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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596节

  刘裕看着刘穆之,沉声道:“现在整个草原之上,几乎所有忠于拓跋氏的部落都搬家进了中原,而原来的漠北之地,却给新兴的柔然所占据,可以说北魏的后方,平空多出了一个强敌,而东北方,东南方的两燕又是死敌,跟后秦虽然说后来缓和了关系,可也绝非盟友。内部的各种势力矛盾也不小,这种情况,安定内部,巩固扩张成果是第一位的,不太可能再征伐。”
  “而且,拓跋珪本人并不精于这种权谋手段,他的本事,更多还是在战场上。我最担心的,是这次背后隐约的黑手,就是逼死刘牢之,驱逐阿寿的那一伙人!”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还是在怀疑黑手党没有给消灭,还在跟你作对?”
  刘裕点了点头:“我从没有相信过黑手党真的完蛋了,更不相信黑手党的镇守会只有司马元显和司马尚之这样的水平。要是他们真的只有这点本事,不要说害我一辈子这么惨,就是连刘大帅,他们也斗不过的。可是刘大帅最后却给害得自挂东南枝,又保留了阿寿一命,让他逃向淮北,继续能威胁到桓玄,这样的手笔,非常人所能为,所以,我相信这仍然是黑手党阴魂不散,也许,司马元显之流只是他们扔出来的替死鬼,转移桓玄的视线罢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很有可能,但现在不是顾及他们的事。慕容备德和其兄酷似,也是个野心勃勃,不甘寂寞的人,现在他向北向西扩张不得,那就一定会把目标放在我们身上。以前有阿兰在中间阻止,他又需要阿兰给他平定内部,扫灭叛乱,掌握情报,所以只能作出妥协,可现在,他在齐地的统治也稳固了,又面临北方的强大压力,需要扩大实力,毕竟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什么鲜卑人和汉人因为战乱再去投奔他,所以,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向大晋开战的理由。”
  刘裕点了点头:“那你意思,这次是慕容备德自已演出来的戏?”
  刘穆之摇头道:“不,他的手还伸不到大晋,就算这次害得了刘敬宣,也不可能上次害了刘牢之。我同意你的分析,这次的事,很可能是上次的那个阴谋集团所为。但在我看来,不一定是你想的黑手党,因为黑手党要保的是世家天下,一个底线是在国内斗可以,不能真让外敌灭了大晋,无论是前秦南下还是妖贼作乱,他们还是会全力平定的。所以,我怀疑这次的黑手,是一个另外的阴暗势力,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就这种挑起内战,引外敌入侵的手法来说,是我们绝无谈判余地,不死不休的死敌!”
  刘裕咬了咬牙:“这个黑暗势力,你去查,我相信,这个势力可能跟况之的死也有关系。甚至开始挑拨我和希乐之间的关系,想要北府军内部分裂,也可能是他的手笔。但当务之急,是要把慕容备德的南侵给阻止,不管怎么说,不能让江北乃至整个大晋的百姓,再饱受战乱之苦了。国家打了这么多年仗,连吴地和荆州都已经残破,这几年再也经不起大的战争。对了,江北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说道:“我有刚从江北回来的信使,你想见见吗,也是你的老熟人了。”
  刘裕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只见刘穆之走出了帐外,很快,就带着一个赳赳武夫走了进来,刘裕一看到此人,就笑了起来:“彦之兄弟,怎么是你啊。”
  来人正是到彦之,一别几年,他也是满脸沧桑,络腮胡子的壮汉了,一身皮甲在身,仍是下层军吏的模样,看到刘裕,就行了个军礼:“卑职到彦之,见过大帅。”
  刘裕点了点头,突然收起了笑容,沉声道:“到校尉,你真的是让我太失望了,虽然京八建义之事你在彭城,没有参与,但在建义之前的两天,我曾特命沈田子派人通知你,要你速率彭城部下去广陵城与刘道规会合,然后渡江参与攻取建康,可是为何连郁州的王镇恶都来了,你却不见踪影?”
