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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053节

  刘藩站在刘毅的边上,恨恨地说道:“这些家伙,还趁着搜索敌营在打秋风,可真得好好地治治才行,大哥,我去收拾他们!”
  刘毅摆了摆手:“还没正式接战,就因为这点小事而军法处置自己人,不太合适,想当年祖逖将军北伐之前,也是放纵部下劫掠建康城的富户,让他们尝到这种打仗有所斩获的好处,这样才能刺激他们的战意。这也是我们北府军的老传统了,刘牢之掌军之时,就经常这样干,允许大家自己取战利品,要都跟寄奴那样,缴获也不是自己所得,那还有多少人肯卖命呢?”
  刘藩勾了勾嘴角:“可我们毕竟是官军啊,总有军纪约束,这样搞,不太好啊,传出去后,也会给人参上一本的。”
  刘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阿藩,你是不是跟寄奴呆得太久,脑子都不够用了?他是因为手中有封官许爵的大权,可以在战后评定功绩,给人升爵分地,让人效力,我们可一直不是这么做的,全军几万,十几万人,能功劳够得上给爵的能有几个?大多数人不就是图拿点钱后回家置业娶老婆吗?所以那些信了寄奴画大饼的傻瓜才会跟他,不吃那套的老兵,悍将,都会跑来跟我。”
  说到这里,刘毅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一指自己身后的大寨之内,军营严整,刀兵肃然的上万全副武装,却是鸦雀无声的战士,说道:“看到没有阿藩,我的豫州兵马,比起刘裕围攻广固的军队,如何?”
  刘藩点了点头:“大哥的部下,确实甲兵犀利,装备精良,也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宿将,这一看就是精锐啊,也难怪这支兵马,能在这里挡住妖贼一年之久呢。”
  刘毅冷笑道:“要不是我想静观刘裕征讨南燕的成败,也以何无忌为戒,不轻兵冒进,而是选择了固守,以我的这两万精兵,足够在正面打垮妖贼主力了,这一年来,孟怀玉带着七千人马,在这寻阳前线与妖贼大小三四百战,胜少负多,若不是如此,妖贼的十万大军,怎么会寸步难行呢?”
  刘藩叹了口气:“我说大哥,咱们这样把孟怀玉就这样打发回去守历阳,是不是有点太过了?让人在这里出力了一年,在进攻的时候把他换走,孟昶孟彦达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
  刘毅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怀玉在这里作战近一年,大小数百战,已经疲惫不堪了,打进攻,要用生力军,而不是疲兵,这个兵法原理,他孟昶不懂,你刘藩还不明白吗?孟怀玉自己不明白吗?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给他立功的机会,让他回去休整十天半个月,等我击破了妖贼正面之后,再让他带上生力军前来与我会合,到时候扫荡荆南诸郡,甚至是继续西征灭蜀的功劳,我都给他留着呢。”
  刘藩的脸色一变:“真的不等寄奴的大军前来了吗?就靠我们单干?”
  刘毅咬着牙:“围攻广固,他刘寄奴给我们留了什么?他要我在这里留守,给他挡住妖贼,保住建康,现在我顶了一年,他灭了南燕,就要带着得胜之师回来摘果子了?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吗?”
  刘藩叹了口气:“可天下尽人皆知,这一年是我们正面顶住了妖贼啊,刘裕就算回来击破妖贼,这首功仍然是大哥你的。”
  刘毅气得一跺脚,让这箭楼顶上的灰尘一阵洒落,他恨声道:“谁最后能斩了卢循和徐道覆,谁才是灭了妖贼的首功之臣,之前拖得再久,也不是头功。要是我们之前西征的时候,最后不是我指挥斩杀了桓玄,桓振,而是刘裕带兵来完成这些事,我还有这三巨头的地位吗?”
  刘藩咬了咬牙:“可是,只靠我们这两三万兵马,真的可以打败十几万妖贼大军吗?是不是太冒险了点?”
