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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013节

  刘穆之淡然道:“因为,你发现你跟将士们的想法,心思已经有了偏差,在他们的心里,也许你已经和世家权贵们走到了一起,不再是他们的带头大哥了。”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只说对了一半,还有另一半,那就是我原来一直相信人性中的善良和美好,总是以为大家早晚能被我教育好,忠于国家,孝于家庭,成为象我这样的人,没想到,即使我努力了二十多年,哪怕是我军中的兄弟,想变成刘牢之,希乐这样的人,仍然不在少数啊。”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沈叔长这样的不是个例,他们从军打仗不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是想在战争中释放自己被隐藏的恶,能以战争为借口,去放手掳掠,杀戮。昨天在广固屠城的,大概多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刘裕闭上了眼睛,喃喃道:“难道,我也无法改变他们吗?难道他们的心中,就没有善良,仁义这些美德的存在空间吗?”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如果人人都可以得到教化,那就是传说中的古圣先贤了,那些也不过是儒家学者们编造出来的美好神话而已,实际上,有善就有恶,有天就有地,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大多数则是徘徊于善恶之间的普通人,畏威而怀德,对于他们,需要用德行教化,更需要用严厉的刑法来震慑,让他们知道,做好人虽然不易,但做坏人的下场更悲惨,不要企图以身试法。”
  刘裕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你说得不错,苻坚之所以会败亡,就因为他无原则的退让和迁就,对于本性邪恶的人也宽大处理,终于会在不利之时给慕容垂,姚苌这样的野心家夺去江山,让北方纷乱,最后只会害了更多的百姓。我不能学这种妇人之仁,以后,对于大奸大恶之徒,我绝不会再姑息。”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确实应该这样,要有些雷霆手段,让你的敌人,你潜在的敌人都不止是崇拜你,更要害怕你,这样,才不敢造次,不然,如果让他们知道你心慈手软,也许就会去疯狂伤害那些你身边的亲人,爱人,家人!”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一股狠厉的杀气,让刘穆之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只听到刘裕缓缓地说道:“今天夜里,加强防备,内紧外松,所有部队不许离开所在营地,如有异动者,就地格杀勿论,明天一早,集合全军,把沈叔长的所有当值护卫与亲兵,全部斩杀。”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你不是赦免了他们了吗?”
  刘裕摇了摇头:“那是为了稳住军中的局势,谁知道来策反的是不是只有沈七狗和沈八猫两个,我本来还想继续审问他们,没想到沈叔长这个杀才居然临死前还要泄愤杀了这两人,断了我的线索,既然这样,我只有先稳住局势,不然在夜间就动手处置上百名亲兵护卫,容易引起哗变。”
  刘穆之叹了口气:“好厉害的处理,寄奴,你真的成大器了,本来我还以为你仍然是困于仁义,又要心软了呢。”
  刘裕点了点头:“还有,派人迅速回吴地,把沈叔长和沈赤云所有留在吴地的三族以内亲族,全部斩杀,一个不留。尤其是沈叔长的两个儿子,提头来见我。”
  第3953章 君无戏言令如山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沈叔长的妻儿,你养之吗?难道,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语?”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得稳住沈叔长,谁知道他如果知道全族必死,会不会拼死反击,这营地内除了他的卫队,是不是还有暗留的伏兵或者死士呢,就算他不安排,是不是也有别的奸人在暗中观察呢,我必须要把风险降到最低。他犯的是谋逆叛国之罪,本就按法当诛全族,若非如此,法令何以让人遵守?”
  刘穆之叹了口气:“可是,你答应过他,要留他妻儿的,这样再反悔,是不是有点失信于人呢?”