  到彦之正色道:“回大帅的话,我接到消息后,就马上动员了所有在彭城的旧部,甚至还拉了几百名给分配在各石矿,铜矿场里做苦力的天师道战俘来援,但彭城守将刘该,是桓玄的走狗,一直对我多方监视,两天时间,我集结几百人南下,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您原来给我的军令也不是要杀守将夺郡城,所以,在他的眼皮底下分批让兄弟们南下,卑职自问尽力了。”
  刘裕的神色稍缓:“我听说你后来到广陵的时候,也就比刘毅将军他们起兵晚了一天而已,可为何跟你同在广陵的王镇恶和沈田子都出动了,还赶上了罗落桥之战,立了大功,你在哪里?”
  到彦之叹了口气:“我们离开广陵时,是兵分两路,沈田子和王镇恶走水路直接顺江而下,而我是带着辎重和粮草去京口城。我到了京口城,孟参军在那里坐镇,结果他要我留下粮草,留守京口城,而他自己带着留守的部队火速赶往前线了。我一直在那里守了两天,才接到了攻取建康的消息,而这样的大战,我却错过了。”
  刘裕有些意外,看着刘穆之:“当真如此吗?怎么后面我没有听到这样的军报?”
  刘穆之叹了口气:“大战就是这样,这次建义,几千人立功,又有谁会在乎一个带着几百名后勤部队的小军官?从大的角度来说,有人在前方冲锋陷阵,也有人在后方把守粮草,只是功劳永远是在那些在前方斩首俘敌的将士身上,谁又会去理会到校尉这样的后方将士呢?所以这回建义,到校尉最后的评定是无功无过,不得升迁。”
  刘裕叹了口气:“是我顾虑不周,委屈彦之你了,不过,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身在后军,没有斩获,是无法计功得爵的。这种打后卫的事情,我以前也做过。彦之你放心,以后我会安排你上前线立功的。”
  到彦之突然笑了起来:“当年刘大帅孤身一人来寿春,陷于死地而留下保护我们这些人,难道是为了立功得赏吗?”
  第2271章 全面动员迎强胡
  刘裕先是一愣,转而笑了起来:“彦之,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啊,那时的你,是个民夫队长,看到你们这些不是军人的民夫都留下守城,我这个北府军人,又怎么能扔下全城的民众,临阵而退呢?”
  到彦之笑道:“其实我们当时怕得要死,我虽然嘴上逞强,但恨不得马上就要逃了,但是,你当时的话打动了我,你说,军人就是得保护百姓,这才对得起身上的这一身甲胄,这句话在我心中存了二十年,指引着我的人生之路,所以后来我立下了决心,无论寄奴哥做什么,我都会生死相随,不图富贵荣华,只图能保国安民。”
  刘穆之笑道:“彦之真是有志气啊,不错,这回我们冒着九死一生的灭族风险,在别人看来全无希望的情况下,仍然起兵反桓,建义京口,靠的就是你和兄弟们对寄奴的绝对信任。这种信任,超越生死,更不用说富贵了,你看,彦之兄弟就算这次冒了这么大风险起兵而无功,现在也无怨无悔。而南燕那边的事情,他的消息比我还快呢。”
  刘裕心中一动:“彦之,那边的情况如何,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到彦之微微一笑:“大帅,我是彭城人啊,世居淮北,跟齐地那里有不少朋友,你也知道,淮北和齐地,向来来往密集,很多人都是两边来回,沾亲带故,前几年慕容氏攻取齐地,不少齐地百姓逃避战乱来了淮北,成了我的兄弟,后来齐地安定,他们也回去了,但有他们在,南燕那里的一举一动,我基本上都能知道。刘主薄的探子眼线虽然厉害,但毕竟不是本地人,所以在这方面,我的消息反而可能会快上两个时辰呢。”
  刘穆之笑道:“是的,我们是不同的情报线,不同的探子,但是这样一来,也正好可以把消息对比,确保正确。阿兰在临朐曾有过拦截阿寿的机会,但她放走了阿寿,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回去入狱的。彦之,你说说现在南燕那边的军情如何了?”