  刘毅冷笑道:“兵贵精不贵多,气贵锐不贵久,妖贼起兵之初,也不过万余三吴老贼,加上两三万在岭南新招募的蛮夷部落,后来发展到十余万,不过是一路招降纳叛而已,这些新附之军,不过是见风使舵而已,看妖贼势大则投奔,一旦觉得他们处于下风,就会纷纷叛离。”
  说到这里,刘毅一指前方的营地,说道:“就象这前方的敌军大营,为什么会一夜之间,人去营空?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在里面搜索,起码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这是真的在溃散,绝不是虚营设伏,加上半个月前,敌军的巨舰和船队也已经借着攻打江陵的名义西去,这是被我们的侦察所证实的,就连刘道规和我们在荆州的斥候也来信反映,这些船队确实到了江陵一带,而不是埋伏下来,阿藩,这么多情报结合在一起,你觉得证明了什么事?”
  刘藩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妖贼真的是想见好就收,回头攻打江陵,形成荆扬对峙的半壁江山吗?”
  刘毅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终于反应过来了啊。这一年来他们也清楚,想在陆地突破我们的水陆大营,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了,惟一的希望就是趁着主力尚在,尤其是水军还在,集中兵力拼一把,水军先夺取江陵外城水寨,陆军主力再跟进,围攻江陵,而在从寻阳到豫章一线,靠着新收编的这些散兵游勇,节次立营抵挡,拖延时间。你说,我们还能再继续跟他们慢慢相持吗?”
  第4122章 憧憬战后权与地
  刘藩突然双眼一亮:“照这么说,其实妖贼应该早就撤军了是吗?不是昨天一夜之间撤离的?”
  刘毅微微一笑:“是的,从他们把船队撤走的那一天,其实陆军也在悄悄地撤了,只不过,他们是用添油减油的诈术而已,每天白天会让我们看到有一批批的新增军队开进大营,但这些不过是他们新收编归顺的散兵而已,真正的老贼主力,恐怕早就分批在夜间离营了。”
  刘藩若有所思地说道:“既然如此,为何大哥不早点追击,强行破营呢?”
  刘毅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这么急呢,早点追击破营,那就逼得敌军撤退不成,要回身再战,敌军如果军心没有完全崩溃,那不管是老贼还是新附的小妖,都会拼死一战的,我们就算打赢,也是损失巨大,后面无力再派出大量的兵马去攻占荆南和岭南之地。”
  “上次西征就是这样,因为之前打桓玄时一路猛冲猛打,虽然灭了桓玄,但我们自己的兵力不足没有借机发展出大军,连江陵都无兵助守所以让桓振反攻得手,差点功败垂成。后来是吸取了教训稳扎稳打,利用鲁宗之去消耗桓振,我们则在后面收编桓楚的散兵败将,半年功夫,就扩张到五万大军,有了这个实力后,桓振自然也就一举击破了。这才是用兵之道,明白吗,阿藩?”
  刘藩点了点头:“我们确实是借着上次灭楚的战事,大大地扩展了自己的实力,不止是桓楚旧部,以前吴地,江北的大量老北府兄弟,还有些异族的骑兵也都加入了我们,都是因为大哥你处事公正,跟着你打仗,能捞到好处。”
  刘毅得意地摸着自己的胡子:“要人效力,总要给人现实的好处,象刘寄奴那样,嘴上满口仁义道德,天下苍生,可要是连手下兄弟们的成家立业都满足不了,谈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要不是他朝中有权,刘胖子这些人能给不少兄弟加官晋爵,靠了爵位去分新占之地,只怕他那套,早就玩不转了。”
  说到这里,刘毅顿了顿:“这回他灭了南燕,可南燕之地,要么留给以前的齐鲁豪强,要么要分给建康城的世家大族,十万将士,血战一年,最后却几乎没什么实际的回报,哼,我倒想要看看,到时候他拿什么去封官许愿!”
  刘藩叹了口气:“寄奴哥他有时候确实是给自己的这套道德仁义限制住了,不过,认同他这套理念,愿意为之效力的人也不少,王镇恶,朱龄石,沈田子这些后起之秀,都是这么来的。就连在荆州的刘道规和檀道济他们,也是如此。”
  刘毅冷笑道:“阿藩,你以为这些后起之秀新一代的北府将帅,是真的信了他刘寄奴的这套仁义道德?哼,他们一个个都是想要建功立业的家伙,就跟我们当年投军一样,跟着刘裕可以立功,自己则能累功加官晋爵,至于战后的分配,与这些人有何关系?你觉得他们将来可以分任大州刺史,裂土一方,还要在乎这点战后的掳获?”
