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863节
段宏环视四周,周围的所有弩炮操作者们,全都是两眼放光地盯着他,眼中充满了渴望之色,段宏转过头看着王镇恶,沉声道:“王参军,这些弩车组的兄弟,都听到了我们的计划,现在让他们留在这里,也是无心恋战,有这样立大功的机会,谁也不想放弃的。”
“如果你想让他们继续操作弩车,刚才就应该带我去别的地方说这事,现在,属下请求王参军,允许这里的一百零四位兄弟,包括蒋升队长随我一起去挖墙!”
王镇恶点了点头:“很好,段参军,你升官不忘同队兄弟,是个重义气的好汉,你的提议,我准了,这组弩车,我会另外从后备将士中挑人来操作,你们只管挖坑立柱就行,噢,对了,我这里的两百名参军卫队,也全都交由你指挥。”
说到这里,他转身对着身边的一个军官说道:“卫队长,王铁海王幢主何在?”
这个军官立即行礼道:“王参军,我的职责是保护你的安全,这是阿寿哥特地交代过的命…………”
王镇恶摆了摆手:“现在我在我军阵中,很安全,不需要你的保护,而刚才你也听到了,挖坑立柱,弄倒城墙是现在的头等大事,超过对我的保护,现在我要去向阿寿哥,去向刘大帅汇报此事,请他们增派更多的人手,只要两个兄弟随我回去复命即可。”
王铁海点了点头,回头向着几十步外的一群军士们说道:“刘四,刘七,快点过来。”
两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持槊跑了过来,王铁海对他们沉声道:“你们听好了,要一步不离地保护好王参军,他的命,就是你们的命,若有半点差迟,就等着军法吧。”
这两人立马行礼道:“遵命!”
王镇恶摸出一块令牌,交给了王铁海:“现在由你来接管前线,调十部冲车攻城,三部由段参军来指挥。而调完冲车之后,所有的卫队将士,包括你王幢主在内,全部归段参军节制,而这令牌,也要转交给段参军,明白吗?”
王铁海行礼称是,上前接过了令牌。
王镇恶看着段宏:“北府军中有规矩,持令牌之人也不能是完全陌生之人,以免敌军奸细有机可乘,所以调兵的事情,我交给王队长,至于攻城的时候,就要你多出力了。”
段宏哈哈一笑:“王参军,放心,在你回来的时候,我保证至少树起三根大柱。”
王镇恶微笑着拍了拍段宏的肩膀:“你的计划若成,当是攻克广固的首功之人,我一定会在大帅面前为你请功,不,我一定会亲自带你到大帅面前,宣扬你的功劳。”
说着,他转身骑上了马,一拍马屁股,疾驰而去,而刘四和刘七二人,也骑上两匹快马,紧随其后,三骑扬尘,越过不停涌上前的步兵阵线,直向着几百步外,高高竖起的冠军将军大将旗而去。
蒋升的眼中泪光闪闪,对着段宏,激动地说道:“段兄弟,不,段大哥,你不计前嫌,为我请命,给我这个立功的机会,我蒋升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恩情!”
段宏上前拉住了蒋升的手:“蒋队长,我段宏自入王师以来,也得到你不少关照,那上报的事情,你有你的原则,我也有我的不当之处,算是个误会,现在过去了就过去了,一会儿挖坑立柱的时候,还需要你的协力!”
蒋升哈哈一笑:“放心,我以前也跟着摸金校尉胡九九倒过几年的斗,这掘地之术,我还真有一些呢!”
他说着,转头对着身后的几人沉声道:“老牛,二瞎子,是时候拿出咱们的洛阳铲啦!”
正说话间,只听到一阵“哼哧”,“嘿哟”的号子声,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五六十步外,三部方圆三四丈,顶层加了厚厚的湿牛皮,架子下挂着一整根粗壮圆木的十二轮冲车,给几十个军士又拉又拖地,向着城墙的方向缓缓而前,而别的方向,也有六七部冲车,自阵后向前,混在几十道扛着云梯,拿着弓箭上前的步兵流之中,冲向了城墙。
王铁海亲自推着一根从冲车侧面伸出的木杆,走在最前面,他扭头对着段宏大喊道:“段参军,我这里把冲车弄来了,你们动作可要加快啊,铲子和锄头都在冲车里,给你准备好了,你可是跟王参军立了军令状要在他回来前竖起三根大柱的,这军中无戏言哪!”
