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609节
“是啊,昨天就看到胡将军一个人骑马回来,盔歪甲裂的,他走的时候,可是带走了三个儿子和几百部曲呢,看样子,又是打了败仗了。”
“难道这大楚的天,真的要变了吗?”
官道之上,一马当先的檀袛可顾不得去跟这些农人们计较,他转头厉声对身后的部下们喝道:“都听到了吗,胡藩在前面过去了,想必是想举家逃跑,我们要再快点,冲进华林山里的胡家,斩杀胡藩,为瓶子叔报仇!”
所有的将士们都齐声应诺,很快,这队杀气腾腾的骑士们,就冲进了山中,沿着一条蜿蜒起伏的山道,直向山顶而去,刚才他们已经打听得清楚,那胡家的宅院,就在这山顶之上,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一声破空响,从檀袛的头顶飞过,他连忙一个镫里藏身,把身子侧在马鞍之上,同时高声叫道:“当心,有埋伏!”
刚才还奔驰的马队,几乎瞬间就停了下来,所有的骑士们翻身下马,利用座骑掩护着自己,而几乎是同时,也全都搭箭上弦,作好了反击的准备
一个熟悉的,威严而沉稳的声音从前方山道的尽头传来:“三郎,你这么急着去报仇,可要是胡藩在这里布下埋伏,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檀袛本来是想开弓还击的,但听到这话,脸色一变,转而喜色上脸:“是寄奴哥吗?”
刘裕的身影,从山道的顶头出现,站在他身边的,则是刘敬宣那魁梧如人熊的身形,檀袛这下再无疑虑,也不上马,直接就跑了上去,正午的阳光之下,他看得清清楚楚,可不正是如假包换的刘大哥和阿寿哥嘛。
檀袛狂喜之余,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下了头:“寄奴哥,我,我这次私自离营,违反军令,你不管怎么处罚我,我都没话说,就是有一件事,这次我说什么也要手刃胡藩,为阿叔报仇,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回头的。”
刘裕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杀你?如果不是为了瓶子讨回公道,我又怎么会来这里?”
刘裕身后的檀道济沉声道:“三郎,这回我们专门是为了此事而来,寄奴哥说了,阿叔的仇,一定要报的,我们就是怕你冲动中伏,所以才提前一步来此侦察,不过,这山道之上,确实没有胡家的伏兵,现在所有的胡家族人,全部聚集在那华林别院之中,看来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
檀袛哈哈一笑,他看到了刘裕背上背着的奔雷大弓,这下坚定了他的判断,那就是刘裕此次来,是真的要为檀凭之报仇的,而不是自己所担心的放过胡藩。他说道:“寄奴哥,我们全都听你的号令,这次报仇,就由你来亲自解决胡藩了,你是阿叔最好的兄弟,你出手,我们所有人都服气的。”
刘裕开始往头上缠起一条白色的孝带,而他的腰上,也早早地寄起了一条黑带,他平静地说道:“我带来了瓶子的大弓和箭,就是用于今天的,胡藩的命,就交由瓶子的在天之灵,经由我手来决定。”
他说着,一夹马腹,直接就驰向了华林胡宅的方向,而身后的两百余人,全都紧紧跟上,精甲曜日,骏马奋蹄,连这山中的猿猴,也能感觉到这深沉的杀意,纷纷尖叫着躲开。
终于,当北府军复仇队冲到胡家老宅这里时,却发现,整个宅院,都已经四周空荡,两只镇宅石狮,立于大门两侧,宅院的四周,堆满了柴禾,胡藩一人独坐胡床之上,手无寸铁,身上穿着那日在罗落桥之战时的甲胄,甚至上面还血迹斑斑,千疮百孔。
檀袛和檀道济一看到胡藩,分外眼红,本能地想去摸大弓,一边的刘敬宣沉声道:“你们忘了刚才说的话吗?让寄奴来报仇!”
