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640节
斗蓬客的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苻坚也好,姚兴也罢,请鸠摩罗什来长安,是想利用他的名望,为已所有,劝百姓积德行善,不与朝廷为敌。不过,要是反过来,喧宾夺主,外来的活佛名望高过大秦的皇帝,那么…………”
斗蓬客转身就走,他那金铁交加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老友,多谢!”
第2443章 寺中天子引君妒
清晨,长安,皇宫。
姚兴站在一面铜镜前,几个内侍在帮他穿着皇袍,一个四十多岁的白面太监笑道:“陛下,今天可是您两年多来第一次驾临草堂寺,听说阖寺的僧众,都在等您的圣驾呢。”
姚兴笑了起来:“那是国师名望高,他从凉州来时,只带了八百多僧人,可是听说现在,足足有三千沙门呢,多是天下各处寺院慕名而来,主动要求翻译那些佛学经文。每月里报到朕这里的僧众名单,都在增加啊。”
一个十余岁的小太监笑道:“是啊,草堂寺香火不绝,每天上香的香客,都足足要排上两个时辰以上的长队,就是去朝廷衙门里办事的人,都没这么多呢。”
姚兴的脸色微微一变,手也轻轻地抖了一下,他的声音低沉了一些:“哦,有这么多人天天去寺里上香?”
那小太监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据说上香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要一睹圣僧的法象呢,有些都是从甘凉,岭表来的人,为了走这一趟,花上一两年的积蓄,就在寺外三里处,一步一磕头,以示虔诚呢。”
姚兴咬了咬牙:“这么说来,这个圣僧,他的威望比朕还高了嘛。”
开始的那个白面太监觉察到了姚兴的语气有些不动,冲着那小太监一瞪眼,吓得小太监连忙收住了嘴,他亲自上来,接过了小太监那披衣束带的活儿,面带谄笑,却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国师虽有圣僧之称,可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啊,那些百姓更是,他们的地是大秦分的,种子农具也是国家给的,就是能保一方平安,不象前些年那样战火之中无所归依,也有赖大秦的保护,所谓饮水思源,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姚兴冷冷地说道:“那他们应该来拜见朕,一跪一步走上十里来见朕一面才是,为什么要去见一个给朕俘虏的和尚呢?朕起兵灭凉时,好像这位高僧也没施什么法力阻止后凉灭亡吧。”
白面太监连忙说道:“后凉吕氏无道,宗室手足相残,又兼暴虐,民不聊生,跟陛下怎么能相提并论?国师自己也说过,他只保一方百姓平安,为他们祈福消业,可不保那吕氏暴君啊。”
姚兴猛地一回头,眼中神芒一闪,身上的龙袍直接滑落在地,刺得所有太监全都跪了下来,那个白面大太监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在地下微微发抖,耳边却传来姚兴的厉声:“哼,他是想说,吕隆保不住后凉,朕也守不住岭表,凉州和南阳,所以百姓们拜朕不如拜他,是不是?”
白面大太监哭丧着脸:“陛下息怒啊,老奴绝不是这个意思,国师他,国师他也从没说过这话啊。”
姚兴咬着牙,沉声道:“若不是今天要去看看这位高僧,朕还不知道,居然在长安城里,还有个宫外圣人,寺中天子呢,贾福,给朕更衣。”
那个叫贾福的白面大太监如蒙大赦,连忙捡起龙袍,准备上前,姚兴冷冷地说道:“今天不穿这个,给朕找套百姓的衣服来,顺便叫上东平公,让他随朕一起,微服出访草堂寺!”
