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496节
这一句是今天的燕军中军口号,慕容兰曾经给这些军将们演示过易容术的神奇,作为前军大将和禁军统领,段宏仍然要用军令来确定来者是不是真的就是慕容兰本人。
慕容兰的声音随风而来:“马力巴扎儿!”段宏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大弓,正要向着慕容兰行礼,却只闻得一阵香风飘过,一人一骑,如同流星火箭一般,从他的身前飞驰而过,顺着后续兵士们让开的一条通道,直奔后面几百步的慕容宝大旗之下。
慕容宝哈哈一笑,策马上前:“姑姑辛苦了,你来这里是要亲自报告胜利的好消息吗?”
慕容兰人马合一,在慕容宝的面前不到十步之处,勒马扬蹄,马嘶之中,传来她急切的声音:“长生药人失控,反过来攻击宜都王所部,陛下速退!”
第1877章 银甲战神定军心
慕容宝睁大了眼睛,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一边的慕容德策马上前,沉声道:“怎么回事?长生药人怎么可能失控?不是你精心准备的决胜力量吗?”
慕容兰紧紧地咬着嘴唇:“事情不对,拓跋珪显然有人给了他预警,让他跑了,我和宜都王赶到他的军帐时,他的靴子和衣甲还在,显然是匆匆逃掉的,以拓跋珪的个性,他以前没有见过那些药人,第一反应定会是穿上衣甲组织抵抗,可是这样直接就逃,必然是有人给他预警了,而且告诉了他这药人的可怕。”
慕容德的眉头一皱:“也不一定吧,当年西燕军可以是在洛阳亲自领教过长生药人的威力的,也许拓跋珪部下有不少当年的西燕余孽,跟他说过这个,所以他直接就逃了。”
慕容宝的声音有些发抖:“兰公主,你的意思是,这些长生药人,他们,他们会反过来攻击我们吗?”
慕容兰叹了口气:“这正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按说药人一旦发作,就会失去理智,不觉痛苦,杀戮所有接近他们的非同类,可是我亲眼见到,这些药人发动之后,本是攻击魏军,我军将士则在营外驻守,可是有几声哨响之后,所有的药人都弃了正在战斗的魏军,转而向宜都王留在外面的步骑攻击了,结合之前拓跋珪逃跑时的样子,我敢肯定,有人背叛了我们!”
慕容德咬了咬牙:“你是说,给你那些长生药丸的人,有问题?”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不知道,我现在没有明确的证据,这件事,我以后一定会查清楚,但是现在,这里非常危险,宜都王是拼了性命留下来断后,就是要保护陛下,保护我们的这些将士,你们一定要迅速撤离才是。”
慕容宝眨了眨眼睛:“可是这一战我是忍气吞声了大半年,让整个河北给魏军摧残,死了无数的将士和百姓,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可以彻底击灭拓跋珪的机会,就因为出了一点小失误,就得撤回?魏军起码损失比我们要更惨重吧,拓跋珪本人也生死不明,就算我们不攻魏军大营,从边上绕过去,也可以继续追击拓跋珪啊。”
慕容兰急得一拍马鞍:“陛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追击拓跋珪?那药人的可怕你不知道,完全是如同僵尸,刀枪不入,即使是连甲骑的百炼钢甲,都可以徒手摧毁,再说又是黑夜,极易和北方来夹击的慕容麟和贺兰卢所部撞上,到时候自相残杀,只会便宜了拓跋珪啊。就算你要追击,也得等天明之后,药人药力过去,爆裂而亡之后,才可以出兵。”
慕容宝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之同时而来的,则是慕容凤那兴奋的声音:“陛下,勿虑,魏营之中的那些药人已经给平定了,现在我们可以放心追杀拓跋珪啦。”
慕容兰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身后,只见白马银甲的慕容凤,飞驰而至,他的身上,一身亮银盔甲,即使是在黑夜之中,也是光芒闪闪,惹得分开在两边道边的燕军骑士们,一阵欢呼。
慕容兰却是眉头微皱,看着在自己面前收马停步的慕容凤,沉声道:“宜都王不是在后面力战断后吗?怎么看起来不象经过恶战的样子?”
慕容凤微微一笑,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说来也奇怪,那些个长生药人,也就是你弄来的什么勇武手足,刚刚跟我军甲骑接触,就忽然停在原处不动了,我军骑士刀枪齐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这近万怪物杀了个干净,大概是他们的药性时间到了,才会有那些异常之举吧。”
慕容宝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们是多虑了,兰公主,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糟糕,我们现在又可以进军了。”
慕容德的眉头一皱:“且慢,现在魏营的情况如何,除了那些长生怪物外,还有什么变化?有没有见到赵王和贺兰部的兵马?拓跋珪去了哪里?”