北府军将士们全都齐齐地看向了刘裕,他的眼中,已经尽是杀意,跳下马背,持着大弓,一步步地走向了胡藩:“胡藩,这把奔雷大弓,你可识得否?”
第2321章 箭神生死一箭决
胡藩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喃喃道:“怎么会不认得,这是他的大弓。”
刘裕继续步步向前,他的手里,突然抄出了一枝羽箭,箭头上,尽是乌黑的血渍,看起来已经有些时日了,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檀袛和檀道济的声音都开始哽咽了:“这枝箭,这枝箭不就是…………”
胡藩大声道:“不错,这枝箭就是我当时射檀凭之的最后一箭,那一箭,决生死,我们都当时箭壶里没箭了,拔下了自己身上的一箭射回去的。这枝箭,也是檀凭之自己的!”
刘裕停下了脚步,他的声音平静,却带有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胡藩,十七步,这是你最后和檀凭之对射时的距离,我没有说错吧。”
胡藩从胡床上站起了身,微微一笑:“半点不错,当时的我和檀凭之,就是这样,十七步的距离相对,举弓搭箭,我们都知道,这是决生死的一箭,只可恨,他没有射我,而是射了皇甫敷,不然的话,刘裕,倒在罗落桥的,除了他,还有你我!”
刘裕点了点头:“冤有头,债有主,当时檀凭之这一箭没有射你,是为了战斗的胜利,现在他死了,我们却活了下来,于情于理,我应该代他射出这最后一箭,以完成跟你天下第一神箭手的比赛之约!”
胡藩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刘裕,你是要再羞辱我一次吗?你不是檀凭之,即使你拿了他的箭,拿了他的弓,你也不是。这场比试,上次就结束了,我输得心服口服,檀凭之的最后一箭,无论是力量,还是准度,射程,都在我这一箭之上,如果他射的是我,那我死定了,就算是同归于尽,也有高下之分,我一定会当场死掉,连句遗言也不会留下的。”
刘裕叹了口气,喃喃道:“瓶子,你可以瞑目了,你和胡藩的比试,终于分出了高下,他承认你才是天下第一的神箭手!”
胡藩点了点头:“我当时就当着他的面承认了,所以,他才会笑着,刘裕,你说得不错,冤有头,债有主,檀凭之是我杀的,你作为他最好的兄弟,向我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用他的弓,用他的箭,杀了我吧,只是请你放过我的妻儿和家人,他们是无辜的,你我都身为军人,战场厮杀,奉命行事,身不由已,祸不及家人,也是规矩!”
刘裕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不会伤及你的家人,连皇甫敷的家属,我也现在照顾得很好,胡藩,你是值得尊敬的敌人,瓶子在临死前,一再地向我请求,要我饶过你一命,但是,这一箭,我必须为他射,因为他的兄弟,他的部下,他的亲人,都要求这一箭必须射,你的生死,不由我们来决定,如果瓶子在天有灵,想要放过你,那自有神灵保佑,让这一箭不取你性命,反之,如果他能有感于我们这些人为他复仇的决心,想跟你继续在九泉之下比试神箭,那这一箭,就会带你去见他。胡藩,所有的恩怨,就是这一箭,你可有异议?!”
檀袛咬牙道:“不行,他的命,我们要定了,这箭射不死,我们接着…………”
刘裕厉声道:“三郎,请你尊重你阿叔,取他命的,只是这一箭,那复仇,也是这一箭,这箭我一直留到现在,就是为了这次的复仇,如果你一意孤行,不管这一箭是否杀了胡藩,还是要杀他,那你阿叔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得到平静的,你要他有何面目,见去找他的胡藩?!”
檀袛的脸上肌肉跳动着,久久,才一跺脚:“好,我们信得过寄奴哥,也相信这是阿叔的英灵所决定,胡藩,不管这一箭下去,你是死是活,我们檀氏一族,都不会再向你,再向你的家人寻仇!”
