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203节
胡隆世沉声道:“还算你有点人性,给逼着进村打探,你的内心也是在良知和恐惧之间战斗着,一方面,你舍不得这些旧情,另一方面,你怕你的孩子被害,还有,你在贼人那里落到他们手里,有一夜吧,这一夜,发生了什么事?!”
胡隆世说到这里,目光落到了阿庆嫂身上那些衣服上的破口,阿庆嫂惨叫一声,挺身就向着一边的大车扑去,胡隆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轻生,伸手出去的时候,几乎要慢了一步,反倒是桃花眼疾手快,一下子拉住了她,这一下没让她撞上大车的轮子,但额头已经被车把式擦了一下,掉了一块皮,向外渗起血来。
桃花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之色,向着胡隆世看了一眼,低声道:“这种事将军你怎么可以直接说出来?!”
阿庆嫂泪如雨下,不停地摇着头:“不要拦我,让我去死,我,我不想活了!”
胡隆世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不起,阿庆嫂,这个事我不应该说出来,不过,军情紧迫,你在贼人那里受的苦,受的委屈,我们很同情,但这不是你叛国投敌,为他们做坏事的理由,你的罪行,害死了这么多人,你必须要承担!”
阿庆嫂惨然一笑:“我能有什么罪?我不过就是孤身入了村,贼人以为村里会有埋伏,有机关,所以派我先进村探路,因为我原来是大泽村中的人,他们以为我会碰到故旧,还给了我这个信号弹,说是一旦发现魏伯他们的位置,就发这个给指示,他们的人,一直在外面的高地监视着,是桃花看到了我进村,所以出来迎我,而魏伯他们也跟了出来,贼人大概是看到这个机会,才会突然进攻。”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悔:“我宁可是自己踩进村里的陷阱或者是埋伏,死了的好,我这样活在这世上,还不如去死!”
桃花轻轻地叹道:“所以,你当时拉着我们往另一个方向跑,是想救我们的命,不是有什么阴谋?”
阿庆嫂咬了咬牙:“都那个时候了,我真想要你们的命,那跟其他人一样惊慌乱跑就是,我有的是机会可以趁乱跑掉,回到贼人那里去,可是我不忍心看你们死,所以引你们从贼人薄弱的地方冲了出来,我真的,真的没有坏心!”
胡隆世咬了咬牙:“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带着这个信号弹一直跑到我们大营里呢,是不是你还有什么别的企图,想在这里侦察我们的虚实?”
阿庆嫂摇了摇头:“胡将军,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差点就全都死在营外,哪有进来的机会?我纯粹就是想着跟桃花他们一起同生共死罢了,刚才战斗的时候,我还亲手杀了一个贼人,我,我平时是杀个鸡都害怕的良家妇人,刚才,刚才我居然亲手杀了人!”
她说到这里,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突然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受尽屈辱后的一种发泄呢。
桃花轻轻地叹了口气,抚着她的背,眼中已经从极度的愤怒,变成了怜悯:“阿庆,你如果没有恶意,那我还是可以当你是姐妹的,不过,你为何还要保留这个信号弹?你得说实话,这个时候,再说假话,会害死我们的!”
阿庆嫂眼泪汪汪地说道:“我就是跟着你们一口气逃跑,都忘了身上有这个东西了,直到逃到营前,我才想起这事,但这么多人盯着我们,这东西又不是个土块子,说扔就能扔掉,你就一直在我身边,我哪有机会扔得掉呢?!所以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带进来了,我们入营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你,跟着我们这些活下来的妇人,又怎么可能发什么信号报信给贼人呢?!”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是低头哭泣起来,桃花抬头看向了胡隆世:“胡将军,我想,这回她应该说的是实话了,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并不是有意要害我们,而且,也不象刚才我们所想的那样,害死了我们多少人,不管有她没她,我们大泽村恐怕都是在劫难逃。”
胡隆世沉吟了一下,说道:“阿庆嫂,你知不知道,象你这样的,被贼人所胁迫,逼着进大泽村或者是跟着混进来的奸细,还有多少?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阿庆嫂摇了摇头:“真的没有,贼人派我进大泽村的时候,只有我一个,还有几个卖梨子的货郎,那也是他们的人,但他们是从别的地方,在别的时间进村的,而且很快就给赶走了,就是因为他们没办法进村,所以才让我进去,甚至,在我走之前,贼人还给了我两个梨子吃,说什么没水喝,吃两个梨子煞煞渴,免得一会儿话都说不好。”
桃花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咽下一泡口水:“话说回来,那梨子的味道可真不错,我们全村都尝过。只是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会在这些贼人手里,实在是…………”
营外突然响起了松风道人的吼声:“阿庆嫂,你这个叛徒,还不快滚出来!”