  到彦之正色道:“现在的南燕,已经进入全部动员状态,所有的鲜卑部落,被要求只留一子守家,其他所有男丁都要应征。而汉人百姓,也是实行三五抽丁之法,三丁出一或者是五丁出二。南边的临朐地区,截止在三个时辰前,已经集结了五万兵马,由大将段晖坐镇掌军,而慕容德在广固也集结了七千乘战车,步兵十五万,骑兵六万,不日就要南下会合。”
  这下连刘穆之都眉头深锁:“怎么会有这么多军队?临朐的我知道,可是广固那里慕容备德还能有二十万大军?”
  到彦之叹了口气:“因为河北那里的鲜卑民户,这些年来大量地涌入齐鲁之地,慕容备德入南燕时带的是五万户不到,这几年先后有二十余万户北方的鲜卑人前来投奔,北魏本族的军士人少,以前是靠汉人世家监视各地的鲜卑人,可是自从卢家和崔家给屠杀之后,各地汉人也是阳奉阴违,甚至暗中鼓励这些鲜卑人逃往南燕,所以慕容备德这些年经营齐地,实力比当初是壮大了好几倍,加之多年没有打仗,以前以战斗和掳掠为生的鲜卑人,也给闷坏了,这回一听到有汉人要刺杀他们的皇帝,个个群情激愤,全面从军了。”
  刘裕点了点头:“鲜卑人这样做,可以理解,可是齐地的汉人,我们都是同族,为什么也要站在慕容德的一边?”
  到彦之说道:“那是因为当地的汉人大族,如韩氏,高氏这些,都站在慕容备德一边,慕容备德入齐鲁后,严禁部下杀掠汉人,还亲自去拜祭孔庙,大规模地重用汉人士子,以结人心,他对汉人士族和世家非常优待,免税免役,靠这些人来治理汉人百姓。所以很快得到了这些汉人世家的支持。”
  刘穆之正色道:“鲜卑人习惯放牧牛羊,齐鲁那里也有不少适合他们放牧的草地,汉人百姓这几年也没少吃这些牛羊肉,日子过得比以前战乱时还要好,寄奴啊,你想想当年淝水之战,不也是谢家这样的高门世家,让自己的僮仆从军,一下子就拉起大军了吗?这回在齐地,什么韩家,悦家,高家这些本土高门,就是象当年谢家那样,组织起坞堡中的庄客从军,他们未必需要直接参加战斗,但可以运粮,管理辎重,提供后勤,以保证前线的鲜卑将士作战。以我现在得到的消息,临朐那里的鲜卑步骑大约有二万,而慕容备德直接统领的军队,可战之兵不下十万,其他的十几万汉人步兵,多是后备人员,充充人数。但即使是这样,也有十几万精锐了,你得好好想想,如何迎敌。”
  刘裕点了点头,看向了到彦之:“彦之,你跟阿寿哥有没有联系?”
  到彦之摇了摇头:“还没有,阿寿从南燕逃回来后,这些天一直在淮北各山寨和坞堡里,召集旧部,只可惜他以前一直没有存留多少军械和粮草,那些山寨很多都不会参与这回的战斗,我听说,到目前为止,他能集结的军队不过三千,严重缺乏装备,而军粮更是不足一月之用。如果以这样的实力对抗南燕大军,是根本没有胜利的希望。”
  刘裕的眉头深锁着,对到彦之说道:“彦之兄弟,多谢你告诉我们这样重要的情报,现在请你马上回彭城,以我镇军将军的名义,让彭城守将刘该,马上调集所有能召集的部队,包括你可以从民间征发的兵勇,全部集结在彭城一带,安排所有不参战斗的百姓和妇孺南下。我这里会以最快的时间动员大军北上,十日之内,必至彭城!”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寄奴,你是要北上迎击?你是认真的吗?”
  刘裕微微一笑:“这一战,越是怕打就越是避免不了,只有摆出足够的强硬态度,才不教胡马渡大岘,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去见见我的好兄弟阿寿,而且,淮北一带,谁是真正的朋友,谁是敌人,也正好借这次,摸个清楚!”