胡藩也哈哈一笑:“胡氏族人听好了,凡我族人,包括我的儿子,如果有事后向刘裕和檀家人报复的,都不再是我胡氏一族,驱逐出族谱,永世不得再入,听到了吗?”
院墙之中传来几声哭声:“夫君,爹!”
胡藩厉声道:“住口,将门家人,头可断,泪不可流。如果今天我死了,你们就按我事先的吩咐,各自去投亲,自谋生路吧。”
训完了家人,胡藩看着刘裕,说道:“好了,这一箭,生死!”
刘裕缓缓地拉开了弓,搭箭上弦,他的步伐,跟当时檀凭之的动作,步伐几乎一模一样,在这一瞬间,所有经历了那场血战的人,仿佛又到了当场,从胡藩到檀袛,从檀道济到所有的将士,除了刘敬宣以外,几乎都是看着刘裕的同时,心中在暗暗叹道:“这是寄奴吗?不,这分明是檀凭之啊,他分明就是这样地附在了寄奴哥的身体之上,借着他的躯体,来射出这最后的一箭。”
胡藩闭上了眼睛,他原来是张开了双手,中门大开,如同面对处刑一样,但看到了刘裕的动作,他也拉开了弓步,双手虚空摆出姿势,仿佛如当时,手持追月大弓,与檀凭之这样隔着十七步的距离相对,他的嘴里大吼道:“这一箭,生死!”
不知何时,原来晴空万里的天空之中,乌云密布,北风呼啸,似是千军万马在怒吼,日光昏暗,仿佛那修罗战场重现,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正置身罗落桥,江边尸横遍野,地上箭枝密布,十七步距离,两名绝世箭手,正以箭相对,准备一决生死!天空中飘起了蒙蒙细雨,仿佛老天也不愿见到,当世最优秀的箭手,将要离世,一曲英雄寞,扣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刘裕拉着弓弦的手,猛地松开,这一杆沾着英雄血的箭,尾翼擦过刘裕的脸颊,在他的脸上,拉开了一道细细的血痕,而紧随而来的弓弦弹过这张脸,竟然又能生生地把这血痕抹掉,整张脸上,除了右脸处一片通红外,连右颊上的虬髯,都被根根扫落,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一箭,刘裕使出了洪荒之力,甚至,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檀凭之的灵魂附体,而这鬼使神差的一箭,划破昏暗的天空,带着死神的尖啸,直扑胡藩!
第2322章 穿云一箭恩怨尽
胡藩的手,也松了开来,虽然是虚空比划了一个架式,但就跟那天在罗落桥时一样,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紧地绷着,一如挽着千斤之力的大弓,猛地一下一放,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仿佛回到了那天,目送着在旋转的长箭,直奔着对方而去。
可是那杆追魂夺魄的长箭,却是破空而来,胡藩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直面死亡,却是如此地坦然,他的嘴喃喃地动着,分明在自语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刘裕这一箭射出,整个人直接软了下来,这凝聚了毕生功力,足以破碎虚空的一箭,已经超越了人体能的极限,快如流星,百步穿扬已经无法形容这一箭之利,也许,只有诸神之战,才有这样的气势和威力!即使是强悍如刘裕,这一箭出去,也让他脱力疲软,整个人单膝下跪,只有双眼还死死地盯着那箭尾,看着它,划破长空,精准地击中了胡藩的心脏那里,与檀凭之中箭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檀袛暴出了一声喝彩,而他的右拳,也狠狠地击中了左掌的掌心:“好!”
同样喝彩的,也有所有的神箭突击队的弓箭手们,他们的眼中泪光闪闪,因为所有人都看到这一箭,正是当初檀凭之中箭的位置,直中左胸,这世上还有什么复仇,能比这样原样奉还更精准呢?
