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084节
第4262章 潜伏暗算腹黑事
刘裕有些意外,轻轻地“哦”了一声:“你陶家都衰落近百年了,你自己都穷成那样,他居然还相信你有什么家族势力?”
陶渊明得意地说道:“刘裕啊刘裕,你就是不懂士人之间的这种勾心斗角,有的时候,作出各种怪异之举是为了引人注意,但有的时候,装得家徒四壁,穷且弥坚,同样是一种沽名钓誉的手段,就象那些作怪的人不是真的怪,穷的人,也未必如外面所看的那么穷。就好比我见到王珣的时候,起码他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我确实才华横溢,满腹经纶那这些学识是从何而来的呢,如果不是我有家学藏书,安能如此?”
刘裕笑了起来:“既然家有藏书,那么也一定会隐藏些别的什么,比如族人,村落,粮草,甚至是军械,武器,盔甲,对吧。”
陶渊明点了点头:“我发誓,我写桃花源记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些,但王珣却一直有意无意地问我老家还有多少亲戚,有多少族人故旧之类的,我一开始没往那里想,如实相告,可我越是否认,他就越是不信。到后来,我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外放成为荆州刺史啊。”
刘裕冷笑道:“有桓氏在,哪里轮得到他呢?不过,桓冲在北伐之后就这样死了,连同他的两个儿子也很快地逝世,荆州权力出现了空当,桓玄也想回去接掌荆州,而王珣,也是在这个时候起了别的心思吧。”
陶渊明笑道:“正是如此,桓玄和桓冲的关系并不好,桓冲死后也是让桓石康接掌荆州,而不是交还给桓玄,这让这对叔侄之间面子上的和气也撕破了,而当时在京执政的司马道子,并不想放跟他有仇的桓玄回荆州,于是王珣就觉得机会来了,也正是那时候,他才向我坦白了自己身为黑手乾坤镇守的身份。”
说到这里,陶渊明的眼中冷芒一闪:“他说他早就认定了我们陶氏一族在荆州还有很大的实力,隐藏于暗中,一旦等到桓氏衰落,荆州有变的时候,就会出手重夺荆州,他想跟我合作,由他出任荆州刺史,而由我助他坐稳这个位置,然后从桓氏手中夺得当年白虎一系留下的资源,让他能真正地成为有实力的白虎。”
“而作为交换,他可以在拿到白虎一系的资源后,助我陶家割据荆州,成为象桓氏那样长期控制荆州的大族,条件是我也加入黑手乾坤,以后四大镇守各据一州,共分天下。”
刘裕点了点头:“这条件听起来很不错啊,可是你居然拒绝了吗?”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如果要是换了五年前的黑手乾坤,我想我是不会拒绝的,但那时候的黑手乾坤还剩下什么?一个已经给公诸天下,臭名昭著的黑暗组织,一个百年来一直在祸国殃民的世家联盟,更重要的是,这时候的黑手乾坤,根本没有那种让天师道起兵,或者是让谢家组建北府军的实力了,王珣几乎是个光杆将军,手下无一兵一卒,而其他镇守连自己的命都没了,更不用说还能遗传到继任者手里多少资源。这种时候,黑手乾坤是个人人喊打的累赘,根本不是可以助我实现理想的有力组织,我为何要加入呢?”
刘裕笑了起来:“可是殷仲堪还很想加入啊,这是他不如你的地方?”
陶渊明冷笑道:“殷仲堪以为他可以结交杨全期,联手制约桓玄,还想着我会出头帮他结交荆州本地的文士,可是他却没想到,桓玄虽然不是白虎,但桓家在荆州多年的经验,可不是浪得虚名,就算没有任何物质上的好处,只凭桓氏在荆州经营几十年,留下的门生故旧,以及桓氏在荆州的名声,也不是他殷仲堪可以抗衡的。”
“于是,殷仲堪答应了王珣,先从王珣手中得到了荆州刺史的任命,王珣跟他也是互相利用,因为我不肯为他效力,他想让殷仲堪先去探路,自己见时机成熟再出手夺取荆州,可他没想到,殷仲堪比他想象的还要狠毒,居然把他和玄武同时除掉,自己成了最后的镇守。”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件事连你也不知道,没有参与?”
