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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868节

  沈恭的左手小臂处,已经有半只胳膊的皮肤脱了皮,露出里面大块的,腐烂着的血肉,血已变黑色,从他的那青筋直冒的血管可以看到,一道黑气,已经沿着小臂上的血管缓缓向上发作,几乎要越过胳膊肘了。
  沈恭的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这个攻打城门时的民夫队长,听到向弥的退兵吼声时,就掉头向回跑,可仍然慢了半步,奔出十余步的时候,只觉得摆动的左臂一痛,却是给溅到了一滴金汤铁汁,当时来不及细想,再奔出三十多步时,却觉得左手几乎是要在燃烧一样,而再一看,中了金汤铁汁的左手,已经溃烂出了一个大型的疮口,象是给一刀狠狠地切开似的,吓得他当时就瘫倒在地,还是给两个同伴架着来到这里的呢。
  沈恭这会已经痛得牙齿都要把嘴唇咬出血来了,他双眼紧闭,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大叫道:“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快啊,杀了我啊!”
  边上的一个医官大声道:“沈队长,你的毒气扩散得太快了,要是这毒,要是这毒到了心口,那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惟今之计,只有断了你这条胳膊,才能保命!”
  沈恭一声吼叫:“我日他奶奶的鲜卑狗贼,老子要是没了左手,成了残废,还活着干嘛?!杀了我,杀了我啊……”
  向弥的叫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老沈,冷静点,这些是贼人的金汤,就是粪水,乃是世上至脏剧毒,你现在皮肉腐烂,这条小臂是保不住了,留得命在,以后总会好的!”
  沈恭睁开了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虎目之中泪光闪闪的向弥,咬了咬牙:“铁牛,铁牛哥,给我,给我个痛快,我,我不想以后成为家人的累赘!”
  向弥一咬牙,上前拉住了沈恭的右手:“好兄弟,哪个敢说你是累赘,我撕了他,今后要是没人养你,国家会养,我铁牛会养,你先睡一觉吧,梦里啥都有!”
  向弥说着,不由分说,一拳击中了沈恭的面门,沈恭的白眼一翻,就这样晕了过去。
  向弥站起身,他的目的,落到了沈恭的左臂之上,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如同游蛇一般,正在向着沈恭的胳膊以上扩散,这会快要到胳膊肘那里了,向弥双眼圆睁,看向了一边的医师:“孙大夫,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名医师名叫孙思邈,也是吴地的神医,这回亲自带着二十多名弟子,随军北伐,一路上救死扶伤,也治好了无数病患,他看着晕过去的沈恭,长叹一声:“这金汁本是至毒之物,而烫伤后皮肉溃烂,让毒可以顺着血管筋脉攻心,加上沈队长刚才一路狂奔,加速了气血运转,现在这样,已经没法靠挖掉这块腐肉来除毒了,只有壮士断腕才行。还请向将军给我一把锯子,再让几个人压住沈队长,我也好…………”
  第3387章 当机立断卸毒臂
  向弥突然沉声道:“不用这么麻烦!”
  他一把抄起背上背着的一把大斧,厉声喝道:“全都闪开!”
  原来压着沈恭的众人条件反射式地弹起身,向后急退,而向弥利斧一挥,只听到“咔嚓”一声,沈恭的前臂就跟他的手分了家,汹涌的血液从上臂的血管向外喷流而出,乃是鲜红的血液,而断臂那里,同样的是血流不止,但是出来的血,却是紫黑色的,如同墨汁一般,腥臭难闻,而两股血液分别喷在向弥的大斧的两侧,把这两侧的斧面也染成了不同的颜色。
  向弥这一斧断臂,尽管动作干净利索,但看到这斧头的样子,仍然是吃惊不小,他正要抬起斧头,一边的孙思邈却是马上拉住了他的手,沉声道:“向将军,万万不可,这断臂之处的毒血,非同小可,要是流进了沈队长的上臂,只怕这毒气就再也无法排出了。”
  向弥连忙反应了过来,用手按着那斧柄,就这样横隔在沈恭的上臂与断臂之间,不敢动一下,而这一斧下去的断臂之痛,让刚才给一拳打晕的沈恭也生生地疼醒,他睁开眼,扭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半只左手没了,直接惨叫道:“我的手,我的手啊!”
