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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697节

  王妙音正色道:“是的,你是车骑将军,跟他卫将军平级,但可以在前方作战,不用听他的号令,他有这个头衔,可以安心守护后方,其实你就算把他弄到豫州去,谢混和郗僧施作为他的朝中代理人,也会千方百计地搞事,但有孟昶在,不至于坏了前线大事。刘毅如果有了卫将军的头衔,就有名正言顺地调集军粮,支援北伐的权力,也是义务,如果到时候前线供应出了问题,或者是援军不济,那就是他的责任了。让他有立功的机会,又让他担负起这个责任,不是坏事。”
  刘裕微微一笑:“只是,这样一来,要是刘婷云再继续使坏怎么办?你们这么放心把我的整个后背,都交给希乐吗?”
  刘穆之看着刘裕:“那你自己放不放心呢?”
  刘裕沉吟了一阵,说道:“现在的希乐,应该还不至于象当年郗超那样坑害数万北伐将士,我真正有点担心的,反而是谢混和郗僧施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为了保自己的家族权力,可是什么事也做得出来的。再说,前线的军械粮草,足够三到四个月,就算希乐后面断绝对前线的援助,只要我们到时候能顺利地进入鲁南平原,击退燕军的反扑,那就可以取敌军之粮,用青州之人力了。”
  王妙音笑道:“你都不担心了,那我们还怕什么,不过,若是慕容氏提前收割掉麦子,不留粮草给我军,你怎么办?”
  刘裕摇了摇头:“鲜卑丑类,一向是看重小利而难舍眼前,为了一点小小的面子都要来破坏和约,掳我百姓,又怎么可能放着眼看就要成熟收获的麦子,不去收割呢?他们要是真的有这种觉悟,就会在大岘山一带阻击我们,不让我军进入鲁南,一旦放我们进去,那就是妄想着靠着铁骑,一战把我军全部击溃,根本不会考虑坚壁清野的选择,这是军机,妙音勿虑。”
  王妙音长舒了一口气:“这军国之事,我确实知之不多,你自己有把握就行,出发之前,你最好还是让徐羡之在建康城多盯着点,至少,我和穆之不在的时候,不要让黑袍或者是他的手下在这里坏了大事。”
  刘裕正色道:“我能想到的他们最狠的一手,就是趁机劫持司马德宗,然后下诏说我是逆贼,要讨伐。但只要羡之辅佐司马德文能看守好皇宫,这方面就没有可能。”
  刘穆之肃然道:“也不要掉以轻心,当年司马曜就是死得不明不白,要是真的再来这么一手,让形同废人的司马德宗突然死亡,然后司马德文上位,说是你指使的,不是没有可能啊。”
  刘裕的眉头一皱:“那有什么办法可以防住这招?司马曜当年是给那张夫人闷死的,但也是因为他好色贪酒,不要我们的保护,执意要张夫人侍寝,这才送了自己的命。如果妙音在司马德文身边,我当然不担心,可是…………”
  王妙音淡然道:“我走之前会处理好此事,我娘那里所有的暗卫,我都会安排进宫保护,断不会让司马德宗有危险,司马德文那里,有羡之盯着,我想,也不会轻易让人去勾起这位王爷的野心。其实他们兄弟两应该清楚,现在这种局面,对他们是最有利的,一个形同行尸走肉的皇帝在那位置上,会让所有人放心,一旦司马德宗换成了司马德文,那恐怕新一轮的争斗,又会开始了。”
  刘裕点了点头:“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这次北伐,多方面的利益都要有所照顾到,司马氏皇室也是如此,上次西征荆州,司马休之和司马荣期都凑过来想要立功,最后没有得手,司马休之也因为丢失江陵而被追责免官。这两年来,司马氏的宗室中人经常反叛,外界对于我有不臣之心,剪除司马氏宗室的言论也有,这次北伐,我带上司马休之,他以前在南燕呆过,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给他个立功的机会,回来后论功行赏便是,也可以让那些人没话说。”
  刘穆之笑了起来:“阿寿这次你肯定会带上吧,对希乐作了这么多让步,也是要让他同意此事吧。”
  刘裕叹了口气:“上次在南燕闹出这么大事情,雅之死了,也跟南燕结下了大仇,这次的事情,也是上次的延续,我们大晋跟慕容氏的恩恩怨怨,延续几十年,也终于要作个了断。给所有有仇的人一个报仇的机会,是我应做的事。”
  王妙音笑道:“可是刘敬宣现在手下可没有一兵一卒啊,最多百余名家丁护卫,你真的确定他能帮你?”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哪怕只有阿寿一个人,我也会带他去,这与他是不是能帮我无关,而是我一定要让他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要不然,还谈什么兄弟呢。”
  刘穆之笑着点了点头:“说得好啊,除了阿寿以外,作为泰山羊氏后代的羊穆之,也一定要带上,建功立业的同时,能收回自己的祖宗郡望之所,快哉!”