陶渊明叹了口气:“我是真不知道,不然我一定会阻止殷仲堪的,黑手乾坤再怎么不堪,起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个镇守总会有些我们现在不具备的资源,至少是人脉,他这样为了不受王珣的控制,直接就对他下手,那以前的黑手乾坤的所有资源,都无法掌控了。”
“也许是之前黑手乾坤内部的勾心斗角,互相残杀让殷仲堪害怕,也许是他觉得自己能控制荆州之后,也不需要别的镇守的资源,总之,他是下了这个黑手,然后想文靠我,武靠杨全期,与那桓玄周旋,争夺荆州。”
刘裕叹了口气:“想不到看起来是个大孝子的书生殷仲堪,居然如此地腹黑,说干就干,不留后手,只是,你后来为啥要背叛他呢?助他打败桓玄,独霸荆州,岂不是更好?”
陶渊明冷笑道:“他连王珣这个师父都是说杀就杀,以后一旦跟我有了利益冲突,又岂会容我?这个人毫无信义可言,我宁可投向桓玄,也不会助他。所以,我后来有了新的想法,除掉殷仲堪,再借机夺取四大镇守令牌,助桓玄进京的同时,找机会重组黑手乾坤,而这,才是对我最有利的一条路。”
刘裕笑了起来:“那你是如何骗殷仲堪上当,最后兵败被俘的呢?”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殷仲堪在荆州全无根基,又想要在这里跟桓氏争夺人望,于是我劝他趁着水灾和饥荒的时候,打开府库,赈济救灾。如此,可收荆州人心啊。”
刘裕有些意外:“这是做好事啊,怎么会让他败亡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因为刚遭了灾,荆州当年大患,颗粒无收,他是动用军粮来救灾,就算荆州的百姓再感激他,也不会变出粮食还给他,这时候桓玄出兵攻他,他自己的兵吃什么呢?”
第4263章 仲堪大意失荆州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你是动用军粮而不是平时储备的仓库粮去赈济?难道殷仲堪平时没把这两样粮食给分开吗?”
陶渊明摇了摇头:“荆州那里的情况特殊,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桓氏割据之时,为了削弱地方官的实力,不让他们能向朝廷交税赋,所以是派兵去征,征来的粮草也是军事化管理,放在军队的粮仓之中,所以,仓粮即军粮。”
“殷仲堪新到荆州,并无多少势力,而原来桓氏旧部,多是带着这些仓粮和兵马,跟随了桓玄,殷仲堪手中的只有原来一些并未依附桓氏的地方兵马,加上他从建康来时朝廷拨给他的三四千军队,他到了荆州之后,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又拿着那两年的税收借着与王恭联手起兵讨伐王国宝,司马道子的名义,扩充了不少军队这样的结果就是…………”
刘裕接过了话头:“结果就是看起来军队不少,但粮草却是大问题没有储备,完全要靠当年新征的税收,而这些税收,又有很多人是宁可交给桓玄,也不交给他,对吧。”
陶渊明微微一笑:“正是,所以殷仲堪名为荆州刺史,但在桓玄,杨全期这两个人相对比,实力是最弱的,兵多粮少,又是人情不附,一旦遇到突发情况,就会出大的问题。”
刘裕沉声道:“这个突发情况,就是那场大水灾?”
陶渊明淡然道:“那个时候,本就是战乱频繁,天灾不断,即使没有这水灾,长年的战事,不停地征兵,早晚也会把他压垮,殷仲堪如果真的聪明,就应该息兵休武,内修德政,以结荆州人心。可他却偏偏相反,在乱世之中仍然是穷兵黩武,征集了大量的男丁从军,这样一来能收到的粮食更少,水灾只不过是个诱因,他缺粮的根本原因,还是人祸,还是他平时为了保持一支庞大的军队,征集了太多的男丁,导致耕地的人太少,没有存粮!”