第4774章 贼军尽出儿为质
众人听到了这个声音,全都脸色一变,本能地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这个邪恶而沙哑的嗓子,让人无比地厌恶,甚至混身上下会本能地起一身鸡皮疙瘩,可是阿庆嫂却是一声尖叫,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向了这个声音和方向,甚至在三十步外,面向内圈值守,也是为了防止她逃走的两个军士上来拦阻,却是被她一把就推倒在地,即使是竺灵秀,恐怕也很难做到这点啊,一个妇人在情急之下爆发出的力量,竟然恐怖如斯!
胡隆世也是脸色微微一变,快步跟进,那两个给一下子推倒在地的军士似乎觉得挺没面子,从地上一弹而起,甚至来不及去拍屁股上的沙土,就想要去追拿桃花,却被胡隆世伸手挡在了身后,他们急道:“小胡哥,我们…………”
胡隆世摆了摆手:“没事,有我,她是跑不掉的。”
这会儿的阿庆嫂,已经跑到了栅栏的边上,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栅栏,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了栅栏的木头里,暗红色的血液,从她的指缝间流下,而她紧紧地咬着嘴唇,脸上尽是泪痕,声嘶力竭地对着栅栏外,百步左右的位置在大喊:“松风,我求你,我求求你,求你放了小虎,他,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胡隆世和桃花走到了阿庆嫂的身后,顺眼望去,只见栅栏外百步左右的地方,已经列起了天师道的军阵,一百五十步外,布下了密密麻麻,足有七八千人的军阵,一阵阵的服色各异,五花八门的盗匪军士,有身着羊皮夹袄,明显来自于陇右河西的羌氐部落,他们的头上扎着头巾,在额头两侧的位置打起了结,这正是关陇特色的白羊肚头巾,而每个人的手里拿着长短不一,五花八门的兵器,远远看去,就象是白花花的羊群,若不是手中的兵器闪着寒光,冒着杀气,还有那股子隔了百步都闻得到的羊膻味道,真的是会让人产生误解的。
与他们混编而行的,则是很多荆州本地的军士,他们身上套着皮甲,或者是穿着劲装,大多数人背着一张大弓,手里拿着长剑,还有些身披锁甲,装备精良的家伙,则是拿着大戟,显然,这些是以前荆楚士兵的基本装备,这些人明显就是以前桓谦的旧部,在这次天师道的反攻作战中,也是全部出动了。
陇西的马贼和荆楚的军士,加起来有六七千人,用着五花八门的方言,在不停地叫骂着,而在他们各阵的间隙处,则缓缓走来几十部人高马大的木甲机关人,足有这些军士的两个高,肩头架着劲弓,而胸口则摆着连弩,两只大木臂上,或是执着大木排作为盾牌,或是拿着长柄的大斧,大刀或者是长槊。
诸葛飞龙驾驶着一辆只有车身和两足的指挥机关人,在两个木甲机关人的护卫下,走在正中央,即使是陇右河西的马贼与荆州的散兵们,也很多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可怕战争机器,甚至停下了叫骂,张大嘴巴,看着这些庞然大物,从自己的身边经过,那些木甲机关人走路时,踏地时发出的轰隆隆的响声,以及大地的微微震动,恰似他们那加速的心跳。
在这些可怕的战争机器,杀人武器和无情而残忍的军队之前,五十步左右的距离,离着晋军的栅栏,足有百步左右的位置,则是站着几个人,跪着一个人,松风道人脸上带着狞笑,手驻着一柄长箭,站在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的身后,在他的身边,则是几个手持弓箭的天师道弟子,从他们一身的天蓝色劲装和牛皮甲,以及那高高的道髻,可以看出他们的身份,绝不是那些马匪与楚军。
阿庆嫂在放声大哭:“松风,松风道长,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绝不会伤害我的孩子的,你答应会放过小虎的。”
松风道人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转头看起了自己的左手,他的左手微微抬起,似乎是在掐算着什么,长长的,黑黑的指甲让人看了一阵恶心,而他的声音,就象严冬中的寒风一样刺骨:“你不也是答应了我,要为神教做事的吗,不是答应了我,要用信号弹来告诉我们晋军首领的位置吗?我说了要放过你儿子,可是建立在你要为我们效力的基础上的,不过,你现在背叛了我们,一个人逃掉了,这就怪不得我不遵守诺言了吧。”
阿庆嫂不停地摇着头:“我,我没有,我没有背叛你,我明明按你说的话,进了大泽村,还让你们看清楚了一路上没有陷阱,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地攻击村子啊!”
