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845节
刘穆之轻轻地挥舞着羽扇,说道:“我等都是为大晋,为刘大帅做事的人,也都受过大帅的知遇之恩,今天的地位乃是大晋国恩,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有尽心竭力,方可回报一二,王玄谟虽然是太原王氏后人,但是太原王氏在北方早已经衰微,又远离并州的家乡,现在也只是以务农为本的普通一族而已,并不是小钟你想象的那种大晋的世家高门。”
刘钟有些意外,讶道:“不会吧,连姓韩的姓高的姓封的,还有辟闾氏一族都在这齐鲁之地大大有名,这太原王氏是北方的顶尖名门,怎么会?”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五胡乱华,神州陆沉,北方落入胡虏之手已历百年,昔日的汉人高门世家,也多数是颠沛流离,早不复昔日的荣光,阿钟,你跟那王将军自幼就是好友,一同逃难,就不想想若他太原王氏在北方仍然有号召力和影响力,为何又要背井离乡,两个少年就要投奔万里之外的南方大晋呢?”
刘钟恍然大悟:“还真是这么个道理,我还以为太原王氏在南方都如此地显赫,在北方起码也会是一方豪强呢。”
王玄谟冷冷地说道:“我王氏先人曾经与大晋的皇族有恩怨过节,先祖王公讳凌,曾经为了捍卫大魏而被司马宣皇所杀,所以我这一支作为他的子孙,逃难到了齐鲁之地,隐姓埋名多年,一直不肯出仕大晋,所以才会变成现在的普通农家子弟。”
王妙音的眉头轻轻一皱:“淮南三征,那是百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几代之前的仇恨,就不用再提了吧。”
王妙音所说的,乃是当年三国末期,司马氏篡魏时的关键一步,高平陵之变后,司马懿诛杀了权臣曹爽,从此掌握了中央政权,但是魏国南方最重要的藩镇,也就是镇守东吴方向的淮南一带,却先后三次发动了反对司马懿的叛乱,三任刺史母丘俭,王凌,诸葛诞先后起兵自立,讨伐司马懿,还连接东吴以为援手。
由于淮南是防卫东吴的重镇,所以一向兵精良足,而淮南之民又是自古出了名的悍勇,是难得的精兵锐士,淮南三叛,一度动摇魏国国本,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这父子兄弟三代人,亲自出征,调集全国兵马,才把这三次叛乱一一镇压下来,镇压三叛之后,司马氏在魏国再无对手,后面就是一路篡位了。
司马氏父子夺江山的过程中,是踩着尸山血海而一路前行的,对于这些公然反抗的对手下手之狠,连后世的子孙,身为皇帝的东晋明帝司马绍听说后都悲叹不已,而王凌作为魏国重臣,叛乱失败之后也是以八十高龄被杀,全族都被屠戮,只有少数族人易名改姓逃到他处才活了下来,而这王玄谟就是其中的一支嫡系,若不是晋末大乱,齐鲁之地落入胡人之手,只怕他们家的王氏族谱和祖宗牌位,也是不敢随便拿出来呢。
王玄谟的眼眶有些发红,大声道:“圣人有云,九世之仇,亦当报也,百世亦可!玄谟虽然不过一介书生,一个农人,但这家恨祖仇,不敢或忘,虽然不至于再向大晋天子寻那当年之仇,可也立过誓,不出仕,不食晋禄!”
刘裕笑了起来:“既然王书吏立过这样的誓,为何又违背自己的誓言,前来投军了呢?”
王玄谟长舒了一口气,转身了刘裕,正色道:“卑职前来刘长史这里投军之时,就说得明白,我投大帅,不投大晋,为大帅效力,不食司马氏俸禄!”
刘裕的嘴角微微地勾了勾:“这有什么区别吗?我为晋臣,晋将,为我做事,就是为大晋,为司马氏皇帝效力啊。”
王玄谟摇了摇头:“大帅,卑职以为这区别还是非常大的,所谓臣子的臣子并非臣子,大帅有开府建幕之权,您这里招募的幕中佐吏,并非大晋的正式官员,而是你军府的一员,就好比卑职,现在是从事吏,在大晋并无品级,只向您效力负责。”
刘裕微微一笑:“这只是战时的权宜之计罢了,战后如果取胜,论功行赏,那所有表现出色的参军,书吏,从事吏都会由我向朝廷举荐,给予官职的,到时候,你不还是要当晋朝的官员吗?”