段宏笑着转身看向了四周的百余名军士,他们的手上,也跟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了不少铲子和掘头:“难道你们早知道我的战法,随身都带着这些家伙吗?”
蒋升哈哈一笑,挥了挥手中的一把洛阳铲:“段参军,你忘了攻城前刘校尉跟我们说过的吗?步兵攻城,随时要掘壕筑垒呢,我们这些操作弩机的家伙,本身就是半个辅兵,当然得带着这些东西啦,正好,这回用得上。”
段宏的眼中冷芒一闪:“很好,一起上吧!”他说着,转身就冲向了王铁海所在的那部冲车。
广固城南,帅台。
王镇恶一脸兴奋地看着刘裕,两侧的将帅们,个个喜形于色,就连刘穆之,也是微微地眯着眼睛,轻摇羽扇,嘴角边勾着一丝笑意,说道:“若是连镇恶都觉得是好消息,那应该也差不离了,大帅,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在新城墙的方向后面集结精锐突击队,一旦城陷,就全线攻击呢?”
王神爱笑语嫣然,看着王镇恶:“那个段宏,如果以前是南燕的将军,那刘冠军应该认识吧,此等大事,也不宜只听人家的一面之辞,还是要求证一下的。”
王镇恶点了点头:“我找到阿寿哥的时候,还特意跟他描述了一下那段宏的样貌,没说名字,只说是某个以前的南燕将军,他当时就说,这不是当年那个南城守将段宏嘛,还跟他一起喝过酒吃过羊肉锅呢。”
王神爱点了点头:“那应该是错不了啦。而且就算是奸细,放这种情报也毫无必要,刘车骑,我看阿寿那里也忍了很久了,要不然,让他亲自带队,准备从缺口处杀进城,如何?”
第3368章 魔头害命无悔意
丁午哈哈一笑:“寄奴哥,这种时候可不能了少我啊,到时候还请你放我去跟着阿寿哥一起冲进城去,我保证第一个杀出血路。”
胡藩也咬了咬牙:“大帅,末将请命,到时候能在城下提供弓箭掩护,可能敌军会从高处射击我军,还是需要弓箭压制的。”
众将也都先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请战,就连刘钟也是抱着令旗,眼巴巴地看着刘裕,几度欲言又止,要不是因为他是刘裕的传令和军法官,不能离开半步,只怕也早就和别人一样请命上前了。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你们真的认为,这个战法万无一失了吗?”
王镇恶的脸色微微一变,眉头也皱了起来:“寄奴哥,我这一路上都反复推算过,这一招绝对是攻敌不备啊,因为我们现在是全线攻城,攻击最凶的方向还是在城门那里,其他的城墙段上也是矢石齐发,步兵兄弟们冒着箭雨飞石在登城,也有攻上城头的勇士在与敌战斗,燕军只怕也不会对这个地方格外关注吧。”
刘裕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如果易地而处,你是燕军大将,你是黑袍,首先,这段宏知道的事,他们会不知道吗?当年慕容恪攻城时可能不知道,但是作为天下名将,攻下此城后难道还不会盘问出这段城墙的秘密吗?要知道,修筑那段坚墙,可不止是段氏部落几个大人的事,而是要出动成千上万的民夫呢,光是当年石虎坑杀降卒埋于城墙之下的事,就会有很多人知道吧。”
王神爱的秀眉微微一蹙:“石虎屠广固,坑杀数万军民的事,天下人尽皆知,但是知道就埋在这城墙下的,恐怕不多吧。”
刘裕摇了摇头:“我们这些身在南方的人可能不知,但当年石虎这么做,就是要让所有人感受到他的恐怖,大家想想,城墙缺了一块,而下面则不是山体地基,而是个万人坑,那是何用意?这就是个京观的性质,用来吓唬所有敢与石赵为敌的人,怎么会不搞得这齐鲁之地,起码是这广固城中人尽皆知呢?”