  刘裕淡然道:“是养啊,养到杀为止,我又没说养多久。”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当年,我们诛灭王愉一家的时候,王愉的孙子王慧龙,年方十一,被家中的仆人趁乱偷出,我们的兄弟事后发现少了这个小子,快马去追,直到江边,却发现有一队和尚过江,当时带队的是道规,其实他看到了有个和尚背着的篓子里,重量明显不对,应该是藏了一个小孩,但他出于恻隐之心,放过了这个小子,让他过了江,给王家留了一条血脉的同时,也成就了这些僧人的好生之德。”
  “可结果呢?这个孩子去了后秦,被姚兴所庇护,大肆宣扬我的凶残好杀,宣扬我的心狠手辣,全然不提王愉一家是如何害死谢停云兄弟全家的,不提停云兄弟的几个小儿如何被他们活活地烧死的事。”
  “而这个王慧龙,这几年成长之后,利用这种宣传,到处地吸引和招纳大晋国内对我不满,反抗我的力量,更是和司马氏的那些反贼勾结在一起,蟠踞在豫西北一带,招降纳叛,犯我边郡,杀我子民,因为我们当时一时心软,放过了这个漏网之鱼,日后有成千上万的人为此而死,所以,我不想再让这样的事情重复。”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身为人子,父母死于人手,那成年后为父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人不孝,何以忠于国?看看沈家五虎,哪怕有我的严令,仍然向着杀父仇人报仇雪恨,事后甘愿以官爵甚至是以性命来领罪,沈叔长的儿子,将来也一定会为他们的父亲报仇,成为未来的祸乱之源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但是,也不是没有象沈劲这样,逆贼之后,却是以命报国的例子。”
  刘裕摇了摇头:“沈劲在为国尽忠之前,也是先手刃举报了他父亲的仇人,得到赦免后再去领罪报国的,以一死尽忠。且不说他最后如果想叛国投敌,也是一念之间的事,就说这个为父报仇,难道我还要等着这两个小子长大成人,再向我,或者是你,或者是沈林子来报仇雪恨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说得很对,寄奴,你成熟了,对于那些公然反对你的人,对于公开叛国的人,确实不能手下留情,无论是诛杀沈叔长,沈赤云的全族,还是斩尽杀绝慕容氏宗室,都是正确的举动,也是你走上帝王之路的必须。”
  “不过,另一方面,我也必须提醒你。”说到这里,刘穆之的表情变得异常地严肃,“帝王可以冷血无情,手段酷烈,但有一样是得坚持的,那就是信用。君无戏言,言出如山,是一定要做的事。不然,如果你朝令夕改,或者有令不遵,那上行下效,下面的人就不会把你的话,把你的法令当回事。”
  “你要么不答应沈叔长赦免他的家人,要么说到了就要做到,不可以出尔反尔,这个你拿权宜之计,兵不厌诈这些解释是不通的。”
  “这方面最典型的反面例子,就是姚苌,他以诈术腹黑取得天下,却是说话跟放屁没两样,就连赌咒发誓的事,也是随时可以反悔。最后的结果就是后秦上下,全都是有样学样,宗室亲王个个想要以力夺权,外藩将领也是叛服无常,象刘勃勃,慕容超这些人全都背叛了后秦,这就是君诺不行的后果。”
  “就算换了姚兴,也是如此,一方面表示要跟我们搞好关系,成全你的英雄之名,另一方面,又是变着法儿地跟我们作对,收降大晋的罪人和叛徒,甚至出兵助谯蜀叛离。所以,我们也跟后秦从和平转向敌对,以后腾出手来,必灭此羌贼。”
  刘裕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事我也有些后悔了,我以前言出如山,但这次,是第一次言行不一,可是,沈家绝不可以再留后,如果我不公开处理的话,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种事,还是我来帮你打圆场吧,你可以不公开地处刑沈叔长,但是沈家的仇人,去报仇雪恨,那就与你无关了。”
  刘裕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派刺客杀手去干掉沈叔长全家?而不是以朝廷的名义?”
