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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840节

  随着王镇恶的怒吼之声,刚才退下的弓箭手们,潮水般地涌上前去,纷纷奔到离城墙百步左右的地方,对着那些在城头搬石砸车的敌军,就是拉弓放箭。
  “呜呜”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一片片的箭雨腾空而起,向着城头倾泻而去,那些浑身涂抹了淤泥的鲜卑军士,可不是刀枪不入的超人,而淤泥可以防火,却是防不了箭,这些北府军的箭手,比普通的弓箭手们经过了更严格的训练,身体素质和所用的弓也远远超过常人,射程全达百步以上,即使是三丈多高的城头,箭枝射到,也仍然可以造成致命伤,一轮箭雨下来,城头就是惨叫声连连,有上百条身形扑到在地。
  可是城头落下的石块,可是没有半点减少,有两三辆冲车,甚至连顶棚都给砸通,或者是后面推车的军士们伤亡惨重,就这样停留在了原地不动。
  城头响起了一阵号子声,大批的弓箭手,也冲了上来,他们迅速地找到那些火焰已灭,或者是火苗较小,不至于影响他们射击的位置,对着城外的晋军弓箭手,就是一阵射击。
  千余根的箭枝,如暴雨般地洒进了北府军箭手的行列之中,数十人的身上顿时就扎满了箭枝,形同箭靶,但没有人因此而后退或者是畏惧,咬着牙,继续向着城头的敌军发射反击,两军的箭手就这样激烈地对射,不停地有人中箭倒下,城头矢石如雨,城下的冲车却是步步逼近。
  终于,有三辆冲车,就这样冲到了城墙根儿,还活着的军士们,喊着号子,冒着城头的石块和箭矢,跑出城头的顶棚保护的区域,拉起车尾的大木末端的绳子,把这一根根千斤巨木,向后拉起,然后猛地一松手,巨木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重地撞向了城墙的根部,十余根巨木这样同时地撞击,会让人感觉到整个城墙都在微微地晃动着。
  城墙之上有人声嘶力竭地吼叫道:“别让他们撞墙,快,快射死他们,砸死他们!”
  不少弓箭手飞奔到那些城头还没有熄灭的火焰附近,掏出随身的火矢箭头,就是那种箭头中镂空,灌进火油和硫黄等引火之物的,插在一些空箭杆之上,然后持着箭杆尾部向着这些火堆里一送,顿时就腾起了烈焰,成百上千只火矢,瞬间完成,他们奔到城墙垛口这里,冒着城下密集的箭雨,也不再去向城外百步左右的弓箭手射击,而是全部箭头向下,探出半个身子,直接向着城下冲车附近的晋军将士们射击!
  城头仿佛是一片火海倾泻而下,顿时就吞没了墙根那里的十余部冲车,一百余名拉木撞城的将士,中了火箭,要么立毙当场,要么浑身起火,惨叫着在地上打滚,而身边密集的人群里,则是迅速地有人冲上,接过那些中箭无法继续冲墙的人留下的绳索,跟其他还在岗位上的同袍们一起,喊着号子,拉着大木,冲城不止。
  一些冲车的顶盖之上,湿牛皮被几十上百根箭矢插上,水份开始变成缕缕青烟,挥发而去,而涂抹了防火泥层的顶端,也有些开始冒出细小的火苗,看起来,再要给这样引火燃烧一段时间,恐怕这些特制的冲车顶端,也要开始着火了。
  王镇恶吼道:“抛杆,万钧神弩,不要停,直接攻击城头!”
