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771节
刘裕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咦,奇怪了,这回为什么只有你来,妙音去哪儿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她可是皇后,我一个当臣子的如何能过问她的行踪?”
刘裕的神色严肃:“好了,胖子,这件事我不想开玩笑。”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轻轻地叹了口气:“听到前方的军报后,她就亲自去了前方,大概,因为在前方追击的,除了阿寿,就是她部下的司马国藩,妙音本是想让这个禁军将领,司马氏宗室有立功的机会,结果他却在城外屠杀鲜卑百姓,虽然有情可缘,但也是坏了你的大事,我想,她这样急着去,就是为你处理善后之事的。”
说到这里,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还有一个原因嘛,咳咳,我想我不说你也知道。”
刘裕知道刘穆之说的是慕容兰的原因,他的心微微一沉:“妙音现在对阿兰是怎么想的,是要救她,还是要害她?”
刘穆之微微一笑:“放心,寄奴,妙音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坚强得多,虽然跟慕容兰恩恩怨怨这么多年,但她也知道,要是真的对慕容兰下死手,那就会彻底地,永远地失去你,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如果慕容兰真的有难,她会想办法救她出来,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她的面前,不仅显示出自己的宽容大度,也能证明自己才是最终的胜利者,以慕容兰的心高气傲,真要到了这步,恐怕自己也无颜再在你面前出现了吧。”
第2984章 一夜风流结果实
刘裕叹了口气,坐回到了自己的帅案之后的胡床之上,眼神变得黯然起来:“唉,女人,真是麻烦的事啊。”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如果对你来说,可能有比女人更麻烦的事,那就是子嗣,寄奴啊,你觉得这回妙音这么急着去广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刘裕的脸色一变,一下子站了起来:“难道,难道阿兰真的有了身孕?”
刘穆之严肃地看着刘裕:“你这半年来,可曾见过慕容兰?寄奴,此事来不得半点马虎,我一定要听实话。”
刘裕咬了咬牙:“在南燕出兵的时候,慕容兰曾经来京口找过我,就在以前她存放兵器的谷仓里,她要我放过南燕这次,要我给她时间来处理南燕,给我个交代,可我拒绝了,于是她想要杀我,我没有反抗,她下不了手,动情之时,我们两个都没有控制住,于是…………”
刘穆之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寄奴啊寄奴,你终究还是没有算计过慕容兰,她真正来找你的目的,不是杀你,而是为了这一夜之情,为了能怀上你的儿子。”
刘裕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我跟她夫妻十几年都只有一个兴弟,怎么可能那一夜…………”
刘穆之摇了摇头,正色道:“你大概不知道,这些世家女子,或者是胡人的公主,经历了几百年上千的的宅斗,宫斗,有各种各样可以控制生育,甚至可以控制胎儿性别的办法吧。”
刘裕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这生男生女乃是上天注定,怎么可能…………”
刘穆之叹道:“你看看我,人胖成这样,行房都困难,但是也是靠着喝药调理,算准妻子的月事之时,然后给她也作了些特别的护理,就生了三个儿子。这些是我亲身经历,还只是看了一些古法秘方,照方吃点药而已,更不用说,什么转女为男术,转男为女主,在胎儿刚成形之时是可以做到调换性别的。那些贵族女子,往往要母以子贵,千方百计地想要怀上儿子,几千年来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有各种各样的秘药奇法来助她们实现这点。”
说到这里,刘穆之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寄奴啊,之前你跟慕容兰多年夫妻,但只有一个女儿,想必也是兰公主有意为之,要是跟你真的生了个儿子,那以你们当年的情况,会是巨大的麻烦!”
刘裕低下了头,眼中已经是泪光闪闪:“是的,要是我跟她有个女儿,那我的敌人们会做尽文章,本来我就是私娶了燕国长公主,虽然得到了司马曜的赦免和承认,但是后来随着他的死,我又重新获罪,要是这时候阿兰生下一个儿子,那我这里通外国的罪名就坐实了,而她与汉人生下儿子,也会被慕容氏所不容,最可怜的,还是我们的这个儿子,在当时,我没有掌握大权的情况下,我没有办法保护她们。”
刘穆之正色道:“如果只是刘牢之,桓玄这些人与你为敌,那还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慕容兰生下的是儿子,那就有资格继承你的大业了,也意味着她无路可回,只能留下来当你的妻子,那真正会成为你的敌人,与你反目成仇的,是妙音,还有谢夫人,以前整个世家高门!”