“所以那些受了灾的百姓,一旦没有吃的,就会非常地忿怒,他们以为平时都给征来从军或者是为了军队服务,荒废了农事,那一旦遇灾必然是向官府,向朝廷要吃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殷仲堪平时养兵屯粮,这种时候,就算我不劝他开仓,他也只能开仓放粮,要不然,即使是桓玄不打过来,他这里也会首先哗变。”
刘裕点了点头:“那你在这个过程中又起了什么作用?”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跟殷仲堪说,我会去找陶氏的族人,还有隐藏在山中的部落,去为他筹措粮草,必然能让他有五十万石军粮,他以为有了这些粮草,就可以作战,于是本来准备北逃杨全期那里的计划,也放弃了,甚至是骗杨全期说他这里有粮草,让杨全期率精锐速速前来,来了就有饭吃,可以联兵一处,共灭桓玄。”
刘裕哈哈一笑:“真有你的,怪不得杨全期带着八千雍州精兵,千里而来,到了以后,却只能喝粥水,还是没有几粒粥的那种粥水,可怜杨全期一代猛将,就这样活活给你们坑死了,弄了半天,这罪魁祸首,还是你啊。”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我若不这样说,又如何能脱身呢?这不过是我的自保之计而已,荆州的事情,老实说我一直是坐山观虎斗,殷仲堪的手下也有罗企生这些多年的幕僚,并不太怎么听我的意见,对他来说,我也不过是个名士的招牌,显得他亲近荆州士人而已,最后毁了殷仲堪和杨全期的,仍然还是他们的贪婪与狂妄。身为一州刺史,居然把粮草的希望放在一些山野部落身上,这不可悲吗?他平时不施恩于这些山中部落,危难之中却要人家出粮草,凭什么?”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你也是在殷仲堪最后落难逃亡,兵败被擒的时候,从他的手中骗到了那几块镇守令牌?”
陶渊明点了点头:“是的,本来我没想着黑手党的事,但他被押回去的时候,我正好监斩他,桓玄也不愿意沾个杀殷仲堪这个天下名士,荆州刺史的罪名,就想让我干这脏活,在山野中解决掉,再诬是被乱兵所杀,这就给了我机会,殷仲堪以为我是桓玄的人,能帮他求情,放他一条生路,于是把镇守令牌的下落给了我,我套到了这些消息后,才送他上路,事后也证明,这家伙真是个书呆子,此事还真的没有骗我呢。”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要是殷仲堪多几个心眼,那这几块黑手党的镇守令牌,也就会彻底地失落了。”
陶渊明摇了摇头:“令牌其实没什么,失了还可以再做,黑手党以前的总部,王珣带我去过,那边才是关键,其实,这个时候的黑手乾坤,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多年来储备的军需物资,已经在内战中全部消亡,若是殷仲堪还有军械粮草,又怎么会落得这个境界呢?他自己一无所有,还能给我留下什么?”
刘裕沉声道:“可是你居然拿这些东西,去引诱刘毅?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刘毅以前就跟我是朋友,他喜欢附庸风雅,结交士人,而我当时和王珣交好,他想跟王珣搭上关系,就从我这里下手,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我知道,他同样有一颗不甘寂寞的心,野心勃勃,于是,当我取得了黑手党的镇守令牌之后,我就冒险与他见面了。因为当时虽然你也没有上位,但是看起来桓玄更有可能成为篡位的帝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找个能暗中制约他的地下组织,这就是黑手乾坤。”
刘裕咬了咬牙:“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要反对桓玄,我才应该是最有实力的那个,还有为何希乐连胖子都找了,也不来找我?”
陶渊明微微一笑:“就冲你跟黑手乾坤的恩怨,找谁也不能找你啊。我要是当时找你加入黑手党,你怕不是要把我绑了去领赏吧。”
第4264章 虽远必诛为百姓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我恨的是郗超,王凝之这种祸国殃民的小人,奸贼,并不恨谢安这样心怀家国,造福百姓的人,即使知道谢安是黑手党的镇守玄武之后,我也没有改变这个看法,在我心中,他仍然是值得尊敬的相公大人。所以我恨的不是黑手乾坤这个组织,而是这个组织中的某些人而已。”
陶渊明哈哈一笑:“这么说来,我还误会你了,不过也没关系,你不讨厌谢安,是因为他对你有恩,而且你的发展,一直受到谢家的恩惠,或者说,从头到尾,谢家的人,无论是谢安,谢玄,谢道韫,还是王妙音,都没有伤害过你。”
说到这里,陶渊明的眼中冷芒一闪:“但有一件事是无法改变的,无论如何,谢安都是要代表世家大族的利益,也是要为他谢家的利益服务,就象组建北府军,表面上看是为了大晋抵御胡虏南侵,但实际上,仍然是想借此机会组建谢家的私兵部曲,以压过其他三家镇守准确地说,他是有了背离黑手乾坤之心,所以才会给其他三家联合收拾,落得如此下场。”