王玄谟神色严肃,沉声道:“大帅,玄谟从军,非为荣华富贵,只为作为华夏后人,大汉子民,尽一个汉人的本份,驱逐胡虏,收复失地,仅此而已,此战若胜,玄谟不求官职,只愿卸甲归田,重归林泉。”
第3294章 临阵献策招亦毒
王玄谟说得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却是极有一种不可动摇的气势,配合着他铿锵的语音和坚定的手势,让人不免肃然起敬,就连刚才一直跟他针锋相对的刘钟,也不免暗自点头,显然是认可了此人。
刘裕却是平静地说道:“王书吏,少年人有这样的气势,有这样的初心很好,但是人生漫漫,一无所有的时候想着单纯的家国天下,是少年人的情怀,等到你慢慢地位高权重,等到你的决定会决定千万人的性命,甚至一个国家存亡的时候,你可能就不是这样的想法了。”
王玄谟的神色一凛,向着刘裕一拱手作揖:“大帅高见,玄谟铭记于心。但不管怎么说,此时的玄谟,确实就是这样的想法,天日可鉴!”
刘裕笑着看向了王妙音,王妙音微微一笑,朱唇轻启:“想不到当年那位贵人对大帅所说的话,大帅至今却还记得。”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此情此景,恰似当年,穆之啊,离我们少年从军那时候,一晃这么多年过来了,再见玄谟这样的少年人,恰似你我当年哪。”
刘穆之微微一笑:“所以,看到抛妻弃子,投笔从戎,把长衫一扎,裤腿一绑,就以儒衫来从军的王玄谟,我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当年,当然,我也是对他经过了多番的考核,即使有理想有节操,也得有与之相配的才能才能报效国家,做一个对大军有用的人。大帅,你可以试试王书吏的军政之才。”
刘裕微微一笑:“那好,王玄谟,我来问你,刚才我们讨论的,有军士攻上西城城头了,有人说西城已经拿下,有人说还不能高兴得太早,你怎么看呢?”
王玄谟扭头看向了西城的方向,想了想,说道:“卑职以为,西城还远远没到拿下的地步。对不起,刚才卑职一时激动,冒失出言,请治卑职之罪。”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是因为我们在这里说了不少话,过了一阵时间,而西城那里没有喜报传来,所以你才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吗?”
王玄谟面不改色,说道:“并非如此,之前我认为西城会陷落,是因为在南燕人的心里,广固是牢不可破的,城墙都不可能给接近,上次我军攻城,最多也只是冲到第三道护城沟,离城墙还有数十步之远,而南燕军士当时在城头也高声笑骂,说吴人晋军是绝不可能登上广固城头的。”
王妙音眼波如水,嘴角边勾起一个迷人的梨窝:“所以,你就认为我军突然攻上西城,他们必然士气崩溃,我们可以一鼓作气拿下了?”
王玄谟叹了口气:“大帅在这里南城猛攻,甚至攻破了城门,吸引了敌军的主力,而西城方向本来是面对五龙口,从高山上下来攻城并不容易,因为难以列阵展开,历来不是广固城防的重点,在这个时候给突然攻破,而且军士上城之时,百鼓齐鸣,万号吹响,那气势如山呼海啸,给人的感觉,就是西城一下子破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当时也是这样认为的,西城的攻击,就是打一个突然,一个快,要破说不定就是一鼓作气的事,那你说说,为何现在你改变了想法呢?”
王玄谟正色道:“因为如果西城失守,我军突入城内,这南城方向必然会大乱,城中的消息传递速度要远远快于城外,如果西城真的失守,那这南城的守军要么溃散,要么混乱,至少,也会大量抽调兵力去支援西城,而不会象现在这样…………”
他说着,伸手一指南城的城头,只见一队队的燕军士兵,或步甲,或弓弩手,不断地从城下登上城头,对着百道攻城的晋军士兵,又是放箭,又是推梯的,又是一刻钟左右的时间过去了,竟然还是没有一个晋军能杀到城头。
王妙音点了点头:“不错,南城的燕军不减反增,确实说明西城还在燕军手中,除了这个外,还有别的理由吗?”
