史那部落有着独特的锻铁打造的技能,在金山后来被柔然发现并征服之后,就成了柔然的锻奴部落,专门为柔然打造铁器,那三牲之溺的粹火之法,我还是在金山碰到了这个部落之后,才真正掌握的。”
  黑袍轻轻地“哦”了一声:“可是慕容部和这个突厥阿史那所部,相距万里,又是怎么会掌握这同样的技术呢?”
  罗龙生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原来的这个狼图腾或者是被灭的小男孩的部落,也曾在河湟一带活动驻牧,跟慕容吐谷浑有过一些接触,所以掌握了这些慕容氏的锻造粹火之法吧,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这个金山之中,确实地出产了上千副的全套俱装马甲。”
  黑袍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这个突厥阿史那部掌握了打造这种精良装备的技术,那以后说不定还有取代柔然,成为草原霸主的可能呢,我看,以后你可以多私下里跟这个阿史那部落交易,不必事事通过柔然。”
  罗龙生叹了口气:“柔然人也不是傻瓜,尤其是这个大檀,很看重这个阿史那部落,这个部落,一直只为大檀本部和其兄弟的部落秘密打造铁甲武器,而其他的仆从部落,是没有这种待遇的,这就是大檀甲兵犀利,可以打败步鹿真这个大汗的奥秘,现在大檀成了大可汗,更是严密地封锁了阿史那部落存在的秘密,如果不是因为我这里能交易提供一些来自西域的铁矿石,还有不少汉家打造铠甲,精钢的技术,他也不会允许我在金山与这个阿史那部落合作的。”
  黑袍冷冷地说道:“大檀如果目标是为了跟北魏争霸,那光靠漠北部落的那些落后的装备,是没法打的,只有拥有慕容氏的那种数万骑俱装甲骑的重装骑兵,才能在正面大战中有优势。不过,这些草原狼是极难控制的,就象大檀,按理说当年社仑和斛律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主君,但是他当上大汗之后,杀了社仑的儿子,也不想着迎回斛律,可见此人也是个狼子野心,跟他的合作,不宜太过深入,各取所需就行。”
  罗龙生点了点头:“是的,我要战马,他要盔甲,大家各取所需,而突厥人其实也不老实,在给柔然提供俱装甲骑之余,自己其实也私藏了一些马甲,那柔然族人对突厥部落可是非常的歧视,动不动打骂侮辱,抢掠部落中的女子,视如奴仆,我看这突厥现在已经就在悄悄地积攒力量,也许多年以后,也会奋起一起,取代柔然,也是说不定的事呢。”
  黑袍微微一笑:“所以,你现在也跟突厥有些秘密的合作?”
  罗龙生叹了口气:“金山那里没有草原,柔然不给突厥部落战马和牛羊,其衣食吃穿,完全要靠柔然来供应,所以暂时他们没有反抗柔然的办法,不过,如果以后有机会,突厥可以不仅作为锻奴,也作为正常的一个仆从部落,有资格出去征战,那就是他们的机会到了。”
  第4916章 刘裕当年长安行
  黑袍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个突厥部落,离着西域诸国最北边的乌孙还要有数千里呢,跟我们太过遥远了,我们讨论神盟的大计,不能太天马行空,还得立足于实地才行,我们聊了太多北魏和柔然,甚至是突厥和北燕的事情,有些脱离大方向了,得收回来,还是回到之前的话题,这王镇恶为何会成为刘裕最看重的人。”
  罗龙生微微一笑:“这是我的疑问,还请神尊解答一二,只是因为他王镇恶的祖父当了秦国的丞相多年,就在关中有人望了?那我还要说鲁宗之家以前是多年的关中豪强呢,又是镇守雍州很多年,招纳了许多来自关中的壮士,为何不用他呢。”
  黑袍平静地说道:“因为刘裕在少年时期曾经去过关中,甚至好像跟慕容兰在北方的时候就认识了王镇恶,这点还是我的眼线不经意间听王仲德说过的呢,而谢玄也曾经和我说过,他当年派刘裕和慕容兰合作去北方偷取玉玺,结果阴差阳错地,不仅让二人的感情升温,还让刘裕跟苻坚这对死敌成了朋友,甚至,还撞破了慕容氏的控魂传音之法呢。”
  罗龙生的眉头一皱:“那看来真的是得不偿失啊,不过,以前听你说过,让慕容兰和刘裕一起行事,本身就是慕容垂当年出的主意啊,这个前任的黑袍,是想和前任的斗蓬来争夺刘裕,想要他加入神盟吗?”