一个时辰后,草堂寺外,三里。
郊外的这座寺院,已经无法看到了,因为数不清的人,如同四面八方涌来的河流,向着大海奔腾而去,连达官贵人的那些精美的车驾,也都停在三里之外的石坊这里,身着绸缎锦袍的后秦文武官员们,也都在护卫家丁们的陪伴下,顺着人流,走向那草堂寺。
身着一身蓝色布衣,戴着斗笠,脸上还贴了一张狗皮膏药,两颊粘着两把络腮胡子的姚兴脸色阴沉,一边的贾福喃喃道:“那不是敛曼嵬将军吗?啊,还有尹尚书也来了,奇怪,他们不是应该今天随圣驾前来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站在姚兴身侧的姚绍冷冷说道:“陛下今天传了旨,说有要事相商,来草堂寺之行作罢,这些人就趁势跑到这里了,哼,我看,他们本来就是想跟着陛下进寺时,顺便给自己烧几柱香呢,就算陛下不来,他们也要来啊。”
姚兴喃喃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和尚,有如此的影响力。我以为他只是在这里译经礼佛,让世人不要作恶谋逆,可是,连大秦的大将和高官,也都来这里,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声冷笑声从边上传来,伴随着一阵金铁交加的咳嗽,姚兴转头看去,只见身边五步左右,一块石头上,站着一个枯廋的老者,他三缕长须,气度不凡,神目如电,面色红润,捻须自语道:“为什么?因为他们马上要上战场了,祸福不知啊。”
姚绍的脸色一沉,对着此人说道:“你是何人,这种军国之事,岂是可以在这里随便妄议的?”
那老者看了一眼姚绍,微微一笑:“大秦最近岭北吃紧,现在在全国调兵遣将,并联合诸凉,北魏,柔然,示好南边的晋国,就是为了集中兵力,消灭胡夏,此事尽人皆知,长安城中的酒肆饭馆,尽是谈及此事之人,又何来的军国机密呢?”
姚兴点了点头:“可这跟敛将军,尹尚书他们来拜佛有什么关系呢?按大秦传统,将军出征之前,应该是在家中祭祀祖先,祷告先人,杀牲祭奠,以求福报才是。”
老者笑道:“祖先不如圣僧好使啊,草堂寺里的这位,可是救苦救难的活佛啊,当年为救西域龟兹国都的全城几万百姓,不惜放弃成佛飞升的机会,破戒救人,在凉州姑臧近二十年,成为天下名僧,无数次显示神迹,就是我们大秦的皇帝陛下,也对其恭敬有加,亲自派兵护送他来长安。”
“听说,最近晋国使者前来索要南阳十二郡,陛下自己不能决断,还要来请示圣僧呢。连陛下都如此,将军和大臣们马上就要去面对胡夏的虎狼之师,临行前来请求赐福,烧香许愿,又有何奇怪呢?你们看,他们都乖乖地排在那些平常百姓的身后,缓步前行,就是为了显示诚心,要换了平时,只怕早就把前面挡路的草民打翻在地,自己先行了吧。”
第2444章 家乡瓜果忆当年
姚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一边的姚绍也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君王那不可抑制的愤怒,咬了咬牙:“若是这个鸠摩罗什大师真有如此神通,怎么会先是保不住龟兹,再是救不了后凉呢?两次给灭国的大国师,我看也没啥本事吧。”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保不住国家,但保得住百姓啊?国亡不过是君主和贵族们被屠戮,但鸠摩罗什可以破戒舍身,保护万民,不就是这样,才受到百姓们的尊崇与景仰吗?天下无不灭之国,但是百姓,才是生生不息的,就算面对王朝更替,自己能活下来,不比谁当皇帝更重要吗?”
姚兴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看着这个老者,冷冷地说道:“先生此言,在下以为差矣。国家的君主,才是保护民众的最大屏障,只有国家强大,君王英明,才能打退敌国的进攻,保护万民,似大国师这样,就算如你说的那种舍身破戒,但刀子仍然在那些攻灭其国的帝王将相手中,他就是真的杀了全城百姓,大国师又有何办法可以阻止?”