周围的晋军将士们都投过来愤怒的目光,甚至有些人叫骂着抽出了手中的兵器,直对着阿庆嫂:“原来就是你这个贱人带的路,真该死,杀了她!”
在边上的一阵喊杀声中,胡隆世眉头紧锁,不停地做出下压的手势,而他身边的几个亲兵护卫们则站在阿庆嫂的身边,结起了一道人墙,以阻止有些冲动的将士们真的会下手。
胡隆世上前一步,对着栅栏外高声道:“松风,这个阿庆嫂确实是你们的奸细,刚才我们在审问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她身上带的信号弹,本来是准备按我们大晋的军法处置的,不过,她说她儿子在你们那里,才被逼着做这些事,我们两军交战,各凭本事,没必要去为难一个小孩子,我这里肯定不会饶这个妇人的性命,你把小虎放回来,我们摆开阵势厮杀就是,但你想用这个阿庆嫂来打探军情,制造混乱,就别作梦了。”
松风道人笑了起来,摸着满脸都是惊恐之色,泪流满面的小虎的脑袋,说道:“小虎啊,看来你娘没有完成任务啊,本来带路大泽村后,就算捉不到魏六进他们,也可以趁乱跑回来,但她跑着跑着,居然跑进晋军大营了,还给人家识破了身份,眼看要给晋军处死了,你说,我应该怎么对你呢?”
第4775章 阵前释儿三箭杀
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孩,脸上写满了惊恐,这会儿在他的眼中,只有百步之外,无力地倚着栅栏,在哭号着的母亲,她也是在不地唤着小虎的名字,在这两军相对的阵前,所有的杀气,都让位于这最原始,最朴素的母子之情,这母子间互相呼唤,相对哭泣的亲情,甚至让不少凶残的马贼与楚军剑士,也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似乎是想起了自己远方的母亲。
而小虎看着自己的母亲,已经说不出多余的话,他的脸上,鼻涕和眼泪横流,把满面的尘土,冲出一道道的黑印子,就象是河道一样,而他的嘴中,也只剩下了两个字:“娘亲,娘亲!我要娘亲!”
松风道人弯下腰,耳朵靠着小虎的脸颊,他的脸上,渐渐地浮起一丝笑意:“噢,这回我听清楚了,你是要叫你娘亲啊,是不是很想回到她的身边啊?”
小虎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身边的情况了,甚至也已经顾虑不到自身的安危,若不是他的手给松风死死地抓着,只怕早就会飞奔向自己的母亲了。
阿庆嫂的声音已经接近嘶咽了,可以想象到此时她嗓门的充血状态,可是,这个沙哑的嗓子,还是可以发出一百步外的松风道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松风道长,我求你,我求你行行好,放了小虎,我现在可以死给你看。”
松风道人微微一笑,站起了身子,却仍然是双手按在小虎的肩头,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魔力,这一下以手压肩,就象是擒住了猫的后颈皮一样,顿时就让小虎发不出一点力,也无法挣脱了,只能在那里号哭流泪。
而松风道人的冷酷声音也是顺风而来:“阿庆嫂,你既然通过了天人交合仪式,加入了神教,那就是神教弟子,如果你是个普通百姓,我可能早就杀了你全家,留下你儿子,改姓洗脑之后加入神教,但你现在既然是作为神教的弟子,那就得按神教的规矩办事,我问你最后一次,这晋军有多少人马,主将为谁?”
阿庆嫂不假思索地说道:“本营的晋军大将是檀道济将军,兵马数量我真的不知道,可能,可能有两万大军吧!”