  向弥咬着牙,右手死死地按着斧柄,左手则抓着沈恭的右手,沉声道:“沈兄弟,我这是没有办法,再不砍手,毒手上升,你这条命就没了,你忍着点疼,让孙大夫给你处理!”
  沈恭的眼中泪水横流:“铁牛,铁牛哥,我,我不怪你,不怪,不怪孙大夫,你们,你们是救我的命,我,我谢谢你们,我谢谢你们…………”
  他说着,双眼一黑,又晕了过去。孙思邈在一边飞快地拿着针线,在沈恭的断臂之处,穿针引线,缝合着他的血管,而两个医士,则戴着厚厚的手套,把沈恭的那半截已经发黑发臭的断臂拿到一边,在这个临时的医疗营的边上,已经点起了三个大火堆,象这样给切下的中毒残肢,或者是生生剜下的身上的腐肉,都给这些助理医士们迅速地扔进火堆之中,烧个干干净净。
  向弥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会儿的功夫,孙思邈已经把沈恭的左手断臂之处血管缝上,涂上了一些解毒止血的草药,一边抹着满头的汗水,一边站起了身,几个医士弟子开始迅速地拿起纱布,伤带过来,向弥提起了隔在那毒血与断臂之间的大斧,看着那半边紫黑色的斧面,心有余悸地说道:“我这斧头不会也中了毒吧。”
  孙思邈叹了口气:“这毒只对活人有用,对这种兵器之类的器物,却是用处不大,不过,那毒毕竟还是在斧上,将军若是怕误伤了自己或者同伴,让毒素入血,最好还是把这斧面给处理一下,放在那火上烤,再用烈酒清洗,如是两三回,应该可以除毒。”
  向弥点了点头,把斧头递给了身后的一个亲卫:“大力兄弟,你听到孙大夫说的吗?我这把斧头,就麻烦你去弄一下了。”
  那个叫大力的亲卫接过斧头,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黑色的毒斧面朝上,一边走,一边吆喝道:“大家离远点,这斧头有毒。”就这样向着火堆那里走去。
  孙思邈看着大力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真的好险,若不是向将军当机立断,一斧断臂,只怕这毒血就直接冲到沈队长的上臂了,到时候,恐怕要卸下整条胳膊才行了。”
  向弥叹了口气:“以前我们守城的时候,用过这金汤汁,听寄奴哥说,这东西能让攻城的敌军皮肉溃烂,无法愈合,还有些残忍的家伙,会在刀剑之上,临战之前就涂上这些粪水,想不到,时隔多年,竟然这东西是用在了我们的身上。”
  孙思邈点了点头:“这粪便乃是人体的毒气所结,如果是沤馊了几天,就象酒糟发酵一样,毒性会更甚,但是,如果不是直接进入血肉,只是在表皮,还不至于直接要人的性命。”
  说到这里,孙思邈看着远处焚烧的几个火堆,沉声道:“而且,这些粪便里显然还加了别的毒液,比如蛇毒或者乌头之类,以助毒性,这些金汤汁的厉害就在于跟那铁水所混合,铁水是熔化的钢铁,中人会马上皮开肉烂,而这金汤汁中的毒,则可以直接进入血肉之中,让人迅速地毒发,想出这等残忍战法的,真的是丧尽天良啊。”
  向弥咬了咬牙,他的双眼都变得通红,站起身,透过那几个燃烧着的火堆,所缭绕的烟雾,看向了百余步外的城墙,城头之上,两百多名晋军,在王猛子的带领下,已经跟冲过来的贺兰部军士交上了手,而那些夹壁墙中的情况,这会儿也一览无余,几乎每个洞中,都有十余名燕军的军士,刚才持槊推出这些铁汁大锅的,就是他们,这会儿的这些燕军,已经把手中的槊杆放下,换成了弓弩,正对着还在潮水般后退的晋军,射击不止呢。
  而城墙之下二十步以内的区域,已经成了一片人间地狱,到处可以看到红红的铁汁在流淌着,如同火山暴发后的岩浆,所过之处,即使是草木土块,也会着火,靠在城墙上的云梯,无一不在燃烧,而云梯之上已经没有一个晋军将士,近千人已经在这城下的铁汁炼狱中,尸骨无存,偶尔还能看到的残骸,也都在燃烧着,腐臭的味道,顺着风弥漫在方圆十里内的战场之上,中人欲呕。
  可是没有一个晋军的战士被这臭气弄得呕吐,他们都奔到了百步之外的安全距离,燕军得意的狂笑声在他们的身后回荡着,而箭枝在他们面前十余步的地方,纷纷落下,呼啸的南风,如同死者的怒号,每个人的双眼都是血红一片,牙关紧咬,拳头紧握,刚才的这一瞬间,每个人都有亲朋好友永远地失去了性命,但是没有人哭,没有人惨叫,仇恨的火焰,在他们的心中燃烧着,一股无声的力量,在每个人的体内腾起,汇合,而那冲天的战意,甚至超过了那面前的铁汁地狱,最后汇成了徐赤特的一句怒吼:“铁牛哥,下令吧,我等愿再次冲击!”