  第2272章 淮北内鬼当属谁
  刘穆之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摇头道:“不行,建康城中的粮食,军械几乎全给了刘毅的讨伐军,现在城中的粮草只够维持你这两万驻军三个月的,要等到七月后收到了各地的夏粮,才能扩军备战。”
  刘裕点了点头:“那江北六郡的兵马和存粮呢?”
  刘穆之叹了口气:“各地的驻军加起来不过一万人左右,就算让到彦之这样的有力人士征集民夫,也不过是再多个万儿八千的人,军粮上,郁州大仓加上彭城大仓的存粮,也不过两万人食用三个月左右,桓玄一直怕江北的北府军造反,或者是勾结南燕入侵,所以早早地调走了大半江北粮草,要在江北现征军粮,也会很难。”
  “寄奴,真正理性的做法,是直接放弃江北六郡,退回长江以南防守,你真的要打,就得调回希乐的讨伐军,并且要跟建康城中的世家进一步交易,让渡更多的权力,重回以前的世家天下模式,如此,才能争取时间再次组建出上次淝水之战时的军团,对抗南燕和桓玄,但即使如此,同时面对两路强敌,也会非常吃力的。”
  刘裕微微一笑:“难道一定要出动人数相当的大军,才有的打吗?如果敌军十几万,我军就也得五万或者是八万,那这回我们也不用起兵了,因为就算我们打到建康,兵力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不到两千兵马呢。”
  刘穆之咬了咬牙:“可是慕容德不是桓玄,江北也不是京口,我们做不到战略上的欺诈啊。就算你全军出动,会合江北的军力,也不过三四万人,粮草不足两个月,真的有把握打赢?要知道,大半的精兵悍将,还在希乐手中呢。”
  刘裕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不需要跟慕容德正面打,我只需要让他知道,南下死路一条,而且,是有人想让我们在这个时候开打,以坐收渔人之利。”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你想单独去找慕容德,就象这次在建康城外单独面对千军万马?”
  刘裕微微一笑:“这不是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做的吗?”
  刘穆之急得一跺脚:“这次不同以往,你现在是大晋的头号人物了,不是以前的小兵小将,杀了你,或者拿下你,那我们几万大军群龙无首,不攻自破,这个道理慕容德会不明白?”
  刘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慕容德敢这样全力南下,绝对不会是临时起意发兵,他肯定是有充足的把握,江北六郡里,必然有他的内应,可为先导,他才敢动手。我带少量部队先去,不仅可以稳定人心,还可以让这内鬼主动现身,想要害我,一旦我干掉这个内鬼,提着他的头去见慕容德,那他就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虚实了,我相信,到了这步,我有把握说服他,让他退兵。”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明知江北有内鬼,还要去?这太危险了。”
  刘裕摇了摇头:“内鬼之所以是内鬼,就在于他心里阴暗,见不得光,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突然出现,那他必然慌张,继而觉得我没有军队护送,他会有可乘之机,就会转而对我下手。胖子,你说,现在的北青州刺史刘该,和宁朔将军,驻守彭城的羊穆之,哪个可能是这个内鬼呢?”