老者微微一笑:“真要杀了也没办法啊,但大国师尽力了,肯用生命来拯救百姓,这就能得到人心。这位先生看起来颇有见识,民心所向的道理,我想不应该跟我辩论吧。”
姚兴咬了咬牙,正要开口,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哭声:“大国师,您睁睁眼,可怜可怜我们岭外军户吧。”
与此同时,起码有四五百名身装布衣,遍体伤残的人,齐齐地跪了下来,对着那草堂寺,一步一跪,每跪则磕头,不少人的额头,已经给磨破了皮,不停地渗着血,但仍然是向前跪进磕头。
姚绍睁大了眼睛:“疯了,全疯了,这些人真的是岭北军户吗?那是大秦的将士啊,为何要去跪拜一个和尚?!”
老者轻轻地叹了口气:“岭北苦啊,这些年给胡夏打得几乎家家有人战死,几个大城也屡次被攻陷,民众被迁,将士遭屠。而大秦无力打败胡夏,就是无力保护岭北百姓,尤其是这些军户,陛下不许他们内迁回来,即使是这些战伤致残的老兵们,也只能留在原地等死。”
姚绍勃然大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陛下怎么就保护不了岭北百姓了?每次大军一出,那胡夏马贼就远遁,等大军回师,他们就回来偷袭,这不是陛下和大秦的将士们保护不了百姓,实在是敌军太狡猾!”
老者微微一笑:“可是这些百姓和军户们看来,就是大秦无力消灭胡夏,也就是无力保护他们啊。听说,连岭北的一些中高级将吏,都纷纷逃亡投靠胡夏啦,虽然陛下调集四方兵马,想毕其功于一役,击灭胡夏,但显然,这些军户老兵并不抱太大希望,对他们来说,在这里求神拜佛,乞求神力相助,才是能让他们安心的事。”
姚兴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岭北的军户,真的以为,去求一个两次灭国的和尚,比相信自己的皇帝更管用吗?”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底层军民,往往无力摆脱自己的悲惨命运,反而更会相信怪力乱神这些,就象先帝,曾经被苻坚以重兵围困,营中缺水,即将败亡之时,不也是靠着杀马祭神,然后天降暴雨,反败为胜吗?我们羌人一向敬鬼神先祖,现在来了这么一个高僧活佛,就是羌人,也抛弃了对祖先的信仰,改信这个活佛了,这不奇怪啊。谁叫陛下带头宠信这个大国师呢?”
姚兴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拳紧紧地握着,看着前方的人流,一步一跪地向着草堂寺的方向行进,一边的姚绍低声道:“主公,这不是你的错,军户守边乃是先帝定制,只恨那赫连勃勃狡猾残忍,只要我们这次消灭了他,回头再安抚这些军户就是。”
姚兴叹了口气:“如果一个国家的将士,官员,不信朝廷,不信皇帝,却去信一个两次灭国的大和尚,那我们这次出征,还有希望吗,这位老先生…………”
他说着,看向了刚才那老者的方向,突然,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因为,刚才的石头,已经空空如也,而那名老者,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姚绍的眉头一皱:“此人来去无踪,神秘得很,只怕不是善类,那些胡言乱语,陛下不要放在心中,鸠摩罗什今天闭关不出,只让前院开放,想必也是做好了与您私下交谈的准备,我们还是从偏门入寺吧。”
姚兴冷冷地说道:“我看,不必了吧,现在这样都人人拜活佛胜过信我,要是我再主动来找他,那不更是落人口实了?先帝本就是夺了苻氏的江山,反客为主,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来一次。”
姚绍的脸色一变:“那陛下的意思是?”