  第3388章 铁汁横流后援绝
  向弥的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的拳头也是紧紧地握着,目光从这块临时医院的地上扫过,一个个跟沈恭一样给断腿截脚,或者是身上生生剜下一大块腐肉,痛得死去活来的军士们,尽入他的眼帘,而前方的城墙之上,贺兰部的援军已经在跟王猛子们交上了手,城墙底下那仍然在流淌的金汤铁汁,构成了一片禁止通行的死亡之区,而在这针汁中燃烧着的将士遗骨,则是构成了死亡的警告。
  可是,还活着的千余名战士,他们的眼中,写满了战意与杀气,那种愤怒和复仇的执念,让他们已经可以不顾这眼前的修罗场,哪怕用自己的身躯和性命,为同伴们开辟出一条直接上城的通道,他们也是愿意的!
  向弥的手,本能地想要去抓背上还剩下那把板斧,大力的叫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那是一股上气不接下气,全速狂奔时的声音,由远而近,直入他的耳中:“铁牛哥,斧来了,斧来了!”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向弥扭头看向了奔来的大力,只见他的手中,握着自己的那把一面染毒的战斧,而刚才斧面之上的紫黑色毒血,已经消失不见,整块斧面,一片通红,还散发着一股酒气,显然,这是大力刚才按孙思邈的吩咐,以酒消毒,再在火上烧烤,以化尽毒气,看到这种群情激愤,纷纷请战的架式,他甚至等不及这斧面完全冷却,就这样拿着烧红的大斧,跑了过来。
  向弥用力地点了点头,从大力的手上接过了这把大斧,热浪顺着木柄向他传来,一如他心中燃烧着的复仇之火,这附近围着的劫后余生的战士们,没有人因为恐惧而退缩,每个人,只想回身报仇,他们散发出的战意,甚至可以摧毁身后那面城墙!
  可是向弥仍然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起来,灼热的火风从嘴里进入他的体内,却让他的脑子变得清楚,这么多年来,向弥在军中经历了太多的战斗,现在他学到了一招:“在作决定之前,深呼吸三下,然后再仔细地想一遍,这是寄奴哥教诲我的!”
  当向弥重新睁开双眼时,只见上千道殷切的目光,全都投向了自己,手中的那股子烫手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再看一眼那把战斧,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颜色,他点了点头,沉声道:“诸位兄弟,你们的战意,我能体会到,而你们想要复仇之心,我铁牛更是感同身受。那些战死在城下的兄弟,知道你们现在的想法,一定会瞑目了!”
  徐赤特咬了咬牙:“铁牛哥,只有攻下城门,把那些夹壁墙里害我们的狗贼全部千刀万剐,方能泄我们心头之恨,那铁汁现在有些已经开始凝固了,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杀回去,就算,就算不为我军报仇,起码城头上还有上百兄弟在战斗呢,我们不能不管他们啊!”
