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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685节

  贺兰敏恶狠狠地说道:“当然,那个刺客,就是于粟磾!从头到尾,都是拓跋嗣的阴谋,他早就跟姓于的勾结,白天让他故意激怒陛下,然后到了晚上,又托人带信,想要求得陛下的谅解,陛下一时心软,念了旧情,肯见他,却没有料到,此獠竟然对陛下就下了手!”
  哈拉木的脸上顿时变得义愤满满,撸起了袖子:“这狗贼居然丧心病狂至此,只恨我等当时不在陛下身边,无法护卫,要不然…………”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眉头一皱,声音也变得迟疑:“只是,只是这个于栗磾,他又是怎么能找到陛下的?又是通过了何人传信?我等想要见陛下一面都不容易,他怎么…………”
  贺兰敏冷笑道:“你们可知为何于栗磾会在这个时候主动隐瞒身份混入宫中?就是因为,他和他背后的拓跋嗣,找到了陛下的漏洞!”
  这回连拓跋绍都精神一振:“娘,此话怎讲?”
  贺兰敏沉声道:“于栗磾之所以抛弃部落,跑去跟汉人混到一起,根本不是因为他白天说的什么陛下违誓,而是因为于栗磾一直跟拓跋嗣交好,于部落以前得到过独孤部落的很多关照,那个刘贵妃又跟他有些亲戚关系,所以拓跋嗣母子,通过安同牵线,暗结于栗磾,想要拉外援,正是因为安同,于栗磾这些重臣旧将在陛下面前的劝说,陛下才会立拓跋嗣为太子,并按我大魏的规矩,杀母立子!”
  拓跋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的力谏啊,安同跟拓跋嗣关系近我知道,可没想到这于栗磾,看似老粗一个,居然也想从龙啊。”
  贺兰敏冷笑道:“本来于部落作为一个仆从部族,是不可能有机会进入权力中心的,但这些年来,陛下杀了不少居功自傲和起了异心的大将,头人,这让于栗磾反而觉得自己有机会了。但是他的部众却是忠于大魏,不肯跟着他作乱,他拉拢几个大将不成,怕走漏风声,这才自己主动逃跑,而且,他也没有算到,拓跋嗣是个不争气的废物,因为母亲之死而恨上了父皇,给先帝怒斥,安同一看情况不妙,赶快带着拓跋嗣逃了,同时密令于栗磾,要开启罪恶的计划!”
  拓跋绍咬着牙:“可是,可是他们是怎么做到行刺父皇的?父皇如此英明神武,就算是于栗磾跟他面对面地厮杀,也不可能得手,更不用说,更不用说父皇的行踪,向来无人能掌握啊!”
  贺兰敏恨声道:“我们都低估了安同,这个老贼一向是搞情报出身,别人打听不到的事,他能打听到,于栗磾离开部落,一是为了逃难,但第二个目的更为重要,那就是寻找一家人!”
  所有在场的人异口同声地追问道:“什么人?!”
  贺兰敏冷冷地看向了一边的屏风:“你说,他们是找什么人?”
  几个护卫押着憔悴不堪的万人走了出来,她的身上脸上,尽是累累伤痕,一看就是受了大刑,拓跋绍一看到她,马上脸色一变:“万人,你,你怎么会成这样?!”
  万人哭道:“清河王救我,我真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贺兰敏厉声道:“贱人,住口,陛下的驾崩,你根本脱不了干系,甚至可以说,就是因为你,他才会死,现在当着各位将军,你还不快快招来?!”
  万人吓得连忙跪了下来,一边抽泣,一边说道:“小女乃是清河郡人士,三年前入宫,陛下,陛下对小女有天高地厚之恩,让小女每日负责安排起居,可是,可是就在昨天,小女却看到,看到了小女的家人!”
  哈拉木沉声道:“按大魏律,入宫宫人,不得随意泄露家人行踪,而家人也不得前来探视,你是怎么会看到家人的?”