王玄谟点了点头:“是的,其实仔细想来,之前燕军敢口出狂言,仗的不是广固的城墙,而是城头的那些厉害机关与布置,但是张纲归顺我军之后,这些城头的机关布置就全部摧毁了,没了这些机关,只靠高大的城墙,是不能完全阻止我军攻城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尤其是这样,西城的燕军兵力必然不如南城,给我军突然全力进攻之下,一时给攻上城头,并不奇怪。”
“可是燕军毕竟是守方,黑袍手中也不会没有预备兵马,一时仓促给登上城头,也会有足够的兵力反击,拉锯,毕竟城头战斗,守方有巨大的优势,爬梯子再快也不能千军万马同时上城,一个先登的勇士往往要跟敌军几十人甚至上百人搏斗,虽然我军勇悍,猛士众多,可是燕军也并非弱者,只靠一时的突袭,要拿下广固,恐怕不是容易的事。”
刘裕点了点头:“那以王书吏的意见,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王玄谟正色道:“以卑职的愚见,东城方向,需要加大攻击的力度,不能让敌军有分兵支援西城的可能,而西城那里,更是应该全力进攻,不惜代价。”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这个打法,看不出太多的新意啊。”
王玄谟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卑职还没有说完,卑职以为,真正的主攻点,应该从西城转向南城这里,趁着我军现在攻城的时候,用投石,火箭直接不分敌我地攻击城头,最大程度地杀伤敌军的兵力,争取一举破城!”
刘钟厉声道:“一派胡言,你不知道怎么在说什么吗?现在百道攻城,敌我混战一团,投石车和火箭根本无法区分敌军我军,只怕这样一打,杀伤的我军会比敌军更多,就算攻上城去,也是损失惨重!”
王玄谟冷冷地说道:“可那也能最快的速度攻上城去,不是吗?”
第3295章 中军出动援长民
帅台之上,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厌恶着他这种草芥人命的做派,但又心中暗暗感叹,也许,他这种无人性的操作,才是破解现在战局的最好办法!
刘裕平静地说道:“以王书吏的意思,只有这样靠着攻城时连我带敌地大规模杀伤,才能迅速地攻上城头,乃至拿下广固?”
王玄谟点了点头:“如果要在今天这一天内破城,非如此不可。不然两边不停地派援军上城,仗就打成了添油,我们的兵力并不一定占优势,上城轮换的速度更是不如燕军,就算有人能冲上城头,也很快会给打下来,几次冲击不成,会大大影响我方的士气,就象上次,冲到离城墙最近的一次,反而是最开始的第一次冲击,越到后来,越不可能成功。”
刘裕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就算按你所说的,不分敌我地加以杀伤,难道敌军就不能继续登城防守了?我军如果在城头伤亡太大,尸横城上城下,就兴地挡住我军冲击的通道了?你凭什么认为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王玄谟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说道:“能让城头混战的双方突然间同时消失或者战死,尤其是燕军的精锐都在城头,接下来我方还有云梯可以迅速跟进,燕军城头无人,就没办法去用索勾,吊篮这些办法接人上城,应该是我军的速度更快。”
刘裕摇了摇头:“王书吏,你未免太想当然了,刚才刘长史就说过,城内的燕军有很多上城的迅捷方法,包括在城墙内侧加了阶梯,建了索道,甚至可以通过墙体内上城,就算我们真的一下子杀伤了城头的守军,他们也完全有办法迅速地登城,速度只会比我们更快。”
王玄谟的脑门上开始沁出汗珠:“这,这是卑职忽视了,只是以常规的攻城守城之道,所以…………”
刘裕叹了口气:“就算是常规的战法,这种在攻击时从背后攻击自己人的行为,也会为人所不齿,前方的战士在浴血拼命,在面对着正面敌人的枪林箭雨,却是被从身后射来的箭石打倒,就算是死,也不会甘心的,在战场上,信任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需要战友同袍们来掩护自己的后路,来防守自己的侧翼,以让自己能集中精力对付一个方向,可是你却让箭从后面射来,且不说前方的战士会死不瞑目,后方继续冲锋的战士们会怎么想?你觉得他们看到前面的情况后,还会奋不顾身地继续向前冲?”