  刘穆之淡然道:“既要维护你的法令,又不留后,就只有这种办法了,当然,这样的事,最好少做,因为做了后,聪明人也知道会是你所为,如果事情败露,也不太好收场,所以此事我会亲自跟进指挥,你就不用担心了,沈叔长全家七口,我不会留一个,至于其妻族,父族的支系,难以用这种方式全部铲除,就暂且先放过吧。”
  刘裕叹了口气:“你办事,我放心,是我一时失虑,处事不当,还要你帮我善后,抱歉,胖子。以后我一定会注意这点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看着刘裕:“你是不是现在心中也在犹豫,在挣扎,从这次尽灭慕容氏一族,连几岁孩子也不放过开始,我就能感觉到你内心的痛苦,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出来吧,在我这里,你不需要隐瞒任何情绪。”
  刘裕低头沉默半晌,在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无比地坚定:“老实说,我不喜欢现在的我,但我知道,这是走上帝王之路,迅速取得力量对抗真正邪恶的必须,所以,我不后悔,更不会动摇。因为,我不能失败,否则会死更多无辜的人。为了消灭邪恶,我可以不当英雄,只为胜利。”
  第3954章 豪强互斗国得利
  刘裕说这些话时,神色无比地坚毅,一如在战场上,即使面临最强大最可怕敌人时的表情,那种敢孤身一人面对千军万马,半神半魔这种可怕敌人的模样,作为跟随刘裕多年的心腹,左右手,刘穆之清楚,现在的刘裕,说了这样的话,那心声如铁,即使是天崩地裂,也不可能有所改变和动摇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明白了,寄奴,我会全力配合你走这条路的,不过,你相应的治军法则,也要作些调整了,今天的事情也证明了一件事,是我一直提醒你的,那就是现在的将士们,想法跟我们当年投军时不一样了,不再以驱逐胡虏,取得荣誉为第一目的,而是希望在军中得到更多的好处,利益。”
  刘裕正色道:“是的,沈叔长这样的猛将,就是希望在战争中通过掳掠,杀戮,来抢到更多的东西,昨天的仪式之后的屠城,就是他们借口鲜卑人复叛,从而进行的一场合法的杀掠,虽然我们及时制止,但还是给鲜卑民户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今天,他们去杀慕容氏宗室时表现得这么积极,与其说是苦大仇深,不如说是因为害怕,生怕表现得不积极,也会给我们这样地处决掉。”
  刘穆之叹了口气:“作为对投降的鲜卑人和青州的汉人豪强立威,你做得很到位了,事后我们也可以给他们用减免税赋的方式加以安抚,这方面问题不大,韩范和其他几个本地大族的首领,后面我来处理,可以用这回沈叔长谋反的事作为借口,还有之前出使后秦的事,我可以说他是跟司马国璠等逆贼暗通。”
  刘裕点了点头:“你把握好尺度,不要因为这个处置而引得青州本地汉人大族人人自危,以后心生叛意就行。不过,上次我们讨论过,韩范在南燕为相多年,没少去侵占其他家族的利益,给侵犯得最狠的,就是辟闾氏,到时候你可以把辟闾道秀的位置提高点,用来牵制和平衡别的家族。毕竟,他们是我们伐南燕时第一个来投奔的。”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我的想法和你正好相反,短期内,可以提升辟闾氏,但长远来看,他们和韩家,高家,封家这些本地著名大族一样,都是要打压,甚至消灭的。”
  刘裕的眉头一皱:“因为这些家族在本地根深蒂固,势力太庞大了,所以需要找机会连根拔起?”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这些家族是从春秋时期就在这里的大族了,齐国开始就可以说是齐鲁大地上实际的土皇帝,之所以齐地难治难管,就是因为始终绕不过他们,本地的汉人百姓听他们的话胜过于听朝廷的号令,既然我们决定要把齐地完全收归国有,由我们自己培训出来的吏士们治理,那就早晚要跟这些家族起冲突,与其闹到不可收拾甚至引发内战,不如趁着这收复之际,在稳定了后方局势之后,找机会彻底铲除,一劳永逸。”
  刘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可我们刚收复南燕之地,马上大军还要回去平叛,哪有能力铲除这些家族,连根拔起呢?一个不小心,怕是齐地皆叛,那可就更麻烦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点,大晋开国时就有过成功的例子,还记得当年我们大晋怎么收拾的吴地土豪吗?姓陆的姓沈的姓钱的姓张的,这些吴地大族,同样是春秋时代的吴越开始,就在这里蟠根错节几百年,但还是给王导借力打力,分化瓦解,靠他们的互斗,把他们各个击破了。”
