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825节
鲁宗之笑道:“你孤身来见我,这步也走对了,没错,连我都能对你心悦诚服,更不用说江陵的那些士人百姓了。道规啊,虽说你大哥是天下闻名的大英雄,但老实说,在他面前,我总会觉得隔着点什么,没那么让我服气,只有你,是让我能真正地可以信任和感激的。说吧,我需要继续做什么,是打白帝城的谯蜀军队,还是去收复湘州,或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如果你是要我去追击卢循的大军,那我可能不能从命了。我先说清楚哈,这可不是因为我怕了卢循。”
刘道规微微一笑:“是因为你不想跟刘毅联手,怕他责怪你不配合他北伐的事,是不是?”
鲁宗之咬了咬牙:“是啊,卢循他们是去打刘毅的,我若是跟着追击妖贼,那难免会给刘毅控制,不管胜负,他大概都会想办法兼并我的军队,这个人连对何无忌都见死不救,我有点寒心。”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宗之,你可能对希乐有点误会,他是生了命无法指挥,而不是有意不救无忌的。”
鲁宗之摆了摆手:“道规,我信任你的人品,但对刘希乐,他私下做的很多事情,是见不得光的,我太了解他是什么人,所以你不用为他辩解了。如果你强令我要去追击卢循,进入刘毅的地盘,归他指挥,那我只能就此打道回府,到雍州继续镇守了。”
刘道规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不必,我虽然没有想到你和刘毅不对付的事,但是也没有考虑过让你去追击卢循,宗之,我需要这两万兵马来扫荡荆州各地,收复湘州,白帝城那里的蜀军,一向懦弱无能,局势未明时绝不敢进军,所以我暂时不会去理会他们,只要我们收复了荆州各地,他们自然会撤兵,不足为虑。卢循的军队主力是去奔着希乐的豫州兵团去的,并没有留大军与我们作战,但是苟林的两万羌贼,却是骑兵居多,机动性强,不排除他们用这支兵马与我们作战,所以我也不能分兵,江陵城更是不能无人防守,现在的那些江陵士族,短期内守守可以,但若真的时间长了敌军大军来袭,还是困难。”
鲁宗之微微一笑:“所以,你是要我去镇守江陵?”
刘道规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千里来援,风尘仆仆,不给点好处是不应该的,想当年雍州刺史杨佺期,不远千里来救援殷仲堪,结果给他骗得只有粥水米汤喝,最后部队因为断粮而失去战斗力,终于败亡,我不是殷仲堪,不干这种坑友军的事,你去了江陵后,要粮有粮,要军械有军械。还有…………”
他说着,一指自己的身后:“这次消灭桓谦,我可是俘虏了上万桓谦的旧部,很多人都是昔日的荆州桓楚老兵,你应该很熟悉他们,比如将军雷国,冯山高,何林儿等。”
鲁宗之点了点头:“这些都是桓楚旧将了,跟我当年也算是同帐为僚,象冯山高可是老将冯该的亲侄子,当年还位在我之上呢。这些人跟你们北府军往往有至亲的血仇,你再怎么赦免恐怕也是无法化解的。我也没有办法劝说他们放下仇恨,投降于你。”
刘道规笑着摇了摇头:“不不不,宗之,你误会了,我没有让你劝降他们的意思,我是想说,这些人,我觉得交给你,是最合适的。”
鲁宗之的脸色一变:“什么,这万余老楚军,你舍得给我?这可是兵强马壮方能称雄的乱世啊,哪个大将和大刺史不想着增加自己的实力?刘道规,你是认真的吗?”
刘道规淡然道:“我当然是认真的,你也说过,这些人跟我们多有血仇,无法投降,我大哥之前就赦免过他们,这次又再次叛乱了,按大晋国法,是必须要处死的,但是杀他们容易,却会在荆州积累更多的血仇,让不少跟我们曾经为敌的人重起疑虑,如果放他们回去的话,只怕也会继续作乱,所以对于他们的处理,是杀不得,也放不得,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只有把他们带回江陵,严加看管了,这么一来,只怕我腾不出任何兵力,去扫平四周的叛乱,更不用说追击妖贼了。”
鲁宗之的眼中光芒闪闪:“所以,你把他们给我,是给了我个天大的人情,大大增加了雍州的实力,也要我保证他们不会作乱?”
刘道规看着鲁宗之:“你能帮我管好这些人吗?我不求他们感恩戴德从此能为我所用,只求他们以后能在你的手下,跟家人能好好地活着,愿意当兵建功,也把力气向着北方的胡虏,而不是继续一代代人地打内战。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鲁宗之用力地点了点头:“不过分,我会好好教育他们的,若是这些老兵还执迷不悟,继续与道规你,与北府军为敌,我亲自解决他们!”