王镇恶喃喃地点头道:“是啊,这种缺城一角以示惩罚的做法,不止是石虎,就是以仁义著名的前秦皇帝苻坚也做过,当年岭北的新平城,在投降他之后又复叛,所以苻坚破城之后,没有大开杀戒,但还是特地削城一角,空出一段城墙,以示惩罚。”
“后来前秦危争之时,新平城的人倒是感念当年苻坚不杀之恩,死战不降,抵抗了姚苌近一年,后来给姚苌老贼用计骗城中人投降不杀,可是破城之后却是坑杀了全城上万军民,后来姚老邪被怨魂索命而死,恐怕就有这新平城中的厉鬼吧。”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这也算是胡人的一个风俗了,这些胡人自己不设城墙,逐水草而居,却是在我们中原汉地的坚城面前,吃了无数的苦头,所以在他们看来,给该死的城墙弄个口子,是一种震慑,也是一种泄愤之举。所以,这种事知道的人很多,绝不会只有段宏。”
“慕容恪是一代名将,就算当时不知道这段新墙的秘密,事后也定会从俘虏和城中百姓中打探原因,这段缺墙的秘密,他一定知道,而他事后连五龙口的水道都改了,也一定是会对这段城墙作出一些布置,至少,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他那些同样能征惯战的兄弟们。”
“后面慕容垂,慕容德先后征服广固,对于这段城墙,不会不知道,既然是弱点,就不会不加以防护,你们以为这是找到了敌军的弱点,可是在我看来,唉,恐怕是要落入敌军的陷阱了。”
王镇恶的嘴角轻轻地抽了抽,咬牙道:“是属下思虑不周,我这就去让他们速退!”
刘裕摆了摆手:“不用了,已经来不及,而且…………”
他说到这里,眼中冷芒一闪:“也许他们的这种奋力进攻,反而能吸引敌军的兵力和注意,给其他方向的兄弟,创造更好的机会!”
广固,内城城头。
黑袍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城头之上,他的神色轻松,东城的城头上,仍然腾着白色的烟雾之气,一片石灰浮云,被风吹着,让城墙之外几百步内,都难以有人接近。
几百名身上裹着厚厚棉帛,掩着耳鼻的军士,正在推着一辆大冲车,对着东城的城门,发起一次次的撞击,而诸葛黎民那人熊一样魁梧的身形,即使在一大群推车攻城,如同熊虎的壮士中,也是格外地显眼,可以看到,他就是站在城门外的车尾那里,亲自拉着吊着大木的尾部铁索,一次次地把这块千斤巨木拉起,再猛地松手放出,完成一次次对城门的撞击!
慕容兰已经换了一身银甲白盔,连盔缨也是白色的,倒提着一根银枪,立在黑袍的身边,凤目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与黑袍一样,看着东城的城门那里,一言不发。
黑袍微微一笑:“这石灰水的威力和毒性,还要三天以上才能散去,想不到这诸葛长民,居然现在就让亲弟弟以这样的方式攻城,还真是发了狠哪。看来,那些城头的矮子,可是他诸葛长民的精锐部下,要不然这个一向喜欢保存实力的家伙,这回怎么会转了性呢?”
慕容兰冷冷地哼了一声,看着城门的内侧,也速该正在城门后指挥着上百名军士,轮流上前去顶住城门,而更是有几十名军士,抬着两根巨大的门栓,在后方待命,显然,一旦现在顶着城门的那根大木栓折损,他们就会换上这根新的,这守门之法,无过于此。
慕容兰沉声道:“你就不怕贺兰哈里木和几千将士的冤魂来找你索命?”
黑袍笑着摇了摇头:“我这一生征战,攻城灭国,屠城洗地,杀的人何止百万?要是怕他们索命,我早死了成百上千次了,你看,现在我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第3369章 将计就计布杀阵
慕容兰叹了口气:“以前的你,战场杀敌,为的是保护和守卫我们的族人,虽然残忍,但也无可厚非,毕竟在这个乱世中,人命如蝼蚁,只有杀掉敌人,才能保护自己的家国。”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起头,杏眼圆睁,一指那东城的城头:“可是贺兰哈里木将军,还有他的三千部下,还有我们慕容部的一千宿卫将士,这些是敌人吗?他们一心为国,为了部落而战斗,最后没有给面前的敌人所杀,却死在了你这个主帅投出的石灰之中,虽说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一些牺牲是必要的,但你的良心,难道没有一点不安吗?”
黑袍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如果我在你这个位置上,只需要站在道德的高度来指点江山,那也许我的良心会痛。但我是主帅,我是大将,我的每一个命令,都可能决定城内这几十万族人的性命,我每个时辰都会派数以千计的人去送死,为的是试出敌军的虚实,我每个时辰都会看成千上万条的性命消失,但我不在乎,我所在乎的,只是守下广固,城若是没了,我们全都得死,到时候,就算想要流泪,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慕容兰扭过了头,咬牙道:“你这是诡辩,有的牺牲是有必要的,但是东城的这种,完全没有必要,贺兰哈里木是良将,而攻城的诸葛长民又是晋军中最弱的一部,只要你能增加五千人马去支援东城,那贺兰哈里木就能守住,何至于要用公孙五楼做这等同归于尽之事?”