姚兴转身就向后走,他的声音冷冷地顺风而来:“贾福,传旨鸠摩罗什,一个时辰之后,朕会在御花园等他。还有,帮我从长安城的青楼妓馆之中,选出十个绝色美女,朕用得着。”
两个时辰之后,秦宫,御花园。
一座凉亭之内,姚兴面无表情地一身甲胄,坐在亭中,亭内的一张石桌之上,摆放着瓜果,西域的葡萄个个紫黑,一串串地卧在盘中,而金黄色的哈密瓜则是片片朝天,果香四溢,让侍立一边的太监们也时不时地咽喉动上两下。
而站在石桌另一边,披着袈裟,手持禅杖的鸠摩罗什,却是神色平常,姚兴看着他,微微一笑,指着面前的果盘,说道:“如果朕记得不错的话,国师是龟兹国人,这些瓜果,来自您的家乡,是昨天刚刚上贡的,很新鲜,大师请随意品用。”
鸠摩罗什淡然道:“贫僧乃出家之人,俗世之事,早已了断,陛下日理万机,居然还能想起这事,贫僧感激之至。”
说到这里,鸠摩罗什拿起了一颗葡萄,放入了嘴中,慢慢地咀嚼,他的眼睛慢慢地眯起:“还是熟悉的西域味道啊。”
姚兴的笑声中透出一股子奇特的意味:“西域表妹的味道,国师一定也不会忘记吧。”
第2445章 留下佛种去草原
鸠摩罗什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恢复如常,他看着姚兴,平静地说道:“陛下,阿耶揭末谛女居士,当年确实是贫僧俗世时的表妹,当年吕光为了逼贫僧破戒,以龟兹全城百姓的性命为威胁,贫僧为拯救苍生而不得已与表妹做了一夜夫妻,事后再无任何男女之情。此事天下尽人皆知,陛下今日提及,有何旨意呢?”
姚兴微微一笑:“高僧就是高僧啊,面对朕的这种当面嘲讽,居然可以柔中带钢,主动反击,你提及吕光,就是想说,只有吕光这样的暴君,才会逼你做这种事,朕如果也有违背你意志的行为,那就是吕光这样的暴君了?”
一边的贾福厉声道:“国师,你好大的胆子!”
鸠摩罗什平静地摇了摇头:“贫僧并无此意,只是陛下问及,贫僧一时有感当年的苦痛,随意说了几句,还请陛下见谅。大秦这些年来在陛下的治理下,百姓安乐,开疆四方,是关中难得的盛世气象,此皆陛下之能也。若不是陛下英明神武,贫僧又怎么会从万里之外的龟兹和后凉,站在这里吃葡萄呢?”
姚兴哈哈一笑:“国师可真会说话,智者就是智者啊。也罢,这次朕请国师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本来应该是朕亲自去草堂寺请教国师,以显诚意的,不过,国师你也看到了,朕刚刚和将军们议论军情国事,连甲胄都没来得及卸,所以草堂宝刹,朕没法过去了,只有请国师来这里,商量一件要事。”
鸠摩罗什合什行礼:“贫僧受陛下,受大秦的恩德,不仅在长安为贫僧建了这处落脚寺院,还供应了全寺三千僧众,荷国大恩,尽力回报也是应该的,陛下无论有何吩咐,贫僧只要能办得到,一定会全力照办,如果陛下有何需要贫僧回答的事,贫僧也一定知无不言。”
姚兴微微一笑:“有国师的这句话,实在是太好了,其实,朕本来是想问问国师,晋使前来,索要南阳盆地之事,不过,有紧急的战报传来,是岭北那里的急报,胡夏的赫连勃勃,又攻陷了新平,坑杀四千守城将士,掳掠二万户民众而去。对于这个残忍野蛮,忘恩负义之辈,国师认为应该如何应对呢?”
鸠摩罗什淡然道:“赫连勃勃本是匈奴铁弗部的王子,其父刘卫辰,全族被那北魏之主拓跋珪所杀,只有他侥幸逃得一命,落难而来,被陛下收留,也被原来为陛下驻守河套西部的酋长没奕干所看重,还把女儿许配给他。却不料此人凶残狡猾,先杀岳父,兼并其部众,然后趁着陛下与北魏大战之时,举兵反叛,大秦这些年来几次围剿此人,却因其不设城廓,来去无踪,难以捕捉,总是无功而返。而岭北诸城,也屡次给他偷袭,象新平这次的陷落,也不是第一次了。”
姚兴咬着牙:“是啊,捉又捉不住,防也防不了,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朕才调集大军,准备四路合围,将之消灭,不过,灭国之战,必要有充分的准备,师出有名,赫连勃勃残暴无仁,但他的部众,却未必不能感化。”
“国师一向以佛法渡人,让民众知善恶,敬神佛,所以大秦内部稳定,而赫连勃勃这个当世魔鬼,其部下多是河套的游牧蛮夷,没有信仰,不知善恶,这正是需要国师渡化的。”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朕以为,以前围剿赫连勃勃不成,就是因为不知分化瓦解其部众,导致我们在草原上很被动,没有情报支持。如果能以佛法感化一些胡夏的百姓,暗中助我们,那大军出击,必可一举成功!”