慕容凤勾了勾嘴角:“营中已经被我部彻底控制,慕容详将军已经带着三千铁骑去追击拓跋珪了,其他的六千多兄弟在打扫营地,等候下一步的命令,在我来之前,赵王那里派了斥候过来与我联系,要我们打开营门放他们进来,哼,我看他们多半是想趁机夺取魏军留在营中的辎重,尤其是可以武装甲骑的那些马甲,所以我当即就拒绝了这个要求,说是陛下马上就来,让他们在营外恭候,赵王大概是觉得此路不通,干脆就顺着拓跋珪逃亡的方向,追下去了。”
慕容兰沉声道:“拓跋珪往哪儿跑了?你查到了?”
慕容凤哈哈一笑,一指远处的夜空,只见西方几十里外,几道狼烟冲天而起,慕容德的脸色一变:“那是柏肆坞的方向啊,这是,这是拓跋部集合的信号,难道拓跋珪逃到那里,想要集中兵力?”
慕容凤点了点头:“正是,他的主营给我们攻破,本人几乎是光着身子逃亡,这会儿已经无法再象平常一样派出信使,要各军前来护贺,只能用这种公开的信号求救了,我们大军是绕开魏军的中军和后军,沿河出击的,若是动作再慢点,只怕拓跋珪会跟他的部下会合,到时候我们就得跟魏军在野外相持了,虽然说我军胜了一阵,但若是错过这个绝好的追杀拓跋珪的机会,恐怕就要放虎归山,悔恨终身啦!”
慕容兰突然开口道:“乌里马哈拔。”
慕容凤不假思索地回道:“马力巴扎儿!兰公主,你是在怀疑我的身份,或者觉得我跟你一样戴了人皮面具吗?”
慕容宝笑着摆了摆手:“兰公主也是谨慎起见罢了,传令,全军加速出击,步兵向魏军侧翼攻击,拖延魏军主力到达柏肆坞的速度,而所有骑兵,随朕轻装突击,目标只有一个,柏肆坞中,拓跋珪的首级!”
第1878章 兰姐疑心轻骑随
慕容宝身边的军士们,暴发出一阵欢呼之声,人人的眼中都闪出了复仇的光芒,是的,参合陂一战,后燕的鲜卑人几乎家家戴孝,户户哭丧,人人皆与拓跋硅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正是这种仇恨,撑着这些本来的天之骄子独守孤城,忍饥受冻而不出战,今天,几乎所有人都对别的事情没有兴趣,只想亲手要了拓跋硅的命,而皇帝这样下令了,怎么不让人人欢呼雀跃呢?
慕容德勾了勾嘴角,说道:“陛下,请让老臣先行,为陛下开路。”
慕容宝摆了摆手:“德皇叔,你这一路以来辛苦了,你的部下从邺城奔袭到此,也消耗很大,朕怎么忍心让你再打先锋呢?你且在这里歇息,等候后面的步兵大队上来,传达朕的旨意,侧击魏军即可。”
他说着,一挥手,百余名身边的亲卫拥着他,一路奔向前方,而两万余骑甲骑俱装,也都开始套起人马身上的甲片,准备进入战斗状态了。慕容凤一步不离地跟在慕容宝的身边,与段宏一起,很快消失在了远方。
慕容兰的秀眉紧紧地锁着,一言不发,慕容德摇了摇头,策马来到了慕容兰的身边,说道:“这次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慕容凤对上了暗号,不可能是易容假扮了,再说,他身边的不少随行军士我都认识,确实是禁军士兵,前方应该是大胜了。”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慕容凤心高气傲,自以为天下无敌,可是参合陂一战死里逃生,信都一战又是赔上自己不败战神的威名,几乎是单骑逃亡,以他的性格,一定会亲手要了拓跋硅的命,他是你多年的副手,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这位第一名将的性格吗?”
