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人鱼说>书库>历史军事>东晋北府一丘八> 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591节

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591节

  殿内陷入了一阵死一样的沉默,良久,司马休之才艰难地张了张嘴:“可是,可是我们现在手中无兵,只有跟着我们的一些部曲和门客,也多是给分散了,不在城中,就凭我们,如何能成功呢?”
  高雅之哈哈一笑,站起身,拍了三下手掌:“前辈,你可以出来了。”
  堂上明媚的日光为之一暗,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全身黑袍的身影,似是幽灵一般,从堂外飘了进来,站在了大殿之上,高大枯瘦的影子,让天空仿佛变得黑暗,而一副毫无生气的恶鬼面当,则紧紧地贴在他的面门之上,只有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放着冷电般的光芒,直射殿上的刘敬宣。
  刘敬宣的面色冷峻,左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手边的剑上,沉声道:“阁下好身手,居然能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只是,我和我爹,都天生最警惕这样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影子,如果你是出现在我背后,现在我已经挥剑刺你了!”
  高雅之正待开口,黑袍却笑了起来:“虎父无犬子,牢之的儿子,就是不一样。看着你,就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他啊。”
  刘敬宣看向了高雅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司马休之突然站起身,向着黑袍拱手,深深一揖及腰:“恩公在上,请受在下一拜!”
  这一下连高雅之的脸色都变了:“休之,怎么回事,难道…………”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轻轻地抚着自己灰白的长髯:“老夫的先辈,与当年的谯王有些恩情,所以,谯王后人,是万万不可以见死不救的,老夫虽然无意插手东晋内部的事务,但谯王落难,全家只剩休之一根独苗时,老夫还是得救上一救的,正好,老夫当时在淮北彭城一带还有些旧部,就把休之接应了过来,算起来,他比你们还要早来我这里呢。”
  高雅之恍然大悟,看着司马休之:“怪不得你说你在江淮之间潜伏了大半年,问你受谁庇护你却不肯说,原来,我们是同一个恩公啊。”
  司马休之叹了口气:“大晋和燕国毕竟是死仇,我作为司马氏宗室,如果就这样出现在南燕,会连累恩公的,所以这点得守口如瓶,直到你们也落难而来,我们才结伴过来。”
  刘敬宣的眉头一皱:“那么,请问这位前辈,如何称呼呢?你说你在齐鲁之地是名门,豪强,那可否向我等透露身份?毕竟,我们是要提着脑袋去做那万中无一成功可能的事。”
  黑袍微微一笑:“你们叫我黑袍即可,至于我的身份,就跟我这张脸一样,早已弃之无用,齐地豪强,那是以前的事情,自从慕容备德来了南燕之后,我就家破人亡,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潜伏于鲁南和淮北之间的草莽之士,就跟当年的牢之,无终他们一样。这区区贱名,不提也罢。”
  刘敬宣冷冷地说道:“不是我信不过阁下,虽然你救了我的两个朋友,但是兹事体大,我们现在可以回去投奔寄奴,他一定会收留我们的,犯不着在这里把命给搭上!再说了,至少救我刘敬宣,让我能留在这里的,是慕容兰,我受她恩惠却要夺她国家,这种事情,非大丈夫所为!”
  黑袍笑着摇了摇头,他突然手腕一翻转,枯瘦如鸡爪的掌中,居然多出了半块榆木令牌,看起来上面已经被岁月的风霜割得一道一道,连字迹也看不清楚了,可是刘敬宣却是脸色大变,转而伸手探怀,也摸出了半块看起来同样材质的令牌,声音在微微地发抖:“难道,难道这是…………”
  黑袍手一扬,这半块令牌落到了刘敬宣的手中,两个半块的令牌合到了一起,纹丝合缝,分毫不差,高雅之睁大了眼睛:“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乞活令吗?”
  刘敬宣咬了咬牙,站起身,对着黑袍正式单膝下跪:“不知阁下竟然是当年的乞活令使者,先父在时,曾经说过,要我服从持乞活令之人的任何命令。我原以为这半块令牌会在谢家,因为先父曾经这样说过,可为什么…………”
  他说到这里,收住了嘴,司马休之一脸迷茫:“乞活令?这是什么东西,难道跟当年北方的冉闵和他所出的乞活军有关?”