  向弥摇了摇头,他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顶不知是谁掉下的臂甲,刚才孙思邈在救人时,往往中毒之处的甲片,都要卸下,也不知道是谁的。向弥拿着这块臂甲,远远地扔向了城墙那里,以他的力量和体格,即使是隔了七八十步,这片足有几斤重的甲片,仍然落到了一片还在流淌的铁汁之中。
  只听到“嘶”地一声,这片铁甲落入了铁汁之中,就如同一块冰块,落到了沸水里,很快就融化掉了,不成形状,同样变成了铁汁的一部分,四处流淌。
  众人全都看得心惊肉跳,刚才全凭一股血气之勇喊着要报仇,想请战的他们,脑子开始渐渐地冷静下来了,所有人都在想一件事:要是连这块铁甲都是入汁即化,那我们的血肉之躯这时候送上去,一定也会挫骨扬灰,尸首无存的。
  向弥正色道:“兄弟们,看到没有,不是我不想报仇,是贼人凶残,现在这样,城下的铁汁还是天然的阻隔,我们无法接近城墙,要是上去就给烫死了,那也不可能冲上城墙啊!”
  一阵喊杀声从城头传来,除了从西城那里冲上来的贺兰部军士外,城墙下,也有大量的贺兰部战士,从城梯之上涌来,他们如潮水一般,几乎就跟这城墙下流淌的铁汁一样,黑压压的一片,前排的战士持盾,后排的军士们,则把长长的矛槊架在前方同伴们的肩膀和盾牌上沿,跟在前方同伴的身后,步步推进,渐渐地,要把这城头一两百名晋军,都压缩在这不到两百步宽的城楼之上了。
  贺兰卢一身大铠,从城头的东侧,缓步上城,在他的身前,起码三百名大盾长槊手,身着重甲,横在他的身前,二十余名身着劲装的晋军第一批上城剑士的尸体,已经倒在这个盾阵之前,显然,他们虽然武功高强,精于剑术,但是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面对列阵而前的敌军重甲大盾槊手,那可真正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贺兰刚手中的大刀跟王猛子的大斧正面连击三下,火花四溅,王猛子那蛮牛样的身躯,向后退了两大步,而贺兰刚则是格蹬蹬地,向后连退七个大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还是身后的三个亲卫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才让他不至于摔倒,而他握着大刀的右手虎口,已经震裂,在流着血,整条右臂,也是在发麻,显然,这一轮的硬碰硬,还是王猛子占了上风。
  十个持盾的卫士,挡在了贺兰刚的身前,六根长槊,槊尖闪着寒意,直指盾外的王猛子,王猛子欲要进一步上前,却是给这六根步槊一阵攒刺,手忙脚乱下,还是只能后退,气得他持斧对着贺兰刚大吼道:“贺兰刚,你这懦夫,有种的,上来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贺兰刚刚才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正在大口地喘气,听到这话,脸色一变,正要提刀出阵,却只觉得一只手臂紧紧地按在了自己的肩头,而公孙五楼那小人得志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回荡:“你叫王猛子是吧,死到临头,是想拉人垫背吗?只可惜,我公孙五楼,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第3389章 城头围杀勇士悲
  王猛子恨恨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这会儿的他,环顾四周,本方还有一百余名军士站在这百步之内的城头,多数人还是手持短兵,身着民夫辅兵布衣的那些第一批上城的剑士,穿甲的后上援军,不到二十人,城下的金汤铁汁点燃枯骨的那种火烧声,仍然噼啪作响,而烈烈的风声,则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如同那些城下战死晋军同袍们最后的怒吼,让闻者无不动容。
  贺兰卢同样带着数百名军士,从王猛子的后方走上了城墙,他远远地对着公孙五楼说道:“公孙大人,想不到你居然也会来这里。动作可真不慢哪。”
  公孙五楼哈哈一笑:“国师命我在这城墙之上随机助手,哪里有危险就援助哪里,贺兰卢,你的这金汤铁汁果然厉害啊,我打了一辈子仗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守城的,现在我对你,就一个大写的服啊。”
  贺兰卢冷笑一声,没有接公孙五楼的话岔,转而看着正在调息恢复的贺兰刚,沉声道:“阿刚,你的位置应该是在新墙那里,跑这里做什么?国师又没下令要你来援。”
  贺兰刚勾了勾嘴角:“新墙那里刚刚打退了晋军的攻击,又有黑火在城外阻隔,现在那里很安全,我看晋军登上你这里的城头,怕大哥你有危险,所以才…………”
  贺兰卢沉声道:“愚蠢,守城之前国师已经有号令,这救援之事由他统一安排,诸军各守其位,不得妄动。你这未见号令就擅自行动,已经够得上死罪了,还不快点回去?!”
