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229节
可是对徐道覆来说,这一发已经不可收拾,他不等撕杀巨剑完全下落,就变劈为扫,从左侧开始拦腰横击那正在旋身后退的刘道规。
刘道规长啸不止,大戟也变挡为殷,同样是扫向了自己的右侧,空中火光四射,几乎巨剑与大戟的每一下碰撞,都会发出如同巨锤击铁玷的那种声音,就连撕杀巨剑的那些可怕的锯齿,也在这一下下的打击中,不断地迸裂,荡寇戟的戟尖,也在每一下的截击中,碎出一片片的小钢片,飞散四周。
刘道规就这样旋着身,不停地后退,而徐道覆则是红着眼睛,步步向前,刘道规每退一步,大戟便是与撕杀巨剑一次撞击,撞击的结果就是巨剑再次被荡回左侧,然后徐道覆会借势再次横击,就这样,七次连击,刘道规连退七步,地上飞沙走石,把两个人的身影完全埋没,终于,第七次相击的声音响过之后,两个身形终于停了下来,这场火星撞地球式的惊天暴击,终于有了结果!
第4886章 暗箭难防英雄殒
徐道覆的双膝一软,终于跪到了地上,他手中的撕杀巨剑,在与刘道规的荡寇戟的最后一次撞击中,断成了两截,断剑的剑身,落到了地上,插进石缝之中,而徐道覆不甘心地掷出了手中的剩下半截断剑,扔向了刘道规,却是被早有准备的刘道规,戟杆一横,就把这半截断剑击落在地。
刘道规挡下了这最后一击,顺手一刺,也已经给削没了半个小枝的大戟,戟头的尖刺仍然锋利,虽然徐道覆仍然是重甲在身,但在这个面对面的距离上,被荡寇戟这样直刺,仍然是无法起到保护的作用,戟刃轻而易举地刺穿了他那钢铁一般的身躯,而这一刺,反而让他的身体能被支撑着,不至于倒下。
“噗”“噗”之声不绝于耳,围杀上来的晋军戟士们,从侧面,后方,起码有七八根长枪,也都刺进了徐道覆的巨人般的身躯,只是这些刺进他身体的枪戟,居然没有什么血液流出,徐道覆所有的全身鲜血,连同他体内所有的潜力,在这药物的作用之下,已经燃烧一尽,他的瞳孔中的光芒也在渐渐地消散,看着刘道规的眼神中,尽是不甘,但已经无法再有所行动了。
晋军的人群中暴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而还活着的天师道剑士们,则发出了阵阵嘶心裂肺的吼叫,他们也顾不得再去战斗了,纷纷跪倒在地,向着徐道覆的方向作最后的拜伏,双手行稽首礼,甚至也不顾面前的晋军手中的武器,狠狠地刺穿他们的身体,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这些天师道的教徒们,选择了坐以待毙,也许这会儿,他们还在指望着,先登仙一步的徐副教主,可以带着他们的灵魂一起,修仙得道呢。
刘道规把戟杆一丢,杆身落地,插到了地上,而他一把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长剑苍然出鞘,一阵虎啸龙吟之声,刘道规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饶是他这样的大英雄,横扫千军的大将军,在亲手斩下自己多年夙敌的首级的这一刻,仍然会象个新兵一样,既激动又兴奋,甚至会有些不知所措。
面前的徐道覆,那恶鬼青铜面具之后,眼神中已经完全没了神,但是刘道规很清楚,这个老对手还没有完全死透,他在等着自己给他最后一剑,作个最后的了断,也许,在死前还会有什么话要说,这也是他这一戟没有直接刺穿徐道覆心脏的原因,在最后的这一刻,也许这个巨寇,还有什么会向自己交待的话。
刘道规走到徐道覆面前两步的地方,看着他左肩上的那个枪孔,里面已经可以明显地看到,断成两截的肩胛骨,本来被那一刺之下,只是轻伤到了骨头,还不至于断,可是就因为他服用邪药加上与自己大力相击,每一下的碰撞都是惊天动地,这些碰撞,才是生生震断他肩骨的原因,而自己刚才选择的,把大戟荡开撕杀巨剑,直向左侧的战法,也是有意地要逼徐道覆用左手发力,果然,最后在七记重击之下,他的左肩骨,连同撕杀巨剑,一并被击成两截了,这一次,完全是战术上的胜利,毫无悬念。
刘道规看着徐道覆,轻轻地摇了摇头:“徐道覆,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徐道覆突然眼中有了一点神光,但仍然是气若游丝:“刘,刘道规,不要,不要以为你赢了!”