  刘藩睁大了眼睛:“那你的意思,是这套仁义道德,保境安民的模式,走不通吗?只是寄奴在时,可以维持,他如果权力不在手,就会崩溃?”
  刘毅点了点头:“是的,天下的人心,不可能跟他说的那样高尚,流血牺牲,是为了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黎民百姓,越是悍将锐卒,越是拿命去拼富贵,就越是想要出人头地,这富贵二字,不就是要通过战后的掳掠与封赏才有的吗?如果让狼不去吃羊,那狼也只会变成狗,刘裕可以用权力来刺激年轻的将帅们为之效死,但久而久之,普通的小兵得不到好处,最后还是只能到我这里来。”
  刘藩笑了起来:“所以,大哥你是想在这战中立下大功,亲自掌握大权,再用权力,也能封赏优秀的年轻将帅,让王镇恶,沈田子,檀道济这些后起之秀,都为你所用吗?”
  刘毅满意地说道:“寄奴能给这些年轻将帅的,无非是爵位和将军之职,因为现在他大权在手,可以按自己的意志来封官许愿,以前京口建义,因为一时的情势,我和无忌推他为盟主,不过是为了成就大事的暂时相让而已,结果他却借此机会,一直独占大权,这人事的任免,都是与刘胖子自行商议,把我和无忌外放州郡,排除出权力中心,只恨你这脑子,人家给你个兖州刺史,你还觉得得了多大的便宜,真的是愚蠢!”
  刘藩的脸微微一红:“大哥教训得是,这回我也有点明白过来了,只有大权在手,才能在战争中得到最多的回报,作战时也能承担最好的任务,我这回听大哥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比如现在,我认为可以去追击妖贼,一举破之了,如果让我为先锋,我愿意领命出战。”
  刘毅笑着拍了拍刘藩的肩膀:“好兄弟,这回我调你回来,甚至把孟怀玉给支走,就是要咱们兄弟齐心,共立大功的,刘裕之前叫我不要出击,还说事成之后把荆州刺史的位置给我,哼,我需要他相让?荆州我自取之,不需要看他脸色,那位置,以后是你的。”
  刘藩的脸色一变:“你是说,要我接替道规,出任荆州刺史?”
  刘毅正色道:“是的,谁打下来就是谁的,刘道规虽然守住了荆州,但这次战争中丢掉了荆南的湘州之地,如果我们收复了江州和荆南,大破妖贼,那江州,荆州,广州的地盘,以后就全是我们的,刘裕灭了南燕,那青州之地他说了算,可我灭了妖贼,哼,到时候这些地方,就是我来分配了。”
  刘藩的眉头一皱:“这样不太好吧,道规哥他苦守荆州,击破了桓谦,苟林两路强敌,最后却是要剥夺他的荆州刺史,恐怕朝野清议,不会通过的。”
  第4123章 坐山观虎得私利
  刘毅冷笑道:“朝野清议?清个鸟议!不就是世家高门的态度吗?这些个混吃等死的寄生虫,他们又懂什么?现在他们没了掌兵控军的能力,也只剩下见风使舵的本事了,哪怕是桓玄,带兵进京,都能吓得他们跪地求饶,拥立劝进。”
  刘藩摇了摇头:“大哥也不能这样轻视世家高门吧,毕竟他们掌大晋的中央大权已历百年,吴地的粮草,军械,人力尽归其所有,我们打仗需要的物资供应,还离不了他们的支持。就连刘裕这回北伐南燕,若不是得到他们的供应,恐怕也是无法打上一年,直到灭国的。”
  刘毅勾了勾嘴角:“天下产兵产粮的地方,又不止他一个吴地,我的豫州经营了数年,也足够供应五万大军作战三年的了。更不用说江州,荆州这些重镇,只靠本地的产出和人力,就足够组建军团。这些年来我靠着刘婷云,拉拢了不少世家子弟象谢混,郗僧施这些世家的头面人物,都已经为我所用只要我这次能顺利地击败妖贼,象上次西征一样作为主帅独占大功,那他们一定有办法帮我争取朝中的大权,至少,刘裕当车骑将军,我也可以当个骠骑将军,大家平起平坐,平分天下!”