说到这里,姚兴勾了勾嘴角:“国师这几日,想必也看到了不少岭北的军户,拖着一把伤残之躯,翻山越岭,徒步千里,来长安拜你,希望你能为他们脱离苦海。这些人都是被赫连勃勃所害,朕很自责,没有保护好他们,但现在大战将即,也不能把这些军户撤回,不然岭北的民户更是会争相效仿,引发整个岭北的崩溃,到时候,受苦的就会是更多的百姓了。国师明白我的意思吗?”
鸠摩罗什深吸了一口气:“陛下的意思,是要我去一趟河套草原,去传道布教,感化胡夏百姓吗?”
姚兴叹了口气:“如非万不得已,朕又怎么舍得国师冒这个险呢?再说你现在还有译经传佛的重任,此事虽然凶险,但赫连勃勃就算再凶残,也多少会对神佛有些敬畏,胡夏百姓中信佛的也不在少数,若是国师肯走这一趟,必能劝恶向善,瓦解敌军,就算此事不成,起码也能打探一些胡夏的虚实,为我大军的进剿,提供宝贵的情报。”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明白陛下的意思了,贫僧这就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噢,对了,法华经和金刚经的抄译工作,贫僧回去后安排几位首席弟子接手,陛下勿以贫僧为念,只要继续象以往那样供养僧众即可,他们是一定会回报给您渡化百姓的经文。”
姚兴微微一笑:“国师,不必这么急着走,你是天下的大智者,朕跟你相比,也多有不如,治国理政,需要您这样的大智慧,您的弟子虽然不乏能人,但跟你相比,还是差了很多,这一行凶险,万一赫连勃勃凶残成性,要加害国师,以毁我大秦智囊与圣僧,就太可惜了。到时候世人骂的不会是赫连勃勃这条疯狗,而是要怪我了。”
鸠摩罗什沉声道:“不会的,这一次是贫僧自愿的,与陛下无关,贫僧回去后会跟全寺僧众说明白。”
姚兴摇了摇头:“不不不,国师,你误会朕的意思了,朕是说,你这样的圣僧,活佛,在临行之前,应该留下佛种,传承您的天资与大业,就跟我们羌族战士上战场前,都要在家里留下后代,才会征发。您的表妹并没有给您留下一男半女,现在她也不再年轻,这个任务怕是不能胜任了,朕在长安城内给您物色了十位绝色美人,为您传宗接代,使您可以安心上路,国师,意下如何?”
第2446章 威逼利诱加软禁
鸠摩罗什这下双眼圆睁,这个一向定力十足的活佛,这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声道:“陛下,您是认真的吗?”
姚兴的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君无戏言,国师,如果换了别人敢这样跟朕说话,只怕这会儿已经脑袋搬家了,朕念你德高望重,又是出家之人,不跟你计较,可是朕的提议,你不能拒绝。”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说道:“陛下应该知道,佛家有佛家的戒律,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戒律就是淫戒,出家之人,就要抛弃男欢女爱,也没有什么子孙继承的说法,要不然,就是有私欲邪念,这样的人,如何取信于弟子和信众呢?”