  第2679章 霸业有继需联姻
  刘裕微微一笑:“这是一定的,本身让羊穆之镇守彭城也是出于他家祖籍泰山,可以招故乡旧人的考虑,去年跟希乐大吵一场后,我让道怜出镇彭城,让羊穆之到吴国当内史,但这次北伐,是非要用羊穆之不可了,我那弟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次带他去分点功劳,以后就找个闲差把他安置,也算对母亲,对我刘家有个交代了。现在我的身边亲属,能堪大用的,实在是不多啊。”
  王妙音和刘穆之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裕哥哥,我们之前就提醒过你,要想成就大业,需要你早点在亲族之中做准备,提拔有用之人,现在你刘家可用的是道规一人而已,本来怀肃也是一员难得的猛将,可惜英年早逝,他的两个弟弟里,刘怀慎尚可一用,而刘怀敬和道怜一样,愚昧暗弱,连出来做官都会坑害百姓,最好还是不要强行给他们富贵。对你对他们,对大晋的百姓都不好。”
  刘裕咬了咬牙:“我可以把道怜收起来不用,但是怀敬,唉,你要知道他是怎么变得如此愚笨的,就是因为小时候姑母为了给我奶吃,而断了怀敬的奶,改喂稀粥,他从小脑子就没长好,才会如此。我富贵之后,给他一个郡守之类的做,只当是补偿姑母了。”
  刘穆之正色道:“寄奴,我必须还得劝你一句,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以前最是痛恨世家大族只是靠着前辈祖先的功劳,就让大批没有才能的子侄占据官位,凌虐民众,不要活成自己曾经最痛恨的那种人,不然以后你的所有命令,都不会再有说服力。”
  刘裕正色道:“你的话非常正确,我会牢记,以后就算给怀敬一个郡守当,也只是挂名,不让他到任,地方上的政务,交给精明强干的官吏来处理便是。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实在连跟着混个军功的能力也没有,我也不会这样安排。”
  王妙音点了点头:“你生母和养母那两家里,你舅父赵伦之有吏才,也可以将兵,让他担任一郡太守或者是领个三五千的兵马,没有问题。”
  刘裕笑道:“舅舅现在任京口郡的长史,辅佐南徐州刺史,也就是我,我不在的时候,就是由他,还有刘毅的舅父郑鲜之二人来掌控京口,这个官职虽然职位不高,但非常重要,因为北府军的家属皆在京口,谁要是控制了这里,就掌握了北府军的命门,这次的事情我没法让他也跟着去混军功,但以后肯定会给他机会补偿的。”
  刘穆之叹了口气:“还有一人,是你亲属中非常出色之人,也能马上帮上忙,你想必也意识到了吧。”
  刘裕眉头一挑:“你是说,我的女婿,逵之?”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逵之自幼机敏过人,也一直在北府军营中长大,熟知兵法,好骑射,武艺不错,近年来开始在他的父亲培养下,处理公文之事,可谓文武双全,你现在没有儿子,那这个女婿,以后会帮上你的大忙。”
  刘裕正色道:“逵之这小子确实不错,我也很看好他,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女婿,而是因为他在这个年龄表现出来的才能,酷似道规。现在道规是我真正可以完全依赖,出去独当一面的左右手,如果逵之能有他的才能,那我就没什么可以担忧的了。”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不过,裕哥哥,我还是那句老话,你要建立自己的霸业,以后有朝一日可以摆脱所有的约束,真正随心所欲,那子侄亲戚再多,没有自己的儿子还是不行的,儿子不仅仅是一个人血脉的延续,出于孝道,也必须要继承父祖辈的政策,你如果真的想让你的那理想实现,恐怕需要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的努力才行,现在你也年过四旬了,如果再不弄几个儿子,好好地从头培养,怕是来不及了。”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看着王妙音,正色道:“要有儿子,先得有妻子,阿兰现在还在南燕,我不接她回来,如何安排这些事?正妻不在,就想着娶妾生子,那世人怎么看我刘裕,都以为我会是始乱终弃,好色之徒吧。”
  王妙音叹了口气:“慕容兰本就不适合成为你的正妻,虽然有先帝的赐婚,但这一切,随着她抛夫弃子,回到敌国,就已经改变了,你这回如果按你的设想攻灭了南燕,那慕容兰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亡国公主,本来按晋律,需要罚没为奴,就算赦免,以赏赐的方式给你,也不太可能成为正妻了,除非,你真的不在乎你的名声和以后的霸业。”
  刘裕朗声道:“不管怎么说,阿兰是我的妻子,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妻子,我刘裕能从一个小兵,一步步地走到今天,她作了巨大的牺牲,就算她一直给那人黑袍控制,但我相信是有苦衷的,而且到目前为止,她也没有害过我,这次我北伐南燕,也是为了解救她,我不需要任何人来赦免她,也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子也保护不了,那又会有何形象和威望可言?”