刘道规的脸色一变,一咬牙,他挑开了徐道覆的恶鬼面具,可是,他分明看到一张正在狂笑着的脸,可这张脸,扭曲,可怕,满是横肉与鲜血,但刘道规瞬间就凝固在了原地,因为他分明地认出,这不是徐道覆!
紧接着,刘道规只感觉到了背上一痛,一根长箭,射中了他毫无护甲的后背,甚至是他很清楚,这一箭射穿了他的右肺,而箭身之上,一股冰冷而邪恶的力量,马上就冻结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倒了下来,在他倒下的一刻,他扭头向后看去,那是来箭的方向。
就在刘道规自己刚才经过的张驴儿的伏尸之处,“张驴儿”如地狱修罗还魂一样,站在那个石缝边上,他的手中,拿着一把足有五石,几乎与他身高相同的大弓,四股兽筋绞成的弓弦,还在振动着,而发出这一箭的,却是正在撕下脸上一张人皮面具的徐道覆。
刘道规就这样倒在了“徐道覆”的面前,他甚至可以看到这个假徐道覆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轻轻地说道:“我才是张驴儿,这个局,专门就是为你设的,黄泉路上,有你相伴,值啦!”
他就这样大笑起来,然后笑容就凝固在了自己的脸上,脑袋一歪,就此断气。
这下子所有的晋军将士们全都反应了过来,只是刚才他们冲得太快太猛,以至于整个后方,除了殷前泽和两个在照顾他的伤兵还在乱石滩外,就没有一人,还留在后方,徐道覆射出了这一箭后,脸上也没有什么得意的表情,他仰天一声长啸,转头就向后奔去,甚至也顾不上再去看刘道规一眼,确认他是死是活。
晋军的将士们怒吼着向他奔去,弓箭手们咬着牙,拿出仅剩的几箭,搭箭上弦,对徐道覆逃跑的背影去射击,可是,在徐道覆的身边,从沙土里又跳出了十余个手持盾牌,身形敏捷迅速的杀手,挥舞着盾牌,为徐道覆挡住了这些复仇之矢,边挡边向上跑。
徐道覆冲过了殷前泽的身边,两个伤兵挣扎着站起身,摸起身边的武器想要反抗,但徐道覆甚至不需要抽出腰刀,手中的大弓先是一挥,就砸得一个伤兵脑壳碎裂,紧接着把整张弓,套到了另一个正在起身的伤兵脑袋上,猛地一绞,弓弦就在这个伤兵的脖子上缠了好几道,这个伤兵想要伸手去够脖子上的弓弦,却只听到“喀喇”一声,他的脖子,就生生地给弓弦从脑袋上搬了家,鲜血狂喷,糊得殷前泽满脸都是。
第4887章 邪盟暗留逃亡路
就在这个时候,徐道覆的身后,百步左右,追兵们怒吼着冲了上来,与他们的吼叫声同样而来的,则是一根根射出的羽箭,徐道覆冷笑着冲到了浅石滩的上方,这里有三十余匹战马正在原地啃草,正是第一批殷前泽冲击时,阵亡的部下们所留下的战马。
徐道覆直接跳上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匹,然后头也不回地就策马而奔,他的那些手下们也纷纷抢跳上了战马,跟在他后面疾行,一边跑,一边还把身边的战马给宰杀,以避免晋军的追兵们能马上抢上这些战马追击。
当晋军在浅石滩上的追兵们冲上了江岸时,只能看到几十步外,已经扬尘远去的徐道覆和少量的手下,还有倒了一地,死在血泊之中的战马,为首的一个护卫队长恨恨地一跺脚,看着在另一个方向外三百多步,平原之上一大片正闲立不动的战马,恨声道:“该死的,来的时候明明停在这里,怎么会跑那么远!”