  刘穆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刘该是彭城著名的丛亭里刘氏之后,这丛亭里刘氏,乃是前汉时的楚孝王刘嚣之后。”
  刘裕讶道:“楚王之后?那岂不是跟我一个祖宗吗?”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不是一个祖宗,你是楚元王刘交之后,那是汉高祖刘邦的弟弟,而你的祖先的楚国,在汉景帝时的七国之乱后就给除国了,从那以后,你家的祖先就混成了平民百姓。而刘该的这个祖宗楚王,则是汉宣帝的儿子,楚孝王刘嚣,可以说,他家的祖先,是夺了你家祖先的爵位呢。”
  刘裕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家祖先起兵作乱,最后身死国除,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我家祖训就要以此为戒,要忠君报国,不可再发动叛乱,误国毁家。”
  刘穆之正色道:“嗯,不过这个楚孝王也没风光多久,隔了两代就给降为居巢候,后面王莽篡汉,也跟你家一样给除了诸侯之位,从居巢封地搬到了彭城。后来到了西晋末年,才出了名士刘讷,与陆机等人号为二十四友,名重一时。他的四世孙,就是刘该了。而刘讷的侄子,则是东晋的开国名臣刘隗。也就是抵抗过王敦之乱,后来失败后逃亡石赵,后来孙子刘波又回归东晋的那一支。不过现在也已经衰落不闻了。”
  刘裕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刘该我知道,也是北府军的一员,但跟刘牢之不是一路人,他原来是谢琰的部下,玄帅北伐失败后,他领本部人马出镇徐州,坐镇彭城,但后来琰帅复起,分走了他的大部分兵马和军吏,自己成为徐州刺史,于是把刘该更远地赶到了齐鲁交界,黄河边上的甄城,担任北青州刺史。上次我援救洛阳,突袭邺城的时候,跟他也打过交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在大晋的最北方镇守边境,基本上不参与大晋的历次内战。不管谁坐镇中央,他都是保着这个北青州刺史不变。不过,你真的认为,这个刘该可能会是暗通南燕的内鬼?”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以为我们的这位刘将军,这么多年能在大晋北境安稳无事,是靠的将才还是雄厚的兵力?”
  刘裕的脸色一变:“他手下有五千精兵,多是北府旧部,实力还是不弱的,这次我们起兵,希乐也派人跟他联系过,万一形势不利,退向北边,还要靠他的援助呢。”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这位刘该刘将军,人到中年,却走了桃花运,娶了一位美娇娘为妻,而这个新夫人,是北魏重臣,河北大族崔宏的孙女呢。他曾经向北魏大将,你的故友拔拔肥投降过,而这桩婚事,也是这次投降的结果,当然,他后来说,这是诈降!”
  第2273章 泰山羊氏镇彭城
  刘裕讶道:“还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刘穆之笑道:“那时候正好是桓玄进京,你退役回家的时候,后来又去领兵打卢循,你当时一门心思在如何反桓上,哪会对北方边境的这些小小冲突上心?”
  刘裕点了点头:“也是,没有军报,自然也不知道北边之事,就象这次,如果不是阿寿搞出这么大的风波,我也不可能天天盯着南燕。对了,你说刘该是向拔拔肥投降,难道北魏出兵攻击我大晋了?”
  刘穆之笑道:“他攻的可不是大晋,而是大楚啊。我刚才说是桓玄篡位,这时候就有那些心存不轨的人,主动引外敌入侵,南燕因为阿兰的原因没有出兵,可是北魏却是来者不拒啊,拔拔肥带了两万步骑越过黄河来打甄城,而当时江北的防务因为孙无终被杀而一片混乱,即使是原来留守彭城的兵马,也大部分给桓玄下令调往广陵,所以刘该孤立无援,就想到了这一招。”
  刘裕眉头紧锁:“那拔拔肥为何不直接攻取甄城甚至是彭城,而要允许刘该继续占据此地呢?”