  “这些本地大族在外来力量面前能抱团,但外力消失或者不强时,就会内斗,当年韩家,封家等家族率先投靠了南燕慕容德,借着燕军的力量铲除,消灭了辟闾氏,国氏等本地大族,现在,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短期内借口韩范等人通敌谋反,让辟闾家,国家等力量,借机反攻倒算,夺回家业,这样一来,他们豪族之间的内斗,就不会转化成我们和本地大族的矛盾了。”
  “象羊家,檀家,魏家这些北府兄弟,出身于齐鲁大族的,暂时不要在这里分封地盘,就算分封,也封在江北六郡之地,避免他们也加入这种战后利益的冲突,可以先纵容,甚至暗中鼓励辟闾氏和国氏的人,来举报韩范等人通敌,而到时候的抄家,分地这些事,也交给他们来做,当年在吴地,就是这一套手段,二十年左右的时间,就彻底地终结了吴地大族对吴地几百年来的实际控制,这才有了大晋的世家天下,这次,我们再重复一次就行。”
  刘裕正色道:“还是你胖子有办法,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玩脱了,让他们醒悟过来,抱团对付我们。还有,对于真心忠于朝廷,愿意为国效力的家族,不要用这种手段害他们。”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种站队表态的事,很快就能看得出来,如果肯主动地把田地交还国家,把庄户佃农们释放,变成国家自耕农的,就是忠心为国的家族,我是绝不会处置他们的,甚至会让他们的子侄多入蓝翔吏校,以后成为治理本地的官吏,把齐鲁之地,仍然交到他们手中,只是,他们只是为国家管理本地,并不是管着管着就成他们自己家的了,这种情况一旦出现,我会毫不留情地处理。”
  刘裕点了点头:“那我还要多给你留些兵马,专门做这个事吧。”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不用,如果用的是朝廷的兵马,北府兄弟,那他们反而会警觉,只有让他们大族之间自己内斗,靠各家族的私兵部曲们做这个事,才能把损失减少到最低。后面借着谋逆罪名,处置象韩范,封民这些大族首领,把几个嫡流家族的土地没收,分给辟闾家,国家。那他们就会有新的人力,部曲,单独成为势力。短期内能高高兴兴地为我所用。”
  第3955章 战争得利虎狼欲
  说到这里,刘穆之舔了舔嘴唇:“下次再清算辟闾家,国家的时候,用那些上次吃了亏的家族的力量,这样斗来斗去,一两年下来,朝廷直接没收的地就会越来越多,而重获自由,分到土地的百姓也会越来越多,只有这样,才能改变齐地百姓只知有大族,不知有朝廷的局面,才能真正地控制本地!”
  刘裕满意地说道:“还是你有办法,那这事就委托给你了,让他们齐地大族内斗之后,慢慢地由蓝翔吏校培养出的吏员和村官们,来接管齐地的基层,这应该是我们最后想要做的事。”
  说到这里,刘裕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刚才闪现出来的微笑也消失不见,他叹了口气:“只是,在北府将士中,出现了越来越多想要通过战争的掳掠来得到个人利益的人,这个老实说,是我没有想到的,或者说,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沈叔长这样的人,绝不是一个两个。”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是人之常情,我跟你说过的,我们这一代人在当年前秦大军压境,有国破家亡的风险下从军报国,当时是纯粹的,最多是有人因为三倍于晋军军饷的优厚待遇而来,而不是冲着战后的掳掠,战利品。”
  “因为当年我们这些加入北府军的人,多是以南下的北方流民为主,大家都在逃难的过程中,与胡虏有血海深仇,从军只是有个报仇雪恨的机会,这些人是可以只要管饭,就去战斗的,就算战死了也可以含笑九泉。”
  “但是象谢停风,向靖这样的兄弟,他们是吴地人士,家中贫穷,从军是为了更好地改善生活,攒一笔钱回家娶妻生子,购地置业。而更多的非老虎部队的将士,则有不少是吴地的普通佃农,是谢家当时给了他们非常诱人的承诺,不仅可以免除他们的佃农身份,还可以在战后送给他们百亩良田,加上在部队时能存下来的军饷,足够他们回去后娶妻生子,这点就能改变上万庄客佃农们的命运。”
  刘裕若有所思地说道:“在我们老虎部队里很少有这样的人,也只有谢停风算是与之接近,不过我知道,在普通部队里有很多这样的兄弟。”
  刘穆之叹了口气:“因为佃农和庄客们很少有过军事训练的经历,也不象你们京口出身的人,成天练武,有一身过硬的本事,所以很难通过考核加入老虎部队这样的精锐部队,但是在普通部队里,这些人是大多数。这其实也是当年作为玄武的谢相公大人,与其他黑手党镇守作出的妥协,几千乃至万余的精锐作为先锋和核心使用,而大多数人,则仍然是这种佃农庄客,战后他们要散归故乡,号称的八万北府军,能留下的不过数千人,这也制约了谢家的力量得以壮大和保留。”