第3217章 残害兄弟不相容
刘道规点了点头:“也只有把这些人送到你所管治的雍州,我才能放心,他们的家属,等荆州平定之后我也会送过去,不过,现在我仍然需要你的兵力,你还要帮我看守一下江陵,不能把他们带到江陵,只能派少数的兵马送他们回襄阳。”
鲁宗之点了点头:“没有问题,我会派我的副将庾民之带这些俘虏回去,用一千人马护送即可,其他的兵力,我都会带去防守江陵,你接下来准备去打哪里?”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湘州是贼军的关键位置,夺取之后可以断贼后路,也切断他们回岭南的通道,如果能逼妖贼回军争夺湘州,那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希乐哥虽然一代名将,但毕竟现在妖贼势大,最好的办法还是坚守不战,我们击妖贼之尾,他则扼妖贼之首,使其进战不能,后退无门,如此只消一两个月,妖贼的气势必然下降,那些一时依附的乌合之众也会渐渐地散去,只剩几万老贼,等到大哥的大军回国之后,必可一举荡之。”
鲁宗之笑道:“我本来还想着这回能亲手打败妖贼,建立功劳呢,毕竟以前没跟他们真正地交过手,但何无忌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他都输在妖贼手下,这更激起了我的战斗欲望,不过,你这样安排,我也只有服从了。”
刘道规正色道:“宗之,这回你千里赴援,在最紧急的时候能顶上来,是对荆州,对大晋莫大的帮助,不管战场的斩获如何,都是大功之臣,后面平定妖贼的时候,我一定会安排你出战,多立功的,这方面你不用担心。现在我连手下的檀道济,到彦之他们也强行压制着,不让他们为了抢功而陷入危险,毕竟,现在我们再也经不起大的失利了。”
鲁宗之点了点头,突然说道:“只是,刘毅真的会按兵不动,死守住豫州吗?我很怀疑哪,你是个服从大局,知道战守选择的人,可是这个刘希乐,只怕未必是和你一路的人哪。”
刘道规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久久,才叹了口气:“现在在东边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希乐哥那里如何了,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这后方尽量地痛击妖贼,迫其分兵,以减轻希乐哥的压力,这战守之事,想必希乐哥很清楚,只要他不为了抢功之事而强行出兵,中敌的伏击,那妖贼是不可能从他身上打通去建康的通路的。”
鲁宗之勾了勾嘴角:“你真的认为,刘希乐会放弃这大好的独自平叛的机会吗?这可是他这辈子可能唯一一次证明自己能强过你大哥的机会了啊。”
刘道规的嘴角轻轻地抽了抽,看向了东北的方向,他的目光,仿佛飞越千山万水,到了数千里外的广固城下,喃喃地自语道:“大哥,你可得抓紧啊。”
青州,广固城南。
刘裕一脸阴云,独坐大案之后,他的眼中,噙着泪水,抓着塘报的手,都在微微地发抖,身为全军大帅,东晋的第一人,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过如此地失态了,甚至连泪水在脸上恣意地横流,他也无暇去擦拭,嘴唇在抖动着,喃喃自语道:“无忌,无忌!”
所有人的目光,都象要喷出火来,恶狠狠地看着一个跪在帐中央的人,沈田子的声音如雷鸣一般:“朱龄石,你老实说,你们兄弟是不是早就串通妖贼了?!无忌哥对你们多大的恩情,甚至可以说是你那兄弟的授业恩师,他居然也能下得了这个手!”
朱龄石紧紧地咬着牙,沉声道:“师父,我仍然以为此事有隐情,超石跟随您多年,自幼也跟我一起长大,他绝不可能欺师灭祖,背叛国家,他,他一定是被妖贼陷害的!”
蒯恩冷笑道:“半个月前南康失守时你就是这样说,你还说一定是妖贼用了易容之术或者是找了替身假扮他,为的是离间我军,可这回呢?连无忌哥都死在他的手上,这可是多少人亲眼所见的,你还要说那是个替身,还要说那是妖贼的障眼法吗?”
朱龄石的嘴唇在哆嗦着,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却是说不出话来。
王镇恶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小石头是落入敌手,给妖贼控制了,也许,他是身在敌营,还想借机反正吧。”
檀韶重重地“哼”了一声:“镇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和稀泥?有意思吗?那叛徒就是给卢兰香这个贱人色诱,加上以死相逼,所以成了软骨头,当了小白脸,妖贼就是要他亲手杀无忌哥,以证明诚意,现在无忌哥果然死在此贼的手上,你再多辩解,也是白搭!”