  说到这里,刘裕看向了王妙音,正色道:“妙音,这辈子在我的心里,只有慕容兰和你,我不在乎别的女人,也不一定非要跟帝王将相一样,要子孙满堂,开枝散叶,只要我的一生所为,是为了天下苍生,造福黎民,那天下百姓,皆会是我的儿子,都会继承我的理念,世世代代为了一个天国王朝而奋斗,又何必非要通过联姻,生子这些来完成?妙音,你可愿意助我去救回阿兰?”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但是要跟黑袍这样可怕的对手对抗,不是光靠热血和理想就行的,这次我跟你一起去救慕容兰,但我也希望,你回来之后,能找高门世家联姻,生子,只有这样,才是你霸业后继有人的唯一选择。”
  第2680章 英雄岂可联姻谋
  三个人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之中,久久,刘穆之才缓缓道:“如果不是因为以前的黑手党作崇,你们本是天作的姻缘之合,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了,只能说天意,天意啊。不过,寄奴,我劝你认真考虑一下妙音的话,这次北伐南燕如果成功,你确实要考虑再跟高门世家联姻,娶妻生子之事的。如果联姻,可能缓和你跟世家高门间的关系。”
  王妙音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裕:“我说过,我会亲自为你挑选族中的后辈女子,如果你跟谢混的妹妹结婚,那他就有转投你这里的可能。”
  刘裕冷冷地说道:“大战之前,暂时不提这些儿女私情,再说了,世家间的婚姻,没有感情基础,纯粹是利益交换,真的会有幸福吗?真的会有信任吗?妙音,你和夫人,还有这么多世家贵女的悲剧,为什么还要一代代地重复下去?如果以后权力的获取,不需要通过才能和功劳,又回到这个靠联姻,靠关系,高门世家可以世世代代垄断权力,世代压迫民众,那我这一生的奋斗,又有何意义呢?没有权力时可以靠了一腔热血前行,手握大权却要顾这顾那,这不是我刘裕的作风。”
  王妙音叹了口气:“裕哥哥,你的英雄气概,你的无所畏惧,都让我叹服,着迷,崇拜,我相信广大的将士也是这样看你。但现在我们知道,我们的对手是黑袍这样的可怕人物,连慕容兰和贺兰敏这样的天之骄子也被其驱使,他的手段之毒辣,布局之深远,远在当年黑手党郗超之上,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时不时地被郗超在睡梦中惊醒,那已经成了我一生的恶梦,我本以为可以永远地摆脱这个恶梦,但现在看来,有个更可怕,更黑暗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也同意妙音的看法,看不见的敌人,最是难缠,如果世家高门甚至希乐这样的兄弟都跟这黑袍结盟,那我们以后的路,可就越来越难走了。不是说要恢复和维持世家天下的模式,而是在这个情况下,不要太过于竖敌。眼下教育未成,还没有那么多人才来取代世家子弟,一旦跟整个世家集团为敌,很快会面临无人可用的局面。甚至新得官爵的功臣们,也会害怕自己的所得以后子孙不能继承,会生出异心的。”
  刘裕默然半晌,沉声道:“此事容我思量一二,现在我还是要以出征南燕为主,这几天辛苦你们一下,早点作好出征的准备,我也要去调兵遣将,十天之后就要北上彭城,在大军先行前,我希望对南燕的情报足够地细致,尤其是敌军在大岘山南北的布防,最好能搞到南燕的军议,朝议,这将会决定我的打法。”
  刘穆之正色道:“我回头会去安排,包括以前阿寿和司马休之留在南燕的眼线,也会重新联系,尽一切可能侦察南燕的所有动向,只是这回,请你也做好心理准备,慕容兰不管是被黑袍控制还是出于作为慕容氏一员的家国情怀,都极大可能会与你为敌,这次她不再是你的妻子,而可能会是最危险的敌人,我们不能讲半点私情。”
  刘裕沉声道:“家事国事,我分得清楚,我要救她,只有打败她,灭了她那个已经失去控制,为祸天下的国家。慕容超狼子野心,身后又有黑袍,不早点消灭,会不仅害我大晋的汉人百姓,也会带着所有的鲜卑百姓走上死路。这个道理,我终有一天会让阿兰明白。”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王妙音:“这次,无论什么情况,请留慕容兰的性命,这不是为了我的私情,也是为了战后如何安抚从慕容氏一族到鲜卑民众的需要。”
  王妙音淡然道:“我这次跟你去就是为了处理此事,换了别人,恐怕无法让慕容兰有见你的机会。”