  万人哭道:“小女,小女是看到昨天在广场上,我的哥哥,就站在那个于栗磾的身边,我姓卢,而他,是我们家唯一的亲人了!”
  第2630章 万人竟是卢家女
  这下连拓跋绍都吃惊地张大了嘴:“万人,你,你居然姓卢?你是汉人?!”
  贺兰敏冷笑道:“你们都想不到吧,她居然是个汉人,而且你们更不可能想到的,她是河北汉人世家卢溥的孙女。那年卢溥谋反,在柏肆之战时偷袭先帝,差点害得大魏战败,事后卢氏全族伏诛,但当年只有十岁的万人,却被先帝所赦免,教她草原的风俗,任谁看了,也以为她是个胡人女子。”
  万人嘤嘤地泣道:“小女自幼知琴棋书画,但跟了陛下之后,就不再让小女碰这些,而是让小女如草原女子一样,学习各部的语言,小曲,知各地的风俗,会跳各个部落的舞蹈。”
  贺兰敏点了点头:“因为先帝不想让人知道你的来历,想要刺杀先帝的人,会到草原各部去寻找你的下落,可是却一无所获。谁也不敢相信,先帝居然会信任一个汉人,还是仇人之女!”
  万人垂泪道:“我自幼就是庶出,经常给家里的哥哥们欺负,而我娘也是给爹因小事打死,我对卢家,并没有什么感情,当年先帝见我可怜,饶了我一命,他对我,可是大恩大德,我当然要以死回报。只可惜,千不该,万不该,我的身世给查出,而那万恶的贼人,居然利用我最后一点亲情,害了先帝!”
  贺兰敏看着一个个恍然大悟的将校们,说道:“各位都清楚了吧,拓跋嗣大概是因为安同的关系,知道了万人的身世,然后派于粟磾遍寻河北,找到了当年逃得一命的卢溥的后人,也就是万人的同胞哥哥,那人自幼就给赶出了卢家,没想到反而因此而存活,万人看到了兄长,一时激动,这时候于栗磾趁机通过其兄向其求情,想要面见先帝道歉,还说先帝连仇人之孙女也能原谅,对老兄弟更不在话下,万人一时心饶,居然就上了这些贼子的当!”
  哈拉木愤怒地说道:“这个杀千刀的贼人,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陛下报仇!”
  拓跋绍叹了口气:“只是,就算是于栗磾下的手,又有何证据来证明,是拓跋嗣的指使呢?”
  贺兰敏看向了万人,使了个眼色,万人连忙收住了眼泪,说道:“于栗磾是在先帝面前下跪认错,乞求原谅,先帝要扶他的时候,他去趁机从下面偷袭,直接刺进了陛下的小腹,陛下受此重创,在临终前愤怒地质问此贼为何要如此,而于栗磾却是得意忘形地说,他早已经投靠了拓跋嗣,这次的刺杀,就是为了清除拓跋嗣登基的障碍,以后跟着神智健全的新君,总好过他这个凶残暴虐的老皇帝,而就在这时,贺兰夫人也赶来了,她是陛下之前就要我去唤来的,于栗磾一时惊慌之下,就逃走了。”
  贺兰敏叹了口气:“是的,当时就是这样。我突然来到,本来只有孤身一人,但是于栗磾给吓住了,以为后面还有卫士赶来,加上做贼心虚,就划破帐落,从后面逃跑了,我当时急着要救治先帝,也没有去追他。只可恨我的医术不足,没办法抢救回先帝。先帝临终之时口谕,要秘不发丧,先让八公和内朝诸臣诸将入见,共立拓跋绍为新君,然后讨伐逆贼拓跋嗣,安同,于栗磾等人,用他们的首级,祭奠先帝的在天之灵!”
  拓跋绍不解地摇头道:“母妃,既然先帝是给拓跋嗣指使于栗磾杀害,那我们应该在他们刹君的现场,召集朝中众臣,公开他们的罪行,然后出兵讨伐,为什么要用这种秘不发丧的方式?”