“嘭”地一声,胡藩的左胸护心镜,给击得粉碎,整块的精钢打磨的钢镜,化成片片小姆指大小的碎片,飞散在空中,胡藩的脸上的微笑顿时凝固,一口鲜血,从他的左嘴唇唇角流下,檀袛激动地大叫道:“阿叔,你看到了你,你的仇,终于…………”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是愣在了当场,因为,这一箭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直接穿透胡藩的心脏,而是卡在了胡藩护心镜下的札甲的两片甲片之中,箭头生生扎断,别在了这两片甲叶里,这枝破空裂气的箭,居然,没有收走胡藩的性命!
檀袛咬着牙,嘴里说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扔下了手中的弓箭,直接就冲了上去,檀道济紧随其后,二百多名北府军士,也都围了过去,顿时就把胡藩整个人,包在了当中。
胡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那插在自己前胸甲片的长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檀袛一把扯下了这枝长箭,以他这一扯之力,胡藩胸前的札甲片,四散飞裂,无头的箭杆,就抄在了檀袛的手中,而两片甲叶,卡着那枚箭头,“当”地一声,整块地落下,其他的甲叶,给这一震之力,弄得四散而碎,只有这两片甲叶,和这箭头,居然是卡在了一起,即使是世上最巧的工匠,最好的箭手,也绝不可能射出如此的效果,两片甲片,卡断一个箭头!
檀袛一声悲吼:“胡藩,寄奴哥杀不了你,我…………”
他刚要抽腰刀,檀道济却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道:“三郎,别这样,这是天意,这是瓶子叔的在天之灵的意愿。”
檀袛的嘴张得大大的,嘴唇在微微地发抖,泪水在眼中不住地打转,终于,他长嚎一声:“阿叔,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放过杀你的仇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哪!”
刘裕的声音在圈外缓缓地响起:“大家都看到了,瓶子的意愿,就通过这一箭,通过这一箭得到了表达,他,他不想杀,不想杀胡藩,也许,也许他希望,希望胡藩能留在这个世上,完成,完成他没有做完的事吧。”
檀袛咬了咬牙,恨恨地看向了沉默不语的胡藩:“你没死,这是天意,不过,我永远不可能跟你成为战友,朋友,永远也不会!”
他转身就向着反方向走去,一个亲卫拿着他的大弓递给他,他接过自己的大弓,二话不说,抬起腿,把这大弓就在自己的膝盖上生生折断,这把近五石的强弓,居然就跟小孩子的玩具一样,断成了几截,连那三股兽筋合绞的弓弦,也从中绷断,弹开,生生地在檀袛的手腕之上,划出了一道又长又粗的血口子,鲜血淋漓,可见这一下,檀袛的发力是多么狠,而他的心中,是多么地愤怒,以至于这悲愤莫名之力,全用在了这把强弓之上。
檀道济眉头一皱,想要上前拉住檀袛,可是他却直接重重地甩开了檀道济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百余名神箭突击队的弓箭手们,半数跟着檀袛而去,半数留在原地,低头不语。
刘裕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体力,重新站直了身子,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伴们,缓缓说道:“你们先退下吧,我跟胡将军有话要说。”
刘敬宣点了点头,带着众人退下,胡家大宅的门口,只剩下了刘裕和胡藩二人,胡藩的眉头轻轻一皱:“刘裕,为什么不杀了我?”
刘裕摇了摇头:“不是我没杀你,这一箭,是天注定,不取你命的,是檀凭之,不是我。”
胡藩的眉头仍然锁着:“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一箭,怎么会折断箭头?就算是不带箭头,这一箭的威势,也足以刺穿我的心脏!”
刘裕叹了口气:“虽然檀凭之要我赦免你,但是几乎每个北府战士都要你血债血偿,我不能违众意,所以,这一箭从凭之的身上取下,就是为了向你复仇,如果你不死,那就是凭之的心意,众人也无话可说,我的箭术不如你和凭之,胡藩,你自己说,你有没有本事在射出这一箭的同时,有如此威力的同时,还能做到正好把箭头折断在两片甲叶之中呢?”