  高雅之一脸严肃,说道:“休之,你有所不知,当年冉闵的先祖,是乞活军的首领,后来归降了石赵。五十年前,石虎死后,石越大乱,冉闵也趁乱反正,重新打起乞活军大旗,颁布杀胡令,而当年我父亲,还有刘伯父,田伯父,何叔他们,都是冉闵的亲卫旧部,世受其恩,也立下过誓言,要为冉闵效忠,万死不辞!”
  刘敬宣叹了口气:“只可惜后来冉闵昏了头,自立为帝,还攻击东晋的北伐大军,更是不事生产,弄得北方大地无人耕作,赤地千里,无论汉人还是胡人都没的活,先父和几位前辈曾经联合苦谏,冉闵却不听,甚至一怒之下,还出刀砍先父,要不是有一位恩公舍身挡了这一刀,只怕先父,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刘敬宣看向了黑袍:“这么说,您就是这位恩人了吗?”
  黑袍幽幽地叹了口气:“当年陛下一生征战,伤痕累累,为了镇痛,不得已服用五石散,所以有时候狂性大发,不能自已,我是自幼就跟随他的发小,情同手足,知道你爹是忠义之士,断不可伤,所以为他挡了这刀,也是这一刀太过厉害,不仅在你爹脸上留了一刀长疤,也让我半边脸容貌全毁,所以只能戴此面具渡过余生,倒也不是要隐瞒什么身份。”
  刘敬宣正色道:“恩公在上,敬宣代先父大人谢您救命之恩!”
  他正要行礼,却觉得一股大力把自己托起,却是无法下拜,抬头一看,只见黑袍面带微笑,站在面前,说道:“阿寿,不必如此。陛下当年伤你父之后,也心生悔意,但你爹去意已决,不可强留,于是通过我出面,送你爹和其他的兄弟,战甲千套,粮草万石,让他们可以在淮北一带发展。你爹靠了这套起家,而他为了感恩,就立过誓,乞活令前,一切从命!”
  第2251章 是非功名尘与土
  刘敬宣认真地点着头,一边的司马休之一脸地迷茫:“恩公,你说的陛下,莫非是指冉闵?”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陛下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幼也与他一起在赵国长大,一起从军习武,情同手足,不管外人怎么看他,我始终只认他为我的唯一君王,当年晋末大乱,司马氏祸乱天下,然后南逃江东,在青州留下的大将苟晞,更是无城不屠,所过之处无不残灭,以至于有屠伯之称,我们青州父老,恨这种晋室恶魔胜过胡人,而乞活二字,是当年真实的写照,要我们对司马氏继续俯首称臣,实在是难做到的事。司马休之,当年你的祖辈谯王,曾经给乞活军资助过军粮,算是对我们有恩,出于这一点,我们一直对你们这一系感恩,但这不代表,我们要原谅那些祸乱天下的司马氏诸王。”
  高雅之点了点头:“不错,当年八王之乱,各地的世家,士族大多南下,但普通的百姓却没有这个条件,大多数还是留在了故乡,即使是这样,仍然是九死一生,活着就成了奢望,有南下的流民帅拥立东晋,也有在北方的流民帅乞活于世,这就是乞活军的来源,冉魏靠乞活军而立国,杀胡令震动天下,是非功过,又岂是我们这些人能评说?”
  司马休之咬了咬牙:“那恩公后来又如何了呢?你送走了刘牢之,高素这些老乞活军部下,自己继续追随冉闵?”
  黑袍点了点头:“陛下一时糊涂,听信了小人之言,自立为帝,又因为猜忌之心,杀害了曾经的乞活军另一首领,盟友李农一家,结果弄得众叛亲离,被多路胡人围攻,最后兵败廉台,身死国灭,可这个结局,他其实早就料到了,之所以仍然奋战一场,是为了向各路胡人展示我们汉家男儿宁死不屈的意志,让他们不敢以后迫害我们北方汉人。而他在出城之前,就暗中留给我传国玉玺和乞活令牌,要我找机会,把这两样东西转给肯来邺城的晋军将领。”
  司马休之奇道:“这又是为何,他为何不直接把这两样东西送到东晋求援呢?”