刘裕的心中一凛,抬起了头:“妙音真的会因为这个跟我为敌?”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因为如果你跟慕容兰没有儿子,那你们的婚姻只是露水夫妻,随时可以离开的,她还有机会,但如果有了儿子,那就是要承担你的家族,成为你的正室,此生会与你生死与共,再不分离,王妙音以前爱你有多深,这时候就会恨你有多深。她没有向慕容兰发难,只是因为顾忌到你的感受,想要等慕容兰自己离开,再有机会和你再续前缘,但要是连这个希望都破灭了,那还会祝福你们吗?她会用尽所有的力量来毁灭你们。”
刘裕半晌无语,久久,才说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必须要承认,这是最可能发生的事,这么说来,妙音这回急着去广固,不是去救她的,而是为了她腹中的…………”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要看这两个女人如何去谈了,她们都是最优秀的女子,凡事也能从最理性的角度出发,慕容兰要怀上跟你的孩子,归根到底还是想阻止你攻燕灭国,以前她曾经探过我的口风,说如果是她当上南燕女主,然后跟你产下一子,再由你们的孩子即位,这样南燕等于以后就是你的属国,是不是可以就此放过南燕和鲜卑族人一马。”
刘裕咬了咬牙:“不可能的事,她怎么会这么糊涂,国家大事,怎么能由私人的感情所决定?莫说是我的一个未曾谋面的儿子,就算是我的全家,也不可能拿来跟国家大事,几十万军民的付出作交易。胖子,她当时既然这样问你,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没有劝她吗?”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我哪知道她是想跟你一夜风流怀上你的儿子?!我还以为她是想先回你身边呢,当时我还跟她说了一大堆王妙音那里很难交代的话,劝她回去想办法放回那些乐工,再让慕容超想办法服软,这样才能保南燕的社稷。没想到她选择的是这种方式!”
说到这里,刘穆之脸上的肥肉跳了跳:“以前我也想不明白这点,但是现在,却有点懂了,恐怕慕容兰要担心的,也是天道盟,是黑袍,而不仅仅是南燕的慕容超,以她的本事,想控制慕容超甚至发动政变自立为主,并不是太难的事,但要是黑袍在后面,那她就没有办法了。怀上你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对付黑袍的某种手段,或者…………”
说到这里,刘穆之闭上了嘴,刘裕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是担心,阿兰来找我,和我一夜风流,然后怀上孩子,是黑袍的指使?”
第2985章 慕容体内亦邪物
刘穆之的嘴角边的肥肉抽了抽,张了张嘴,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长叹一声:“寄奴,我知道你跟慕容兰的感情,但是毕竟,毕竟她是给黑袍控制住的,那个叫明月的女杀手,最后从她脑子里钻出来的那个,那个可怕的东西…………”
说到这里,刘穆之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的神色,这个号称当世诸葛的绝代谋士,居然也有些语无伦次了,他拿起面前的水杯,尽管那个杯子早就空了,想要向着嘴里灌水,以缓解这种内心的恐惧,可是握着水杯的手却是在剧烈地抖动着,竟然哆嗦了半天,也抬不起来!
刘裕轻轻地摇了摇头:“胖子,没什么,人有七情六欲,恐惧害怕也是其中之一,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妖物,换了谁都会心惊肉跳的,别说是你,就是我,征战一生,杀敌无数,什么场面没见到过?可看到这可怕的东西,我也惊得几乎要愣在当场,就算今天回想起来,也是冷汗直冒,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呢。”
刘穆之喃喃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才能在人体内放下这样可怕的东西?以前那种蛊术邪法,虽然邪恶,但也只是让蛊虫在人体内觉醒,放出毒素,毁掉人的五脏六腑,让人死亡而已,可是,可是这东西,它可是把明月的脑子给啃食一空,然后飞出来,还会长大!”