可是他抱怨归抱怨,也只能带着手下,步行跑向了这些远处的战马,尽管他们每个人都心里清楚,经过这么来回一折腾,等他们再跑到战马边,跃马追击的时候,徐道覆只怕早就跑出三四里外,连影子也看不到了。但毕竟人事是要做的,刘道规遇袭时他们的愧疚与失职的负罪感,在每个人心里回荡着,无论如何,都要尽这追击之责,也只有把徐道覆罪尸万段,才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点。
江滩之上,鲁轨和罗龙生走到了一起,他们手下的军士们,都已经向着远处的战马方向,向着远处追去,当然,这些只是做做样子,隔着两里的乱石滩,再要经过那不利于奔驰的沙滩,还要再跑出三四百步外才能上马,再去追击徐道覆,恐怕连江岸上的追兵们都要落后好几里。
两人故意落到了最后,支开了所有身边的军士,边走边向着刘道规的方向看,同时窃窃私语,一边的涛涛江水之声,也是对他们这种暗语的最好掩护,毕竟,没有一个晋军战士跳下江水,而这会儿江中浮浮沉沉的,也只有天师道弟子的尸体,徐道覆自己从江岸上逃跑了,想必也不会再有天师道的残余留在水中,即使有个别没上岸的活人,这会儿也肯定是游向了江岸对面,不至于继续在一边偷听自己的对话。
鲁轨回头看着远处刘道规的方向,几个医护军士这会儿正在急救,可是刘道规仍然没有一点清醒的样子,甚至无法被抬上担架运走,鲁轨勾了勾嘴角,低声道:“想不到,徐道覆居然能用这样的方式偷袭后逃跑,更想不到,算无遗策的刘道规,居然会中了这记暗箭,他之前卸甲格斗,终归还是栽在了这上面啊。”
罗龙生微微一笑:“这样不是好事吗?刘道规这次击败徐道覆,消灭了他的军团,如此大功,以后很可能给任命为节制江州以西,包括岭南,西蜀在内的整个大晋西部的封疆大吏,就连令尊,恐怕也会在他的治下管辖了,到时候他就有充分的借口,比如说要准备北伐,而把雍州置于他的直接控制之下,这回他就算不死,我看也当不了这个大总管了,对鲁家来说,可谓是逃过了一劫啊。”
鲁轨的眉头一皱:“我现在也没想明白,徐道覆是怎么跟他的那个部下换了身份的,我看那个假徐道覆,叫张驴儿的护卫队长,武艺也是非常高强,刘道规跟他正面硬碰硬的交手了这么久,也没发现他是个假货,这是怎么做到的?”
罗龙生点了点头:“因为这个张驴儿本身武艺就非常高强,不然也当不到这个徐道覆的护卫队长一职,而且,他在战斗前,是服食了神盟的大力丸,虽然不至于让他变成长生人,但也能在一段时间内,大大增加力量,他这回的冲锋,是以势大力沉的蛮力见长,本身的剑术和武功,几乎是看不出来的,刘道规与他正面硬击,只会感觉他的实力还在平时的徐道覆之上,又怎么会看出这是个假货呢?”
鲁轨点了点头:“难道说,这张驴儿没有解开大铠,所以回身一战,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而那徐道覆假扮张驴儿在那边装死,也是有意安排的?还有江岸上的马是怎么回事?”
罗龙生的脸上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意:“徐道覆假扮张驴儿,是之前他的计划,遇到我们的突袭前就这样互换过身份了,因为张驴儿一直以来也是他的替身武士,只不过刘道规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这个计划,他本来是想装死逃跑的,可是张驴儿没有卸掉甲,只能咬牙苦战,这反而给了他从后面偷袭刘道规的机会。”
“神尊可是在战前就给了徐道覆一根上古的邪箭,据说曾经是后羿所用,射杀过夏后太康的一根诅咒之箭,有着帝王的冤魂,即使射不死,诅咒之力与上古剧毒,也会让中箭者生不如死,本来徐道覆是想在战场上使用的,却想不到,在这逃命的时候,居然有机会用上了!”
鲁轨笑了起来:“居然连这种上古的神物或者说邪箭你们都有,这天道盟可真的是利害啊。不过,那些江岸上的马匹又是怎么回事?”