朱龄石突然抬起头,大声道:“如果此事真的是朱超石所为,那我朱龄石在此立誓,我会亲手杀了朱超石,为无忌哥,为谢宝哥,为那些死难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向靖咧开了嘴:“大义灭亲,这才是好兄弟,大石头,你若真的肯大义灭亲,我铁牛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诸葛长民冷冷地说道:“朱龄石,这个世上,最不能被原谅的就是背叛,尤其是对于我们京八兄弟,那可是过命的交情,我们加入京八党的时候就立过誓,若有手足相残,诛杀兄弟者,要将其千刀万剐,剖腹挖心,以祭奠死难的兄弟,朱超石的罪行已经铁证如山,再多辩解,再找理由也是无用,寄奴哥,朱龄石毕竟是朱超石的兄弟,不管他是否知情,现在也不宜再让他成为我们的一员,应该将他拿下,解送回京,等消灭妖贼,擒获朱超石后,一并发落!”
诸葛黎民紧跟着说道:“长民哥说得对,谋反是夷族的大罪,而我们京八兄弟更是生死与共,出了杀兄弟的叛徒,也应该株连全家,上次王绥这小子杀了谢停云兄弟,寄奴哥可是带着我们所有的兄弟上门,杀了他王家满门,这回轮到朱超石残害兄弟,难道朱龄石就可以放过吗?杀了他!祭我江州将士在天之灵!”
第3218章 株连不顾手足义
不少站在诸葛兄弟身边的将士们,跟着齐声应和:“杀了他,杀了他!”
向靖咬了咬牙,大叫道:“都别吵吵了,就算朱超石叛变,可大石头一向忠心耿耿的啊,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铁牛要保他,寄奴哥,我们京八党的规矩里,可没有家里出个叛徒就要牵连全家的道理吧。”
诸葛长民冷笑道:“铁牛,这事不是你能管,你该管的,京八的规矩是没这条,可是国法有谋反就得株连的规定啊。军法也有投敌叛变家人连坐的规定,难道这些就可以不用执行了?”
向靖瞪大了眼睛,厉声道:“国法国法,那要按国法是谋反才得这样处置,朱超石最多,最多只是被俘叛变,他可没谋反,阿寿哥,你说是不是!”
说到这里,向靖求救式地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敬宣,吵了这么半天,平时里一向咋咋呼呼,但威望在这些武将中仅次于刘裕的他,却是一言不发,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刘敬宣,期待着他的发言。
刘敬宣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们可知我为何一句话也不说吗?”
向靖摇了摇头:“阿寿哥,我就是奇怪你一直保持沉默,这才…………”
刘敬宣摆了摆手,说道:“我不说是因为我没有资格说,如果你们真的不放过朱龄石,要按刚才说的什么谋反则诛族的国法来处置,那请先把我给杀了。”
诸葛长民的眉头一皱:“阿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何曾谋反过?”
刘敬宣摇了摇头:“当年家父一时糊涂,投降桓玄之后,桓玄对家父赶尽杀绝,而当时我也无法在国内容身,这才只能跟着高雅之,司马休之等人逃到南燕,暂时受到了燕主慕容德的庇护,无论如何解释,我都是叛逃敌国了,难道这不是谋反,不是叛国?”
沈田子勾了勾嘴角:“这,这个是一时权宜,当时的国也是给桓玄控制在手中,奸人当道,不能说什么国法不国法的。不管怎么说,朱超石投敌是跑不掉的,国法不处置他,军法也应该把他家人连坐。”
刘敬宣叹了口气:“好,就算你沈田子说得有理,我们不再说谋反,只谈投敌,你们喜欢计较这个投敌之罪,那麻烦大家把自己全给治了罪,包括寄奴在内,我们哪个人没有投过敌?”
此言一出,人人脸色大变,诸葛黎民嚷道:“喂,阿寿,你可别信口雌黄啊,你投过南燕,我们可没投过。”
刘敬宣冷笑道:“是吗?你们是没投过南燕,那有没有投过桓玄?当年我父帅一声令下,北府军全军投降楚军,这里的每个兄弟,有哪个反抗过?”