  贺兰刚咬了咬牙:“我就知道,大哥你这里一定是有布置的,是小弟我多心了,不过,就算要回去,也得先灭掉这一小股晋军,这个叫王猛子的家伙很强,小弟我也斗他不过,大哥,千万别放走了此人!”
  王猛子哈哈一笑:“你们这帮鲜卑狗贼,不敢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战斗,只敢用这些见不得人的下流手段来守城,贺兰刚,刚才你还说要跟我一对一决斗,这会儿就只会躲在盾牌之后,真是个懦夫孬种!”
  贺兰刚的脸色一变,正要出列,一边的公孙五楼却一把拦住他,冷笑道:“王猛子,你不要指望拖延时间就有什么转机,我告诉你,这金汤铁汁,就是到了明天早晨也不会凝结,国师神机妙算,主动平壕,就是引你们这些蠢材蚁附攻城,哈哈,新墙那里,无情铁球杀你上千人,这里又是金汤铁汁杀人上千人,你们的这些精兵勇将,就全都葬送在这里!”
  说到这里,公孙五楼越发得意:“你们以为你们是在攻城吗?嘿嘿,其实这是我们大燕设下的血肉陷阱,就是要把你们一批批地引过来屠宰呢,这一战,就是你们这些北府吴儿的埋骨之地,毙命之所,连尸首都别想留下!”
  王猛子双眼圆睁,厉声道:“狗贼,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拉你上路!”
  他说着,一挥大斧,就这样冲了过来,而他身后的军士们,也都怒吼着冲向了两侧的燕军盾阵。
  公孙五楼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喃喃自语道:“一激就来送死,还真是无脑之辈。贺兰大人,弄死他们!”
  贺兰刚点了点头,一挥手:“前方盾手顶住,后方箭手准备!”
  城南,百步之外。
  列阵的北府军士们一个个眼含热泪,看着城头那绝望的战斗,箭雨纷飞,却是一阵阵地洒在这百步之内的空间,不时地有那些身无寸甲的剑士们浑身射得跟刺猬一样,不甘地退下,就算身披甲胄的甲士,顶着这些箭雨,冲向两侧的盾阵,也因为手上没有称手的长槊,虽然挥舞着大刀与战斧,但往往冲出三四步,就会给几根长槊死死地刺中,顶住,身体的正面和两肋都被槊尖突入,最后绝望地挥着大刀,却是连盾牌的边也摸不到,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戮。
  徐赤特咬着牙,对着向弥说道:“铁牛哥,我,我看不下去了,就算,就算我们救不了猛子他们,起码,起码也让我们放箭,射死几个燕狗,多少也能报仇啊。”
  向弥沉痛地摇着头:“敌军有备而来,盾手已经面向我们设了盾墙,就是防我们这一招的,刚才的攻击,我们用了太多的箭枝,接下来只要铁汁凝固,我们还要再次发起冲击,箭要省着用!”
  徐赤特恨恨地一跺脚:“该死,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进攻?”
  向弥突然双眼圆睁:“这些铁汁,不就是打铁时用极高的热气,化铁为水,形成的那些个铁汁吗?然后倒进各种模具里形成兵器的?”
  徐赤特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些东西吧,怎么了,铁牛哥,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向弥咬着牙:“以前寄奴哥在铁匠幢的时候,我去看过他,那铁水要凝固,就是要把这些铁刀剑,放进水里,而且是冷水,这叫淬火,对不对?”
  徐赤特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铁汁是极热之物,遇到冷水后,就会凝固起来,重新变成铁块,难道…………”
  他的双眼一亮,连忙叫道:“快,快运水来,浇到这些铁汁上去。”
  可是环顾四周,所有的军士们都是大眼瞪小眼,这些在第一线攻城的军士,个个都是轻装上阵,所有不需要用于战斗的累赘之物,都没有携带,二十多个医士们也反应了过来,提着那些用来清洗创口的木桶中剩余的水,奔到那城墙前三四十步之处,对着几步外的金汤铁汁就洒了过去,但只能用杯水车薪这四个字来形容,这微薄的水量,洒到这些沸腾的铁汁之上,除了让这些铁汁再次地翻滚了一下外,几乎起不到任何冷却的作用。
  城头响起一声惨叫,两把弯刀,狠狠地扎进了刘巴强的肚子里,而持刀的两个燕军,面带狞笑,把手中的刀柄来回地翻转搅动着,让刀刃在刘巴强的体内造成更大的伤害,左边一人恶狠狠地吼道:“死吧,下地狱吧!”