  刘藩咬了咬牙:“可是你既然拒绝了刘裕的提议,自主发动进攻,以主帅的身份平定妖贼之乱,那他原来答应的让出荆州刺史的提案,就不作数了。难不成你还能发兵强攻刘道规,夺取荆州之地吗?”
  刘毅冷笑道:“阿藩,你想想,上次我们西征打败桓玄之后,继任的荆州刺史是谁?”
  刘藩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色:“是司马休之啊,只不过他手中无兵无将,本人也没啥本事,带了几百亲兵护卫上任江陵,结果桓振突袭江陵,他直接就弃城逃跑,事后给追究责任,罢免了他的荆州刺史之职,改任会稽郡守。而荆州刺史的职务,也就此落到了刘道规的头上。”
  刘毅满意地点头道:“这就是了,只要是在这刺史任上作战不力,保不住所在的地方,那按大晋的律令军法,接下来就得丢官罢职了。无忌之所以会轻兵冒进,错误地判断形势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作为他辖地重镇,也是进攻岭南前哨基地的南康失守,他身为刺史,必须要夺回来,不然以失土之罪,他这个征南将军的位置,也难保住啦。”
  刘藩的眉头一皱:“这么说来,刘道规在之前的战事中,失掉了荆南诸郡,只有武陵郡现在还在檀祗的手中苦苦支撑,那已经是论失地之罪,可以罢免他的刺史之职了?”
  刘毅正色道:“现在还在打仗,临阵易将是兵家大忌,所以此时无人能弹劾刘道规,也无法换人去顶替他。但战后评定的话,他打败桓谦,苟林的功劳不足以抵消他失掉荆南诸郡的罪,只要不是让他夺回荆南诸郡,那我到时候指使谢混他们上表弹劾刘道规,只怕连刘裕,都保不住他了。”
  “最多到时候我把兖州刺史之职让给他,换取刘裕交出荆州和江州,广州这三个地方,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是跟刘裕平起平坐。到时候你掌荆州江北之地,让阿粹接手荆南四郡,我仍然出镇豫州,而江州之地让给孟怀玉,这样我们兄弟和盟友老孟家,就占了大晋西边的半壁江山。”
  “而广州之地,等消灭妖贼之后,可以让羊邃或者是赵毅接手,要么就干脆送给谢混当个人情,反正那地方也不指望产兵出粮,建康城中的世家高门喜欢到那里搜刮钱财,就让给他们好了。”
  刘毅想到这里,一阵得意,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继续说道:“至于西边的谯蜀,等灭了妖贼之后,就用得胜之师将之击灭,蜀地原本就是毛家占有的,结果上次灭桓楚的时候,毛家遭遇了大难,全族死光,就剩下个毛修之因为护卫祖父的棺材回京而逃得一命。小毛这些年一直跟着我和刘道规,算是我的半个部下,到时候西征军就交给他两万人,让他去收复蜀地,为毛家报仇,事成之后,他必感激我给他这个机会,也一定会效忠于我。”
  刘藩笑了起来:“大哥原来一切早就安排好了,那么我们还等什么呢,请下令让我出击吧,现在妖贼的水师船队没了,我们完全可以水陆并进,直接把他们打垮的。”
  说到这里,刘藩一指前方的天师道大营,沉声道:“就象大哥所说的那样,妖贼的主力老贼恐怕早就在前几天换防时跑了,留下杂牌部队在这里拖延时间,结果这些人发现给抛弃了,他们也不傻,干脆就连夜抢了辎重,作鸟兽散,这说明妖贼的军心已散,只要我们再加一把劲,趁胜追击,必然可以象当年吴地平叛那样,一路追着妖贼打,打到他们彻底溃散为止!”
  刘毅摆了摆手:“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太急,阿藩,妖贼毕竟有徐道覆这样的老贼指挥,深通兵法,也许现在只是迷惑我们,引诱我们轻兵冒进罢了,他们的主力并没有给我们打败,甚至没有受到致命地打击,就算是回师了,那战斗力尚存,逼急了回身跟我们决战,我们离开了坚固的营寨,野战中即使获胜,也会损失惨重,到时候可能无余力去扩大军队规模,收复荆南之地。”
  “要是我们跟妖贼拼了个两败俱伤,反倒是便宜了刘道规,让他趁机收复荆南诸郡,到时候我们刚才所说的所有好事,都没法继续了。”
  刘藩的眉头一皱:“那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妖贼主力退回去,甚至联合水师船队攻打江陵吗?”