  四轮小车后面,民夫们手忙脚乱地调整着那些万钧神弩的位置,把垫在弩下的木杆绞链重新调整,原来盯着那些弩孔射击的角度,给大大地抬高,渐渐地瞄向了城头的垛子,而那些抛杆,则一刻不停,空巢之中换成了拳头大小的碎石块,竹杆压到最弯,再猛地松手一弹,大部分的石块,如同暴雨一般,直上城头。
  弯着身子探出城,向着城下射击的鲜卑箭手们,给这一顿石雨打击,如同风吹过的稻田一般,许多人刚刚脑袋伸出城头,还没来得及看到城下的冲车,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颗拳头大的石块,不偏不倚,正中额头,拿着脑袋去碰这些石头,就如同以卵击石一般,只要正面击中,必是脑壳碎裂,鲜血和脑浆同时飚出,而身体也往往急坠城下。
  数不清的箭手尸体,就这样自由落地地坠下,而在地上举着盾,掩护着冲墙军士的其他晋军将士,看到这些城上落下的燕军,也不管是死是活,冲上去就是一阵刀砍戟刺,把这些箭手全都剁成了肉泥,大概只有这样,才能让晋军发泄那在城下被火箭和石块杀伤的愤怒。
  城头的一个燕军军校,看装扮乃是一个百夫长,因为他套着一层锁子甲,在身边身上抹泥或者是只着皮袍的箭手中,显得格外地突出,他挥舞着战刀,嚎叫着:“吴儿没多少石头啦,不要怕,继续往下射箭,只要把这些冲车毁了,吴儿就破坏不了我们的城墙啦,胜利,一定是我们大…………”
  第3274章 黑火焚烧冲车燃
  这个燕军军校的话音未落,只觉得一阵劲风扑面而来,一根飞槊的槊头,三棱刺式,闪着寒光,直奔他正面而来,他的脚还来不及迈开半步,只觉得前心一痛,整个人都飞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就被这一槊之力带着倒飞出了另一边的城下,而他的嘴里喃喃地自语道:“奶奶的,好劲的槊!”
  而他的眼睛里的天空,从一片蓝天白云,变成了血色,那大概是从他眼睛里溢出的血,然后这血色开始渐渐地变黑,他仿佛能开始听到四周凄厉的鬼啸与哭声,在落地而亡的最后一瞬间之前,他甚至可以吃力地扭了扭脖子,看看左右。
  有二十余根飞槊,串着象他这样的倒霉鬼,如同人肉串一样,有的槊上甚至串了不止一个人,就这样纷纷飞过城墙,落到地上,在落地的一瞬间,他仿佛不再有疼痛,刚才因为过于痛苦而蜷缩起来的四肢,也舒展开来了,在那一刻,他终于脱离了肉体的束缚,直上云霄。
  从空中往地下看,这城上城下的攻防战,一览无余,两只苍鹰展翅高飞,在云端盘旋,只见晋军的那百余辆四轮车,这会儿成了无敌的杀器,无论是抛杆所击发的碎石块,还是万钧神弩发射的飞槊,都超过三千弓箭手的箭雨压制,成为对城头燕军威胁最大的武器,半个时辰不到,就给城头的燕军起码造成了三千人以上的伤亡。而敢于探身出城墙,以火箭射击冲车的人,也越来越少。
  向弥的声音如同平地里在打雷,他自己早已经冲到了城门那里,背插着大斧,跟三十多个军士们一起,呆在木棚之下,拉起大木,狠狠地撞击着那广固的城门。
  王猛子就在向弥的对面,吐着舌头,一指对面的那道高大铁门:“铁牛哥,这广固的铁门可是太坚固了啊,我们这块三千斤的巨木,都撞了快一百下了,奶奶的,也就让这门稍稍的有点为形,啥时候才能撞开哪!”
  向弥哈哈一笑:“猛子,别说是个铁门,就算是座山,咱们也能给他撞平了,现在咱们这样不是挺好吗,就在这门洞里,也不用担心上面落下些啥东西。”
  又是一次猛烈地撞击,这一次,整个大地都在抖动着,本来纹丝不动的铁门,开始剧烈地晃了一下,门洞内一阵落灰狠狠地砸在了冲车的顶端。
  向靖笑道:“兄弟们,这铁门也快要开啦,再加把劲,咱们把这鸟门给破了,然后全都冲…………”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只听到头顶响起一阵粗野的吼叫之声,向弥的脸色一变,马上松开扶着大木的手,掉头就向着外面奔去:“快跑啊!”