刘裕咬了咬牙:“一定是用什么妖法邪术控制的魔物,那黑袍敢闯阵,应该也是打定了主意,有办法靠这东西脱身。只是,这东西长得,长得倒是象那个明月,你说明月的脑子都给这魔虫啃食光了?”
刘穆之咬了咬牙:“我后来验过明月的尸体,虽然已经四分五裂,但是内脏完好,只有脑子,连同脑浆,都给吃得一点不剩,那蛊虫虽是邪虫,可是它的长相,它的长相酷似明月,甚至有一度,有一度我怀疑,是明月变成了这只邪蛊,向我们复仇来了!”
刘裕沉默半晌,才缓缓地说道:“这东西虽然可怕,但变大之后,也没有之前灵活,如果是万箭齐发,我想还是可以将之射毙的,至于长得象明月,也许只是个巧合吧,毕竟是条飞虫而已,我不相信,这种邪物真的有明月的记忆,会说人话。”
刘穆之的嘴角勾了勾:“历代的五行志中,都会有些妖邪之物的纪录,不知道是否是真的,但这个东西,我们可是真的见过。至于控制人的思想,左右人的行为,那些可怕的长生人怪物不也是可以吗?天道盟成天想的是脱离肉体凡胎,修仙得道,其创造出来的魔物也是极为可怕,不可以常理度之,就算这个蛊虫真的通了灵,有了明月的意识,我也不会奇怪!”
刘裕沉声道:“胖子,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阿兰的脑子里也有一条这样的鬼虫,在一直吃她的脑子,控制她的思想和行为吗?”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长叹一声:“我不敢肯定,但是,寄奴,你敢完全否定这种可能吗?慕容兰何等巾帼英雄,却是一直给那黑袍控制,她连死都不怕,多次救你,对你的一片真心谁都知道,却要被迫一次次地做背叛你,伤害你的事,难道真的是出于她本心?”
刘穆之越说越激动,语速也越来越快:“以前慕容垂是她大哥,以家国的名义迫使她从命,还可以理解,但慕容垂死后,她又离你而去,甚至回来跟你一夜缠绵怀上你的孩子,而且这个孩子我敢肯定是个儿子,要不然她也不必特意回来这样。你真的觉得,这些不是出于黑袍的指使或者是逼迫?而黑袍能逼她,控制她的办法,还有什么?除了体内有这样的可怕怪物外,还有什么?”
刘裕痛苦地摇着头,他的心里的声音和嘴上的吼声几乎是同时在响起:“别说了,这不是真的,不会这样的,你别说了!”
一只肥乎乎的胖手放在了刘裕的肩头,一股温暖传到了刘裕的心头,他抬起头,看着刘穆之看向自己的眼睛,是那么地清澈,充满了温暖,一如少年时二人在一起结伴京口时的样子,那是一种无以伦比的,发自内心的信任与支持,仿佛在说:“没事,至少我会陪你一直到最后。”
刘裕站起身,轻轻地拍了拍刘穆之的肩膀:“谢谢你,胖子,谢谢你的安慰,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刚才我一时失态,让你见笑了。”
刘穆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的,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面对至亲的苦难,惊慌失措的时候,要是我们没有对至亲之人的这种感情,那又与黑袍这类的冷血魔头有何区别?寄奴,去吧,去广固找慕容兰,不管怎么说,现在你跟她的事,与家国无关,大军一到,你就没有单独救出她的机会了,妙音只怕解决不了这个麻烦,只有你亲自到场,才有这个可能。”
刘裕咬了咬牙:“我是三军主帅,这时候离开,真的合适吗?”
刘穆之哈哈一笑:“连铁牛都知道,大哥去救大嫂,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不是你拦着,只怕他自己也想去救了。”
说到这里,刘穆之的神色变得黯然,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了:“你知道吗,猛龙的死,其实,其实也跟这有关。”
刘裕微微一愣:“这,这猛龙又怎么会…………”
刘穆之闭上眼,喃喃地说道:“都怪我,没有及时劝住猛龙,出征之前,他跑来问我,说是如果能在抢夺水源时生擒燕国的重要人物,比如公孙五楼,甚至是慕容超本人,是不是有可能换回慕容兰?!”