黑袍冷冷地说道:“五千人马?!你说得倒轻巧,现在对我来说,五十个人都是宝贵的,我这里要抽五千人过去,就意味着其他的城墙上要少五千个战士,阿兰,这城中现在还有力量战斗的不过也就五万多人了,就算为了支援贺兰哈里木,我连守护慕容超的一千宿卫军也派去了,还要我如何?!”
慕容兰叹了口气:“你完全可以让慕容镇的一万甲骑去支援的,现在他们仍然守在城门内无所事事,难道就不可以去增援东城吗?”
黑袍摇了摇头:“他们有别的事要做,断然不能在东城浪费时间。我再说一次,我的每个兵都需要在最适合的位置上,发挥最大的作用,那种无用的同情,怜悯,愧疚,最好全都收起来。”
慕容兰沉声道:“那公孙五楼在做什么?他祸害了东城不够,你还让他继续到南城去惹事?你就不怕贺兰卢知道了东城的事,先直接宰了他?”
说到这里,慕容兰挥枪一指,只见那段宏先前所说的城墙之上,公孙五楼正在几十名护卫的前呼后拥下,昂着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路驱散着那些在城下跑来跑去的军士与民夫,走向了一架上城的木厢。
而本来已经站在木厢里的七八名战士,则给公孙五楼的手下们又踢又骂地硬生生拉扯了出来,经历了一阵短暂的混乱之后,公孙五楼仍然在十余个人的护卫下,乘厢登城,直上城头。
黑袍微微一笑:“因为在这个时候,只有公孙五楼是最听话,也最能执行我的命令的,贺兰卢现在在城楼那里要指挥守门作战,那城门后的瓮城之内,他可是在配他的金汤铁汁呢,一会儿晋军冲击城门和城楼的时候,这些可会是派上用场,贺兰卢亲自去夹壁墙里指挥了,这城头,现在都是各自为战,也正是公孙五楼出场的好时机呢。”
慕容兰冷笑道:“我看是有些恨极他的军士们砍死他的好时机,大哥,你就不怕这公孙五楼又在城头惹事生非,激起哗变,坏了守城的大事吗?”
黑袍摇了摇头:“这次不会,因为公孙五楼这回是真的可以起到守城作用的,晋军现在出动冲车,攻我城墙,只怕,是打起了那段南城鬼墙的主意。”
慕容兰的秀眉紧锁:“鬼墙?你是说石虎坑杀数万俘虏的那段后筑之墙吗?那段城墙之下,可是挖空了山体,地基远不如其他地段牢固,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广固城唯一可以用地道攻击的地方,你现在担心的是晋军会用地道战法?”
黑袍冷笑道:“晋军的挖地高手,乃是诸葛长民的那帮矮子,这些人已经全送在东城了,老实说,这比守下了东城更让我高兴,他们如果早就知道鬼墙的弱点,恐怕之前就会用地道去攻击了,而我,早早地在城内就挖了三道内壕,壕中安放了几十口大缸,专门派人去监听有没有地动之声,就是防这一招的呢!”
说到这里,只见到内墙之中,一条离城墙根儿不到三步的壕沟之中,站起一个军士,手中举着一面红旗,高高过头,在头顶上转了三个圈。
黑袍笑了起来:“果然如此,只怕晋军也是临时知道这鬼墙之下的秘密,这会儿,正在以冲车为掩护,躲在冲车之下,佯装攻击城墙,实际在地下挖坑,想要用立木拆木的战法,毁我城墙呢!”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难道他们不知道,当年四哥攻克广固之后,还特地挖出了那个万人大坑,把那些死者的尸骨运往他处好好安葬,然后派高僧超渡亡魂,更是重新打了地基,虽然不再是山体,但用了断龙石为城基,直到地下三丈之处吗?”
黑袍冷笑道:“做这些事的段氏部落族人,也就是段龛手下的几万降兵,事后全给坑杀在五龙口了,不就是防止走漏这套风声吗?至于这广固城中的军民,当年也是给驱离城池长达半年,半年后才迁回来,怎么会知道这鬼墙之下重新立基之事?”
“老四心思缜密,知道下次若有外敌攻打广固,一定会在这里做文章,所以故布疑阵,就是要吸引敌军来用这地攻之法呢。现在他们既然不用地道,而是临时现挖,那我们就见招拆招,去杀伤这些密集阵形中的晋军好了。而公孙五楼,就是去干这事的!”