刘裕沉声道:“但他这样做是和国家利益保持一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起码那时候,北府军的建立,是保全大晋,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至于我和谢家的关系,谈不上他给我恩惠,而是相互成就,他给了我从军报国的机会,我浴血杀敌,保家卫国的同时也让自己名震天下,即使没有谢家,没有北府军,我也会从军杀贼,也能建立功名的。”
陶渊明冷笑道:“我们无法作这种假设,也许,没有北府军的这个团队,没有谢家打造的军械和粮草,你在别的部队里,只会是无名的小兵,战死沙场,除了你的亲友外无人得知呢。就象天下这么多的部队,也打了不少胜仗,可有几人能象你一样扬名立万呢?如果不是谢家想要重点打造北府军,想要栽培你这个准女婿,你肯定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刘裕平静地说道:“这些都不用假设了,我确实可能离了北府军就死得无声无息,但不管在哪个军队,我都会尽力杀敌,保家卫国,就算战死沙场,也是死而无憾,我后来从草原回来之时,没有北府军,只有一帮信我,爱我,愿意随我一起冲锋陷阵的兄弟,不也能立下守卫洛阳,为国击退西燕大军的功劳吗?陶渊明你这种借人势力才能出头的想法,只限于文人墨客之中,对我们军人,并不是太适用的。”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这么说吧,对于黑手党,我并不是象你说的这么因为其中的几个镇守害过我,而深恶痛绝,我甚至可以接受,他们的组织为了限制皇权,防止一个独夫暴君的出现,而要在暗中分权的这种理念。就象京八党,是为国浴血的武夫将士们的组织,一旦出现昏君无道,要军队去为非作歹,甚至屠戮平民百姓,那我们这个武夫组织,也不能随便奉命而为!”
陶渊明的脸色微微一变:“什么,你建立京八党,也是想抗命不从?”
刘裕沉声道:“我一直认为并且坚信,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一个皇帝,或者是几百个世家贵族的天下,我们建立国家的首要目标,是为了保护百姓,不仅是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更是要给他们提供一个安居乐业,有希望,有发展机会的环境,人世间虽然有很多不平等的地方,但这不应该永远存在,所谓的富贵高低,应该是由自己后天的努力去争取,而不应该由出身就决定。”
“即使是皇帝或者是统治者,也有错的时候,如果是为了维护皇权,就可以残害百姓,那这样的皇帝就不配再继续呆在皇位之上,而作为我们的国家,要保护每一个大晋的子民,如果一个人也保护不了,那又何以保护千千万万的人呢?”
“我去年北伐南燕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刘裕是好大喜功,为了自己的功名而擅自开战。但他们也不想想,我如果真的贪图功名,何必去打拥兵数十万,铁骑所向无敌的南燕呢?我去灭西蜀,平广州,甚至夺取后秦的中原地区,收复洛阳,不都比招惹南燕更有把握,更容易吗?明明有捷径不去走,却要选一条最艰难的路,是为什么?”
陶渊明有些半信半疑地看着刘裕:“莫非,你还真的是为了那两千多给掳掠的淮北百姓,要夺回他们?”
刘裕朗声道:“当然,而且不仅是要夺回那些被掳掠的百姓,更是要为数千被南燕入侵时杀害的我军将士与官吏,还有平民百姓讨回公道。也许在身居高位的某些人眼里,在一些世家大族眼里,他们都是如蝼蚁一样,无关紧要的存在,甚至在你陶渊明这个大诗人的眼里,也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只当他们是无足轻重的尘埃一样,但在我刘裕眼中,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我们大晋作为国家,我们这些人作为文官武将,必须要保护的人。”
“汉朝的陈汤尚知,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现在我们大晋虽然国力不如汉朝,但身为掌国家,执天下大权的人,必须也要有这样的意识,如果我们自己连子民百姓都不珍惜,不去保护,那我们有何脸面,有何理由去接受他们的税赋,我们吃的粮食,穿的衣服是他们给的,衣食父母如果都不在乎,那还能在乎谁呢?”
陶渊明长叹一声:“我相信,这是你刘裕的真实想法,在你面前,我不得不说,我有时候会感觉到自卑,我嘴上是天下苍生,百姓福祉,但在我这里,要我牺牲自己的性命,家人,去保护那些陌生的百姓,我自问是做不到的,冲着这点,我必须要佩服你,但是,即使如此,我仍然不会改变我的观点,那就是你越是这样想,对国家,对百姓的危害越大!害死那些淮北军民的,不止是南燕,你的责任更大!”
第4265章 移民屯粮招虎狼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笑道:“这话听起来太有意思了,我怎么个害死那些江北军民了,你倒是说来听听呢?”