“我当时以为他是开玩笑,还跟他说就算捉住了公孙五楼,也不可能,除非是抓住了慕容超。但没想到,这一句戏言,却让他闻者有意,真的碰到公孙五楼的时候,他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一个人就这样追了过去,最后赔上了大好的性命,若不是我给了他不切实际的希望,那他只会守住水源,又怎么会落入黑袍的圈套,壮烈战死呢?!”
第2986章 离军救妻何人替
刘裕的眼中早已经是泪光闪闪,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猛龙,你,你为什么这样傻?”
刘穆之睁开了眼睛,舒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试着平静地说道:“寄奴啊,这就是我们的京八兄弟,个个义薄云天,猛龙是想通过擒住南燕重要人物的方式来换回慕容兰,虽然太天真也太冲动,但也是他一片想要为你分忧解难的心,一片想要回报你多年来对他的关照和提携的心,这样的兄弟,在我们这里还有很多,你千万不要负了他们!”
刘裕咬了咬牙:“是的,象阿寿,铁牛,小钟,镇恶他们,都个个可以为了我出生入死,还有无忌,猛牛,大壮他们也是如此,我带着大家搏命,就是想要他们得到更好的富贵,可现在大业初创,经历了这么多生死之战,我是再也不希望有任何一个兄弟象猛龙这样倒下了。”
说到这里,刘裕看向了刘穆之,一指大案之上的帅印,沉声道:“胖子,我得先去广固,你说得对,这是我的私事,如果我回不来,那就由你来指挥全军,记住,不许退兵,哪怕我一去不复返,这灭燕之事,也一定要进行到底,黑袍和他的天道盟,必须消灭,明白吗?”
刘穆之的眉头一挑:“我虽然是这次出兵的长史,但我毕竟是文官,这战场的指挥…………”
刘裕正色道:“如果我真的回不来,战场之上的指挥,交给阿寿,要是他也不在,那由檀韶来全权处理,王镇恶作为参军辅佐。”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个人事安排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诸葛长民,孙处还有虞丘进可是跟你同批入伍的,资历超过了檀韶他们,虽然檀韶也是第一批入伍,但是当时大家都看他是个小孩子,是跟在檀凭之之后进去的,只怕众心难服啊。”
刘裕沉声道:“北府军是能者为上的地方,我初入北府时也很快超过了高素,何衡,诸葛侃,田洛这些宿将,靠的就是能力,现在在军中,老实说,综合能力最强的,是王镇恶,他是真正得我兵法,能独当一面的将才,与之接近的,是朱龄石,至于阿韶,他的资历比后来在建义前后才加入的王镇恶,朱龄石要强很多,只是稍次于长民,三蛋子和小贵子,但是那三位,只可为将,不可为帅,他们的能力上限只是掌握一军五千人左右,要指挥十万大军,只会误人误国。”
刘穆之叹了口气:“那刘藩你也不用吗?”