胡藩摇了摇头:“这世上没有人有这样的能力,即使是神也不可能,不过,箭头的折断,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如此凌厉的一箭,可以击碎护心甲,却会在破札甲的时候生生折断呢?”
第2323章 延揽胡子入北府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拔箭之时,这一箭从檀凭之的身体之中再次取出,从穿透到取出,也许是他的意愿,凝固在了身体之上,让这箭头人松动,再次击中重甲时,过快易折,胡藩,这次的这一箭,是天意,我不可能做任何手脚,不然的话,就是对凭之英灵的亵渎。”
胡藩喃喃道:“原来如此,我欠檀凭之一条命,他就是死了,也要保我,也许,是想让我跟随真正的英雄之主,完成他未竞的大业吧。刘裕,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他说着,单膝下跪,对着刘裕正式拱手行礼。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扶起了胡藩,拍着他的肩膀:“我刘裕做事恩怨分明,射你这一次,是为了给瓶子报仇,既然他的在天之灵不想伤你,那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了,你是忠义之士,你胡家三代人受桓氏大恩,你为桓玄效力多年,立功无数,已是回报,这次的战斗你也看得清楚,桓玄是无情无义之人,用的何澹之故意想牺牲你,如果你战死了,你的这些家人,他是不会抚恤的。”
胡藩正色道:“可是你不一样,你们北府军不一样,就算是檀凭之战死了,你们也会这样为他讨回公道,为他报仇,这才是真正的兄弟之间的生死之情,你们不会牺牲兄弟的性命,来博取自己的功名!”
刘裕微微一笑:“咱们都是军人,战场之上,只有兄弟手足,才能掩护你的侧面和后方,换言之,自己的命,是攥在兄弟手中的,只有同心协力,才可以活下来。桓玄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只会驱使你们上战场,而你们一个个为了争功,争利,不会打心眼里地去成就他人,当然,也许你是个异数,但从建义之战开始,哪怕吴甫之,皇甫敷这些名将,不也都是在利用别人,成就自己吗?这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胡藩长叹一声,闭上眼,摇了摇头:“这些天以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的兵力多过你几十倍,为什么我们的战士也是百战精锐,却最后败在你的手下,在你今天跟我说这话之间,我还以为这只是天意,只是运气,可是现在,我才明白,这场战争,从一开始,胜负结局就注定了,大楚,毫无胜算啊。”
刘裕正色道:“你只看到了我亲自冲锋在前,以为这是运气,可实际上,就算我战死了,我的同伴也会接过大旗,继续战斗的,北府军不是刘裕一个人的北府军,是千千万万京口男儿的北府军,我们有同生共死的兄弟情,有着共创大业的共同意愿,现在,我希望你也能加入进来,跟我们共创大业。”
胡藩有些犹豫,勾了勾嘴角:“我刚才已经向你效忠了,可是,我想,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成为北府军吧。不可能真正成为你们的兄弟,你们的一员。”
刘裕哈哈一笑,握住了胡藩的手:“你看看北府军,难道北府就是一开始只有京口一地的吗?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京口人,最早不就是北方各地的流民,不堪受胡人的压迫和统治,而举族南下的吗?我祖籍彭城,魏咏之祖籍任城,檀凭之祖籍高平,只不过因为同一个目的,就是不想成为胡人治下的奴隶,才历尽千辛万苦,出生入死,来到大晋,成为京口人。”
“后来时局发展,北府军的来源也越来越多,象吴地的土豪,江北的义士,甚至象朱龄石,朱超石兄弟这样曾在楚军中长期服役的勇士,都成了北府的一员,甚至远在交州,梁州的官家子弟,也从军北府。最近这次西征,连建康城中的世家子弟,也开始从军报国了,北府军虽然还打着北府的旗号,但它现在只代表这是镇北将军,镇军将军的驻节所在,来源已经不仅仅是京口一地,更没有什么只有京口人才是北府军的说法。只要建功立业,那就是生死兄弟,就是北府同袍。”