王玄谟的声音有些结巴了:“这,这,大帅,卑职我…………”
刘钟冷冷地说道:“我看,如果王书吏真的这么相信自己的这个打法,不如应该以身作责,亲自向城墙发起冲锋,反正他也是因为忠义,因为要驱逐胡虏才投笔从军的嘛,就算是战死沙场,也能无怨无悔,对不对呀,王书吏。”
王玄谟的一张脸,胀得通红,却是说不出话反驳了,台上一阵哄堂大笑,就连王妙音,也不免以手轻轻地掩着樱口,暗自窃喜呢。
而那些个本来正在伏案写文的书吏们,大概也早就看这刻意故作惊人之语,以显得卓尔不同的王玄谟不爽了,这会儿更是一个个笑出了声,王玄谟这会儿已经是满头大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玄谟,以后建言之前,要深思熟虑,更是要将心比心,大帅一向以仁义豪气为立身之本,如果我们自己行事不正,损害同袍,那何以服众?这种阴损之计,以后少提为妙!”
王玄谟连忙拱手道:“卑职失言,还请长史责罚。”
刘穆之看向了刘裕:“大帅,王书吏虽然进言不当,但念在他也是想为大军效力,献破城之策,姑且原谅他这回好吗,让他戴罪立功,给他个机会吧。”
刘裕平静地说道:“若按了我往年的性子,若是有人出计要我陷害兄弟,给自己谋利,我直接当场就会斩了他,但念在王玄谟新来军中,不知我的为人,而且他并非军人,对同袍手足之情可能体会还不够深,这次暂且不问,现在,还请王书吏辛苦一趟,去东城的诸葛将军那里,要他多想想办法,不要一味蛮干,更不要让新附的青州军士打头阵送命。这一仗,只有用北府老兵去拼,才有效果!”
王玄谟微微一愣:“这,这只怕诸葛将军不会同意吧,他走的时候都说,现在部下的核心老兵不多,大帅您不也是刚才答应派援军过去吗?”
刘裕点了点头,对着站在一边刘怀慎说道:“平虏将军刘怀慎何在?”
刘怀慎连忙出列行礼:“末将刘怀慎,等候大帅的命令!”
刘裕看着刘怀慎,沉声道:“怀慎,带上三千中军护卫,护送王书吏现在去传令,告诉长民,这三千人马,听他的调遣,愿意请命先行攻城!”
刘怀慎的脸色微微一变:“这,大哥,大帅,这三千中军可是要保护你和皇后殿下安危的啊,这时候胜负未分,就要撤离,这恐怕…………”
刘裕平静地说道:“各军将士都在拼命,我这时候又怎么能舍不和这中军的护卫兵马?刚才皇后殿下不是也让护卫他的沈家家兵一千人,去支援西城了吗?”
王妙音微微一笑:“吴越轻兵,骁勇果敢,是最好的进攻者,用在这里守着我一个女人,太浪费了点。不过,刘大帅,这三千中军老兵可是你的骨血啊,是准备要用在拼命决胜之时的,你真的就这样交给诸葛长民?”
刘裕点了点头:“皇后殿下,你应该很清楚长民的为人,他考虑自己的得失多了点,如果我只是以主帅之威向他下令,要他出力猛攻,那他必然只会让新附的青州军士上阵,这样还不如刚才拖在后面虚张声势呢,既然要他拼命,那就给足够精锐,拼得出去的兵马,不用我的中军护卫,又能用谁哟?”
第3296章 穆之妙音矫军令
刘怀慎叹了口气:“得令!”他上前接过刘裕递过的一枚帅令,与王玄谟转身就要走,却听到刘裕在身后沉声道:“你们所有人都记住了,在战场上,都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打赢,要想着用自己的血肉来掩护同伴们杀贼,而不是想着拿同伴们的命为自己建功,不然的话,到了最后也没人会来帮你,明白吗?!”
所有人都齐声应诺,王玄谟用力地点了点头,迅速地卷起了自己的袖子,把长衫往腰间一卷一系,就跟着刘怀慎一起奔下了台,刘裕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那些书吏们,说道:“大家暂且先回避,我和刘长史跟皇后殿下有事相商。”
刘钟带着那些文吏和护卫军士们匆匆离去,帅台上暂时只剩下了刘裕三人,刘穆之看着在帅台之前百步,本来密密麻麻列阵的重装步兵,开始在刘怀慎的命令下,散开阵形,改为行军队列,绕着长围向着东城的方向机动,就象是一片钢铁的森林,突然打开了一大个口子,连带着前方的广固城头,也显得距离近了很多,刘穆之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王玄谟胡言乱语,你真的会派中军铁甲去东城吗?”