这下直接把诸葛黎民噎得无话可说,气得浑身都在哆嗦,诸葛长民的眉头一皱:“那也是你爹当年下的令,我们作为军人只能执行,可不是我们主动要投敌的,而且,而且我们就算易帜,可也没帮桓玄反过来杀自己的兄弟,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吧。”
刘敬宣正色道:“我只是想说,人有时候都会情非得已,朱超石我不相信他一开始就跟贼人勾结,但是落到贼人手上,要不就是自尽,要不就是留有有用身,将以有为,是不是真的叛变,并不好说。就算真的叛变,他是他,大石头是大石头,我们不应该为了小石头的事就去株连大石头,事情的真相还没搞清,就这样乱杀无辜,只会让敌人高兴。再说了…………”
他说到这里,看向了朱龄石:“大石头不是说过了吗,如果小石头真的叛变了,他会亲手杀了小石头,为死难将士报仇的。我觉得他有这个表态,已经足够了,你们还要如何?”
诸葛长民干脆看向了刘裕:“寄奴,你自己定的规矩,国法,如果因为是你的徒弟就不遵守,今天这个先例一开,以后只怕逃跑,投敌的人会越来越多,你看,那魏顺之就学朱超石,不救友军,直接逃了,害得谢宝英勇战死,都是这件事的后续反应。”
刘敬宣咬了咬牙:“你不如说这是王弘,张劭他们望风而逃的后续反应,朱超石和谢宝起码在坚守在自己的辖区,在抵抗,最后兵败被俘或者是战死,而文官们则直接是跑了。你要找这种反应,也是找错了对象!”
诸葛长民冷笑道:“好你个刘敬宣,居然这话都说得出来,看来这叛国投敌之人,可真的是同类啊!”
刘敬宣的眼中冷芒一闪,上前一个大步,小山样的身形直接就压到了诸葛长民的面前:“你有种再说一遍?!”
诸葛长民的脸上横肉跳了跳:“怎么,想打架?以为我家三兄弟怕你?”
诸葛黎民撸起袖子,就站到了诸葛长民的身边,嚷道:“来啊来啊,攻城不克,老子正闷得慌呢,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刘裕的声音如惊天霹雳一样响起,震得人耳膜鼓荡:“吵完了没有?是不是还想再打一架?”
众人都心中一凛,刘敬宣和诸葛氏兄弟互相狠狠地瞪了一眼后,转身回列,而朱龄石则咬了咬牙,说道:“大帅,今天的事,都因为我而起,虽然我仍然相信我家二弟不会叛变投敌,一定会有难言苦衷,但事到如今,为了此事引得兄弟反目,那就是大罪了,还请你按国法把我斩杀,以警示全军将士和大晋的官吏,万万不可投敌叛国!”
刘裕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朱龄石:“你以为你死了,就没有人投敌叛国了?就人人会抵抗到底了?”
诸葛长民的脸色一变:“寄奴,你这是什么话,明明…………”
刘裕沉声打断了诸葛长民:“长民,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除了开始就内通敌军的奸贼外,没有人,尤其是我们北府弟兄会主动投敌,只有力战不胜,坚守不能后才会被俘或者是逃跑,归根到底,敌强我弱,天运不济,不要轻易地去责怪将士,更不用说什么为什么被俘不去死之类的屁话。”
第3219章 攻具齐备攻广固
诸葛长民的嘴角抽了抽,似乎还要开口,只见刘裕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如电,让他心猛地一沉,竟然再也无法开口反驳,只听到刘裕说道:“当初我们建义的时候,长民你们兄弟起事不成,落入刁逵手中,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自尽?你当时做不到的事情,为何非要别人做到?”
诸葛黎民咬了咬牙:“我们,我们是给人出卖,刁逵这贼子早有准备,才会落入敌手的,可不是我们主动投敌叛变!”
刘裕厉声道:“有谁是主动投敌的?落到敌人手中,连自杀都未必能做得到,妖贼又有各种蛊惑人心或者是控制人的手段,你们敢保证一定能挺过去不出卖兄弟?诸葛黎民,要是我当初建义的时候因为你们落在敌人手里,不是去救你们而是把你们诸葛氏一门全部株连了,你是不是觉得这才是应该?”
诸葛黎民的脸胀得通红,嘴唇在微微地发抖,却是吭不出一声了。
刘裕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当然,不管怎么说,朱超石是在妖贼一方作战了,还对无忌的死有责任,这具体的是非,以后等我们拿下他后再问个明白,但那是后事,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是赶快想办法解决广固之敌,然后大军回师,消灭妖贼,而不是在这里做亲痛仇快之事!更不能因为有人投敌,就随意地诛杀他还在大军之中的家属!”