  刘毅哈哈一笑,拍了拍刘藩的肩膀:“没错,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不让刘道规困守江陵,与妖贼拼个你死我活,那如何让我坐收渔利呢?最好是江陵被围,刘道规拼死守城,快支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再去救他,到那时候,这荆州刺史恐怕他自己也没脸当下去了吧。”
  第4124章 稳扎稳打步步营
  刘藩咽了一泡口水,说道:“那,那我们是不是太对不起道规哥了,就这样坐视他给妖贼围攻?万一他没守住江陵城呢?”
  刘毅冷笑道:“那就是他的命,当了这个荆州刺史,就得保境安民,靠自己的力量来对抗外来的强敌,荆州本就是大州重镇,从大晋开国以来就是第一强藩,对抗北方胡虏国家的首当要冲,从庾氏到桓家父子,几十年来屡次打败强大的胡人军队南下,这妖贼不过十余万兵马,核心的老贼也只有数万人之多,要是连妖贼来袭都打不过,那只能说明刘道规无能,刘裕看走了眼,举亲不举贤这不更是一条弹劾他的理由吗?”
  刘藩叹了口气:“不过,我们当年起事的时候可是发过誓的,情同手足绝不能背叛兄弟,咱们要是见死不救岂不是…………”
  刘毅突然厉声吼了起来:“情同手足?不背叛兄弟?他刘裕做到了吗?当年大家一起起兵,一起流血牺牲,一起冒了灭族的风险,最后为啥好处都成他一个人的?我们其他人都要居于其下?大晋的江山,就成了他刘裕的私产,想给谁就给谁,想分谁就分谁?就连没参加建议之事的刘敬宣,因为跟他关系好,回来之后就能跟我们平起平坐,甚至连攻打蜀地的大败,他和刘道规都能安然无事,异地继续为官,凭什么?”
  刘藩一时语塞,无法回答,久久,只能叹道:“刘裕确实这些事上处事不太公正,但不管他怎么样,这回道规是生死存亡之时,我们总不能看着他城陷身亡,荆州也是大晋的根本,一旦落到妖贼手中,对我们也是大大不利啊。”
  刘毅冷笑道:“我说了不救江陵吗?我说了坐视刘道规完蛋吗?我只是说,现在不能急着轻兵冒进。我的豫州军团,让怀玉指挥前军,在这一带顶了妖贼快一年,他荆州可有一兵一卒来帮过我?我能在这里靠一万多的人马顶上一年,刘道规靠了天下坚城的江陵,拥兵数万,难道连几个月都顶不住?要是他真的给妖贼一下子就灭了,那说明他也就是跟司马休之一样的饭桶,恐怕刘裕都不好意思有这样的弟弟呢。”
  刘藩跟着笑了起来:“道规哥的本事,我们还是知道的,要是换了刘道怜这个白痴,可能确实会守不住江陵,但有他在,连以前那么艰难的时候都撑过去了,这回就算妖贼大军来袭,也不至于给人短时间内就攻克江陵。”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妖贼这回有巨舰有船队,如果拼了命的强攻,可能通过突破水寨的方法,先占领江陵的外城,毕竟江陵临江,以往很少有从大江方向攻城的,主要的要塞是集中在北边陆地方向,若是妖贼通过攻克水寨的模式来攻城上岸,那确实不太好说呢。”
  刘毅勾了勾嘴角:“就算破了水寨外城,还有内城呢,足够坚固,也能守上很久,道规手下现在可是有数万精兵,连鲁宗之都跟他合兵一处,哪有这么容易给妖贼破城?就算极端一点,江陵城给攻克,难道他就不会再收拾部队,退保雍州吗?妖贼现在虽然撤军,但锐气和主力还在,在这个时候跟他们冒然决战,对我们不利。让刘道规靠了江陵城来削弱与消耗他们,等妖贼的精兵耗得差不多了,锐气下降之时,我们再出手,当可全胜!”