  黑袍摇了摇头:“那个时候的谢玄还不是斗蓬,他的前任我也不知道是谁,谢玄只是单纯地从谢家的利益角度来考虑问题,他当然是想要刘裕和王妙音在一起,成为谢家得力的外援,可是谢家内部却有强烈的反对意见,对他们来说,刘裕最多只能象刘牢之这样当一条狗,而不是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的人,据我所知,谢琰就是最强烈反对的一个。除了谢家内部的意见之外,其他家族对于谢家私自组建北府兵,也有强烈不满,当时的黑手党其他几家就是公开向谢安发难,要求他解除刘裕与王妙音的婚约,不要做出卖世家利益,让小人上位的事。”
  罗龙生轻轻地叹了口气:“神尊,我们都是和刘裕身份地位相近的底层士人,听到这些,也很感慨,要不是当年给逼得实在没有出头之日,恐怕我们也不会走上加入神盟的这条路,可以说时也,命也。现在我明白了,谢安通过谢玄安排刘裕和慕容兰去长安夺玺,一方面是黑袍慕容垂的要求,当时他们可能不知道慕容垂的黑袍身份,但是是合作的盟友,另一方面,是让刘裕通过迎回玉玺,立下跟谢家当年一样的夺玺之功,可以名正言顺地迎娶王妙音,再一点,也是想让刘裕暂时离开京城的是非之地,避免那些黑手党镇守的暗害。对吧。”
  黑袍点了点头:“是的,就是你这样的推算,谢安这个玄武,要保护刘裕可谓不遗余力,因为保刘裕就是保他的北府军,只不过,他还是失算了,没想到其他的镇守,尤其是郗超和王凝之居然会逼他自尽,更没想到慕容垂居然也会这两人联手,灭掉了他的整个北府军和北伐建功的大业。哼,这些个世家高门,只会考虑自己家族的利益,每一代人想的不过就是在这俗世之间争权夺利,自以为可以操纵一切,却不料连性命都掌握在我们神盟的手中,看起来,太可笑了。”
  罗龙生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是的,把这些高高在上,骑在我们头上,看不起我们,打压我们的家伙,一个个全都灭了,这种快意恩仇,才是我们进神盟之后最爽的事,只笑那刘裕,给这些人害成这样,还要遵守这些无用的世间法则,要讲那些人情事故,当初那只放荡不羁的狼,终于给驯化成了世家的狗,就因为他顾虑太多,妥协太多,不似我们这般行事来的痛快!”
  黑袍冷笑道:“是的,他想要在阳光下,象一个帝王将相那样的发号施令,就不可能象我们这样杀伐果断,为所欲为,这种不受约束的自由,才是神盟最吸引我的地方,作为敌人,我时而敬佩,时而可怜刘裕,不过,我们还是要避免给刘裕发现,因为这个人一旦知道了真正的对手,冲着为兄弟报仇时的那股子狠劲,也是我们无法承担的后果,上次为了一个小小的谢停云,居然灭了太原王氏满门,可见此人仍然骨子里是一介武夫,血性之勇,我们不能与之正面硬碰硬,而是要运用巧劲,与他周旋。”
  说到这里,黑袍勾了勾嘴角:“还是回到当年之事,刘裕和苻坚误打误撞成了旧相识,然后和王猛的子孙也有一些交往,大概是在长安之战中,他亲眼见识到了王家子孙在百姓之中的号召力,因为刘裕毕生的愿望就是收复两京,还于旧都,所以当多年之后,他掌权之时,那个曾经见过的天才少年,王猛的孙子王镇恶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一定以为,这是上天赐与他收复关中的人选!”
  罗龙生的眉头一皱:“王镇恶真有这样的本事?他是兵法强过别人还是有啥别的特长?要说家族影响力,王猛死了三四十年了,关中经历了这么多次的城头变换大王旗,都改了几个朝代,换了数个统治者了,谁还会念着当年的王猛?更不用说是他的孙子了,王镇恶真要这么有号召力,怎么会不在关中为官呢?”
  黑袍微微一笑:“那你说鲁宗之为啥不好好地在关中呆着,要跑到雍州当个晋国将军呢?”
  罗龙生笑了起来:“鲁宗之可不是主动来雍州的,他是当年参加了苻坚的南征大军,被俘后被桓玄赎身,安置于雍州,慢慢地发展起来的,如果能让他自己有的选,关中在淝水之战后战乱多年,他就算不在关中,只怕也不会南下到雍州的。”
  黑袍点了点头:“那么,鲁宗之作为一个地方豪强还要参加苻坚的南征大军,而王猛作为丞相却极力地劝阻苻坚南征,不让子孙攻晋,你觉得这两者的区别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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