刘裕点了点头:“我答应让给长民三千援军的时候就作好这个准备了,只不过王玄谟的话,让我把这个决定提前,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回大家面临苦战,要么保存实力,要么想着各种伎俩去争抢功劳,王玄谟,诸葛长民的这种想法,绝不会只限于他们两人。”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看向刘穆之:“长民一直就是那样的人,但起码也是战功赫赫,跟在我们身边,至少没误过大事,他会保存实力,但不至于去害兄弟的性命为自己抢功,这王玄谟年轻机机,如此狠厉,是之前你没看出来,还是不得不用?”
刘穆之平静地摇了摇头:“寄奴,你应该知道,我考虑的不止是战场之上,更是战场之外,用人之道,需要包容各种各样不同脾性的人,不能喜欢的就用,不喜欢的就不用。我知道,你屏退左右,就是要问我王玄谟的事,现在也正是我要跟你说的。”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明知王玄谟争功贪利,而且做事没有后果底线,这样的人你也向我举荐?今天他在这个场合出来发声,这应该是你的意思吧,甚至这种不分敌我攻击城墙的打法,也是你的主意?!”
刘穆之点了点头:“不错,是我这样想。而且,我也准备这样去做。”
刘裕的脸色一变,沉声道:“胡闹!胖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刚才沈林子走的时候我就看你们不对劲,一直在跟他嘀咕,原来,你就是在交代这种…………”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王妙音:“妙音,这是你和胖子都赞成的?”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是狠不下这个心的,所以只能由我们来当这个恶人,穆之是长史,不能直接下令,所以只好由我这个代行天子之权的皇后来下令了,不然你以为沈林子如何肯听令?”
刘裕咬着牙:“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北府军从来不做这种出卖战友的事!”
王妙音沉声道:“因为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不可能再攻城不成,然后休息三个月围城,正如你所说的,这广固攻防的胜负,就是今天一天决定,顾惜本方的性命,只会死更多的人,南城这里有黑袍亲自坐镇,用这招未必有效,可是西城那里,出奇不意,攻上城后,敌军必然大举来争夺,我军少,敌军众,到时候一下子千石并发,可以杀伤大量的敌军精锐,这时候再出动荣祖他们真正的攻击部队,才有一举破城的可能!”
刘裕看向了刘穆之:“你也相信这样的打法能一举破城?”
刘穆之摇了摇头:“我没这么乐观,不觉得能一次就攻破西城,但是这样一来,至少能逼得西城的燕军拿出所有的防守布置,来挡住我军的全力攻击,荣祖就算一次攻击不成,也可以继续针对他们的防守,摧毁他们的各种暗藏机关,彻底摧毁他们的防守能力,到了那时候,才是全力攻击的时候。”
说到这里,刘穆之的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我特意交代过张纲,敌军如果隐藏的机关出现,让他不必顾及正在攻城的我军,哪怕是荣祖正在攻城,也不要管,该砸的砸,该射的射,哪怕是同归于尽,也是我们赚到了,因为,让这些机关存活着,我们会付出大得多的代价!”
刘裕长叹一声:“你真够狠的,你们真够狠的,之前让张纲有那样的血海深仇,这回只要出现战机,他是根本不会放过的,也不会管我军攻城将士的死活,执行起你们这条命令,他就是最佳的人选,哪怕事后将士们要找他报仇,你们也只需要把张纲丢出去就算是交代!”
刘穆之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就是我给沈林子下的令,寄奴,从内心里,我不想你知道这样的命令,但你是主帅,既然主动问了,我又不能不承认。如果你想因此而处罚我,那现在就可以下令!”
刘裕咬着牙,双眼圆睁:“刘穆之,你对得起那些奋勇攻城,却被你这命令坑死的将士吗?”
刘穆之朗声道:“我对不起那些战死的将士,但我对得起大晋的江山社稷,也对得起你刘寄奴。如果你真的想为他们讨回公道,可以斩我以谢天下,然后带着我的首级回师,迎战妖贼。告诉刘毅和孟昶,若有私心,这就是下场!”
刘穆之说到这里,就闭上了眼睛,把短得几乎看不见的脖子一挺,似乎是等着刘裕来砍他的脑袋。
王妙音的秀眉一蹙:“好了,别争了,这个命令是我下的,穆之只是传我的令而已,寄奴,你要是真的想要什么交代,那杀我好了,我假传军令,害死将士,你可以斩我以谢大军!”
第3297章 打死我军平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