  刘藩的眉头微皱:“可要是妖贼不打江陵,而是直接撤回荆南甚至是广州,或者是打通跟谯蜀的联系,转攻武陵郡,消灭檀祇所部,那可怎么办呢?”
  刘毅冷冷地说道:“武陵郡是荆州治下,檀祗也是刘道规的部将,不归我管,要是我管得太宽,反而是越权行为,再说檀祗也算是名将,能在这一年内撑下来,也证明了他的本事,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撤,没什么大不了的,武陵那里有很多蛮夷部落,散居山中,他平时要是安抚得不错,去那里躲躲是没问题的,要是妖贼直接撤回荆南,江陵的危机解除,我可以率兵跟刘道规合兵一处,到时候怎么出兵救援檀祗,那可就是我说了算啦。”
  刘藩笑了起来:“可要是你不听刘裕的话,擅自出兵,那平定妖贼,就未必由你挂帅指挥了呀,刘道规能听你的话吗?”
  刘毅不屑一顾地摆了摆手:“要是按这种名份,那鲁宗之还是雍州刺史,安北将军呢,跟他刘道规的官位也是相近,为什么鲁宗之现在要听刘道规的节制和安排呢?再怎么说,我是北府三巨头之一,比他刘道规还是要高上半级的,朝廷没任命他为讨妖贼的总指挥,没说我归他节制,那最后就一定是他得服从我的指挥,哪怕刘裕来了也不好使。”
  刘藩点了点头:“确实,大哥你是公认的北府三巨头,威名赫赫,当年西征的时候,道规哥就是你的副将,别说是他,就连无忌哥要是现在还活着,恐怕也得受你节制,除非刘裕亲自前来,不然整个大晋,无人能居你之上。”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一闪而没:“所以,我不能给刘裕这个机会,他给我写那个信,就是想要拖住我,不让我有挂帅建功,主动出击的机会,因为他这一年在南燕打得非常艰苦,部队疲劳,又发生了瘟疫,这个时候就算想来抢功,都是有心无力,所以只好想稳住我几个月,等他调整好了,他来抢功的速度,会比他打南燕还快,妖贼没有我们的情报,不知道他那里的情况,更不知道军中有瘟疫现在无法全军压过来,所以吓得提前就要跑了。”
  说到这里,刘毅冷笑道:“所以,我们的打法,就得是稳扎稳打,步步出击,千万不能急,不能留在营中不动,坐失良机,也不能急着出兵中了妖贼的埋伏或者是把他们逼急了拼命。每天前行五十里,跟在妖贼的后面,保持足够的压力即可,阿藩,今天你就当先锋,只需要占了妖贼的这个空营,就算胜利!”
  第4125章 真溃假撤前锋判
  刘藩有些明白过来了,说道:“就是让我带领先锋也就是我的本部人马七千人,一直跟在妖贼后面,搜索前进是吗?”
  刘毅点了点头:“正是,保持跟妖贼大军三十里到五十里的距离,如果他们返身回来作战就稍稍后撤,我的大军与你相隔五十里,会赶来会合,在敌军到来之前,抢修工事,建立阵地,静待妖贼。”
  刘藩勾了勾嘴角:“那水路上呢?要是妖贼的船队突然载着大量的军队,直插我们后方,断我粮道与归路,那可怎么办?”
  刘毅笑道:“这点不用担心,要是大军从陆地行进,我也一定会派水师战船沿江跟进,搜索江面,如果敌军有大量的船队从江上过来,是无法隐藏的,一定会给我们发现。到时候我们可以看情况而定,妖贼若是大规模船队来袭,那说明他们是想诱我们陆地主力出击,再以水师前突,断我归路粮道。这种可能,我必须要考虑。所以,你说咱们还能轻兵冒进,求什么全歼敌军的战果吗?”