  崔浩的声音在一边平静地响起:“因为现在情况不明,不排除外面的朝臣和大将中还有逆贼的党羽,要是他们借机发难,甚至反诬大王和贺兰贵妃才是凶手,事情就不好控制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崔浩抬起了头,那张美如妇人的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映入了大家的眼帘,哈拉木惊呼道:“这不是白马公的三公子吗?我在太学里见过你,你怎么会这副打扮?”
  崔浩叹了口气,眼中泪光闪闪:“按大魏律,太学中的功臣子弟,也要轮流入宫宿卫值守,今天正好是我去值守昆仑殿,谁也不知道,居然陛下会临幸,我中途内急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时却发现,所有站岗的同袍,全都被杀害了,若不是我有事走开,只怕这会儿也跟李林如,达奚长功他们一样,被贼人害了!”
  贺兰敏叹道:“当时于栗磾看我们闯入时,本想杀我们灭口,幸亏崔公子机灵,对外大呼快来救驾,于贼以为我们后面还有人,这才逃跑,我们也才留得一命。当时我一时心乱如麻,本能地想象哈将军说的那样呼唤外面的大臣们,可崔公子却说,只怕朝臣中也有贼人的同伙,敌友不明时,会给反诬,所以我才会作如此处置。各位将军,你们都是大魏的忠臣,也是陛下生前所信任的人,这才会让你们掌握禁军,宿卫宫中,现在出了这样的大事,我们一定要稳住局势,扶立新君,然后让朝中的大臣们都出兵讨伐贼人,为先帝报仇!”
  哈拉木咬了咬牙:“我等平日里受贵妃的厚恩,无以为报,这次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请您下令,要我们如何去做!”
  贺兰敏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大魏的军制,是草原上的部落兵制,即使是陛下,也不能随意地夺去各部大人的官职,兼并他们的军队,哪怕是叛逃的贺兰部,我的娘家部落,没有跟着贺兰卢叛逃的贺兰护,也是我的叔父大人,现在他也统领着贺兰部,要调用贺兰部的兵马,只有贺兰护的命令才行。”
  哈拉木点了点头:“单于和大可汗不能管理各部的内部事物,这是草原上千百年来的规矩,我们这些人也是,我们手下的将士,都是我们的族人,子侄,只听命于我们,陛下也不能直接指挥。所以贵妃你的意思,是要先调各位大人入朝,然后将他们控制,并甄别吗?”
  第2631章 生死时速定江山
  贺兰敏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拓跋嗣一定不止安同一个支持者,也不会只有于栗磾一个刺客。当时于栗磾离开的时候,陛下还有气在,我估计这会儿他们也不敢确定陛下是死是活,也想观望,所以,我们断然不能在此时公布陛下的死讯,要让所有掌握五千以上兵马的部落大人,只要在京的,都要让他们马上入宫,就说,陛下要跟于栗磾公开决斗,要所有人做见证,如果不来的,就与于栗磾同罪!”
  拓跋绍咬了咬牙:“母妃的意思,是这样放消息,会让贼人以为陛下还在,没死吗?”
  贺兰敏冷笑道:“就是如此,陛下这几年诛杀叛臣的时候,都是这样让所有大臣们集体进宫,然后拿下叛臣,就地正法,这一套大家会非常熟悉,因为有跟于栗磾决斗的理由,所以外面恐怕也无人会怀疑。”
  哈拉木的眉头一皱:“可是于栗磾跑了啊,他至少会把刺陛下重伤的消息散布出去,那就算有内鬼,只怕也不敢来了吧。”
  崔浩摇了摇头,说道:“未必如此,于栗磾当时没看清楚陛下的死活,加上贺兰贵妃一向有回春妙手之能,他和拓跋嗣必然不敢赌陛下已死,从他逃的那么快可以知道,此时的他,恐怕出了宫后就一路飞奔出了城,根本不敢去通知城内的同伙,而拓跋嗣一向逃亡在外,在大局已定前,也不会轻易进入平城,这会儿的城中,应该只有他们留下来观望的一些同伙,而贼人的首脑,必不在城中!”
