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474节
檀凭之喃喃道:“这一箭可真厉害,听俘虏说,是百余步外,一箭能射穿寄奴的双层精钢护甲,透体而过,这力量,这准头,我除了胡藩以外,就没见过,天师道中多是精于剑击格斗的人,何时有过这样的神箭手?”
刘毅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恢复了平常之色,笑道:“天下之大,奇能异士很多啊,就是那个徐道覆,也是力量过人,他那大弓,也有近六石,加上还能服食禁药,做到这点,并不奇怪吧。”
檀凭之摇了摇头:“要是徐道覆射的,那也不足为奇了,可是俘虏说,这是徐道覆身边一个戴面具的人出手的,如果是天师道中人,那有何不可以真面目示人的,要戴那面具?希乐哥,你见识多,能不能解释一下原因呢?”
刘毅冷冷地说道:“天师道这次起兵作乱,除了得到吴地那些反贼的支持外,可能还有别的神秘力量帮忙,别的不说,就是这乌庄,我上次多次搜查,本以为非常彻底了,可没料到还有很多的密道机关,最后卢徐二贼,就是从地道里跑掉的,现在我的部下正在搜索这些秘道,希望能有更多的发现。各位,既然寄奴没事,我军务缠身,就先走一步了,这里就麻烦你们多多照看寄奴啦。”
第1788章 铁牛情急信神佛
随着刘毅的身影,消失在帐外之后,孟昶,诸葛长民,刘藩,刘萃等人也纷纷而退,帐中只剩下了刘敬宣,何无忌,刘穆之和檀凭之四人,刚才那浓烈的男人味,这会儿消散了很多。
刘穆之站起了身,收住自己的那包针,说道:“好了,寄奴已无大碍,这几天我们轮流来照顾他便是,三天左右的时间,他应该就能醒转过来啦。不过…………”
说到这里,刘穆之的嘴角勾了勾:“若是三天之内他醒不过来,问题就严重了,这辈子能不能醒过来,都不一定啦。”
刘敬宣刚刚涌上脸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他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吧,你说过毒影响不了他,而且那类似五石神力散的东西,也只会让他脱力,怎么,怎么可能让他醒不过来?”
刘穆之正色道:“因为寄奴的力量远远超过常人,这股神力被那七步断魂毒一激,会使出远远高于常人的神力,这让他可以以一敌百,独驱数千人,但另一方面,也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大得多的伤害,你想想看阿寿,你在淝水的时候,脱力十余天下床,上次在戏马台,那药性更强,所以足有一个月,你才能下床行走,连寄奴找你宿卫都没法去,不就证明这种药力催生力量,是消耗人体潜能,激发越多,后遗症越大吗?”
向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哭腔:“寄奴哥,你可,你可千万别这样扔下我们啊,我铁牛,铁牛离不开你啊,你还没给我找到媳妇呢!”
刘敬宣气得转头一拳就擂在了向靖的胸口上:“去你娘的,你这笨牛,会不会说人话啊!刚才放屁的事还没跟你算,这会儿又来咒寄奴了?滚滚滚滚滚滚滚!”
向靖急得一跺脚:“我,我不会说话,去祈祷祝福成不成!”
檀凭之冷冷地说道:“你小子从来不信神信佛的,这会儿瞎添什么乱?大家心情都不好,你就别在这里惹人烦了!”
向靖咬了咬牙,把头盔往地上一扔,双膝跪了下来,双手合什,举过额头,说道:“救苦救难的如来佛祖,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普渡众生的张天师,你们…………”
刘敬宣给气得反而笑出了声:“你这笨牛,瞎咧咧什么啊,这些一个是佛,一个是道,哪能放在一起拜?!”
檀凭之叹了口气:“我说铁牛啊,你虽是一片诚心,但连起码的拜神礼仪都不会,还佛道一起拜,只会让天上的神佛愤怒的,再说,你杀人太多,平时又不上香,这会儿有谁会睬你啊!”
向靖咬了咬牙,一头磕到了地上,磕头磕得脑门皮都破了,大声道:“法力无边的玉皇大帝,你们这些天上的神啊,佛啊,我铁牛这辈子没信过,现在为了寄奴哥,我信了,要是你们能让他现在醒过来,我这辈子都给你们烧香供斋,一辈子不吃肉,要是你们不能把寄奴哥给救回来,你们,你们就他娘的全去死吧,老子要一个庙一个道观地去砸了你们的鸟像,让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再他奶奶的骗人香火,让你们…………”
向靖越说越激动,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拔出背上的大斧,就准备冲着天上比划,刘敬宣和檀凭之相视苦笑,正要上前拉住他,却突然听到刘裕的声音平静地响起:“铁牛,屁可以乱放,誓可不要乱发啊,要不然,惹了天神的愤怒,可会很麻烦的!”