陶渊明冷冷地说道:“你一直说南燕对你如何如何,天道盟的黑袍是多么多么地邪恶,可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自己会挨打呢?如果不是你往以前处于半不设防状态的江北移民充军,加强粮草的储备又怎么会招来别人的攻击呢?”
刘裕沉声道:“一派胡言江北是大晋的国土,又不是南燕或者是胡虏的,我在自己的国土上充实百姓,增加仓储又惹了谁害了谁了?”
陶渊明哈哈一笑:“自永嘉以来,大晋早就和北方的胡虏有过这种默契,在接壤的地方,不设重兵,不积粮草军械,你是当兵多年的,应该知道屯积这些是为了打仗,至于作战的对象是谁,不就是靠得最近的胡虏国家吗?”
“想当年,庾翼执政的时候,在荆州夺取了实权,然后派名将毛宝出兵南阳盆地,在汉水沔水一带进占邾城,屯积粮草,驻扎精兵,结果北方的石赵一下子就看穿了他们的北伐意图,抢先下手,攻克邾城,而毛宝也投水而死。这种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只不过你是报了侥幸心理,以为跟慕容德有了和约,以为你的老婆是南燕的长公主,能阻止战争,就想着偷偷地先把这事办成了,哼,刘裕,你不仅害死了数千江北百姓,连慕容兰,你的夫人,也可以说是死在你手!”
刘裕静静地听着陶渊明说完了这段,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人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久久不绝,但是刘裕却是冷冷地看着陶渊明,不发一声,直到陶渊明笑累了,对刘裕的反应有些奇怪,转而盯着刘裕沉声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啊,刘裕,要是冒犯了你亡去的夫人,那我向你道歉,但就算道歉,也改变不了我说的事实!”
刘裕突然笑了起来:“陶渊明,你以为你说的就是事实?太可笑了枉你满腹经纶,却居然连这些基本的道理也不懂,还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陶渊明胀红了脸,厉声道:“我说的哪里不对了,你有本事说出来!”
刘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按你的说法,江北也好,南阳也罢,只要与胡虏接壤的地方,就不能驻军,屯粮,就不能有任何威胁到对方的举动,哪怕我在江北还没有派大军入驻,只是移了一些江南的佃农们过去屯荒种地,也成了是我招来了南燕的攻击,是我背弃了跟南燕的盟约。请问,大晋是这些北方胡虏的仆从或者是属国吗?他们可以在边境驻军,打草谷,随时劫掠和攻击我们大晋的百姓,而我们就算移些百姓种地,存些粮草谷子,也是不行?”
陶渊明的嘴角勾了勾,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敌强我弱,胡虏在百年来一直处于军事上的优势地位,加上他们骑兵众多,人人能战,来去如风,而且,还不事生产,专门以劫掠为生,碰到这样的胡虏,除非你真的是准备一战灭了他们,不然在边境上屯粮移民,就等于是在虎狼的面前放上一块大肥肉,还能不刺激他们前来抢劫掳掠吗?”
说到这里,陶渊明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除非,你是故意想扔下这块大肥肉,给南燕先出手,然后就有口实举大兵,打灭国之战了。刘裕,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能说你用心更险恶,拿千万百姓和将士们的性命,为你找一个开战的理由,你真是不个不折不扣的战争狂人!”
刘裕不屑地摇了摇头:“战争理由?就算江北给掳掠之后,朝议之时,满朝文武都是一边倒地反对出兵,除了有自己小算盘的刘毅和孟昶,还有一个臧熹之外,没有一个人支持出兵,就连刘穆之也是想着息事宁人。你觉得我能这样挨了打后还没人支持还手,是用心险恶?”
陶渊明的眉头一挑:“就算你不是故意这样,也说明你是愚蠢,大家不支持开战是因为觉得敌强我弱,你打不赢而已。之前上百年的战争,早就无数次地证明,我们大晋的步军,到了北方,不是胡骑的对手,就是你本人,当年在五桥泽也是惨败在慕容氏的铁骑之下,甚至还因此成了人家的俘虏,流落草原。这样如何让大家相信你能胜利呢?”
刘裕朗声道:“此一时,彼一时,淝水之战就是对我们大晋男儿完全可以打赢胡虏铁骑的最好证明,至于五桥泽之败,那不是我们正面打不过燕贼,而是刘牢之贪功冒进,军纪不严,给人伏击纵火而导致,那次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军官,无指挥之权,如果是我指挥,北方早就平定了,哪还有后来慕容老贼的重建后燕呢?”