  向靖的身形刚刚从门洞里出来,只听到身后一阵海啸般的声音,一股热浪从他的身后袭来,而紧随而来的,则是刚才还跟自己一起撞门的军士们的惨叫声。
  向靖咬着牙,就这样一口气跑出去了百步之外,他甚至能感觉得到身后不停地落下箭矢与石块,当他冲到了弓箭手那一线的人群附近,六七个盾手上前,为他挡住了身后的箭枝,他这才弯腰蹲下,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声“扑通”,王猛子就在他身边不到三步的地方,直接平躺了下来,他的脸已经一片漆黑,浑身上下一股烟火之色,喘着粗气,看着向弥:“铁,铁牛哥,真,真他娘的悬啊,晚,晚个半步,我们,我们就没命了。”
  向弥转过了头,直到这会儿,他才能看清楚身后的事情,刚才的那辆三千斤巨木的冲车,这会儿已经在城洞之中熊熊地燃烧,而那块巨大的松木,则是落到了地上,燃烧不已,铁门都给烧得一片通红,刚才还跟着自己一起扶木撞门的三十多个军士,只有自己和王猛子两人逃得一命跑了回来,其他的人,几乎都已经在那燃烧着的门洞中,变成了焦尸,连翻转一下的功夫也没有了。
  王猛子转过了身,坐了起来,看着那城洞之中的惨状,心有余悸地说道:“这,这是什么鬼东西,能这么快,这么快就把我们的冲车给烧光?”
  向弥叹了口气:“奶奶的,黑色妖水,这天杀的鬼东西居然又出来了,我他娘的差点忘了,这狗日的慕容家就是会用这玩意,想当年,五桥泽…………”
  他说到这里,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上次是寄奴哥在黑火中救了我们所有人,这次,不管燕贼再用什么,我们都要踏平广固,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说到这里,他一个打挺直接站起了身,抢过身边一个箭手手中的弓箭,大吼道:“给我继续射,这黑色妖水能一直烧,早晚要把他们这破门给烧红了熔化了,所有火箭都他娘的给我往门洞里射,我就不信,这铁门能一直不倒!”
  南门,帅台,刘裕的眉头轻皱,看着城墙下面,燃烧着的十余辆冲车,瞳孔之中,似乎也尽是那熊熊的火焰。
  刘怀慎张大了嘴,半天没说出话,直到现在,才回过神,睁大了眼睛:“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黑色妖水吗,大哥,你当年就是在五桥泽显到的这个玩意?”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给这黑火烧到身上的感觉,我现在还时不时地在恶梦中回忆到。那可比刀剑伤,要疼上百倍,哪怕皮肤上沾到一点,也仿佛是内脏都在燃烧。想不到事隔多年,这黑色妖水,又给燕军用上了。”
  刘穆之叹了口气:“刚才我们的冲车几乎要冲破城门了,城墙上也有多处裂痕,看来黑袍本来是准备用这黑色妖水来攻击我们爬城的部队,寄奴啊,幸亏你有防备,没直接就一早登城,要不然,我们的损失可就惨重了。远不是给烧掉二十几辆冲车这么简单!”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既然他们连黑色妖水都用上了,那说明招数不多啦,告诉城门口的向弥,给我运水上去,带冰块的那种,给我把冰水,全泼上城门!”
  第3275章 阴阳亦可解物理
  刘怀慎抓着脑袋,睁大了眼睛,一脸的疑惑:“大帅,这,这为啥要用冰水呢,不是有句老话叫趁热打铁吗?应该再加一把火才对吧。”
  刘裕心中暗笑,得亏自己来自后世,知道这种热胀冷缩,冷热交替会损坏金属内部张力这些物理知识,不然大概也跟这怀慎弟弟一样,还以为继续加热就能破坏这铁门呢。
  刘裕突然好奇起来,足智多谋的刘穆之,是不是也明白这些物理学原理呢?他看向了刘穆之,说道:“胖子,你说,是应该加热呢,还是应该用冰水冷却?”
  刘穆之轻轻地摇着羽扇,平静地说道:“当然是得用冷水了。虽然怀慎说的趁热打铁是一种世人以为的常识,但是请注意,打铁的同时,还要淬火哪,为什么要把那些烧红的铁,给浸到冷水,甚至是牛羊的尿液油脂之中呢?”