  刘裕这下子恍然大悟:“怪不得,后面想要再北伐,在五桥泽一战,失掉数千老虎部队后,就很难再继续了,这么说来,真正意义上的北府军,可能也只有万人左右,其他的不过是挂着北府军的旗号,实际上跟普通部队一样,是临时征召而来的农夫们,只不过装备和训练比普通部队要强一些。”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长期要维持五到八万的精锐部队,对于大晋没有这个承受能力,就算有这个承受能力,那后面也会尾大不掉,掌握在谢家手中,他们就可以随时横扫别的黑手党镇守家族,甚至自立为君。历代都是兵强马壮为天子,相公大人为了保留北府军,后续也是煞费苦心,打着北伐的旗号继续征战,这样才能保留这支部队,只可惜,五桥泽的一场黑色妖火,把谢家所有的雄心壮志,都烧了个干净。”
  刘裕默然半晌,才缓缓道:“原来,当年的征战背后,还有这些不为人知的秘辛哪,看来军权这个,一旦失去,就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尤其是要是给黑暗势力掌握了军队,那天下大乱,就在眼前了。”
  刘穆之正色道:“是的,后来王恭继玄帅之后,成为北府军主帅,想要重建北府军,但黑手党已经不可能给他第二次的机会了,王家的实力远远不及谢家,想要单独成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于是王恭想到了别的办法,找到了刘牢之,靠刘牢之用他的威望与老关系,想要重组北府。”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下我知道,后来北府军重组后的军纪,为什么会如此糟糕了,因为吴地的世家高门,不再为第二代北府军提供大规模的军需补给,而刘牢之干脆就纵兵掳掠,他招的人,也很少是庄客佃农,而多是前秦崩溃后,长期在江北六郡一带游荡掳掠的散兵游勇,这些人里,甚至胡人马匪都不在少数。难怪我当年回到北府军中时,是如此地陌生,仿佛整个军队,除了挂个名字外,一切都是跟以前不一样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后来我们都知道,刘牢之其实早早地就给黑手党,或者是天道盟所诱惑,那种拥兵自立,割据一方的想法,只怕也是那些心术不正的黑手党镇守们灌输给他的。”
  “从刘牢之本人的角度来说,身为寒门武人,长期只能作为世家的鹰犬,爪牙,给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那种屈辱与痛苦,也让他很容易地走上了邪路,一个将军,如果没了忠义,那他的部下就会成为虎狼野兽,而一只军队,没有了目标,那就没有了灵魂。”
  “如果不是为了跟胡虏战斗,保家卫国,那就只剩下从战斗中得到现实好处这点,官职爵位毕竟只有极少数人才会有,那普通的将士,就只有通过战后的劫掠来发财了。”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现在我算是弄明白了,我确实不能用我的想法,来要求所有人,不能用当初我们北府兄弟们从军时的目标,来强加到所有兄弟之上,通过战争得到好处和利益,才是多数人想要的,这个利益,恐怕不能只是通过爵位和官职来满足。”
  第3956章 天下熙攘利来往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终于明白这点了啊,这个事情,我以前一直不好跟你多说,因为和你的理想冲突,在你的意识里,人人都应该和你一样高尚,壮怀激烈,从军只为报国或者是收复失地,召之即来,来之则能战,打完后还能不计较个人得失,让他回家就回家,让他留军就留军。”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以前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我想,从军时有高额的军饷,几年的减免税收,有这些好处,总比在家务农要好得多,这样的条件足以让京口人人愿意从军,为什么别的地方的人就不这样想呢。”
  刘穆之叹了口气:“因为京口人自幼习武,就是时刻为了战斗而准备的,父祖辈甚至自己都是南下流民,与胡虏有深仇大恨,所以从军战斗是有报仇的机会,自然人人乐意,不然,若是数十年都没有从军履历,就要给强行迁出京口,以后承担跟其他地方百姓一样的赋税,那是人人不愿意的,想想你当年从军,不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失了吏职,从此要开始交税了嘛。”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如果用大规模的减免税赋,比如这个减税的时间从从军的时长拉到三年左右全家免税,是不是能解决这个问题?”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那样太长了,就象这次,前后应征从军,再加上运输粮草的民夫丁壮,前后有二十多万人,加上他们的家人,那会有百万以上,大晋现在在籍的纳税人口不过五六百万,让二到三成的人三年都不用交税,加上世家子弟们和他们名下的佃农庄客们也能钻这个空子,我们很快就会收入崩溃啦。”