她这会儿已经方寸全乱,为了保儿子的性命,几乎是信口开河了。而胡隆世也不以为意,听到她说完,才冷笑道:“阿庆嫂,你越是这样,越是保不住你儿子,要不这样吧,我现在放你回去,你跟你儿子团聚好了。”
周围的一些军士们脸色一为,连一个亲兵护卫都急道:“隆世哥,万万不可啊,她会泄露我军的机密的。”
胡隆世低声道:“她在我们这里根本接触不到什么军机军情,也就知道我们的主将是道济哥罢了,现在放她回去,对我们无害,反而可能救她儿子一命,也算是积德行善吧。阿庆嫂…………”
说到这里,他假装还是看着那个亲卫,却是对着阿庆嫂在说:“你自己想好了,如果要是回去,那很可能你这条命也保不住,而且说不定以妖贼的凶残和淫邪,会当众在外面淫辱你,也未必能保全小虎,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去,我给你自己选择,留下来的话,起码这一仗结束前,我们不会杀你。”
阿庆嫂咬着牙,摇头道:“我就是死,也想最后看看,摸摸我的小虎,我谢谢,谢谢小胡将军你的好意,只是,只是请打开营栅,或者是把我扔出去,让我能回去见我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的松风道人的狂笑之声又传来了,伴随着他那嘶哑的声音,让人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嘎嘎嘎嘎嘎嘎,阿庆嫂,你的这些情报,看起来不能让我满意啊,甚至是在谎报军情,要是这后军的晋军有两万人,我现在就把头剁给你。我看,你是重新见了失散多年的好姐妹,连儿子也不想要了吧,好,既然你身为神教弟子,叛教的话,那我们就只有用神教的教规,来对你,还有你的儿子,进行处刑,以正教规了。”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脸的杀气,浮在脸上,低头对着小虎说道:“小虎,你昨天不是跟我们吹嘘,说你跑得可快了吗?行,我给你一个能见你娘亲的机会,现在我就让你跑,只要你能躲过我的三箭,那我就放过你,让你和你娘多活会儿,活到我们攻破这个晋军营寨为止。”
松风道人说到这里,突然松开了小虎的肩膀,小虎只觉得一股如泰山压顶一样的力量,从自己的身上消失了,整个人终于可以行动了,而他的第一反应则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是把几口血痰给生生地咳了出来,可见这一天下来,他在这贼人的营中,也没少挨打。
小虎回过头,满脸尽是尘土和淤青的脸上,写满了不信,当他转过头时,却看到松风道人的手上,已经多出了一张大弓,而那弓上,架着一根长杆狼牙箭,三棱的箭头,正指着自己的脸。
小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迟疑,他还是不敢相信,松风道人居然会这样放了自己,正要开口,只听到“呜”地一声,松风道人的手一松,这根箭直接就射了出来,从小虎的脸颊边狠狠地搜过,瞬间,就把他的脸上连泥带皮,蹭掉了一大块,顿时,一道血印子,出现在了他的侧脸之上。
小虎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脸,那是火辣辣的疼,而这么近的距离,一箭看着从自己的眼前射来,那种死亡的恐惧,更是吓得他几乎胆子都要碎了,甚至顾不得疼痛,转过身,就拼命地向着晋军后军阵营的方向奔去。
阿庆嫂也从地上一下子蹦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小虎,快跑,快跑啊!”
胡隆世咬着牙,他看着小虎这会儿正直直地向着阿庆嫂的方向奔来,厉声大吼道:“小虎,别跑直线,按之字左右来回跑,快啊!”
第4776章 生死时速狂奔行
在晋军这边的阵线,栅栏之后,上千名晋军将士,还有那两百多名妇人与孩子,在齐声地呐喊着,在这个时候,所有阿庆嫂的背叛,所有对于接下来这场战斗的担忧,都已经暂时让位于这个孩子的逃亡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不管这个孩子的母亲犯了多大的罪,起码,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任谁也不愿意见到,这个孩子会死在松风道人的箭下。
这阵子的呐喊,汇集了上千个嗓子的呼喝之气,竟然能形成一股小小的风向,在本来无风的战场上,变成一股白雾也似的东西,飘向了小虎,而胡隆世的吼叫声,也传进了这个孩子的耳中,他果然开始向着侧前方奔跑了。
“嗖”地一声,远处的松风道人,再次拉开了弓弦,搭上箭,他没有选择直射小虎的后背,而是把弓斜向上,这一箭,划出一个弧线,似乎是算准了小虎跑步的方向与速度,给了一个提前量,直向着小虎奔跑的方向射去。
胡隆世的惊呼声第一个响起:“不好,小虎快变向跑!”