慕容德的脸色一变,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我也奇怪,他怎么会居然能让副将追击,自己来请陛下。不过这破国擒君之功,是不赏之功啊,有点头脑的将领,都不敢自己独占此功的,除非阿麟这样的人。”
慕容兰摇了摇头:“阿麟是太有心机,想要借此功夺位。但慕容凤向来是有勇无谋,正好是反过来,所以他根本不会考虑到太多的东西,只要是军事上没有埋伏,就一定会自己去先立了功报了仇再说。而且,我跟他分手的时候,长生药人明显是受了哨音的控制,转而攻击我军,怎么可能就突然之间全不动了呢?慕容凤当时几乎是以必死的态度来赶我走,自己留下断后,这会儿就突然一切解决了,我真的难以接受。”
慕容德咬了咬牙:“我也觉得古怪,但现在陛下的态度就在那里,他要亲自去杀拓跋硅,甚至不让我插手,估计对我这个长期镇守邺城,手握重兵的叔叔,也有所防范吧。现在我们都不能再劝他了,只能想办法保护他的后方。”
慕容兰沉声道:“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看着阿宝过去,小哥,给我一千兵马,我要再回魏军大营查看一下。”
慕容德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这,恐怕来不及了吧,而且若是让阿宝发现我违令过去,只怕是…………”
慕容兰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事是我所求,与小哥无关,而且现在不是怕担责任的时候,万一阿宝出事,我们燕国恐怕就要完蛋了,请你在这里等我的信号,如果真的有事,我会放出狼烟,你一定要接应前军撤退,能救出多少是多少,阿宝的前军多是甲骑俱装,速度较慢,请你让最快的骑兵随我来。”
慕容德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一员大将说道:“慕容和,你和李辩率一千精骑,随兰公主去魏营,记住,不许掳掠,不许随便与敌交战,一遇险情,必须护送兰公主迅速撤离。”
慕容和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那可是刚刚攻破的敌营啊,辎重盔甲一定很多,弟兄们从邺城一路行来,真让他们…………”
慕容德的脸一沉,厉声道:“这是军令,执行便是,你如果做不到,那我就换人过去。”
李辩连忙笑容上脸:“大王,和将军他不过是一时感慨,他本意不是这样的,我们都是您多年的部下,怎么不会不听命令呢,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护卫兰公主,配合她行事的。”
慕容兰二话不说,策马便向前疾驰而去:“但愿你们的骑兵,有范阳王说的那么快,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慕容和与李辩对视一眼,对身后的一大批轻甲骏马的飞骑沉声道:“飞骑营,随我等出击,保护兰公主!”
半个时辰之后,慕容兰在千余骑兵的跟随下,骑到了魏军大营的面前,一股熟悉的焦臭味道,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息,以及方圆十里范围内弥漫着的烟火气,让慕容兰的眉头为之一皱,她放慢了速度,举手示意后面的众人就地警戒,自己则一夹马腹,缓步入营。
慕容和和李辩带着百余名亲卫,跟在她的身边,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满地都是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尸体,因为给烧得一片焦黑,看不清是魏军还是燕军,他们一边掩着口鼻,一边摇头,慕容和说道:“看来这大营之中没有什么活人了,宜都王说得不错,他们一定是去追杀魏军了。陛下也是马不停蹄,直接去攻柏肆坞,都没在这里停留!”
慕容兰的眉头深锁:“不对,事情不对,慕容凤明明说过,在大营中留下了部队看守大营,同时也防贺兰部的人过来抢劫辎重。怎么会真的一个人也不留下来呢?还有,这满地遍是焦尸,但都是有甲在身的战士,不管是魏军还是燕军,起码是战士,可你们见过一个长生药人的尸体没有?”
李辩的脸色一变,讶道:“兰公主,你的意思是?”
突然,慕容兰的鼻子抽了抽,一片倒塌的营帐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她飞身下马,直冲到营帐面彰,腰间的软鞭变戏法似地抄在了她的手中,凌空一空,这块营幕顺手而倒,所有人的脸色大变,饶是镇定沉着如慕容兰,也不免花容失色,惊呼出声!