  黑袍苦笑道:“因为他已经自立为帝,跟晋室已经水火不容,无法调和,而他的诸子年幼,不成器,断然活不过那灭国之厄,即使是逃到晋国,也会给以篡逆罪名诛杀。司马氏的皇帝,向来只会弄权,无军国之能,唯一能指望的汉人英雄,是敢于北伐中原,过河与胡人大战的世家子弟。”
  刘敬宣的心中一动:“他说的是桓温吗?”
  黑袍冷笑道:“桓温虽然也算是世之英雄,但并不在陛下的眼里,在他看来,桓温只是要争权篡位而已,并非真想北伐。当然,如果桓温真的趁机出兵,到邺城取这两样东西,他也乐得献上。实际上,陛下登位之后,曾多次秘密联络桓温,邀他共同北伐中原,驱逐胡虏,可是桓温却一直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这才让陛下失望,一怒负气自立,最后悔之晚矣!”
  高雅之叹了口气:“原来当年之事,还有这些隐情,最后还是谢奕率军北伐到邺城,取走了这玉玺和乞活令牌吗?”
  黑袍摇了摇头:“谢奕也并非真正的英雄,他到了黄河是不假,派了手下戴施率百余名壮士入城,说是联络我军,以为大军前哨,可实际上,他仍然是观望而已,等听到陛下在廉台兵败被俘的消息后,这戴施就骗走玉玺先跑了,在他看来,邺城全城百姓的性命,还有那个乞活令牌,都无足轻重了。这也是老夫对东晋,对谢家这样的世家最终失望的原因。最后,老夫带着这个乞活令牌,逃出邺城,就此隐居齐鲁,不问世事。”
  刘敬宣长出了一口气:“想不到当年的事,还有这么多隐情,那黑袍前辈后来跟先父他们,还有联系吗?”
  黑袍正色道:“你父亲他们,当年离开陛下之后,流落江淮之间,落草为寇,谢奕北伐时,他们曾主动去投军,想要借着晋军之力打回河北,可是没想到那次北伐就以骗回玉玺为终止,他们也跟我一样失望,最后离开了军中,在淮北久居。直到下一次北伐时,谢安在谢万的军中为幕僚,在路过淮北时,与这些乞活军老兵所建立的山寨,多有接触,也向牢之他们许诺,将来会有真正的北伐,会让他们有用武之地。于是牢之他们为之感动,愿意为其所驱使,这些后事,就是你们所知道的了。”
  高雅之点了点头:“可是为何前辈没有和谢相公他们一起组建北府军呢?您当年在乞活军中的地位,应该更在刘伯父和家父之上,要是起来召集旧部,那还不是从者如云吗?”
  黑袍摇了摇头:“因为我的热血,已经冷了,从谢奕骗玺的事情,我才发现,东晋无论是皇帝还是世家,都无真正北伐之意,他们只不过是想借北伐而争权夺利罢了,牢之他们看不清这点,我劝他们亦是枉然,最后的事实还不是证明了我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吗?要结束这个乱世,得有真正的英雄才行,而这个英雄,我以前一直没有看到过,无论是桓温还是谢安,都不是!”
  司马休之叹了口气:“我们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原来是有黑手党这样的阴暗组织一直在后面使坏,导致每次功败垂成!”