小虎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刚才看起来还弱不禁风,随时都会摔倒的他,这会儿却是双腿如风车一般地向前奔跑,听到这句话,连忙一个急刹车,从原本向右的方向,顿时改到了左前方,只听到“嗖”地一声破空之响,一箭就射在了他右前方一步左右的地方,若是刚才他不变向,这一箭,已经要了他的命。
人群中暴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眼见小虎已经跑到了离本方栅栏不到四十步的地方,而且,按理说,离着这个松风道人的距离越远,也越是会安全,刚才的这第二箭,恐怕才是最要命的一箭,因为之前近在眼前的第一箭,明显是松风道人放小虎奔跑的,为的是满足他的这种变态的远距离击杀逃亡者的心态,其人之邪恶与心态扭曲,可见一斑!
阿庆嫂已经急得手足无措了,在她面前,这道栅栏成了她接上小虎的最大障碍,她疯狂地抓着联接栅栏的草绳,那双农妇特有的大手,狠狠地抓着,扭着这个粗麻绳,暗红发紫的鲜血,从她的手指与粗麻绳的间隙处,不停地往外渗,这带了无数细刺的粗麻绳,已经把她的手完全磨破了,可是她完全也不在乎,极度地拉扯之下,竟然一根粗麻绳,被她就这样扭断了。
胡隆世咬了咬牙,抽出刀,一刀挥去,斩断了另一根栅栏木间的粗麻绳,这三根本来绑在一起的栅栏,变成了三根光杆的木杆,但仍然是牢牢地钉在地下,绝不是一个妇人可以拔起的,桃花尖叫道:“大家快帮忙啊,快来拔起这根木头,让阿庆嫂出去接小虎啊,给孩子一条进来的路!”
而胡隆世则扭头看向了两边的箭塔之上,大叫道:“还在等什么,射死松风这个狗东西,不要让他再放箭,快!”
箭塔之上马上就是十几箭飞出,直奔百步外的松风道人而去,显然,这是箭塔上的军士们早就引弓搭箭,只等将校们的命令,就恨不得把松风道人这个王八道,活活给射成箭靶子,让它再也害不了人。
松风道人这会儿已经把第三根箭搭上了弦,眼睛微微地眯起一只,贴在弦上,另一只睁大的眼睛,则是死死地盯着小虎跑位的方向,他的弓再次地斜向上指,显然,已经是准备发出这最后一箭了。
而在他的身边,那几名护卫则扔了手中的兵器,抄起放在脚下的盾牌,就站在松风道人的身边,飞快地挥舞着些盾牌,为他抵挡不停地射向松风道人的箭。
一个天师道弟子蹲到了松风道人的面前,想要举起盾,护住他的整个身体,可是刚刚举起盾,却只觉得屁股一疼,松风道人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让他飞出去三步之远,一个狗吃屎趴在了地上,耳边却传来松风道人的吼叫声:“别挡老子的视线。”
这个倒霉的弟子刚想要说什么,却只觉得背上一疼,再一疼,那是原本射向松风道人的几箭,力量略有不足,在松风道人面前三步左右的地方落下,却正好是射中了他的后背,很快,他的背上就中了六七箭,鲜血四溢,顺着他的背上箭孔四处流出,而他的身体,再也不能动了。
晋军的后军爆发出一阵叫好之声,而松风道人则仍然是冷冷地举着弓,看着远处的小虎,眼见着他离栅栏,已经只有十步了,这会儿的他,眼里只有自己的母亲,甚至是忘了再跑变向,口中大叫着:“娘亲,娘亲!”就直接向着另一面的阿庆嫂扑了过去。
阿庆嫂的身边,六七个军士们,还在合力地抱着两边的栅栏木桩,想要向上拔,地上的泥土在微微地松动,当初大锤力士们用尽力量才打下的这些尖桩,也在众人的合力之下,努力地想要从地里钻出来,只是,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了,因为小虎已经几乎要奔到了面前。
阿庆嫂一声怪叫,整个人奋力地向前一撞,就撞到了她面前的这一根木桩之上,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神力,不知道是不是母性的护子之情,让她体内爆发出了洪荒之力,这一根足有她大腿粗的木桩,竟然在她这一撞之下,从中间生生地折断了,上半截断木桩足足飞出去四五步远,甚至是正好打中了奔向这里的小虎,把他整个人,都砸倒在地。
而阿庆嫂一看小虎倒地,尖叫一声,扑了出去,一下子扑在了小虎的身上,整个身体,都掩盖住了小虎那小小的身躯,而就在她身子扑上去的一瞬间,只看到远处的松风道人手一松,这一箭,终于离弦,直奔母子二人而来。
阿庆嫂在上,紧紧地压着小虎的身体,她这会儿和自己的孩子面对面,脸贴脸,小虎那如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就在她的眼前,她笑了起来,柔声道:“儿啊,娘会永远保护你的!”