  刘穆之正色道:“因为北魏也不是真的有实力现在就越过黄河向南扩张,不知什么原因,这些年来北魏一直不过黄河不事扩张,柴壁之战打赢了也没趁机攻入关中,这次也是一样。也许,只有你的好阿干才能解释这一点了。不过在我看来,恐怕根本原因还是大漠北边出现了柔然这个强敌,拓跋珪不敢过于深入中原,举族搬迁,而河北的汉人大族对他们的支持也不如十年前他们刚入关时。杀卢溥和崔逞之事的恶劣影响太大,让拓跋珪也明白了,汉人还有非暴力不合作这一招。不能象在草原上那种靠杀人立威。”
  “上次阿寿他们落难,北逃淮北的时候,高素的弟弟高长庆,还有北府旧将袁虔之,刘寿,郭恭等人也跟他们在一起,但这几位旧将没有跟他们一起去南燕,而是逃向了后秦。当时姚兴问他们东晋的局势,袁虔之说桓玄是篡逆之臣,夺取政权不是靠硬碰硬的实力,也不是靠对外建功,仅仅是靠刘牢之的倒戈而已,大晋人心不服,其人又无信义恩惠,必会为人所灭。”
  刘裕笑道:“倒是让袁将军说中了,这几位都是叔伯辈的老将了,却给桓玄逼得要叛逃蕃邦,实在是可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要想办法让他们回来。”
  刘穆之摇了摇头:“寄奴,这些给赶走的旧将,你最好还是不要他们回来的好,至少现在不要回来,不然回到北府,很难安置这些大爷的,不给权力他们不舒服,给了权力现在的兄弟们不舒服,这个道理,跟阿寿回来是一样的,只不过阿寿是你平辈,还好说话,这些老前辈们就不一样了。”
  刘裕叹了口气:“好了,不说这些了,这几位叔伯放着近处的北魏不去,却要远去关中,恐怕就是因为拓跋珪为人凶残好战,对河北汉人世家也是冷酷无情,说杀就杀,寒了他们的心吧。”
  刘穆之点了点头:“正是,姚兴就是这样问袁虔之的,他的回答也跟你一样,拓跋珪听了这话后,叹息不已,于是又改为对河北的汉人世家亲近,还赦免了卢溥和崔逞的族人,我想,这些年他不扩张,就是因为内部不稳,草原上叛乱不断,只有先稳定了中原,结了士人世家之心,才有余力靠着这些中原的物产来安抚草原诸部吧,不过他的教训你要吸取,不管你再怎么不喜欢建康城中的高门世家,也不能跟他一样,无理由地随意杀戮,毕竟,在新的秩序没建立之前,还要靠这一套来运转的。”
  刘裕正色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一定会在这方面注意的。那刘该算是用投降北魏躲过了一劫,后来拔拔肥退兵,我记得桓玄也派了羊穆之领兵北上,主要是西府军的降军和原来京城宿卫兵的一部,坐镇彭城,而到彦之也是这个时候从原来的宿卫军转回老家的。”
  刘穆之点头道:“是的,羊穆之是西晋时著名的泰山羊氏之后,其祖先有西晋名将羊祜,而西晋的两任皇后羊徽瑜,哦,这位是司马师的妻子,后来给尊为太后,不算严格的皇后。但那著名的六朝皇后羊献容,却是如假包换。”
  刘裕冷笑道:“也就是因为羊献容贪生怕死,屈身侍奉多个胡人皇帝,这也连累了家族,曾经赫赫有名的泰山羊氏,在我东晋一代,几乎都没有什么高官大将,直到这个羊穆之,也不过是个宿卫军的将领,长期以来在司马尚之手下听命,桓玄进京后,就把他远远打发到彭城镇守,在这个时候去北方,绝对谈不上是重用,只怕是对刘该上次所谓的诈降不放心,派一支偏师在后面监视罢了。胖子,你说刘该和羊穆之哪个更象是暗结那个黑暗势力的内鬼呢?”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个很难一下子查清楚了,我的眼线一直在盯着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不过,他们都是拥兵在当地有一段时间了,形同割据自立,这种人最容易叛变,只要朝廷下令召回他们,换人去接替,那是忠是奸,一下子就能看出,真正的内鬼会马上叛变割据,结胡人外援,而忠良之士则会卸任回京,不过,现在是关键时期,北方不稳,这个时候临阵易将,怕是会出大事,我的意见,还是撤回当地驻军,回归长江以南,这样就算那个内鬼叛变,也能把损失减小到最低。”
  刘裕摇了摇头:“不可,如果这时候主动撤军,等于就是让内鬼有借口裹胁民众叛晋自立了,我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让妇孺百姓南下,一是为了保护他们,二是为了让将士们明白,他们的家属在南边,别做累及家人的事情。另一方面,我也不会让他们留在原地送死,我会亲自率军去支援,真正的内鬼,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对我出手的!是忠是奸,一看便知!”