  刘裕转过身,大踏步地向着寺外走去:“十天之后,京郊点将台见。”
  看着刘裕的身形出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刘穆之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手中的那个早已经冷成干疙瘩的肉夹馍,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慕容兰还是他最放不下的人。妙音,你真的决定这回要去吗?”
  王妙音的秀眉微蹙:“你也以为,我是为了吃醋,为了去要慕容兰的命?”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你不用出手,只要让慕容兰在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看到你作为胜利者,以皇后的身份陪在刘裕的身边,以她的高傲,一定会自尽的,燕国公主,也一定会为了慕容氏的同族,战斗到最后。这些才是你想要的吧。”
  王妙音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也是她自己的命,怪不得旁人。其实我跟你说实话,我这次去,是想跟她继续合作的,如果她真的如情报所言,是黑袍的弟子,那黑袍在这些年做的很多坏事,恐怕能从她的身上打开缺口,尤其,是我爹的死。”
  刘穆之摇了摇头:“你觉得再翻黑袍跟黑手党之间的旧事,有何意义?这个人的根基未必象黑手党一样只在大晋,他可以南北来回转的。”
  王妙音正色道:“不,我觉得北方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真正的目的,恐怕还是在南边,而对北方,只是起一个搅乱局的目的而已,黑手党是何等厉害的角色,无论是我爹还是郗超,都是一代枭雄,如果都是死在他的谋划之中,那他的目的我们还一无所知,就太可怕了。以前黑手党再怎么算计,只是谋取权力,夺得国家的控制,但从黑袍来看,哪怕北魏,南燕这样的强国,其君王大权,也并不是他那么渴望的,这点让我觉得恐怖。就象对裕哥哥一样恐怖。”
  刘穆之轻轻地“哦”了一声:“刘裕让你感觉到恐怖?妙音,你没说错话吧。还是说,因为寄奴现在手上有大权,可以决定人的生死,整个人变了?”
  第2681章 谢家小院暗中谋
  王妙音的神色严肃:“不,我很清楚,裕哥哥还是以前的裕哥哥,可是他有多让我崇拜,就有多让我恐怖,我欣赏他的正直,英雄,无私,但更畏惧他那种打破一切固有传统,无视所有世间法则,一心一意要建立他心中理想国家的做法。传统之所以是传统,规则之所以是规则,就是因为能维护经历了千百年的变化,现在还掌握着世间权力的这些人利益。如果要与整个传统和规则为敌,那需要远远凌驾于君王的力量,如果他真的有这样的力量,那我们所有人在他的面前,都如同蝼蚁,死生全凭他的一念之间,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刘穆之默然无语,只是啃了一口手中的肉夹馍。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今天,他再次拒绝了我们现实的提议,这让我的恐惧,更深一步,甚至,我隐约会害怕,这个黑袍,象极了裕哥哥的反面,甚至,象是一个完全相反的挛生兄弟!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这才是最让我担心的。黑手党起码要什么,如何做,我们算得到,但这个人,我算不到。”
  刘穆之咬了咬牙,把肉夹馍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眼中泪光闪闪:“我不管他什么目的,他杀了我侄子,我就要找他报仇,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这次北伐过程中,找到他,挖出他,揭开他的面具,然后灭了他。相信我,只有消灭了这个人,我们才有太平可言。”
  王妙音转身向着厢房中走去:“我们分头行事吧,穆之,希望这次的北伐,我们都不要后悔。”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微微地跳了跳,看着王妙音的身形消失在门内,喃喃道:“寄奴,你会后悔吗?”