第4777章 暗箭伤人贼徒狂
而小虎的眼中,充满了快乐与感激之色,他喃喃地说道:“娘亲,小虎,小虎好想你,小虎要…………”
突然,他的脸色一变,因为,他分明看到一枝长杆狼牙箭,如流星一样,直冲向阿庆嫂的后背,而那可怕的三棱箭头,就象刚才从他脸边划过的那一箭似的,小虎惊恐地尖叫起来:“娘亲,快闪,快…………”
可是阿庆嫂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在她的眼里,仍然只闪着母爱的光芒,柔声道:“小虎乖,小虎不怕,娘会保护你的,永远…………”
这来势凶猛的一箭,距离阿庆嫂的后背,只剩下不到五步的距离了,尖厉的啸声,随着风声,直灌进小虎的耳中,他已经不忍再睁眼看,闭上眼,做好了这一箭射穿母亲的身体,而妈妈的血,溅到他身上的准备。
可是,只听到了“叮”地一声,伴随着强烈的破空之响,小虎睁开了眼,只见两枝长杆狼牙箭,落到了自己的身边四五步的地方,而阿庆嫂的背上,却是空无一物,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他又惊又喜,就连阿庆嫂也睁开了双眼,看向了在营栅一线欢呼的人群们,一边的箭塔之上,竺灵秀正手中抄着一杆大弓,弓弦还在微微地震动着,显然,这神来一箭,击飞了要阿庆嫂性命的死亡之箭,正是竺灵秀这个神箭手发射的,若不是他这样的武艺,又怎么能做到?!
胡隆世哈哈大笑,对着二十步外箭塔之上的竺灵秀竖起了大姆指:“灵秀哥,你太利害了,居然可以以箭破箭啊。”
竺灵秀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比起你爹,还是差远了,要是换了他,五十步外就能击落来箭了,嘿嘿,你小子还得多练啊,下次,这种事换你来!”
在众人的一片大笑声中,阿庆嫂和小虎站了起来,阿庆嫂帮着小虎拍着身上的泥土,对他怜爱着说道:“小虎啊,你受苦了,不过娘亲保证,以后你再也不会…………”
小虎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不停地点着头,突然,这笑容凝固在了他的脸上,一声轻轻地“噗”声,从他的后背传来,而阿庆嫂也觉得一股液体,溅得自己满身都是,她的眼睛向下一看,只见小虎的胸口,透出了半截,一寸多长的弩矢箭头,穿胸而出。
而小虎身上的血,已经呈紫红色,溅得阿庆嫂满身都是,这个孩子,就这样圆睁着眼睛,带着无尽的不甘与遗憾,就在阿庆嫂面前滑落了下去,而他的尸体,甚至很快就开始了冷却。
远处百步外,松风道人狞笑着拿着手中的一把大弩,刚才的弓已经扔到了一边,而这部六石步兵弩,是他突然抄在手中的,也早早地上了弦,正是因为他的动作如此之快,几乎是操弩即射,小虎也好,阿庆嫂也罢,甚至是箭塔上的那竺灵秀,都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再想发箭救之,已经来不及了,刚刚搭箭上弦,这一弩矢已经射穿了小虎的身体,直接夺了他的性命。
松风道人哈哈大笑,扔掉了手中的大弩,恶狠狠地说道:“想从我的弓下逃命?别做梦了,背叛神教的下场就这一个,那就是死,都看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