  黑袍冷笑道:“那还不是这些世家高门,有权有钱的人弄出来的吗?所以,我就带着乞活令来到齐地隐居,乱世之中,这算是一方还算平静的土地了。即使是谢安再次北伐,我也不看好,不参与。虽然你们的父亲一度成为北府军名义上的大帅,但我很清楚,他们仍然只是棋子的命运,随时可能被抛弃。”
  刘敬宣长叹一声:“要是有前辈的提点,先父何至于落得那个结局啊!”想到这里,他的眼中泪光闪闪,视线也开始模糊了。
  第2252章 推举谯王起义兵
  黑袍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我就算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说这些事情,他也不会相信的。权力会蒙蔽人的双眼,即使是当年的陛下,一旦接触到了权力,也会变得判若两人,东晋的本质,是皇帝当傀儡,黑手党这种阴谋集团组建的世家控制一切,似你们父辈这样的流民帅,军人,只能成为他们的棋子。这个道理,无论我怎么去跟你们父亲解释,他们都是不会相信的。”
  刘敬宣咬了咬牙:“可是你可以在父亲掌握兵权的时候,持乞活令来要他自立啊,推翻了那些个世家,不就行了?”
  黑袍叹了口气:“天下事哪有这么简单,你父帅看上去手握重兵,但这些将士的家属,多是在京口,而将官的家人,则多在建康,换言之,是那些世家手中的人质,就算他想自立,手下也未必会从命,别的不说,就说最后你父帅想奋起一搏时,又有几人从命?”
  刘敬宣的眼中刚刚燃烧起的一丝希望之火,再次熄灭,重重地一拳击在案上,叹息不已。
  黑袍正色道:“所以,据老夫所看,这几十年来,东晋真正出的英雄,还是那刘裕,阿寿啊,你的眼光不错,认对了大哥,只有刘裕,才是可以不被世家所掌握,最后能自己决定天下命运的英雄好汉。”
  刘敬宣抬起了头:“那我们就应该去投奔寄奴才是,连前辈都这样认为,可以在北方用乞活令重召旧部,响应寄奴,成就一番壮举啊。”
  黑袍微微一笑:“以刘裕的本事,即使不用我相助,也能成事,但是我之所以不去找刘裕,而找你们,就是因为刘裕有个最大的弱点,让我无法相助。”
  刘敬宣还在发楞,司马休之却是双眼一亮,叫了起来:“难道,这个弱点,就是兰公主?”
  黑袍叹了口气:“不错,在这个世上,老夫最大的仇人,就是慕容氏燕国了,陛下死在他们手中,而老夫退到齐鲁之地后,慕容恪率军征讨齐鲁,我又有无数的亲朋好友死于战乱,好不容易前秦灭燕,老夫以为终于可以太平了,结果慕容垂再次叛秦而立,建立后燕,虽然他一直征战河北,无暇顾及河南之地,但后面北魏入侵,南燕慕容德再次逃到齐鲁,几十年的和平又一次被战火所焚毁,你们说,我跟这慕容氏一族,是不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高雅之喃喃道:“以前辈的角度看,确实是恨不得天下每个姓慕容的都死掉的好,可是,可是兰公主她…………”
  黑袍冷冷地说道:“她也许是个好人,但她同样姓慕容,现在的她在这里而不是在刘裕的身边,这就是最后的选择,她还是作为慕容氏一族的公主,作为慕容氏的情报头子在这个世上,这些年来,我在齐地暗中组织的反叛力量,也给她平定了不少,甚至我都差点给她查出,也许她对你们是恩人,但对我来说,却是最可怕的敌人。刘裕因为跟她的夫妻关系,甚至可以暂缓北伐,不进攻南燕,所以,灭掉南燕,消灭慕容氏一族的大任,只能由你们来完成。”
  司马休之勾了勾嘴角:“恩公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按说为你报仇灭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我们就这几个人,如何能灭带甲数十万的南燕呢?前一阵那些鲜卑宫卫谋反刺杀慕容德,几乎得手,可那是因为他们在宫中站岗,我们想见慕容德一面,都不容易啊。”
  黑袍微微一笑:“那些刺杀慕容德的宫卫,本就是我收买的,目的就是为你们的刺杀,做第一波准备。”
  刘敬宣讶道:“什么,居然是前辈安排的?”