  刘钟若有所思地说道:“对啊,这火热的烙铁也得到冷水里,然后一下子就硬了,不过,若是水温控制不对,或者是过热的时候浸入,有时候会直接断成两截,这种事我们在军中见过太多了,有时候淬火不好的刀剑,看起来很锋利,但内部却是很脆,砍不了几下就会折断,我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金铁之物,虽然坚硬,但是如果有足够热的地方,可以让这金铁变软,甚至熔化成铁汁,我们的锻造精钢甲叶的办法,不就是用那高炉送风之法,把精铁能直接熔成铁水,然后灌进土制模具之中,形成甲片的嘛。寄奴,这是你当年初入北府军中,在后勤辎重营中一鸣惊人的发明,我现在还记得呢。”
  刘裕点了点头:“回想恍如昨日。所以,这高热之所,可以让铁器变软,但瞬间将之插于冰雪之中,从极热变到极冷,则会让原来软的钢铁,重新很快变成固定的形状,虽然看上去坚硬,但是内里因为这阴阳交替之法,而变得脆弱,若遇强大外力,则很容易从内部断裂,就是阿钟所说的那种锋锐而不坚固了。”
  刘怀慎恍然大悟:“原来,这也是阴阳,寒暑之法哪,看来这世间万物,离不开这两仪互转,阴阳调合哪,若是暴阴转阳,或者是暴阳转阴,别说人受不了,就是这金铁,也不好使哪。”
  刘裕心中暗叹,自己的这个远房兄弟,虽然不懂后世的物理学原理,但是用这阴阳,两仪一说来解释,倒也暗中相合,看来这古人的智慧还是厉害,虽然不象近代的物理一样能用各种明确的数据和概念来定义万事万物,但也隐约知道这阴阳,两仪之类的相生相克原理。
  如果能一直实用服务,那在这个基础上开发出中国特色的科学体系,又岂是难事呢?自己如果能把理想中的义务教育普及天下,让人人读书识字,继而探索这些科学的原理,以中华的人力物力,这华夏又怎么可能不在科技技术上同样领先世界呢?
  不过刘裕的思路还是迅速地转回了现实之中,他收起了嘴角边的笑容,说道:“正是如此,除非能持续高热,变得极阳,让这铁门也熔化成打铁时的铁汁,不然还是难以摧毁,我们打铁时,可是要用封闭的高炉,加上使劲地鼓风,还得让那热气回炉继续送风,以让这阳气,热气越来越高,才能化铁为汁,可在这里,却不可能做成这样的条件,让这铁门完全熔化成铁汁,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想办法让发热发红的铁门,迅速地冷下来,就象给它狠狠地淬上一把冰泉水,那结果就会…………”
  刘钟哈哈一笑:“那结果就会是这大铁门,就跟那淬火失败的刀剑一样,阴阳交攻,内部损坏,直接自己断裂崩溃啦!”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去,运二十桶冰块到前面,那本是为了大军胜利后冰镇御酒所用,现在正好用上攻城,打下广固,慕容超的皇宫地窖里有的是这些冰块和美酒,我到时候跟大家一起不醉不休!”
  刘怀慎笑道:“大帅,我亲自去办这事,铁牛的脑袋,怕是理解不了这阴阳调和之类的学问,但是只要是你下的令,就是让他拿脑袋去撞那烧红的铁门,他也二话不说会去执行的,你就等好消息吧。”
  刘裕点了点头:“怀慎,当心,叫铁牛兄弟也当心,不要太勉强。”
  随着刘怀慎一路小跑地奔下了帅台,刘穆之看着前方的战况,胖脸之上,仍然难言笑容,他摇了摇头:“铁门能不能破暂且不说,但我军现在冲车几乎尽数被敌军焚毁,这城墙根儿变得一片火海,而且还会烧上很久,接下来我军无法直接攻城,云梯和攻城塔也没法接近城墙,只靠城下的弓箭对射,矢石攻击,是破不了城的,除非…………”
  王妙音迅速地接上话头:“除非能马上灭掉这些黑火,对不对?”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黑色妖水,是难得罕见之物,其相生相克也与普通的油,硝石,硫黄不同,用水浇之,反而会火势更大,我也不知道如何扑灭。妙音,你有什么办法吗?”
  刘裕笑了起来:“胖子啊胖子,你不是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知人力嘛?不是自吹你肚子里全是几千年来的知识嘛。不是说这天上的事知道一半,人间的事全知道嘛。怎么会还有想不到的事呢?”