  刘裕睁大了眼睛:“有这么多人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是的,大晋现在纳税的丁口也就两百多万上下,毕竟十六岁成丁,六十岁退丁,差不多相当于三分之一的人口为丁男。而且大量的人口在世家的庄园里,仍然以各种名义隐藏不报。后面我们消灭了妖贼之后,还得着手解决这个问题,但现在,还不能跟他们直接翻脸。毕竟,清算人口,搞土断,就意味着跟世家高门,甚至是跟吴地豪族的正面冲突,在我们没有充分的把握之前,还是尽量避免。”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挑:“那我们先解决在正常向朝廷交税纳赋的土地上的问题,你这么说,这些人基本上是承担了现在朝廷的税赋主力,不能轻易地再给他们免税的政策了,那还有别的什么方法能刺激他们从军出征呢?”
  刘穆之说道:“那种靠给爵位和官职为主的奖励,惠及的人太少了,开始一次两次,利用京口建义后的高额赏格,还能吸引些人,但京口建义,毕竟只有一两千人参加,最后得爵的也不过六百多人,这回这种灭燕之战,十万大军,能得官爵的,不超过一千,还有三分之一左右要分给世家子弟,留给普通将士的,就很少了,所以,这次过后,下次再想大规模集结军队,不是容易的事。”
  刘裕叹了口气:“这就是沈叔长他们公开地纵兵掳掠的原因吗?难道,我们也得走这条路,才能满足将士们掳掠的要求?”
  刘穆之淡然道:“纵兵掳掠,当然不符合你的理想,而且这个口子也不能开,但是,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比如,把南燕的国库储备,拿出来分。”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南燕的国库储备?不是已经没什么粮草了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粮草是没有,但是布帛,财宝这些可不少啊,还有那些慕容氏宗室给斩杀后,留下来的家产,他们以前多年发动对外的战争,搜刮民间的珍宝,虽然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但那也是真金白银哪,可以平均地分给所有的将士们,这样人人得到好处,自然就会心满意足啦。”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个如何平均分配呢,还是要变现成大钱,然后按钱来分配?”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个事情就不必搞按功劳分配了,因为不是官职爵位,只要从军的,就应该人人有份,战死的人分双份,这样刺激大家下次再来,如果实在不能做到平分,那也可以拿出所有的金银财富,布帛绢匹,出示给全军将士,然后给个按大晋行价的估价,由国库出钱,收回这些金银财宝,把钱分给每个将士。”
  刘裕笑了起来:“还是你有办法,这么说来,这套的原则,就是以全军的名义,来平分战后所得的财宝,是吗?”
  刘穆之正色道:“是的,如果是允许将士们私自掳掠,谁抢到就是谁的,这种不利于团结,观感也不好,所以,战利品统一上交,然后平分,这种模式应该最好,不能不让普通的军士从战争中得到利益,给他们的免税可以回家后再延续三个月,而不是延到三年,而且,只有自己可以免税赋,家人是仍然要继续交税的。”
  刘裕的嘴角勾了勾:“可是我还要带他们继续回去打妖贼呢,而不是直接解散回家,那这时间又怎么算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所以,公示了这回打完后能分到的金银财宝,算出分到每个人头上的钱后,这钱不直接发给将士,而是发给他们的家人,如此一来,既再次确认了他们所居住的地方,确认了身份,尤其是对于那些青州新附的人,更是一次很好的排查摸底,同时也让他们有了盼头,这回的钱由国家发到家,下回灭了妖贼,又能再发达一笔,由国家发钱到家,也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连在路上给盗匪抢劫的可能性也排除啦。”
  刘裕笑了起来:“还敢有盗匪去抢劫刚刚灭国的勇士吗?我看他们是不想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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