  黑袍点了点头:“天可怜我,让慕容德这老贼年过七十,膝下无子,这才引得不少鲜卑丑类起了异心,图他的身后皇位,而那个慕容超给老贼从后秦寻来,这下子断了很多人的指望,于是这些人就起了异心,而我,只是暗中挑拨,给他产一点资助而已,我没指望他们真能杀了慕容德,但是只要他们互相咬,那就是我们的机会。现在,老贼经历了一次刺杀后,不再信任那些鲜卑将校,而是把宫卫交给了慕容兰,把内城的守卫,交给了刘轨。而这,就是你们的机会。”
  高雅之猛地一拍手:“对啊,轨叔现在是监门将军,掌内九门的防卫,手下多是旧部,如果他肯出手,就有机会啊。”
  司马休之眨了眨眼睛:“可是,可是还有兰公主的内城宫卫啊,就算轨叔助我们,只怕也难成事吧。”
  黑袍冷笑道:“这又有何难?最近慕容德追查上次的刺杀之事,不少宗室亲王人人自危,象慕容法,慕容镇,慕容钟等宿将都心生叛意,慕容兰刚从东晋回来,慕容德肯定要她追查这些人的叛乱证据,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一一消灭,不留给慕容超这个继承人作为祸害。”
  刘敬宣喃喃地说道:“原来,原来阿兰走得这么匆忙,是为了这个。”
  黑袍冷冷地说道:“她来这里,也是警告你们,不要参与南燕内部的慕容氏权力之争,不然她也保不了你。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能帮助你们的,却是我这个对慕容氏深仇大恨之人。我跟刘袭并没有交情,但是如果是你们出面,晓以大义,那刘轨是可以说动的,慕容兰不在,宫卫无人统领,那只要内城部队趁机突袭,必可一举击杀慕容德叔侄,到时候南燕群龙无首,你们只需要推出一个足够有号召力的首领,即可安定人心。”
  刘敬宣勾了勾嘴角:“是要我们推前辈为首领吗?以你的名望,当之无愧!”
  黑袍摆了摆手:“我已老朽,早就对权力没有兴趣,灭燕不过是为了报仇而已,此仇一报,我就彻底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你们需要推举的首领,不是我,而应该是这位谯王殿下,司马休之!”
  第2253章 为保兰姐灭大燕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司马休之,而司马休之本人,则明显地惊慌失措起来,不停地摆着手:“不,我,我何德何能,哪轮得到我当这首领?”
  刘敬宣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毕竟是谯王之后,司马氏宗室,身份比我们这些寒人武夫要高贵很多,奉你为首领,还真是合适啊。”
  高雅之点了点头:“是啊,而且不是听说现在寄奴他们也是拥立了那个什么武陵王司马遵暂摄朝政吗?要恢复大晋,自然还是司马氏的天下,不然篡权自立,不是成了乱臣贼子吗?”
  黑袍笑道:“不错,二位看得很清楚,比当年的陛下更有眼力,虽说司马氏八王之乱,祸及天下,引得神州陆沉,罪莫大焉,但司马氏毕竟是正溯,后面也有晋元帝司马睿渡南建国,保我汉人衣冠,所以现在天下人,尤其是南方的汉人世家,仍然是视司马氏为正统,休之是谯王后代,累世忠义,在这个时候,能在齐鲁这个华夏故地,举旗建义,驱逐胡虏,那可是千秋之功啊。”
  高雅之兴奋地一击掌:“是啊,如果我们真的灭了慕容德,占了齐鲁之地,那功劳甚至在寄奴之上,他毕竟是打内战,而我们则是灭外敌。阿寿,不要犹豫了,干吧!”
  刘敬宣迟疑了一下:“可是,可是阿兰她怎么办,要我们灭慕容德没有问题,跟他本就没什么交情,可是阿兰是救了我们的性命啊,再加上她和寄奴的关系,万一有个闪失,要我们如何去面对寄奴?”
  司马休之“嘿嘿”一笑:“这又有何难?刚才黑袍恩公不是说了嘛,现在南燕内乱,兰公主要去各地平叛,不在这城中,到时候我们起事不会伤到她,等大局已定,她也无法再有作为了,我们送她夫妻团圆,再也不用这样家国隔离,不是更好吗?”
  刘敬宣咬了咬牙,看向了黑袍:“前辈,你可否确保阿兰没事?”