说到这里,刘裕咬了咬牙:“江州的北府军老兵,足有万余,这万余兄弟,有多少是战死的,有多少是暂时身陷敌营的,现在还无法查清楚,如果开了因为朱超石而杀朱龄石的这个头,那以后这些身陷敌营的人是不是就断了回头之路了?如果以后不杀他们的家人,那朱氏一门是不是白死了?军规法纪不能一视同仁,那只会失掉我们的信用。除非是明确地叛国投敌,影响恶劣之贼人,不然,不能轻易地开株连之先例,以免人心惶惶。”
诸葛长民沉声道:“那按寄奴哥你的意思,这军法国法,都可以不要了吗?那干脆把这法规给废了,岂不更好?”
刘裕正色道:“法规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了阻止有军士直接投敌倒戈,所以有这种法规,但这回不一样,我军大败,整个江州沦陷,数万将士或死或被俘,这种时候再用这种株连法,非但于事无补,更会断了那些身陷贼中的将士们反正回归的路,万万不可。”
“而且现在敌军气焰嚣张,我军势力不及,荆州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不知道是否失守,如果再大开杀戒,只会让军心加速崩溃,我们只有攻下广固,灭了南燕,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师,与刘希乐合并一处,打败妖贼,才能解国内之危局。要说到国法军规,当年我们打败孙恩之时,俘虏了十余万附逆作乱的妖贼,要是真按国法,早就把他们斩杀殆尽了,可我们那样做了吗?”
诸葛黎民恨恨地说道:“就是寄奴哥你心太软,没有杀光这些老贼,留了他们一命,这才让卢循有了喘息之机!”
刘裕摇了摇头:“大错特错!卢循徐道覆最后逃蹿入海,可不是带了这些在江北给我们打败俘虏的旧部,而是从郁州之战后就跟着他们的人,如果我们杀了这些俘虏,他们的家人,族人肯定会恨我们入骨,也不敢再降,那卢循和徐道覆能带走的人会更多,甚至会引发三吴之地的二次反叛,按你这说法,是不是要把沈家兄弟这些归顺反正的人也都杀了,才叫执行国法?!”
沈田子狠狠地瞪了诸葛长民一眼,沉声道:“让我们走投无路的话,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拼一个是一个,你可以试试!”
诸葛黎民翻了翻白眼:“我又没说当初要杀你,我是说那些江北的俘虏。”
沈田子咬了咬牙:“不过是早归顺和晚归顺而已,而且江北的俘虏中有不少我们的族人,部曲,要按你的说法,来个株连,我们也得死了是不是?”
诸葛黎民无话可说,干脆把头扭向一边,冷笑不语。
沈田子向着刘裕一个军礼:“寄奴哥,我错了,刚才是我们激动,不明是非,听你这一说,还真是这个道理,开了杀大石头的这个头,以后这种情况就难处理了,甚至可能加快有亲人陷在敌中的将士们投降的速度,万万不可。这广固城我们已经打了半年多了,还是久攻不下,就是那些守城的机关太过讨厌,幸亏,嘿嘿,那张纲回南燕之时,被我们拿下了,这一个多月来,他一直在制造这些木甲机关,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攻破这城防的机关,就得靠张纲才行。”
王镇恶也笑了起来:“田子说得不错,上天真的是保佑我军,能把这张纲给截获,不过可惜,那韩范还是给派出城了,听说在后秦也已经得到了姚兴的接见,大帅,这后秦该不会真的出兵来救燕吧。”
向靖往手里吐了口唾沫,狠狠地搓了搓大手,大声道:“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这后秦本就是这回乱我后方,挑起战事的黑手,正好趁机一并把他给收拾了,说不定还能解荆州之围呢。”
刘裕微笑着看向了在队末站着的一个四十多岁的武将,说道:“申太守,这事还是你立的大功一件,我不会忘记的。”
此人正是原来的南燕泰山太守申宣,申氏一门,也算是山东的一个汉人豪强大族了,世代在此地为官,而申宣也是在晋军打到广固时及时归降,还俘获了回国的张纲,交给刘裕,算是献上了一份大礼,听到这话,连忙行礼道:“这是卑职的份内之事,不足挂齿,张纲现在已经把攻城器械制作完毕,明天,即可投入攻城战中!”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厉之色,站起了身:“很好,这半年来,大家都打得很辛苦,虽然击退了敌军五次出城的反击,但也没有攻下广固,反而有两万多将士战死沙场,明天,就是我们报仇的时候,我要亲自指挥此战!”
第3220章 龄石仍是真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