  乌衣巷,谢混宅邸。
  刘毅一身便装,负手背后,在正房内来回踱着步,喃喃道:“二十多年了,想不到当年乌衣之会后,我还有机会,重入谢家,当年看着寄奴和死胖子就这么给谢相公延揽入这小院议事,而我只能在外面站岗,我就恨得牙痒痒,心里一直呼唤,总有一天,会让谢家人正眼看我。”
  谢混坐在正堂上首,微微一笑:“以前先大父一直青睐刘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希乐你才是文武双全的士人,才是我们同道中人。而刘裕这样的人,撑死了不过是领兵打仗的鹰犬爪牙而已,又何德何能,跟我们谢家平起平坐,甚至成为谢家女婿呢?”
  刘毅叹了口气:“也不要这么说,寄奴他绝非有勇无谋之辈,那强悍的外表之下,是极深的城府,加上有刘穆之帮他谋划算计,这也是这些年来能取得今天成就的原因。不过,他还是死抱着那迂腐可笑的理想,想要依靠下层百姓而不是百年世家,这点,会成为他最终失去大权的根本原因。”
  郗僧施一脸兴奋地说道:“这次趁他领兵在外,是我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建康城中的权力,就是落在孟彦达和我们手中,到时候,还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刘裕若是出征失败,正好可以借机罢了他的官削了他的职,就象对刘敬宣那样。要是他打赢了,就让他远远地出镇青州,再也别想回来了。”
  刘毅叹了口气:“惠脱(郗僧施),凡事不要太想当然,寄奴大军在手,那回不回来是他自己决定的,怎么可能因为我们在京,就能决定他的去留?”
  谢混勾了勾嘴角:“王谧这家伙终于死了,也省得了我们成天想要搬走他的谋划,现在刘裕在朝中没了代言人,连皇后也随军远征,可以说政令自我而出,后方军需全部取决于我们,我们要不要…………”
  刘毅的眉头一皱,断然道:“万万不可,不要拿以前黑手党之间内斗的这些招数用在刘裕身上,想想王愉的下场好了。不要以为是谢家人,刘裕就不敢动刀子,如果坏了他北伐大事,他要回来出气,可是六亲不认的。”
  谢混的脸色一变:“他敢!他这是,这是谋反,难道你的军队,难道京城的守军是吃素的?他要是真的兵败,还能再恶得起来吗?”
  刘毅冷笑道:“叔源(谢混的字),你想想当年桓温北伐,也是在枋头大败,五万大军,回来不足一万,难道这妨碍他后面把罪责扔到没有打通石门水道的袁真身上,围攻寿春了吗?这次刘裕出兵,看似只出动五万人马,但北府军现在不下十万,他自己这几年招兵买马,实力也远不止五万,真要是因为你使坏导致粮草不济,而让北伐失败,那他回来找你报仇,没人能拦得住,就连我手下的北府军兄弟,如果信了是你使坏而让同袍战死,也一定会找你报仇的,我可不想陪你一块完蛋!”
  谢混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难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在这次打击到刘裕了吗?好不容易他领兵出战,我们可以松开手脚有所作为。”
  刘毅摇了摇头:“叔源啊叔源,我送你一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刘裕也一直在怀疑大晋内部还有内奸,也一直在查,甚至一度把目标锁定在我家刘婷云的身上,这次他出兵,看似连刘穆之和皇后这两个谍报高手都随军出战,但安知不是他的诱敌之计?也许就是要那些在暗中敌对他的人跳出来,好一网打尽呢。所以,这个时候,不要想着搞什么阴谋诡计,以我对刘裕的了解,明着来可能更好。”
  郗僧施的眼中一亮:“什么明着来?怎么明着来?”