刘裕咬了咬牙:“我现在还不想把这整支军队交到希乐的亲弟弟手上,再说阿藩虽然能力略强过长民他们三个,但作为一军的主帅,还是略有不足,他能带好一万到一万五千人,不能再多了。”
说到这里,刘裕微微一笑:“就象我们大晋的叛将,原来的梁州氐将杨佛嵩,一向以骁勇闻名,在关陇一带可谓勇冠三军,名气很大,我一度想把他调来北府军中,只可惜当时的毛球兄弟不肯放人,只能作罢,但毛球当时也说过,这杨佛嵩虽然可以冲锋陷阵,但只是匹夫之勇,他自己打起来不顾其他同伴,更不用说指挥大军了,活脱脱一个西部的阿寿。”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后来杨佛嵩因为杨佺期之死而转投了后秦,姚兴对他非常器重,以之为大将领兵,而杨佛嵩也感念知遇之恩,主动要求北击胡夏的刘勃勃,为国效力,也领着几千兵马打了几个胜仗,一度成为后秦在岭北的希望,姚兴也因此给了他五万大军,要他一举灭掉刘勃勃。”
“只可惜刘勃勃狡猾异常,一路诈败,把杨佛嵩的军队一步步地引入到伏击圈中,姚兴在大军出发后马上就后悔了,想要召回杨佛嵩,他也说,这杨佛嵩勇则勇矣,但最多只能指挥五千兵马跟他冲锋陷阵,再多就顾不过来了,只会中了敌人的奸计。”
“最后果不其然,杨佛嵩全军给引入山谷的埋伏中,胡夏伏兵尽出,利用地形全歼了五万秦军精锐,杨佛嵩本人也战死,战后,两万多被俘的秦军将士被刘勃勃全部坑杀,作为京观以震慑后秦军民。而此战之后,后秦的多路截杀刘勃勃的计划,也最终破产,岭北的局势,不可挽回。这可谓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所以这主帅的人选,必须慎重,寄奴,你是对的。”
刘裕正色道:“是的,现在强敌还在,这南燕仍然没有消灭,如果我真的回不来,那后面的事情还很难说,我必须选择能力最强也最可靠的人作为代理主帅,指挥大军。当然,作战时由他指挥,平时的这个帅印,由你保管。”
刘穆之微微一笑:“只恨当年少看了几本兵法书,不然的话,也不用你费心去找别人指挥了,不过,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这可能有关未来北府军内部的团结。不得不谨慎。”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又想说我和长民,还有阿藩之间的关系了,这次没给他们主帅其实是…………”
刘穆之摆了摆手:“不,我说的不是他们,而是王镇恶和沈田子。”
刘裕的眉头越拧越纠结,他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们两个都是我非常看好,准备重点培养的人,为什么就是这样互相看不对眼,动不动就吵起来,以前建义的时候,他们在一起合作不是挺好的吗?”
刘穆之的神色严肃,摇了摇头:“寄奴啊寄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就是从建义那次,他们就开始在较劲了,希乐本来是安排王镇恶和沈田子在广陵城看家接应的,沈田子也打算这么做,但是王镇恶却是说在后方如何建功立业,还鼓动了沈田子放出了当时城中的不少格斗士奴隶,临时编入军中,赶往前线。其实,这种违令而行的事,不应该纵容的。”
第2987章 争功诿过似希乐
刘裕咬了咬牙:“我也因此当时处罚了王镇恶和沈田子,把他们的功劳降了三档,但不管怎么说,罗落桥之战,他们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杀到,扭转了整个战局,我如果真的夺他们的功,只怕会军心不服啊,毕竟,一直不遵守军纪,自行其事的,不就是我么?”
刘穆之叹了口气:“不一样的,寄奴,你违背军令是为了打胜仗,是为了根据战场的情况随机应变,可是王镇恶,显然是有很重的私心,他更多的是为了个人的建功立业考虑,你身经百战,这点还看不出来吗?”
刘裕没有马上接话,双眼光芒闪闪,陷入了沉思之中,刘穆之沉声道:“从罗落桥之战开始,他就多次违背军令,自行其事了,罗落桥那次,你说他是奇兵天降,可是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算到自己能起这么大的作用,反而是让他镇守的广陵,是我们建义之军的退路要地,万一攻打建康不成,还要退往江北,再退往淮北,广陵事关着数千义士的后路和性命,可他却轻易地放弃了,要是当时有一支忠于桓玄的军队,哪怕是临时给缴械后看押的那些守城军士俘虏,若是他们突然发难,那以广陵当时几乎空城一座的情况,是完全无法抵挡的。”