罗龙生微微一笑:“是我暗中的布置,早在刘道规向下冲的时候,我就发发指令,让跟在刘道规后面的我的心腹,会合着抬回殷前泽的两个护卫,那两人也是我一早就安插在殷前泽身边的耳目,让这些在后面的人,作出不经意的样子,把在江岸上的马儿,驱逐到了三百步外的平原草地上。”
“只留下了几十匹以供徐道覆能抢马逃跑,这是神尊跟徐道覆早就商量好的备用逃亡之法,第一方案当然是击杀殷前泽后全军抢殷前泽所部的几百匹战马而逃,而这个备用方案,就是应对刘道规或者是其他人突然出现时的这种意外而准备的。”
第4888章 交代后事早布局
鲁轨长叹一声:“还是你们利害,罗将军,我今天终于信了,天道盟是真正可以夺取天下,操纵一切的强大组织,以前我们父子的眼光,还是太短浅了。”
罗龙生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我们神盟可是在这个世上存续了几千年呢,要不然射杀太康的这种上古魔箭,又怎么会在我们手中呢。这区区的人世间的霸权,我们从来不放在眼里,俗世里斗个你死我活,就算君临天下,也不过区区数十年,最多百年,就得归于尘土,跟我们所追求的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的伟大目标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鲁公子,你是极少数的在这个年纪时就知道我们神盟这么多秘密的人,神尊也非常看重你,以后前途可是无量哦。”
鲁轨兴奋地笑道:“我早就做好准备,想为神盟出力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何神盟和刘裕,还有他的北府军誓不两立了。就刘裕那样成天口口声声就是众生平等,就是天下为公的这套说辞,根本和神盟的那种统御一切是格格不入的,要不是有这么多凡人要来驱使,那又怎么能让神尊这样的人物真正地修仙得道呢。”
罗龙生满意地点了点头:“是啊,鲁公子终于悟道了,想要有天地之力,与日月同光,就只可能是极其少数的人才行,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平等之说,若是人人成仙,物物得道,那天上的神仙们又怎么存续呢。神仙是要接受人间的香火和崇拜,才能有无尽的寿数和法力,就象人间的君王也得有无数的奴仆供他驱使,才能过上帝王的生活一样。”
“就算换了刘裕,现在也不可能跟以前那样,在京口当个农夫,自食其力啊,也是要无数的人为他出生入死,才能成就他的霸业。他那套人人平等,人人如龙的说词,不过就是为了骗取民众百姓的信任,为他实现自己的霸业来收买人心而已。”
鲁轨有些不太赞同,摇了摇头:“可是我爹说过,刘裕是真的信这套,也是按这么做的,并不是象王莽那样沽名钓誉,这点,听说就连你们的神尊也同意,他是真的相信这种人人平等,装不出来的啊。”
罗龙生勾了勾嘴角:“也许吧,但那又如何,在我看来,刘裕不过是一心想建立功业,并不在乎生前死后之事,只求名声的那种人罢了,就算他可以做得到,他的后继者可能做得到吗?人性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改变的,除非,他也加入神盟,有了无尽的寿命,可以长生不老,永坐天下,那可能会让人把他当成神一样地崇拜,供奉,但真要到了这步,他靠了平民百姓,天下凡人为了他而奋斗牺牲,成了神,成了仙,反过来又要别人作为凡人一样平等,又有谁会信他呢?”