“再往后,我曾经率两千北府老兵,驰援洛阳,大败西燕慕容永的四万大军,再次证明了我们完全可以打败这些北方铁骑,又何来不是对手的说法?只能说你们这些人还活在过去,既不知燕国入主中原多年,战斗力早就下降,也不知我们北府军将士身经百战,早就可以正面和敌骑抗衡,在青州作战,只要攻敌必救,不让其分散游击,发挥其机动性的优势,逼其与我们正面决战,那我们完全是有把握战而胜之的。最后我一举灭燕,这结果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陶渊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都无话可反驳,久久,才恨恨地说道:“你这是赌博,拿国运赌博,只不过这次成功了而已,哼,要是上次慕容德不是看了慕容兰的面子,跟你议和,只怕江北之地早就成了人家的地盘,你说的这一切,都无法实现!”
刘裕哈哈一笑:“陶渊明啊陶渊明,你对上次慕容德为何会南下都不知道,说这话不脸红吗?”
第4266章 阅兵讲武别有意
陶渊明咬着牙,明显是在压抑着自己的忿怒,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刘裕,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上次慕容德举行了四十多万步骑的阅兵大会,然后挥师南下要直接夺我江北之地,难道不是事实?如果不是你靠了慕容兰说情,慕容德怎么会跟你定下互不侵犯的和约而退兵呢?”
刘裕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慕容德那次犯我大晋一来是受到了黑袍慕容垂的唆使,但更重要的原因,是看到大晋新经历了桓玄篡位,然后我又推翻了桓玄,政权的更替频繁,而大晋的精锐在这一阵的内乱中,消耗很大,所以慕容德才有了南征之心。”
“但是慕容德在这时候,也是刚刚流亡南燕,经历了后燕国破家亡之痛,北边的北魏是他真正的大敌,按理说,是不应该出动大兵攻晋的,因为一个失误,若是兵败,非但与大晋为敌,更是可能国内空虚,给北魏一举攻灭。”
陶渊明的眉头一挑:“可他还是进攻了,因为当时江北几乎空无一军,完全无法抵抗,天与不取,必将后悔。”
刘裕摇了摇头:“南燕当时连齐鲁之地都没有稳定,哪还有能力来消化江北之地?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执政,还没有开始向江北移民,长期以来,江北六郡之地,都是地广人稀,物资疲乏,连胡虏都懒得来占据,当年石赵大乱,姚襄率部族从北方而来,在淮北呆了一年多就只能放弃,举部西归,可见这里的贫穷和落后,南燕在这个时候进攻此地,满足不了他们靠掳掠来以战养战的需要。”
陶渊明喃喃地自语道:“是啊,我也去过江北,那确实是非常地荒凉和贫穷,那慕容德难道是想干脆打过大江,直取吴地?”
刘裕冷笑道:“所以说你这不过是书生之见,慕容德当时并非后燕的皇室诸子,按理说是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更不用说当时后燕皇帝慕容宝尚在,而且去了北方的辽西故地,慕容德不过是以一个宗室王爷的身份,带了邺城的守军,一路南下,收拢那些没来得及逃亡塞外的鲜卑人,就象当年西燕的慕容永一样,好不容易摆脱了北魏的追击,在齐鲁之地立足仅此而已。”
“在战乱时期,人人自危,所有鲜卑军户都认为只有跟着慕容德才能活下来,这才愿意听他的号令,但到了南燕之后,安定了下来,这时候骄横的各路部落首领,就未必听慕容德的号令行事了,尤其是南燕这里,到处是汉人的大族豪强,占了不少良田美地,这些习惯了打家劫舍,以战斗为生的鲜卑人,就象老鼠进了米仓一样,无法无天,到处劫掠了。”
“可是慕容德毕竟是有见识的人,知道到了中原,不可能再象草原上那样以抢劫和战斗为生了。毕竟鲜卑人不会农耕,不事生产,要想建国必须靠汉人的耕作,这就不允许他们去打劫国内的汉人,可是如果不允许劫掠,那这些鲜卑首领又不会听命于他,所以就只能把矛盾外引,借着发动对大晋的战争,进行一定程度的掳掠。”
陶渊明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的意思,他调动大军来攻打江北,只是作作样子,吓唬一下我们,逼你交出求和的军粮,以安抚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