“而且王镇恶为了建功,还说动了沈田子跟他一起走,因为沈田子以以前天师道同道中人的名义,释放和动员了上千名在广陵为奴的前天师道战士,这些人本来是守城之人,可是王镇恶为了让这些人派上用场,不惜对这些人当场宣布,一旦建义成功,不仅以前的罪行全部会赦免,更是能拜将封爵,甚至拿沈田子一家五虎举例作证,这让这些战俘奴隶们个个群情激愤,嚷着要上战场建功。寄奴,你不觉得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是在鼓舞士气,激发大家的斗志,不算可怕吧。”
刘穆之正色道:“不,寄奴,当时王镇恶只不过一个区区的小校,哪有作出这种承诺的资格?就连赦免罪过,解除奴籍的这种事,也得是朝议决定后才能作出的,更不用说封爵拜将了,沈家五虎也只是在平定吴地的战斗中立了大功,兄弟五人中有三人得爵而已,可是给王镇恶这么一吹嘘,却成了人人都可以封候拜将,如果朝廷做不到,那些天师道的战俘奴隶们会怎么想?”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镇恶确实在这点上过分了,不过当时事急从权,急需人手时作出些空头许诺,也是正常,事后我记得立了功的战俘奴隶们都解除了奴籍,重获自由,也不算是虚假宣传吧。”
刘穆之摇了摇头:“那是我们为了维护你的声誉,为了不让王镇恶给追查,这才违规地允许所有奴隶除籍。而且这战功大小根本没法检验,事后给这些奴仆的封赏也是很麻烦的事,跟世家高门扯皮了很久才算解决。但不管怎么说,王镇恶利用了沈田子的人马去抢功,这是不争的事实,在战斗中,他又是冲在最前面,结果落到江水中,差点淹死,其人的争功之心,昭然若揭啊。”
刘裕微微一笑:“他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武艺差劲,但能冲在最前面,总是个勇士,不过,我听说后来沈田子还为此嘲笑他武艺差劲还要出风头,你说这二将不和,是不是从这次就开始的呢?”
刘穆之点了点头:“不错,王镇恶本身手下没有兵力,全是靠了沈田子的人冲锋,但他第一个抢滩,又显得他才是这支援军的主帅,战后评定功劳时,也把他放第一位,这才引起了沈田子的强烈不满,那句话也是论功的时候说的,当然,当时你正忙着和刘毅何无忌他们安排追击桓玄之事,没顾得上这点中下层军官评定的小事,不过我可是经历了整个过程的。”
刘裕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镇恶要是这样事事争功,那确实是要好好敲打一下了,我不想他跟当年的希乐一样,我培养他可不是要他当这种人的,不然不要说跟沈田子,跟所有同僚都不可能处好关系。”
刘穆之正色道:“我知道,王镇恶天赋超群,尤其是对兵法的理解上,在你所有的部下和徒弟中,可能只有朱超石能与之一较高下,其他人论指挥和兵法都不如他,所以你会如此看重王镇恶,以后北伐,如果是打关中,你也想利用他王家在关中的影响力,作一番文章。”
刘裕笑了起来:“真的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啊,没错,就象这次打南燕,事后我准备让阿寿和羊穆之留在这里,他们一个曾经在这里客居多年,一个是这里的本地大族,治理齐鲁之地,总归比我们这些世居江南的吴人们要亲切些。对镇恶,以后我也想在攻伐后秦时,能让他在关中独当一面。”
刘穆之摇了摇头:“可是如果王镇恶事事抢功,甚至因为自己的私心,想要排挤同僚,那可能你的这个想法,就得重新考虑一下了。就象王镇恶和沈田子为了罗落桥之战而争吵,两人从此开始不和,后来世家那里的官员们在追究弃守广陵的责任时,王镇恶又把责任推到那些天师道的战俘奴隶身上,说是他们这些人想要立功,怂恿着要出战,而沈田子控制不住局势,他怕这些奴隶们要求得不到满足会在城中作乱,这才只能就势而为,带这些人出战。”
刘裕的眉头一皱:“镇恶怎么能这样说?明明是他鼓动的战俘奴隶们上战场,那些刚刚给放出来的人哪知道前线的情况,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去送死的,他们毕竟不是我们北府老兵,无路可退,就算是桓玄胜了,他们大不了投降就是,犯不着拼上性命。”
刘穆之叹道:“沈田子不愿意背这个锅,于是当场就跟王镇恶吵开了,就象今天这次,堂堂两个大男人,就跟泼妇骂街一样,互相揭对方的短,寄奴啊,我当时都看不下去了。这些事情我以前一直瞒着你,怕影响你对这两个年轻人的看法和使用,但今天,我必须要旧事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