鲁轨若有所思地自语道:“是啊,真要是成了神,那普通人一看有机会成神,也会有样学样地去夺取人间的大权,然后接受百姓们的膜拜和供养,成为新神,最多和刘裕一样,不再去关注自己的子孙后代,也抛弃家人亲人,啊呀,这招可是真的够狠啊,别人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到,他却是来个天煞孤星,我行我素,这,这可比王莽杀子求名,登上帝位还要凶啊。”
罗龙生满意地点了点头:“是的,所以刘裕的这套,和我们神盟是不共戴天的,在他的真面目暴露之前,天下人还会信他这套,而北府军的老兵大将们,也因为跟他多年出生入死,受他恩惠而愿意为之效死。”
“只不过,人性本就是可以共患难,难以共富贵,也许对于刘裕来说,不停地胜利,越是接近他心中的理想,就越是危险的时候,那些在当小兵时愿意为他冲锋陷阵,牺牲性命的人,当了大将后,可能就会成为他最可怕的敌人呢。”
鲁轨笑了起来:“我们父子真正下定决心为神盟效力,也是因为相信这点,刘裕以前势力不足的时候,为了安稳雍州人心,进而稳定荆州,这才给了我们父子很多的自治之权,但真要是让他控制住了整个大晋,没有天师道与之为敌,那这雍州刺史之职,他肯定会让自己的北府系将领来替换,最有可能的,就是这次荆州之战中立功的檀道济和朱超石二将,甚至连檀祗和到彦之,都有可能来雍州以北伐的名义驻军,一旦有外军进入,那反客为主就是早晚的事了。”
罗龙生叹了口气:“如果徐道覆打赢了,晋国形成东西对峙,荆扬相争,那你们自然可以割据雍州,但现在,力量的平衡给打破了,虽然刘道规很可能没命,但天师道看起来失败也是早晚的事了,他们最好的结果,就是退居岭南,保有广州,利用五岭的地利和岭南的瘴气毒疠来拖延时间。鲁公子,你得早作准备,这仗打完后,就要回归雍州,神尊会想办法让北方的后秦弄出点动静出来,这样你们就不必出兵再去他处了。”
鲁轨勾了勾嘴角:“老罗,我听你这话,好像不跟我们回雍州了?”
罗龙生低声道:“你们父子二人回雍州控制局势,而我则会以雍州派出,支援下一步作战的部队的名义,跟随刘裕接下来的征战行动,按规矩,打下什么地方,这地方可以归于我这支部队来镇守,天师道要是完蛋了,我们神盟也要借机去扩张一些地盘,为将来的天下之变,早作准备。”
鲁轨勾了勾嘴角:“你要是走了,那以后我跟谁联系呢?难道神尊会直接来找上我们?恐怕这回他也失了控制荆州的机会,不太可能回来吧。”
罗龙生微微一笑:“我想神尊应该已经计划好了下一步了,这就是他为何要给徐道覆这支上古魔箭的原因,只要刘道规当不顾荆州刺史,我们就有机会安排我们的人来坐这个位置,军队打不下来的地方,也许可以用另一种方法拿下呢。”
第4889章 家族传承永难题
鲁轨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些事情,以后再说,而且,肯定要父帅同意才行,我毕竟只是…………”
罗龙生突然眼中冷芒一闪:“象齿,你听我说,我们的合作是我们的事情,与你爹无关,就象神尊和你爹之间的交易是他们的事,跟我们也没有关系。这才是我今天和你聊这么多的原因。”
鲁轨的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要离间我和我爹的关系吗?”
罗龙生笑着摆了摆手:“象齿,你多心了,我的意思只是说,你是你爹的儿子,我是神尊的使徒,但你爹不止有你一个儿子,就象神尊不止有我一个使徒一样,你能听出我的意思吗?”
鲁轨的眼中光芒闪闪,显然陷入了对这话的思考之中,罗龙生说中了他最担心的一件事,尽管他是鲁宗之的嫡长子,也是武艺高强,在军中威望很高,但在这个乱世中,甚至是在自古以来的所有家族传承中,越是这样,有时候反而越不容易笑到最后,继承父亲的一切,甚至是因为能力过强,光芒太显眼而会引来父亲的猜忌呢。
罗龙生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令尊多年来一直统领雍州,并没有太多别的想法,少年时也许还想着建功立业,收复中原,打回关中这样的事,但几十年下来,这个梦已经渐渐地破灭了。他和刘裕以前合作,也不过是因为在刘裕的身上,能看到这种打回关中,荣归故里的希望,可以从雍州之中,变成三秦之王,这才是他的梦想,我没说错吧。”
鲁轨点了点头:“是的,大晋没有出生于关中的大将高官,只有我爹一个,所以若是北伐成功,收复两京,那关中之主,舍我们鲁氏又会是谁呢?但是…………”说到这里,他收住了嘴,只剩下一声叹息。
罗龙生笑了起来:“好个但是,你们现在都看清楚了,刘裕并不是那种会用故地之人来治理新打下地方的人吧,更不会说让这些新收复之地,会给一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来治理,他的那些个人人平等,众生皆有希望的想法,最早就是要在这些新收复之地来实现。就象这回他拿下南燕的齐鲁之地,还有之前在江北六郡这些地方的统治,包括刘道规这几年在荆州做的事一样,给人洗脑,让普通人不相信自己生而就要被人统治,才是刘裕最狠最绝的一招啊。”
鲁轨咬了咬牙:“就是,如果打回关中,不仅不能荣归故里,还要跟那些下贱的,给征服的家伙们一个地位,不能为所欲为,统治和驱使他们为我们鲁氏所用,那我要回去做什么?我们要当的,是能统治一方,生杀予夺的诸侯,而刘裕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帮他宣扬他那套思想的循吏,小军官而已,这对我们,是何等的侮辱?!”