  刘穆之苦笑道:“因为所有的古籍都没纪录过这黑色妖水啊,我也从没有见过这东西,更是无法研究,可能这东西就是来自天上,或者是从地狱所来,那些事我可没法知道啊。”
  刘裕摇了摇头:“你要是不知道,那问妙,问皇后殿下,她怎么会知道?”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看着面带微笑的王妙音:“因为她有个曾经的好姐妹慕容兰,也许会有情报交换吧。”
  第3276章 黑火不在五行中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看向了王妙音:“皇后殿下,阿兰她…………”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帅台之上,刘穆之这样直接说出了王妙音曾经和慕容兰有来往的事情,是不是合适呢,虽说是军情紧急,但自己得想办法把这话给圆过去。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在未入宫之前,曾经也当过谢家的谍者,跟那慕容兰也曾经有过一些来往,这些事情,刘大帅和刘长史知道,今天若不是军情紧急,想必刘长史也不会说这事的。”
  刘穆之站起身,一个长揖及腰:“微臣有罪,提及皇后殿下私事,还请见谅,只是前方战况如此,不破这黑火,我军攻城受阻,成百上千将士用生命换来的战机可能就此失去,那慕容兰知道黑火之法,但她现在是敌人,不可能向我们吐露,只有请教皇后殿下了。”
  王妙音点了点头:“当年五桥泽之战后,慕容兰重归大晋,世家大族曾经想联手将之铲除,至少不能留在刘大帅身边,是我们谢家和王家庇护了她,但这个保护,也不是没有代价的,我们用一些家族的机要之术跟她作交换,要她交出黑色妖水的配方和克制之法。她本来也是坚决不肯,直到那戏马台之战…………”
  说到这里,她的凤目流转,如水的眼波投向了刘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刘穆之恍然大悟:“皇后殿下是指,那个青龙,也就是郗超所驾驭的大力金刚?”
  王妙音点了点头:“不错,这个青龙所用的乃是全铁甲构成的机关人,也是我们所见过的最大最强的机关术,因为其由钢铁所打造,重逾数千斤,要使其如寻常木甲一样行动,光靠普通的杠杆与连轴是不行的,内在需要更强的力量进行驱动,而那郗超,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想到了用黑色妖水,作为驱动这机关铁甲人的办法。”
  刘裕咬了咬牙:“这个郗超在当年给燕军俘虏时就叛国投敌了,与慕容垂暗中勾结,想必这个黑色妖水,就是慕容垂给他的,作为合作的一部分。而郗超巧思过人,那黑色妖水燃烧起来能产生远远超过寻常人力所控制的力量,这就可以控制那大力金刚了,想必慕容兰她看到这大力金刚的出现,以为黑色妖水的秘密已经流传入了南方,这才会跟王皇后合作。”
  王妙音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黑色妖水乃是神物,产自那慕容氏的龙兴故地,绝非硫黄,硝石这种可以自产的,严格来说,此物不在三界内,跳出五行中,金木水火土的相生相克,对它亦是无用,所以寻常的火焰,遇水即灭,可是这黑色妖水燃烧的火,却是遇水更旺。要是取水灭火,那无异于火上浇油!”
  说到这里,只见向弥那里,已经有二十多桶冰块,随着大车拉到了前线,军士们手忙脚乱地把这些冰块塞进一个个装沙土的大囊之中,然后冲到前方城门附近,用力掷向了还在燃烧着的城门,几乎每个沙囊击中城门的同时,都会腾起一阵清烟,原本火热的城门,一下子就没那么红了,可是那城门前的火焰,却是燃烧得更大,更旺了,还真的就象是给生生浇上了一大勺油呢。
  刘钟睁大了眼睛,一边的王仲德也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还真的是如皇后殿下所说的那样,这水浇到黑色妖火上,可就如同油泼啊,城门这里暂且不说,可是这城下的黑色妖火,要如何才能熄灭呢?”
  王妙音点了点头:“能克制黑色妖水所引邪火的,只有土。当年慕容兰给了我几小瓶黑色妖水,我们谢家和王家召集了很多丹药术士来研究,试了成百上千种的办法,在这些黑色妖水烧完之前,测试的最好办法,就是用土覆之,虽然不能完全隔绝其燃烧,但也能让其火势大减。”
  刘穆之笑了起来:“果然,还是妙,还是皇后殿下有办法啊,那我们还等什么,这城墙要去攀登,本身也最好是城下堆些沙囊土袋,以利登城,现在更是为了灭火,可以提前上了。”
  刘裕看了一眼王仲德,说道:“仲德,这个命令没法用旗语传播,还请你辛苦一趟,把这平灭黑色妖火之法,告诉前方的阿寿他们,另外,带着中军这里准备好的一万个土囊出发,半个时辰之内,准备好灭火攻城!”