向靖微微一愣,转而一下子扑到了床前,看着已经睁开双眼,面带微笑的刘裕,大叫道:“寄奴哥,寄奴哥,你活过来了吗?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肉祖宗,要是没肉吃,这辈子可怎么活啊,下次想想办法,把刚才发的誓给撤了,还有,那些亵渎神灵的话千万不要说,天师道妖贼作乱,你可不能把账算到玉皇大帝,天师真人的身上,明白吗?!”
向靖用力地点了点头:“明白,我全明白,下次我一定捐钱给庙里,道观上香火,一定给佛祖,菩萨和天师塑金身,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噢,胖子教过我,叫还愿。”
刘裕笑着看向了刘穆之:“死胖子,明知我刚才就醒了,还故意要这样吓大家,就是要看兄弟们笑话吗?”
刘敬宣恍然大悟,指着刘穆之:“啊呀呀,你这个死胖子坏得很啊,这次咱们又上了你的当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是你和铁牛上了当,瓶子可是一直清楚着呢。”
檀凭之叹了口气:“本来我是知道寄奴已经醒过来了,因为铁牛放屁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神色微微一变,只不过你们全都去盯铁牛了,没怎么留意他表情的变化。当然,我相信希乐也看出来了。”
向靖挠着脑袋:“咦,那他看出来了为啥还要走?”
刘裕缓缓地坐起了身,看着刘敬宣和向靖:“阿寿,铁牛,时候不早了,你们应该回大帅那里去了,我现在还有点头晕,需要胖子和凭子在这里照顾我一下,一会儿我会去找你们的。”
刘敬宣点了点头:“父帅确实一直在找我们,现在军务繁忙,你醒过来就好,我们先走了,胖子,你要是再让寄奴出什么事,这个月我让你没鸡腿吃!”
他说着,拉起向靖,转身就出帐,向靖一边走一边不甘心地说道:“为啥要我走啊。”
“你个屁精,吃这么多巴豆,还想把寄奴再给臭晕过去吗,别呆着了,快走吧。”
当二人的身形消失在帐外时,刘裕看向了檀凭之,笑容渐渐地从他脸上消散:“凭子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想要跟我说吗?”
檀凭之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闪着暗蓝色光芒的箭头,正色道:“这是我后来在战场上找到的,是你中箭之地,箭头是标准的北府军三棱箭头,箭杆也是特制的京口蒜山柏,我可以确定,这箭是我们北府军的标准装备。”
第1789章 穆之建言独掌军
檀凭之双目炯炯,直视刘裕,嘴里却是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我们北府军的装备,异于其他部队,刀枪剑戟重一些就不说了,这射箭的弓和箭杆,都要比寻常部队重出一半以上,寄奴,你是知道的,这箭杆重哪怕是一钱,射箭的力量和准头都要调整很多,只有成天用此练习,方有如此威力。”
“而且你中箭的位置,正好是我们的肩甲合缝之处,说明此人对我们北府军的甲胄也是极为了解,这个射你的人,不是出自天师道,而是来自我们北府军内部!”
刘裕看着檀凭之,平静地说道:“所以,你刚才故意要在我床前问希乐那些话,其实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或者说,你已经把怀疑的目标,对准了希乐?”
檀凭之咬了咬牙:“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也不想怀疑他,但事实如此,不由得我不这样想,而且这不是我最早发现的,还是胖子心细,在战地里找到了那枚你落下的断箭,巧的是,就在他找到的时候,发现刘毅也到战场上了,当时所有人都想着你的情况,要去看你,只有他刘希乐,居然一个人到这战场上,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刘裕看向了刘穆之:“瓶子没有这样好的洞察力,还是你怀疑刘毅,然后再去找瓶子求证,对不对?”
刘穆之叹了口气:“寄奴,暗算你的箭,永远是后面射来的最凶险,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事了,乌庄是刘毅搜查的,他回来报没事,但你再去就遇到伏击,再加上刚才瓶子说的这些,我对军械兵器不是太在行,也怕误会了他,所以才找瓶子来察验一下这箭的情况,刚才你也听到了,不是天天使这箭的人,无法做到这样,而刘毅的箭术,在全军之中仅次于瓶子,这也是人所共知的事,要说这世上除了胡藩和瓶子,还有第三个神箭手能伤到你,那一定只有刘希乐啦。”
刘裕闭上了眼睛,说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多多,在南方,现在军中已知的神箭手,能做到这点的也不下十个,阿寿,徐道覆也有这样的本事。更别说从北方找来什么擅长骑射的猛将了,你们没有看到刘毅出手,就不能这样轻易地下结论。”
檀凭之咬了咬牙:“刘毅的身上有这么多疑点,你就真的一点不怀疑?”