第3370章 无情总被多情误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今天才打了半天多,就死了这么多人,流了这么多血,但愿这一战之后,大燕和东晋,我们慕容氏和刘裕之间,再也不要有这样的战争了,我之所以这回肯帮你,就是不想我们慕容氏的人,会跟当年的段氏部落和更早时的广固军民一样,成为万人坑中的枯骨。”
黑袍笑道:“怎么,你那以仁义而著称的夫君,也会跟我们这些凶残野蛮的胡人一样,坑杀俘虏和百姓吗?”
慕容兰紧紧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其实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次的大战,是你死我活,双方的仇恨极深,不死不休,刘裕就算攻下广固,也是伤亡惨重,部下一定会要求屠城泄愤,而且,他还要带兵回去对战天师道的大军,不可能在这齐鲁之地留下太多的兵力防守,换言之,他没有看管这城中十余万鲜卑军民的兵力,也没有供他们吃的粮食,所以,屠灭全城,是他唯一的选择,这种事,就算他不做,那些南燕各地的汉人也会做的,毕竟,我们慕容氏是个永远会复国的族群,有苻坚的前车之鉴,还会有人再敢收留我们吗?”
慕容兰沉声道:“别说了,不用你教我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所以这一次,我帮你最后一次,打退晋军之后,我们全族回辽东老家,再不问这中原之事,你既然可以什么万年太平,消除我们的诅咒,从此我们就安心地在我们的故乡生活,让时间,来消除这些血仇吧。”
黑袍微微一笑:“那你得先打退你男人这回的拼命攻城才行,这时候,就不要考虑什么以前的旧情,无论是对刘裕,还是对刘裕手下的,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慕容兰看着那南城鬼墙的城头,公孙五楼的手里拿着一块令牌,在对围过来的二十余名军官模样的人耳提面命,发号施令,而这些人则轻轻地点着头,时不时地还看向城外两眼,显然,是公孙五楼的一些战场判断,让他们信服了。
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既然决定为大燕最后战这么一次,就不会再顾念旧情,说吧,什么时候让我上?”
黑袍勾了勾嘴角:“别急,我们先看看我的好徒儿公孙五楼这回的表现,也许,他表现得好,你就不用亲自上阵了呢。”
南城,鬼墙,城头。
公孙五楼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在附近十余步的城头回荡着:“你们这帮蠢货,有没有脑子的,人家上来三部冲车,就真的是攻击城墙吗?也不用你们的猪脑子去想想,要是攻击城墙,你们现在还能站得那么稳吗?”
他说着,只听到百余步外的一段城墙那里,响起一阵“咚轰”之声,而城头明显地晃了晃,即使隔了挺远,也感觉到脚下有阵微微的晃动之声,而那段城墙之上的军士,一阵东倒西歪,就连架上城头的两部云梯,也是不推自倒,直接就倒向了后方。
一个黄发虬髯,四十岁上下的健壮大汉,身着锁甲,明显是个贺兰部的高级军官,沉声道:“我们都忙着跟攻城的敌军搏杀,哪顾得上这许多,天上在飞石头,弓箭,城下的晋军也是用冲车攻墙,能守在这里就不错了,公孙大人,你如果来这里只是为了骂我们的,现在你可以离开了,我们很忙,还要回去战斗。”
公孙五楼冷笑道:“贺兰刚,别以为你是贺兰卢的弟弟,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现在手里可是有国师亲发的令牌,见牌如见国师,我不相信,在国师面前,你也这么放肆!”
贺兰刚咬了咬牙:“如果是国师来此,断然不会只会责骂部下,却不去给我们什么守城良策的。他之前就告诉过我们,这城墙之下的地基,早已经重筑,晋军就算挖地五尺,也不可能挖到城根儿。”
公孙五楼哈哈一笑:“说你们蠢材,还不服气!国师给你们面子,我可不会惯着你们,因为你们这些贺兰部的蠢才,好好说话没用,只有骂才能骂醒!”
贺兰刚的怒目圆睁,身边的十余名军官,更是咬牙切齿,有些人的手已经摸向了刀柄,公孙五楼一看情况有些不对,转而自嘲性地干咳了两声,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一些:“好了,军情紧急,我也不多说些什么了,贺兰刚,我就问你一句,这城下的晋军如此密集,你就没想想什么别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