  第2274章 凭空可得数万兵
  刘穆之叹道:“你是要孤身再去冒险?无论是刘该还是羊穆之,可都是手握重兵啊,你不带大军过去,要是他们真的起了坏心,只怕…………”
  刘裕突然笑了起来:“我凡事谋定而后动,怎么可能真的就这样无准备地前去呢,你可别忘了,阿寿也好,彦之也罢,他们手上都有兵马,我就算孤身一人前去,也不愁没人保护啊。几千兄弟,也许对付南燕大军有点危险,但是,要对付一两个叛将,足足有余了。”
  刘穆之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过,保险起见,你还是带个三千兵马上路吧,我这就去准备,实在不行,就让这营中的将士跟你一起去,至少有两千人马是随时可以出发的。”
  刘裕摆了摆手:“不行,现在建康初定,讨伐军也刚刚离城,这里的兵马,不可轻动,我就带刘钟和镇军护卫三百人出发,你马上拟就公文,以我的名义,要求刘该和羊穆之全都在三天后到彭城军议,不得以任何理由缺席。同时要求他们的部下全都进入战备状态,不得轻动。此外,让刚刚调往东海郡任太守的猛龙,率本部兵马,取郁州大仓的粮草和军械,速速赶往彭城,与我汇合。”
  刘穆之笑了起来:“对啊,还有猛龙呢,也是前往东海郡,这点连我都情急之下忘了。失误,失误啊。”
  刘裕笑道:“你脑子里要有各地的粮草储备,这军事上的调动,有时候就难免疏漏了,这不是你的失误,要我说哪里的仓库有多少粮草,多少军械,我也一时说不上来。对了,郁州大仓里的军械有多少,够武装多少军队?”
  刘穆之不假思索地回道:“有精甲五千套,皮甲八千套,都是当年彭城的一线兵马的军械,还有就是上次击败天师道妖贼之后的缴获,桓玄没来得及运回建康的,都放在郁州仓库了。”
  刘裕点了点头:“赦免所有江北六郡的天师道余党,留下他们的家人在城中集中照顾和看管,让孟龙符带上所有的军械辎重北上,每到一处,就把这些天师道的老兵给武装,与我军混编。告诉他们,这一战,只要加入我军,就以北府军的待遇供应,以后家人也可以搬到江南甚至是建康城定居,一切都要看他们的表现,现在打跑了桓玄,推翻伪楚,大赦天下,他们以前的罪过,可以一笔勾销,是要当大晋的良家子,还是再做一回叛贼,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刘穆之笑道:“上次起兵建义,光是广陵城中的这些战俘都得到了赦免,而且赏赐丰厚,那些江北六郡的老贼中间早就传开了,个个想要立功赎罪呢,你这一招很高明,如果能把江北的上万天师道老兵也给武装起来,那等于凭空地多出一支兵马啊。只是,你也得考虑他们哗变的风险。”
  刘裕摆了摆手:“加起来他们也就万余,如果猛龙和彭城的守军加到一起,数量超过他们,打散混编,就不担心有人趁乱起事。对了,这回我带走三百中军护卫,再给我加一百名沈家旧部,到时候我用这些他们的前教友现身说法,那些头脑顽固,一条道走到黑的,也不会当时弃甲投降,投降了就说明是想活命的,让他们看到跟着我能活得更好,就不用有造反的担心。胖子,我走之后,帮我看管好建康城,无论是新进城的北府家属,还是城中的高门世家,包括希乐手下的那些个黑道兄弟,不要让他们在京城中生乱。这点,你要多费心了,只有后方安稳,才能前线稳固。”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在前面先解决内鬼的事,我这里想办法把城中的不安定分子全都招入军中送到前线去,这样两难自解,不过,你千万要当心,我会动用所有在江北的情报和内线,护你周全的。”
  刘裕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风生和其他兄弟们的家属,就拜托你了,我去会会慕容备德,还有那两位久居淮北的大将军。”
  看着刘裕离去的背影,刘穆之喃喃地自语道:“真是片刻也不得安宁啊,看来今天就得在营中过夜,吃不上家里的冰糖肘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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