罗龙生点了点头:“所以你们很清楚这一点,你爹也就没了再回关中的雄心,只不过,这样躺平是不可能持久的,以前刘裕面临大晋内外的各种内忧外患,掌权这近十年以来,可以说一直是东征西讨,平定上次因为昌道内战而失去的国土,分裂的国家,还有趁火打劫的外部敌人,现在,随着天师道将近要战败,这股对刘裕最大的牵制力量,即将不复存在了,刘裕可不是什么要讲休养生息,罢兵数年的人,只怕灭了天师道之后,稍微花个一年左右的时间整顿内部,调整人事和兵力部署后,马上就要发动新一轮的北伐和远征了。”
鲁轨沉声道:“也就是说,他有借口以北伐之名,派荆州这边的军队,进驻雍州,借机夺我鲁氏父子的领地了?”
罗龙生叹了口气:“刘道规若是好好的,那不出三个月,必然会这样做,因为后秦是直接出兵攻击过荆州,有绝好的理由去报复,就算不攻击后秦的本土,去进攻在豫西北一带的司马楚之,司马国璠等人的地盘,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你说,要是刘裕这样下令,你们父子如何推脱?”
鲁轨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自己出兵去打便是,后秦也许还算是个强敌,可是司马楚之,司马国璠这样的草包,又怎么会是我们的对手?正好把那片地方拿下来,也有了小半个豫州呢。这一仗,我们可以独立出兵,刘裕也休想把一兵一卒派进雍州。”
罗龙生笑了起来:“很好,象齿你英勇无敌,这次的荆州之战中,雍州军又没受到太多的损失,正好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还记得我刚才问你什么吗?你得为自己多作打算才是。”
鲁轨的脸色微微一变:“你的意思,是要我借这次的出击,趁机夺取那豫西北之地,作为自己的地盘?”
罗龙生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其实你爹一直对你没这么放心,想想看司马道子是怎么给司马元显夺了权的,还有那燕国的慕容垂,一世英雄,又是怎么会给那野心勃勃,能力出众的儿子慕容麟,坑得国破家亡,就连那如日中天的北魏拓跋氏,当年也因为拓跋六修弑父自立,弄得差点亡国灭种。这个乱世之中,人心丧乱,纲常不再,你越是有本事,你爹就会越防备着你。”
鲁轨咬了咬牙:“我对我父帅,一片忠心赤诚,就算他现在叫我去死,我也是毫不犹豫,更不用说这个继承权之事了。”
罗龙生冷笑道:“你们鲁氏父子,先是叛逃出前秦,在大晋安家,然后又背弃了桓玄,归顺了刘裕,接下来又要与我们神盟联手,再背弃大晋,这样已经三次易帜背主,令尊都是亲自决定的人,又怎么会相信儿子的忠诚呢?更何况象齿你的母亲虽是令尊的正妻,但也已经亡故数年,现在令尊有了新的夫人,还有了幼弟,你真的这么确定,雍州以后就一定会传给你?”
第4890章 占据豫北结援手
鲁轨的眼中,光芒闪闪,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可是手,却是轻轻地握紧,成了一个拳头,显然,罗龙生的话,戳中了他心中的忧虑与担心。
罗龙生眼见鲁轨已经给自己说动,拍了拍鲁轨肩膀,故意大声道:“鲁公子,我们快快上马追击徐道覆。”
鲁轨点了点头,他意识到两人在江边这样聊得太久,可能会引起刘道规手下的怀疑了,他对前面已经上马,整装待发的部下们大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击贼人!”