  拓跋绍哈哈一笑:“那就应该封闭平城的城门,四处捕捉与拓跋嗣,于栗磾,安同等人交好的同党,对不对?”
  贺兰敏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说道:“阿绍,现在你连大位还没有登上,连群臣的拥戴都没有取得,怎么能做这种事?你以何身份下这样的命令?”
  拓跋绍的脸上闪过一丝惭色:“孩儿一时考虑欠周,抱歉。”
  贺兰敏叹了口气:“阿绍,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你很快就要君临天下,掌握万千人的生死了,一定要凡事思虑周全,不能还跟以前一样,童言无忌了,母妃能护得了你一时,可护不了你一世啊。”
  拓跋绍咬了咬牙:“这些军国大事,以前孩儿历练的少,还需要母妃多多指导,需要各位的鼎力相助才是,此次的事,不独是为了我掌权,更是要为我的父亲报仇雪恨,不然,何以为人子,立于天地间?!”
  贺兰敏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激动地点头道:“为人至孝,才能对国忠诚,才能心系苍生,阿绍,这话母妃爱听!”
  崔浩正色道:“大王一片孝心,让我等叹服感动,但现在,尽孝的最好办法,就是打破贼人的阴谋,眼下大王能信任的,只有现在在这里的人,外朝的大人,重臣们哪些是忠是奸,还需要看表现。现在我们控制整个平城是不可能的,封城搜查贼人也做不到,但控制这宫城还是可以的,哈拉木将军,你们现在手下有多少人马,可靠吗?”
  哈拉木沉声道:“宫中宿卫和猎郎两千,由我等五名将军所掌管,现在他们都在正常值守,我等五人也是到了这里后才知道如此巨变的,不过现在真相已明,我等会誓死效忠贺兰贵妃和清河王。”
  其他四将也齐声道:“我等愿效忠大王和贵妃,为先帝报仇!”
  崔浩点了点头:“有各位的支持,那大事就成功了一半,还请各位马上出去,调集兵马,留五百人在广场上值守,一千五百人带上弓箭上到城墙之上,千万不要透露先帝的死讯,就说是陛下要跟于栗磾比武决斗,然后分派缇骑,去城中通知所有侍郎以上的官员,让他们一个时辰内,必须进宫见驾,而且得跟来使同时出发,旨到即走,可以便服入宫,不给他们任何转环的余地!”
  贺兰敏满意地点头道:“崔公子的布置,真的非常厉害,如此一来,不给贼人们通风报信和互相串联的时间,更不会给他们调动城外兵马的机会。”
  崔浩淡然道:“同时,还需要第一时间通知外城的兵马,封闭城门,就说城中有数万捉拿的俘虏,可能需要处刑以祭祀上天。”
  拓跋绍不解地说道:“不是说我们现在没有兵力去防守外城吗?可是你这布置,跟你刚才说的不一样啊。”
  崔浩摆了摆手:“外城是不可能控制住的,但是命令要下达,这会看出忠奸善恶,如果是城中百姓,其实早就知道今天在宫城的事情,见怪不怪了,而如果是奸党,会以为我们准备封城拿人,要么是逃跑,要么是干脆提前作乱。无论哪种情况,都可以让贼人自己跳出来,我相信,大多数的将士,是忠于大魏,忠于国家的,不会在这时候跟着贼人作乱,用我们汉人的一句成语来说,这叫打草惊蛇,而结果,也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贺兰敏满意地点头道:“不错,外城和北边草原上的三万兵马,多是出自各部,以拔拔嵩为首,如果拔拔嵩没有参与到叛乱之中,那我们可以让他进宫城之后,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让他效忠先帝,起兵讨贼。”
  崔浩正色道:“是的,此事现在连我父亲和家人也不知道,这是公事,国事,高于家族利益,到时候如果家父不来,或者是有证据证明他也参与了谋逆之事,也请哈拉将军先斩我首,以明典刑!”