胡藩激动地点着头:“我,我这样的人,真的可以成为北府军的一员吗?我,我现在还是有点晕。”
刘裕正色道:“你既然有意从军报国,那我自然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当然,你是名将,战功赫赫,我不可能让你跟个小兵一样地从头做起。这次我亲自前来,一是为了给凭之报仇,二是如果报仇之后你还不死,那就要招揽你。以北府军现在的法度,京八党确定的原则,非功不爵,无爵不禄,我不能直接授予没有建功的人官职和爵位,就算是刘敬宣,我最好的兄弟,现在也只是袭了父亲的爵位,带着旧部,才有军职。对你,我也不可能直接给你官爵,不然无以服众,我只能给你一个参镇军将军事的虚职,你可以带着你的子侄,部曲从军,我会给你一幢的额外编制,等到建功之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加以封赏了。”
胡藩哈哈一笑:“只要能收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大丈夫立身于世,只要有本事,能立功,何患没有富贵?我相信,以我胡藩的本事,总有一天,会能争回属于我的东西的。”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听说,在荆州军中的时候,熟人叫你胡子,是不是?”
胡藩笑道:“同袍兄弟,咱又不是那些世家文人,又是表字又是称号啥的,就是起个混名绰号,怎么印象深怎么来。就象在北府军中,你们也是寄奴,瓶子,兔子,阿寿这些叫来叫去的吧。你肯叫我胡子,说明你拿我当兄弟,这是我的荣幸,那么,我可以叫你一声寄奴吗?”
刘裕哈哈一笑:“你要是愿意,加个哥字也行啊。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那就是这次的西征…………”
胡藩不假思索地说道:“寄奴哥,不用说了,我懂,这次西征,是希乐挂帅主导,你刚刚收了我,我不方便再插进去,不然别人不仅以为我是抢功,而且还会怀疑我是你派去希乐那里搞事情的,会离间北府兄弟的手足之情,千万不能这样。”
第2324章 胡子纵论西征局
说到这里,胡藩顿了顿:“再说,我胡家受桓氏恩情三代,就算给他们伤了心,不想再为之效力,马上就反噬旧主,也是不义之举。现在我接受你的封号,在附近一带招兵买马,准备从军,不参与这场西征之战,不过,我已经很确定这场战争的结果,桓楚气数已尽,大晋的复国,是不可逆转的。”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看出大势,这很好,桓玄篡位祸国,危害天下,你们为报恩而为他奋战,已经尽力了,无需自责,以后,我还要扫平诸胡,恢复华夏,到时候有的是仗打,有的是功立,不必为此担心。”
说到这里,胡藩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寄奴哥,如果有可能的话,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饶桓玄一命?”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说道:“这怎么可能呢,他是谋逆大罪,而且他的野心害死的军人,数十万计,原本强大的大晋,给他弄得衰弱不堪,我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费多大劲才能恢复,对楚军将士,我都可以赦免,惟桓氏一族,不赦!”
胡藩叹了口气:“我胡家毕竟受桓氏三代大恩,而我本人,当初当面顶撞过桓玄,他也没有因此而害我,对我算是重用,出于报恩角度,我必须这样提。就算您不赦免桓玄本人,是不是桓氏一族,可以留一两个继承香火之人,以免斩尽杀绝,做事太尽,有违天道呢?”
刘裕心中一动:“天道?”
胡藩正色道:“当年司马氏篡魏而立,有高平陵之变,桓氏先祖桓范,当时是曹魏大将军曹爽的智囊,尽全力辅佐曹爽,结果受曹爽的软弱之累,全族被夷,当时司马懿为了宣示自己的权威,对曹爽一族和桓氏一族下手极为狠辣,诛戮数万人,连婴儿也不放过,此等暴行,即使是我朝的司马绍皇帝听到,也无颜见人,叹道祖先如此手段酷烈,必遗祸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