  黑袍微微一笑:“你若真是为了慕容兰好,就应该灭掉慕容德,扶立司马休之统领这里。”
  刘敬宣讶道:“这又是何意?”
  黑袍正色道:“慕容兰只是跟慕容德有交情,而且这个交情,也不过是普通的兄妹之情而已,以前她是慕容垂一手训练出来的,跟慕容德也谈不上多亲密,只不过是因为慕容燕国国破家亡,在这大难临头之际,抱团保族而已。如果慕容德真的对她这么信任,又何必不远万里地从后秦找来慕容超这个侄子?而找慕容超的过程中,居然一直瞒着慕容兰,没让这个谍报女王参与呢?”
  刘敬宣点了点头:“确实,听前辈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慕容德也许会信任阿兰,可是慕容超上位,就一定会有自己的人马。甚至…………”
  高雅之笑道:“慕容超这小子,回来之后,除了巴结慕容德以外,也是重用奸倿小人,象跟他一起从后秦跑回来的那个公孙五楼,就是他的鹰犬爪牙,连鲜卑那些旧贵族都讨厌这个小人,可是他却倚为长城,听说,兰公主曾经当众警告过公孙五楼,如果再横行不法,那就会取他人头,慕容超虽然当时下跪求情保了公孙五楼一条狗命,但这梁子,只怕是结下了,他现在越是谦卑隐忍,以后得到权力之后,兰公主就越危险啊。”
  司马休之点头道:“阿寿啊,雅之说得不错,你要真的救兰公主,恐怕还真的得除掉慕容超才行,不然他当了皇帝,兰公主只有死路一条啦。我们要报答寄奴,就得这么干。”
  刘敬宣看向了黑袍:“你说你跟慕容家的人全都有仇,难道会放过兰公主?”
  黑袍笑道:“她现在不是叫臧爱亲嘛。如果她愿意当刘裕的夫人,那我又何必跟个女子过不去?我要灭的是燕国,可不是每个慕容氏的女人。”
  刘敬宣咬了咬牙:“你有乞活令,我听你的,不过,前辈,我有言在先,如果你是利用我,害了阿兰,那今生今世,我刘敬宣哪怕性命不要,也一定会向你寻仇的!如有违背,有如此案!”
  他说着,长身而起,拔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这座小案,一刀两断。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一如这道剑芒:“如君所愿。”
  南燕,宫城,太武殿。
  大殿之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坐着的,或者说是躺着的人,正是那龙榻之上的慕容备德,这位慕容燕国最后的雄主,这会儿已经站不起来了,几乎是僵卧在龙榻之上,不停地剧烈咳嗽着,而一个二十出头,皮肤白皙,眉眼如画的帅小伙子,正是他的侄子慕容超,跪在他的龙榻前,端着一只金盆,里面尽是带血的痰,而随着慕容备德的一声声咳嗽,不时地会有一口口血痰飞进这个金盆里,而慕容超则是恭敬地双手举盆过顶,如同接着什么圣物,然后,再放下盆,从怀是掏出一方丝帕,去擦拭老皇帝须髯之上的这些痰涎,这种连奴仆下人都避之不及的事,这个南燕太子,做的却是如此用心,甚至让人能相信,他才是慕容备德的真儿子。
  但显然有另一个人不相信这点,那就是一直站在殿中,冷眼旁观的慕容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看着慕容超,冷冷地说道:“看来我离开广固不过二月之余,太子跟陛下的亲情,又更近一步了啊。”
  慕容备德的嘴角勾了勾,停止了咳嗽,吃力地撑起了身子,慕容超连忙想要上去扶,却给他摆了摆手阻止,他摇了摇头,一指殿外:“超儿,你先出去一下,朕有话要跟你姑姑说。”
  慕容超点了点头,对着慕容兰深深一揖及腰:“姑姑,小侄不打扰您了。”
  当大殿之上只剩下这兄妹二人时,殿门轻轻地关上,烛台之上,几十根火烛同时亮起,慕容备德叹了口气:“阿兰,你可知道,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吗?”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