第1879章 将军百战阵上亡
只见慕容凤就这样僵立在那里,他的身子仍然笔直地站着,可是血液已经冻结成了红色的冰柱,两只毛茸茸的,如是猿猴一样的手,如同叉子一样,深深地插进了他的小腹之中,而被齐根切断的断肘之处,骨头已经是一片绿色,肉和脂肪也不是一般的红黄色,而是深黑,如同放置了半年以上的死猪肉一般,一股恶臭,隔着几十步外都闻得清清楚楚,甚至盖过了那焦尸的味道。
慕容凤左手持着一把断剑,这本是他护身的宝剑,慕容兰认得,是千锤百炼的绝世神剑,不知剑下有过多少亡魂,跟随慕容凤征战近二十年,连一个小口子也没有崩过,今天却是生生折断,甚至在这柄握着的断剑之上,剑刃处已经是千疮百孔,连血槽也给磨得不见形状,即使是硬刺六七层的钢甲,也不会造成如此的损害。
至于他的右手,则紧紧地握着半截断槊,同样,槊头已经不知所踪,而槊杆则被他硬顶着自己的后腰,以维持他的身体不至于倒下,他的身上,两层银甲已经给打得不成形状,起码十余个以上的地方,甲片已经消失不见,露出的肌肤给打得血肉模糊,甚至胸口的一处伤口,直接连肌肉都没了,露出了里面的斑斑白骨,骨架上还有两个牙印,让人看了后会产生强烈的呕吐感,因为你会突然意识到,这位燕国第一勇士,不是给刀剑所伤,倒象是给一堆虎豹猛兽,生生咬成这样的。
在慕容凤的周围,一堆黑绿相交的脓水,散落于地,几颗牙齿,落得到处都是,慕容和的声音在发抖:“这些,这些就是那些个,那些个药人怪物,怪物,所留下的吗?”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点了点头:“是的,应该是宜都王力毙了几个围攻他的怪物,怪物死后化为脓水,而牙齿一时难以腐烂,所以…………”
慕容和再也忍不住了,一张嘴,就是一大口呕吐物喷出,吐得身边的李辩满身都是,而强烈的酸臭味道,刺激得本来也快要忍不住的李辩也是张开了大嘴,带着强烈的馊馒头味道的胃液与五谷混合物,也弄得慕容和满身都是。
慕容兰却是对身后的这两人视如无物,她走到了慕容凤的身前,这位燕国战神早已经死去多时,连须眉之上都堆着雪花,却是强行地撑在这里不倒,大概就是要给慕容兰留下什么信号,慕容兰顺眼看去,只见慕容凤的脖子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着,眼角却是看向了西北的方向,死不瞑目!
慕容兰喃喃地说道:“我明白了,宜都王,你这样摆放着自己的尸体,是要告诉我们,那些可怕的药人怪物的去向,是不是?!”
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从慕容凤的颈骨处响起,他的脑袋一歪,头终于低垂了下来,呈一个奇怪的角度垂下,几乎是整个向后翻了过去,所有人都看得真切,他的颈椎骨已经完全折断了,不是靠着刚才这种支撑,是根本不可能保持自己的造型的,而他刚才所看向的方向,营门大开,密密麻麻的脚印都通向了未知的西方,显然,那就是他要告诉来人们的事情,那些可怕的长生药人,分明是去了西边的方向,柏肆坞方向!
慕容兰咬了咬牙,上前合上了慕容凤的双眼,他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了,终于瘫到了地上,鲜血从他的七窍里流出,已呈紫黑色,和那些给咬烂了肌肤后,露在外面的骨骼与内脏,几乎是相同的颜色,可见这长生药人之毒,也随着那些牙咬与手撕,深入了他的体内,很难说这位英勇的战士,最后是因为毒发而死还是因为那些物理伤害而亡。
慕容和终于从呕吐弯腰的状态回复了过来,他直起了身子,看着慕容兰,喘着粗气:“他,他真的是宜都王吗?那,那刚才来的那个…………”
慕容兰咬着牙:“那一定是贼人易容改扮的,天杀的贼人,天杀的青龙,这一切,就是他布下的阴谋,我们全都上了他的当了,他要害的不是拓跋珪,而是我们的陛下!”
李辩睁大了眼睛:“兰公主,你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
慕容兰转身就向着营外奔去:“快,快放信号,让范阳王马上率军去接应陛下,这些个奸贼是想把陛下,魏军,贺兰部,还有赵王所部的兵马全都吸引过去,然后让他们混战一团,最后再放出长生药人,把所有部队一网打尽,如此,北方群雄皆灭,他们这些阴险的晋人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北方了!”
慕容和如梦初醒,猛地一拍大腿:“好毒的计!”
慕容兰已经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出,慕容和和李辩追在后面高声叫道:“兰公主,等等我们,等等我们!”
慕容兰的声音远远地顺风而来:“祸事是我惹来的,我去解决,你们快点跟上,能救一个兄弟是一个,记住,给怪物咬过的兄弟,伤口发紫发黑的就别救了,早点给个痛快,免得变成这宜都王的模样!”
李辩点了点头,正要回头吩咐什么,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冲着慕容兰奔去的方向高声叫道:“那宜都王的尸体…………”
慕容兰的声音越行越远,如同天外而来:“烧了,和这营中所有的尸体一样,烧了!”