  刘藩恍然大悟道:“还是大哥想得透澈,是小弟刚才唐突了。”
  刘毅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陆战上,我从不怕妖贼能如何,他们最多也就是打打埋伏而已,正面与我们北府精兵交手,这十几年来啥时候胜过哪怕一次?而这回妖贼先是撤去了水师舰队,扬言要打江陵,攻取荆州,又是秘密地撤掉了陆军主力,这是真退还是诱敌,我现在无法判断。”
  刘藩点了点头:“确实,徐道覆用兵诡计多端,真实意图不好猜测,还是持重点的好,就如你说的那样,江陵是天下坚城,就算妖贼是水陆并进急攻江陵,也不是旬月可下的,我们完全有时间一边前进,一边观察他们的意图。”
  刘毅摇了摇头:“但如果是另一种情况那就是妖贼不打江陵,而是急着退回荆南,甚至是岭南,重组沿江,阻岭的防线,那我们就不能放虎归山了,一定要快速出击。这回妖贼作乱,一年时间内席卷了大半个荆州,整个江州,让他们缴获了大量的军粮辎重,这可跟当年刘裕赶他们下海时那种窘迫的样子完全不同,若是让他们带着十几万的裹胁军民,带着何无忌,刘道规他们用于攻打岭南的数年储备,就这样退回去了,恐怕我军在五年之内,都无法攻打广州了。”
  刘藩睁大了眼睛:“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得速攻追击妖贼是吧,那如何能判断是不是他们要退回广州呢?”
  刘毅一指前方的营地:“看到前面的敌营没有?妖贼主力撤退,拿新附军在这里守营拖延,但这些新附的反贼也不是傻瓜,他们多是附近的山贼草寇,只是想占山为王,投靠妖贼也不过是想借机掳掠一把而已,看到妖贼撤退,留自己在这里送死,那就会作鸟兽散,不过,只凭这些人,还看不出妖贼是真撤退,还是假诱敌!”
  刘藩笑了起来:“所以,只有看那些跟着妖贼起事超过一年,最好是岭南那边的僚俚侗蛮,看这些人是不是也在逃亡,才知道他们是真溃,还是假溃。”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是的,所有的骗招,可以骗得了我们,但骗不了他们自己人,卢徐二贼可以抛弃这一年来新附的乌合之众,但跟他们起事多年的精兵锐卒,包括在广州招募训练的这些蛮夷,也是万万不会割舍的,你这一路前行,一定要注意搜索溃兵逃贼,如果大量的岭南拳蛮也开始溃散逃亡,那说明妖贼是真的急着回老家了,这个时候敌军军心已散,不堪一击,我们就得奋起直追,在他们逃回五岭前,寻求与之决战的机会。”
  说到这里,刘毅顿了顿:“还有一个,就是妖贼如果大量地抛弃辎重,甚至抛弃掳掠来的女子,这就是把当年孙恩在吴地叛乱时的故计重演,为了摆脱刘牢之的追击,而扔下一些抢来的钱粮,女子,以诱惑我军将士争抢。这点,你必须要约束部下,我之所以让你为先锋,而不是让我的本部人马为先锋,你可知是为何吗?”
  刘藩哈哈一笑:“因为我这一年多跟着刘裕打南燕,将士们习惯了听刘裕的那套,严禁私人掳掠,更严禁因为掳掠而错失战机,凌乱队型,老实说,因为这些军纪,我这里都斩了上百军士甚至小校了。”
  “不过大哥你这里的情况不一样,你的军令中从不禁私掠,来投奔你的很多精兵猛士,也是因为在刘裕那里给管得太严了,打完仗没太多好处,才转而投奔你的,毕竟,拿命打仗,如果没有足够的回报,那为何而战呢?刘寄奴说是要为一个太平天下,为了百姓安居乐业而战,如果这是他的真心话,那确实高尚,让人尊敬,但这对普通的将士们有什么好处呢?自己流血牺牲,换别人的好日子,除非是对刘裕彻底信服的人,不然很难接受他这套吧。”
  刘毅冷笑道:“他是假仁假义,去哄骗别人卖命罢了,只可惜,他做了十件好事,却禁不住刘道怜在徐州贪上三个月,我们这些老弟兄当年一起投身北府,互相知根知底,大家都是来求富贵的,凭什么最后富贵让他刘裕一个人得了去,别人只能捡他剩下的?我们这些当年一起投军起事的兄弟都如此,更不用说普通的士卒了,所以我这里就是来现的,打完仗,只要胜利,那东西就归兄弟们,不会便宜了外人,至于功名爵位,又有几个小兵能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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