  王仲德郑重地行了个军礼,转身奔去,台上又有十余名将校跟着他离开,刘裕看了一眼站在自己的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胡藩和毛德祖,笑道:“怎么,没让你们去,失望了吗?”
  胡藩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背上的大弓,说道:“那个会飞的妖物明月飞蛊,随时可能来袭击帅台,我在这里护卫皇后,大帅和长史,这才是我的职责所在,前方已经有众多猛将劲卒,并不缺我,还有我这里的一千神箭手。”
  他说着,一指台下,正面除了大批的持戟卫士和盾手外,就是有一队队的神箭手分立各处,而四周所设的数十个箭塔,也都是有弓手在上面值守,端地是把这中军帅台,护卫得如铁桶一般。
  而毛德祖则笑道:“我的部下有幸这次在中军护卫大帅和皇后,这是我们的福分,如果人人都想着到前方建功,那中军护卫就会空虚,贼人可是能从空中和地下来袭的,无论任何时候,这里都不能缺了兵马护卫。”
  刘裕叹了口气:“二位将军,你们并不是北府军京口出身,来我军中也有点晚,这次算是我亏待你们了,不过,请相信我,在这里,你们同样会有立功的机会,黑袍用兵奸诈,我们的兵力有优势,但他一定会想办法突袭此处,虽然用什么办法我还未知,可我必须要做好防守,一旦真的敌军来袭,胡将军和毛将军领兵迎敌,阿钟,你的职责是保护好王皇后和刘长史,带他们迅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第3277章 生离死别意难平
  刘钟的脸色微微一变,大声道:“寄奴哥,我是你的执法官,也是你的传令官,我的职业,就是在你身边听你的号令,更是要护你的周全,要是真的敌军杀到这里,那我应该是用性命来保护你,而不是带着王皇后和刘长史离开!”
  刘裕微微一笑:“好你个阿钟,能耐了啊你,我还需要你的保护?!”
  刘钟急得满头大汗:“寄奴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他的脸也开始变得面皮泛红,那样子几乎是要原地炸裂了。
  刘裕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好了,阿钟,你听我说,我知道,上次猛龙战死的时候,你没有在他身边,所以一直内疚不已,有几次你值守的时候睡着了,我都能听到你在唤他的名字,你跟猛龙一起从军,一起训练,是形影不离的好战友,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包括跟仲德,也是如此,对不对?”
  刘钟的眼中开始泛起了泪光,自责地摇着头:“都是我,没有照应好猛龙,让他一个人就那么冲出去了,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分离,就象仲德和他哥哥元德,两兄弟根本没有想到过,会有生离死别的那一天,仲德为了建义时自己活下来,元德却死了的事,至今还不能释怀,我,我也一样!”
  刘裕点了点头:“这点我清楚,不要说是你和仲德,就是我自己,昨天我还梦到无忌呢,我还梦到跟他,就象我们一起进北府军的时候那样,一起操练,一起吃饭洗澡,一起睡在铺子上谈论着以后建功立业的事,谈论着以后娶哪个媳妇,谈论着十里八乡的姑娘喜欢哪个,不仅是跟他,还有跟瓶子,跟兔子,跟那些所有在一起同吃同睡,生死与共的兄弟们!”
  王妙音的神色变得黯淡:“这么多年下来了,多少兄弟姐妹,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而我们自己,也慢慢地老了,回首周围,少年时的友人,亲人,爱人,还剩下几个?!”
  刘裕咬了咬牙,看着刘钟,沉声道:“谁叫我们就是干这行的呢?我们是军人,是拿命去搏那个理想天下的人,我们有很多兄弟死了,自己也要时刻面临危险和死亡,这中军帅台,层层护卫,重兵把守,但黑袍的本事我们都知道,他如果真的杀到这里,我们的这些弓手,槊手,戟手,盾手,未必挡得住,到时候还是要拼命的,我是大帅,我不能扔下兄弟们离开,这帅旗在,我就得在,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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