柏肆坞,战场。
拓跋珪神色轻松,坐在河边一处土丘所摆的胡床之上,看着两三里外,一片混乱的战场,滹沱河上,起了白色的雾气,把千军万马都笼罩其中,隐约可见几面大旗,有慕容燕国的王旗,有赵王的军旗,有贺兰部的马牛大旗,也有于部,尔朱部,拔拔部的军旗,混在一起,配合着战马的嘶呜与刀剑相击的声音,震天动地。
安同站在拓跋珪的身边,看着自己的身后,源源不断地集结过来,然后又分批地投入战团中,打着不同部落旗号与图腾的魏军,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应该顶住了,刚才慕容麟和贺兰卢一齐杀到的时候,可真是玄哪,陛下何以认定光靠我们这两万人马,就能顶住敌军三大部队,十万精兵的合击呢?”
第1880章 魏主黑火焚柏肆
拓跋珪面带微笑,一指前方的这块战场,说道:“因为这里的地势,是我早早就设定好的,柏肆坞在我们的后方,而这片山势挡住了北方的大队骑兵来袭的路线,南方沿河过来的骑兵,要先进我们大营,然后再绕过来追击,这就注定了他们会在这里跟北面扑过来的燕军和贺兰部撞到一起。”
“现在是黑夜,我又在这里提前作了部署,纵烟弥漫整个战场,这让敌军不辩敌我,只会自相残杀,当然,现在是于部和尔朱部,还有拔拔部和乙弗部上前,与敌军混战,他们总会遇到我们魏军的将士,这样来不及停下来细看,如果只有他们的人,那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了。”
安同笑道:“反正打死了那些仆从部落,对我们也没太大损失,只要我们本部精兵还留着,就可以弹压各部。是吧,达奚将军。”
达奚斤已经换了一套衣甲,持槊侍立于拓跋珪的身边,在他的身后,三千余名精疲力尽的魏军主营将士,正在喝水吃饼,经历了昨天夜里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可怕夜战,从那些长生药人中死里逃生,这些拓跋部的本族战士,这会儿一边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以最快的速度进水进食,恢复体力,因为,很可能接下来需要他们继续投入战斗。
达奚斤微微一笑:“虽然我部战士在昨天的夜战中损失过半,但是没有关系,只要这一仗打胜了,有的是补充,只要陛下在,那我大魏的主心骨就在,很快就能有几倍于前的实力,现在,那些燕军和反贼已经给我们吸引在这里,混战一团,而我们的后续兵马不停地在加入,这一仗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这时,一阵西风吹过,几声凄厉的哨音从北边的荒丘之中响起,天边腾起的一阵鱼肚白,日光微曦,投在战场之上,隐约可以看到,北方的山林之中,涌出数千名歪歪扭扭的长生药人,或走或爬,向着烟雾缭绕的战团中冲去。
达奚斤的脸色大变,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这些,这些不就是…………”
拓跋珪的嘴边勾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不错,达奚,你猜对了,这些就是昨夜大营里的长生药人,那些可怕的怪物!”
安同咬了咬牙:“陛下,这些怪物刀枪不入,非寻常兵器可伤,请下令撤军吧,让燕军跟这些怪物打生打死去。”
拓跋珪的眼中冷过一道冷芒:“来得正好,这里是我早早准备,要消灭所有燕军的预设战场,本来我意就是昨夜撤到这里,然后引燕军前来追击,加上那些反贼贺兰部,一起消灭于此,虽然有长生药人这些怪物,但是无妨,只当是计划中有点小小的变故,我就不信,这些怪物刀枪不入,还能水火难侵!拔拔大人,你准备得如何了?”
拔拔嵩那张阴沉的笑脸,从拓跋珪身侧展现:“陛下,早就准备好了,您让属下研制的那些黑火雷,全部安置在前方柏肆原下,只等您一声令下,就全部发动了!”
拓跋珪微微一笑,看着身边一个持弓而立,身长八尺有余,驻着一杆足有六尺高的四弦大弓的巨汉,说道:“阿薄干,你号称草原第一射雕手,这一箭,就由你来射!”
阿薄干嗡声道:“可是咱们的兄弟还在里面,真的要射吗?”
拓跋珪笑道:“可这样也会射到敌军哪,要是我们现在一退,敌军追出来,那我们还烧谁,于大人,尔朱大人他们忠勇可嘉,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传我的令,所有于部和尔朱部的战士,全部赐爵一级,如果活着回来,赐两级,每个赏三个奴隶,十头牛,三十头羊。战死者赏赐加倍!”
安同迅速地在手上的一张羊皮纸下纪录了这些命令,同时说道:“那我代各位将士们感谢陛下的恩德。”
拓跋珪站起了身,亲手举起了一根火把,往地下的一道尺余宽,两百步长的土沟里一丢,堆满了硫黄硝石等引火之物的土沟,顿时就烧成了一条火带,照亮了站在土沟之后,足有一千名手挽强弓的射雕手们,那杀气腾腾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