  刘毅冷冷地说道:“朝会之上,你们两次提及了朝中首辅和扬州刺史之事,都给刘裕以商议南燕之事给对付过去了,现在朝会结束,也决定了要征伐南燕,那这首辅之事,可以重提,就算孟昶现在代行录尚书事,这扬州刺史,涉及合法地征丁征粮,支援前线,朝中可以暂让人代行录尚书事,可是收粮征丁之事,却是刻不容缓,我们可以用皇帝的名义下诏,派人去问刘裕,以何人代扬州刺史之职?”
  第2682章 扬州刺史自得兼
  郗僧施还是有点疑惑:“可是,此事要是问刘裕,他若是不肯放权,让自己家那个傻兄弟刘道怜,或者是干脆留下刘穆之来当扬州刺史,那可如何是好?我们让皇帝直接下诏,让你当扬州刺史,不是更好吗?”
  刘毅叹了口气:“按京八党的规矩,重要的大事,不可擅自决定,一定要三巨头共商。无忌现在应该是站在刘裕一边,如果我自行决议,会引起无忌的强烈不满,到时候可能他们会联合起来转而扶持刘敬宣来代替我的巨头之职了,但如果是我主动征求刘裕的意见,逼他表态,那无忌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站在我这边支持此事。”
  “刘裕要是留刘穆之当刺史,那北伐就失了左右手,胜算大减,要是留刘道怜这个废物,那我们就可以暗中做些手脚,比如让军粮,军械,援军在路上晚个两三天,事后把这些事推到刘道怜的身上,这个笨蛋也是无法自辩的。”
  “如此一来,无论哪种结果,都会对我们有利。寄奴如果聪明的话,就应该主动跟我作出交易,让出扬州刺史和朝中首辅,让我移镇扬州,让孟昶担任尚书令,到这一步,我就有一万种办法,让我们的寄奴哥永镇边关,建功立业,再不用回建康啦。”
  谢混猛地一击掌:“高,实在是高。希乐,你的见识,现在比我和惠脱都要高出一筹了啊。佩服,佩服!”
  郗僧施也叹服地说道:“确实无懈可击。我们多年来一直苦苦相争的扬州刺史和录尚书事的职位,居然可以这样获得。只是,刘裕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朝中权力可以让孟昶暂代,但扬州刺史事关江北和吴地两大后勤保障之区,他要么留了刘穆之打理,要么只能给我,让孟昶的长史皮沈去向刘裕提及此事,他不是要我们都动起来为了北伐各尽其力,各司其职吗,那我们就说,现在要调粮征丁,需要名正言顺,朝中不可一日无首辅,扬州不可一日无刺史。在拿到扬州刺史一职前,我不会回豫州。”
  谢混点了点头:“那如果一切顺利,你拿到扬州刺史后,这个豫州刺史…………”
  刘毅微微一笑:“到时候这豫州刺史,就交给你谢叔源啦,以后在豫州任上,好好准备,趁着北魏新君刚立,朝局不稳之时,把北魏在河南兖州一带的地方全给拿下来,有了这功劳,有朝一日回朝作为首相,也是名正言顺啦。”
  谢混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非要在外建军功才能当首辅吗?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刘毅叹了口气:“建义之后,规矩就变了,孟昶能居此位是因为他在建义时从军立功,你想以后接替他的位置,就也得立下相应的功劳才行。放心,你们都是我的盟友,这首辅之位,大家轮流坐,都有份的。”
  郗僧施笑了起来:“那就借希乐公的吉言了,对了,那皮沈何时去找刘裕呢?”
  刘毅微微一笑:“我来之前已经和孟昶说好此事了,这会儿,想必他已经在京口,刘裕的镇军将军府上了吧。”
  正说话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而来,伴随着管事谢福的恭声:“哎呀,孟仆射,你怎么…………”
  刘毅的脸色一变,只见孟昶一身官服,满头大汗地直冲而入,甚至后面的两个护卫也跟着一路小跑,就这样一路冲进了堂屋之中,对着众人匆匆地行了个礼,就向着刘毅沉声道:“希乐,恐怕我们想要的东西,都拿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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