  哈拉木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崔公子这次如此忠义,白马公也是大魏的开国功臣,又怎么会这样呢?”
  崔浩淡然道:“老实说,家父所为,也不会事事向我告知,但我崔家世代以忠义为传家之本,我自幼也是接受这种忠君报国的理念,我相信家父不会叛魏的,到时候向着各位重臣和大人说明真相时,我也会把我所见到的一切,如实说出,万人,这次不仅是你将功赎罪,报答先帝的最后机会,也是洗涮你卢氏一门叛臣屈辱的好机会,你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万人连忙点头道:“奴婢一定如实禀报。”
  贺兰敏站起了身,沉声道:“事不宜迟,开始吧!”
  第2632章 人为刀俎我为肉
  三个时辰之后,清晨,平城,两仪殿。
  殿前的广场之上,站着两百多名身着便服的人,有些人甚至只穿着单衣,敞胸露怀,若不是在这些人里也有十余个穿着华丽的官袍的人,任谁也不敢相信,这些形容不整的人,居然是北魏帝国侍郎以上的朝中重臣,或者是各大部落的头人呢。
  一个近约七旬,须发雪白的山羊胡子老者,可不正是中部大人,曾经建议屠灭参合坡几万燕军俘虏的王建?自从拓跋珪围攻中山,城中因为参合坡屠俘的原因誓死不降,气得拓跋珪当面往王建脸上吐了一口痰后,这位昔日的重臣就淡出了权力的中心,拿着一个郡公之爵,以外朝大人的身份在家闲居,而今天,却是他这十几年来第一次给召入宫城,在使者上门时,他正躺在两个美貌姬妾的酥胸之上,尽享人间极乐呢,以至于给带来的众人中,他也是最狼狈的一个,只穿着一条犊鼻短裤,全身都赤条条的,在这清晨的空气中,瑟瑟发抖呢。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却是没一个有心思笑话王建,这几年来,谁都知道这种突然给传召入宫城,那就有两到三成的机率是没法活着回去了,而这次的特别之处在于,来使传唤如此之急,连给自己和家人们道别的机会也没有,所有人都一个个神色严肃,看着那紧闭着的两殿殿门,鼻子里隐约还能钻进昨天在这片广场上杀戮之后的血腥味道,而自己和周围人的砰砰心跳声,也是清晰可闻。
  王建的嘴角有些发抖,这显然不完全是因为早晨有点冷,他看着一身胡袍便服,负手立于一边的拔拔嵩,低声道:“南平公(拔拔嵩现在爵位是南平公),今天陛下唤我等前来,连我这个赋闲在家已久的人也叫来了,所为何事啊?”
  拔拔嵩淡然道:“难道传唤你的使者没有跟你说吗?”
  王建舔了舔嘴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听说,是要来见证跟于栗磾的决斗,你说这姓于的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打天下时那种艰难困苦都跟陛下一起过来了,现在进了中原花花世界,是不是失了心疯,才要去为了几个低贱的汉人来得罪陛下呢?”
  崔宏的声音在一边平缓地响起:“濮阳郡公(王建现在的爵位),我记得陛下曾经说过,大魏建立之后,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都是大魏子民,谈不上高低贵贱之分,你这话如果要是给御史听到,那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啊。”
  王建咬了咬牙,看着崔宏,沉声道:“我没说你白马公崔大人是低贱的汉人,我是说那些不服王化,看了陛下的将士掉头就跑,视我大魏将士如敌人的汉人,难道他们不低贱吗?”
  崔宏摇了摇头:“濮阳公应该知道,昨天于栗磾自己承认,是他教这些汉人逃跑的,为的是不招惹是非,再说面对大军,普通百姓心理上都会害怕,都想逃跑,这才是人之常情,何必要用高低贵贱来区分呢?”