刘裕摇了摇头,睁开了眼睛:“我的敌人太多了,就算希乐不喜欢我不欢迎我,起码在明面上不是敌人,而且他在军中威望很高,周围的兄弟也不在我之下,无凭无据地污他清白,最后非但不能找到真凶,反而会引起北府军的分裂,现在大敌当前,我们自己人不能先乱起来。”
檀凭之恨恨地一跺脚:“都向你下杀手了,还当自己人?寄奴,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永远指望运气会在你这边吗?”
刘裕微微一笑:“想要我命的人,从来不缺,但他们大多数都会自己赔上命,希乐是聪明人,不管这事是不是他做的,他都应该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瓶子,我知道你对我好,是真兄弟,以后我也会对我的背后更加留意的,但是现在,听我一句话,天师道未灭,黑手党更是在我背后亮出了爪牙,这种情况,只有我们北府军自己团结一致,才能渡过这一关,我希望你能把你的怀疑放在心里,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不能跟希乐起了冲突,明白吗?”
檀凭之咬了咬牙:“你自己当心点,下次,未必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我得回我的军营去,可能另有任务,不过,这段时间如果你要我帮忙,随叫随到。”
他说着,转身就出帐而去,刘裕的目光落到了刘穆之的身上,叹道:“瓶子是忠义之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的。”
刘穆之淡然道:“他能保护你,保护你的背后,檀凭之比你想象的有城府,不会直接跟刘毅起冲突,这也是我找他没找阿寿的原因。”
刘裕闭上了眼睛,喃喃道:“看来这回我回北府军,不仅是大帅不待见我,希乐更是不希望我回来,早知道,我还不如呆在终叔那里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一味退避是没用的,你是天生的将才,不管在哪里,都会发光,早晚会跟他们有利益冲突,与其到了最后各自成为一方大将时再起冲突,不如现在就解决的好。刘毅的背后,只怕还有黑手党的影子,这点你必须要注意,这是他跟刘牢之的区别所在。”
刘裕长叹一声:“黑手党找上他是早晚的事,我不奇怪,这回如果害我的是黑手党,那刘毅必然涉及其中,但现在我们没有证据,也不能跟他直接起冲突,胖子,你觉得我以退为进,怎么样?”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以退为进?什么意思?”
刘裕坐起了身,正色道:“就是不要跟大帅,还有希乐他们抢功,更不要跟谢琰抢功,我这回独驱数千人,风头太劲,肯定会引起多方的不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确实不可能次次都这样好运,所以,我可以借养伤为名,暂时不领兵出战,天师道经此一败,必然会遁去,接下来的追击作战,是几乎可以唾手可得的功劳,这些功劳,我不跟人争,就会避开这阵风口浪尖。”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寄奴,在我看来,你要保护自己,就需要独立掌军,只有立了功劳,才能从你这个中兵参军,升为可以独领一军的将军,你现在万事俱备,只缺名分,一旦让你有个杂号将军,哪怕是副将的名义,北府军中,都会有大批崇拜你的壮士去投奔的。”
刘裕摇了摇头:“这样等于是另立山头,拉队伍树杆子,分裂北府了,大帅和刘毅他们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天师道仍然存在,仍然有很强的实力,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只顾自己的眼前利益,坏了大局啊。而且,要独领一军,也未必需要一个将军的名份嘛。”
第1790章 孙大教主不羞走
刘穆之的脸色微微一变:“你的意思是?”
刘裕笑着撑起了身:“我想,恐怕两军主帅的联帐军议,就要开始了吧。”
会稽郡治,山阴。
原来的刺史府大堂之上,孙恩一身浅黄色的蟒袍,满面春风,坐在上首,两侧坐着十余名吴地土豪,这会儿也个个将袍大铠,威风凛凛,沈穆夫坐在左侧第一个,一脸的谄笑:“教主,咱们什么时候起兵进建康啊?”