姚兴冷笑道:“鸠摩罗什,你明明早就破戒了,说这个不觉得虚伪吗?就算你当年是被吕光所逼迫,但你的表妹,却是以带发居士的身份,一直伴你左右,虽然没有为你生儿育女,却也是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与妻子又有什么区别?在她这里破戒没事,却不能为朕再破一回吗?而且,这不过是为了让你传宗接代,不浪费你这个圣僧的智慧,使你的佛种流传于世,是为了你好!”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自从那次为救全城百姓,屈从于吕光之后,贫僧与阿耶揭末谛女居士,就再无男女之事,她是以居士和弟子的身份侍奉我而已,从她的角度来说,父母被杀,兄弟被害,已经举目无亲,除了遁入空门,别无他去,而且与我有过肌肤相亲之事,天下皆知,如果不留在寺中,也不会有人再娶她,甚至,会被吕光那些凶残而淫邪的部下所欺负,贫僧当年收留她,绝不是为了贪图美色,再美的女子,在贫僧眼中不过是红粉骷髅而已,还请陛下明察。”
姚兴哈哈一笑:“这么说来,国师你是救你表妹了哦?那现在有十位绝色佳人,也等着你来拯救,渡化。她们身在乱世,非常可怜,也是家人离散,父母遇害,被人掳掠,买卖,这才会堕入风尘。国师,你若是救苦救难的活佛,就应该一视同仁,拯救她们那堕落的灵魂,用你的灵液,清洗她们那不法的身躯,使她们重新干净做人。如此,方是功德无量之举啊。”
鸠摩罗什气得浑身都在哆嗦,他把禅杖重重地一顿地:“陛下,你居然要用风尘女子来折辱贫僧,贫僧就算是死,也绝不接受!”
姚兴的眉头皱起:“鸠摩罗什,朕希望你考虑清楚,在这个世上,还没有人可以这样违背朕的意志,在外面的百姓眼中,你或许是救苦救难的活佛,但在朕这里,一声令下,就可以让你去见西天佛祖。明白吗?”
鸠摩罗什咬着牙,沉声道:“陛下,这世上万事皆有因果,作恶太多的话,有些是死后业报,有些现世就会报,先帝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您这些年来施行仁义,宽厚待民,一反先帝的做为,不仅是为自己积德攒福,也是洗清先帝的罪业,让他能减少在下面的苦痛。”
姚兴厉声道:“住口,你居然敢辱及先帝,朕现在就杀了你!”几个亭中的武士,上前半步,只等姚兴一声令下,就要拿下鸠摩罗什了。
鸠摩罗什哈哈一笑:“行,你杀吧,贫僧已经年过六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能以贫僧的死,让世人认清陛下的面目,也是功德无量之举。您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您自己最清楚,靠杀就能封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姚兴默然半晌,挥了挥手,示意武士们退下,他看着鸠摩罗什:“朕知道,以前在后凉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直言不讳,连残暴的吕氏父亲也知道不能杀你,朕当然更清楚,先帝再有千般不是,也是打下江山,交给朕的开国皇帝,你对他,应该有起码的尊重。”
鸠摩罗什高宣一声佛号:“先帝有他的不是,也有他的功业,至少在贫僧看来,胜过吕光父子多矣,最好的一件事,就是让陛下即位,而不是挑选其他长于战阵却残暴好杀的儿子,只这一条,就能洗去不少罪过,贫僧受大秦的恩惠,也是日夜诵经,为先帝消业,以报陛下之恩情。”
姚兴咬了咬牙:“这事不提了,国师,朕也跟你说明白点吧,你也知道,现在这长安城里,听你话的,可比听朕话的人要多,如果你不能在此事上向朕低头,那朕不会杀你,但是也不会放你,不仅是你,还有全寺僧众们的译经之事,朕也会停止,即日起,所有的僧众,不得进入藏经阁,其他供应照旧。既然你不能让朕满意,那朕只好坏你一生事业。”
鸠摩罗什的身子开始发抖,这从他握着的禅杖之上,那些金环开始晃动出声可以看出,他咬着牙:“陛下,你不能这样对待我,译经是渡化世人的壮举,你这里的统治稳定,也有赖于此,你不能因为与贫僧斗气,就毁天下百姓福祉!”
姚兴冷冷地说道:“有你的这些经文,也没有打退胡夏,消灭赫连勃勃,既然你对付不了朕的敌人,那这些经文又有何用?就是让朕的子民对你一步一跪,磕首于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