  王建恨恨地说道:“要论口舌之争,我不如你,但是白马公你最好记清楚,这天下是我们鲜卑族人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而不是耍嘴皮子得来!”
  崔宏淡然道:“打天下是一回事,治天下是另一回事,走马鲜卑儿,泼墨汉家子,再说,大魏也不止有鲜卑武士从军,我们汉人百姓也大量从军,就连我儿崔浩,也在宫中执戟宿卫呢。濮阳公,我如果是你,现在这种情况最好谨言慎行,以免祸从口出!”
  王建的脸色一变,转而打了个哈哈:“白马公所言极是,山阳候,你跟那于栗磾的关系非同一般,曾经结为阿干,要不要去劝劝他,别再跟陛下作对呢?”
  现任山阳候的达奚斤今天倒是一身皮甲在身,今天他给召唤的时候,正在家中晨练武艺,也就这副打扮过来了,在一众身着便服的人里,格外的显眼,他沉声道:“濮阳公,老于自己昏了头,这可不是我这个阿干能劝的,他跟陛下还结过阿干呢,你看念过这旧情吗?陛下要借清河逆民的脑袋立威,他却公然对抗,这回,只怕连胡天神也救不了他啦。”
  拔拔嵩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意气用事,现在不是当年的草原,大魏也不是当年的拓跋部了啊。”
  众人听到这里,想到近年来惨死的一个个老兄弟,又想到那未知的未来,全都情绪低落,闭口不言。
  两仪殿的殿门突然传来了几声轻响,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里,只见大门微微地开了一道缝,而里面伸出了一个头来,看着广场上的所有人,可不正是拓跋绍?
  王建讶道:“清河王殿下?咦,你怎么会在这里?陛下呢?”
  拓跋绍没有马上回答众人,他的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又显然是刚刚痛哭过,他的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拔拔嵩的脸上,沉声道:“我有叔父,也有兄长,诸位大臣,将军,你们想要跟随谁?”
  此话一出,就连在门外站岗的军士们也都反应了过来,拓跋珪已经驾崩了,不然即使是借拓跋绍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说这大逆不道的话,广场之上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之中,每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清晰可闻,因为,谁都知道,接下来的表态,如果说错半个字,只怕这条命,当场就要交代了!
  哈拉木的声音在一边的台阶上响起:“诸位大人,大魏不幸,先帝被逆贼拓跋嗣,收买于栗磾所刺,就是昨天夜里的事,贺兰夫人也险遭毒手,稍后会向大家言明当时发生的事,只是现在,诸事紧急,国不可一日无主,只有立新皇登基,才能办理陛下身后之事,同时追拿凶手,以慰陛下在天之灵!大家给个痛快话,跟从谁?”
  第2633章 弑父登位意张扬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拔拔嵩的身上,身为最强大的拔拔部的首领,又是朝中官爵最高的第一重臣,现在他的态度,决定了皇位的归属,也决定了在场每个人的生死,因为所有人也注意到,哈拉木说完之后,手已经有意无意地按到了腰间的刀柄之上。只要拓跋绍的一声令下,有敢异议者,必会死无全尸!
  拔拔嵩的眼中泪光闪闪,嘴唇艰难地动了动,声音却是清清楚楚:“从王!”
  拓跋绍一直绷紧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丝笑容,转而又作出一副坚毅的表情,点头道:“多谢拔拔大人的支持。其他各位大臣和将军们,你们…………”
  崔宏突然说道:“大王,你刚才说,陛下是被拓跋嗣指使于栗磾所刺杀,当时的刺杀现场何在?可否领我等过去详细一观?也好为陛下查明凶手,再发兵讨之!”
  拓跋绍的眉头一皱,转而打开了殿门,只见他全身上下,已经披麻戴孝,而从他的身后,也走出了十余个人,有宫中的内侍,宫女,无一不是身披缟素,而贺兰敏则是一袭黑色的长纱,作未亡人打扮,崔浩则是头缠麻绳,一身麻衣,作挽郎装束,而万人则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透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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