这些部下马上策马而奔,扬起一片沙滩之上的尘土,而鲁轨和罗龙生则双双地跳上战马,示意各自的护卫们先行,自己二人则跟在后面,并肩而驰,却始终与前方隔出百步左右的距离,一边骑,一边低声继续着交谈,只听到鲁轨低声道:“老罗,你的意思是,只有我主动请命,出兵豫西北,这样不仅可以给自己打下一块安身立命的场所,还可以让我父帅安心吗?”
罗龙生微微一笑:“是的,其实我家神尊会给你一些帮助,主动让司马国璠和司马楚之他们撤离,甚至可以留下一些俘虏给你,你可以把他们编成自己的部队,而把征服豫西北的军队,还给你父帅,这样既扩大了地盘,又离开了雍州,还没有占用他的军队,你父帅应该就能对你放心,甚至愧疚对你的猜忌了。”
鲁轨的眉头一皱:“可是这么一来,岂不是让我离开雍州了,我这么多年在雍州长大,也有很多将士追随我,难道就这样全部放弃了?这样我父帅肯定会把继承之位,传给我的幼弟啊。”
罗龙生笑着摆了摆手:“你幼弟今年才六岁,你觉得他真的可以撑起雍州吗?你父帅年近六旬,而象齿你还不到三十岁,按常理来说,这雍州肯定应该归你才是,只不过你生母早逝,现在是后夫人薛氏把你父帅迷得神魂颠倒,所以在她的枕头风之下,你父帅才会对你有所猜忌和防范,现在你暂时地交出手中的军队,离开雍州,是以退为进之策。”
鲁轨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这么一来,大家会同情我,而不是追随幼弟,在雍州,其实将士们是追随强者,父帅这些年确实有些老了,也许是我没有意识到这点,想要帮他稳住局势,这才反而适得其反啊。”
罗龙生收起了笑容,沉声道:“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妨再给你透露一点消息,神尊其实一直是想要在司马氏的宗室身上下功夫,让他们去跟刘裕对着干,毕竟,只有刘裕直接跟司马氏起了冲突,才能让天下人意识到,刘裕没他自己说的这么高尚,这么忠义,扶一个有口难言,不知冷暖的傀儡皇帝在位,却是大肆剪除司马氏的宗室,这不就是为了自己谋反夺位,先行铺路吗?”
鲁轨咬了咬牙:“这其实是天下皆知的事,之前的司马休之曾经当过荆州刺史,包括更早之前的司马楚之之父,司马荣期也是想借着晋国复国,重掌大权,也给刘裕略施手段给废了,然后就是把司马国璠,司马楚之这些宗室都给除掉,逼他们叛逃敌国,你说的这些话,其实这些司马氏的逃亡宗室们,一直在宣扬,只不过,他们份量不够,而且确实是有罪于晋国,所以没人相信他们。”
罗龙生微微一笑:“所以我们会想办法让一个够份量的晋国司马氏王爷,以后来统领荆州,或者是豫州。再扶持刘毅,以及这次对天师道战争中其他立下大功,但有自己野心的其他北府军高级将领,来与刘裕产生冲突,所以,我们需要早早为此布局来准备,而你去豫州,除了打下一块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军队以外,也要通过这次的事,暗中结交司马楚之和司马国璠,与他们遥相呼应,一旦天下有变,你们就可以联手做一番大事了。”
鲁轨有些意外:“和司马氏的宗室联手?有这个必要吗,他们之中可没几个象样的人材,楚之和国璠已经是世人心中的国贼了,手下也只是乌合之众,老实说,我都不想接收他们的俘虏呢。”
罗龙生摇了摇头:“象齿啊,你的这种骄傲会害了你的,没错,他们手下的将士确实是些乌合之众,战斗力不敢恭维,在你这个带惯了雍州精锐的将军眼里,都是些弱兵,送你你都会觉得是浪费粮食呢。”
“可是你也不想想,那真正的精兵,有可能到你手上吗?大晋的上下,有能力,有本事,有野心的精兵悍将,要么是投奔刘裕,要么是被刘毅手中的金钱所吸引,都是投奔他们二位了,再不济,被世家高门所收买,成为他们的部曲和打手,看家护院,也比来你这个雍州世子,甚至是雍州都呆不下的世子要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