  第3390章 猛子力竭落敌手
  王猛子一声怒吼:“巴强兄弟,我…………”
  他一把拔出刚刚射中他肩头的一杆箭枝,血如喷泉一样地从他的创口处射出,而箭镞之上,肉眼可见地挂着一块肉,正是那情急之下拔箭时从他的创口处带出的,他狠狠地把这一箭掷向了面前五步左右的燕军,三面大盾顿时上举,这一箭砸在盾面之上,生生折断。
  而从盾牌的侧面和上方,则伸出了五六根长槊,如毒蛇一样地攒击着,逼得王猛子刚刚要探出去奔向刘巴强的身形,也为之一阻,只能向后退去,而此时,他的左手已经因为这一箭射中了肩井关节,无法再发力了,只能右手单手举着仅剩的一把斧头在乱挥。
  空中的箭如雨下,而这会儿的王猛子,已经顾不得再去用斧砍人了,光是拨挡这些空中来箭,就是左支右绌,挥不了三下,又是“啪”地一声,左臂之上又中一箭,这一下让他的身形更加地迟缓,虽然虎吼连连,却已经显然是困兽之斗了。
  王猛子的眼中泪水长流,看着刘巴强,哽咽道:“巴强兄弟,我,我没有办法…………”
  刘巴强突然笑了起来,咬牙道:“猛子哥,不用为我报,报仇,因为…………”
  他突然弃了手中的长剑,身子猛地向前一顶,在他体内搅动的两把钢刀,一下子从他的背后钻了出来,血刃之上,还挑着他体内的半截断肠,在刀尖微微地跳动着,而刘巴强最后的怒吼声,如风暴一般,带着口中的血水,直喷在面前的两个燕军的脸上,而这两人的狞笑,也变成了怪异的极度惊讶,最后定格在了他们的面容之中。
  “跟我一起下地狱!”
  这是刘巴强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靠这一顶之力,他近了两个燕军的身,两只血淋淋的手,卡在了这两个燕军的脖子上,只听到清脆的喉骨骨折的声音在他的手中响起,而这两个燕军的眼珠子暴突出来,舌头也伸出,只这一下,两条活生生的性命,就给刘巴强瞬间夺取,这临死前的拼命一击,竟然恐怖如斯!
  而刘巴强身子前冲的惯性,伴随着他身形的扭动,这三具身体,就这样冲撞到了外城的城垛那里,正好这一块城垛,给之前的投石时砸坏了垛口,露出一段三米多长的空隙,三具身体,就这样生生地从城头的这个缺口落下,直接砸到了城下的那金汤铁汁之中。
  滚热的铁汁,顿时就把这三具身体上的皮革,肌肤,血肉给汽化,金黄色的粪水,则洗涤着汽化后剩下的枯骨,三个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变成了三具在铁汁之中燃烧着的紫黑色枯骨,这种惨状,足以吓死一个养尊处优的东晋世家公子。
  随着刘巴强的战死,城头还活着的晋军士兵,已经不到十个人了,他们个个带伤,身上插了数枝到十数枝不等的箭枝,四五个人的手上,还有气无力地提着从地上捡来的,残缺不全的小盾,上面也已经同样插满了箭枝,每个人的身上,鲜血长流,几乎都无法再站立了,就这样相互倚靠着,勉强站在一起,而最中间的一个,正是王猛子。
  贺兰卢叹了口气:“今天这一战,实在是惨烈,王猛子,投降吧,你这样的勇士,这样死了太可惜,也许,刘裕要是放弃攻城,我们还可以放你回去!”
  王猛子厉声吼道:“我王猛子跟兄弟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大晋北府,只有断头的将士,没有投降的懦夫,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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