孙恩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孤早就说过嘛,要跟各位朝服进京,去取那荣华富贵,只等前方的捷报一到,就一起上路吧。”
右首坐着的一人,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巨汉,看起来比起周围的一堆土豪们,足足要大了一圈,甚至因为他这巨大的体形,把右侧的七八员大将也都挡住了,即使是徐道覆这样的大块头,在此人面前,也会相形见绌。此人正是天师道的总护法,大帅姚盛,乃是孙泰时总坛的第一高手,上次孙泰被设计诱杀,连同自己的五个儿子一起斩首,但这姚盛却靠着一身武艺,硬是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孙恩起兵之后,他更是从隐藏的秘密分坛杀出,带着手下的死党,攻下了吴郡,差点击杀吴国内史桓谦,也正是因为其超人的地位和过人战功,才能力压一众吴地豪强,坐在右首第一,成为仅次于沈穆夫的大将。
姚盛的眉头一直锁着,沉声道:“教主,只怕我们不可大意啊,这回是北府两大名将,谢琰和刘牢之联手领兵出击,兵力近十万之众,都是晋朝的精兵锐士,与之前州郡兵那些乌合之众,远不能相提并论,我们还得做好打算才行。”
孙恩的嘴角勾了勾:“谢琰心高气傲,身为世家子弟一向看不起刘牢之,两军虽然势众,但貌合神离,并不能形成合力,孤并不是太担心,即使一时不能上京面圣,清君侧除奸贼,但割据这吴越之地,当个越王勾践,也未尝不可嘛。”
说到这里,大将许允之睁大了眼睛:“原来教主穿这身王爷所穿的蟒袍,就是想在这里自立为王啊。”
孙恩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吴地,才是我们的根本,神教在这里经营百年,跟吴地百姓早就是密不可分,这次起兵,也不是我们要夺权篡位,实在是因为那些高门世家欺人太甚,鱼肉吴地百姓,天师这才降下法旨,要我等兴兵除暴,现在敌军势大,我等需要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谢琰和刘牢之不可能在吴地久留,因为昌道内战已经暴发,荆州的桓玄,殷仲堪,杨佺期等人随时都会东进,只要我们能挡住官军一时,那他们就只有撤兵,到时候我等再上书历数司马道子一党的罪状,请皇帝下旨将之治罪,这吴地,就会永远成为我们天师道的乐土,再也不会被那些凡夫俗子们所染指。我们起兵所要的人间天国,终将实现!”
所有的土豪们都激动不已,齐声道:“教主神威,人间天国,教主神威,人间天国!”
一声拖长了的“报”声,从郡守府外传来,一个失魂落魄的传令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接闯入,几个守门的弟子抽出兵器,拦住了来人,厉声道:“没看到教主正在议事吗?活得不耐烦了?”
孙恩在大堂上摆了摆手:“让来使进来,他好像是有军情要报。”
这个满头大汗的信使冲到了殿下,单膝下跪,急道:“前方军报,二教主和三教主率三千精锐弟子,在吴兴郡的乌庄伏击官军未果,被刘裕一人杀退,损失千余教众,现在二教主和三教主已经退回上虞,官军谢琰所部一路追击,我军各地守军溃不成军,还请大教主示下,如何应对!”
孙恩一下子跳了起来,讶道:“你说什么?三千精锐,给刘裕一个人打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那传令兵抬起头,哭丧着脸:“前方军报就是如此,是二教主亲自鸿雁传书,还请大教主过目!”
孙恩上前一把抢过了那传令兵双手捧过头顶的塘报,随着他的目光扫过这张塘报上的每个字,他的脸上肌肉都在跳动着,显然,刘裕独驱数千人的壮举,把他也给震慑到了,这个一向嚣张不可一世的天师道教主,脸色变得惨白,手也微微地发起抖来。
当孙恩转回过身的时候,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孤不羞走!”
十天之后,山阴城外,晋军大营。
刘裕一身戎装,左肩那里高高耸起,那是因为缠了厚厚的绷带所致,不过他的气色很好,比起前几天卧床时那满脸的惨白之色,已经恢复了八九成,这会儿的他,站在一座高高的哨楼之上,看着山阴城头上,那高悬着的十几个小木笼,每个木笼里,都盛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许允之,丘汪,周盛等土豪头子的脑袋,都在其中,为首一个,赫然正是沈穆夫,那恐惧与不甘之色,仍然定格在他的脸上,成为死前最后的心理反映。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惜了,太可惜了,洛阳的时候,还是可以并肩作战的同袍,想不到现在,背着个反贼之名,身死家破,这又是何必呢??”
刘穆之站在刘裕的身边,微微一笑:“孙恩倒是跑了,但这些个土豪舍不得自己的家业,没跟着孙大教主一起出海避难,而是企图在山里潜伏,可是带着几千上万的部众,又舍不得那些金银财宝和妇女,最后也只落得个给各个击破的下场。我们的大帅那些如狼似虎的手下,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事,解决这些个土豪的坞堡,连一天的功夫都不用。”
刘裕勾了勾嘴角:“沈穆夫的那五个儿子可是个个骁勇过人,上次我就印象深刻,这回是一并杀了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没有,那五个小子逃掉了,还杀伤了我们不少人,无忌正带着手下到处搜捕呢。”
第1791章 两帅相争百姓苦
刘裕点了点头:“也许有朝一日,可以收为我们所用。现在山阴城收复了,八郡又回到了朝廷手中,想必今天的联合军议上,琰帅和刘大帅,会有一番争执吧,希望他们个人的意气,不要影响平叛的大局,毕竟,妖贼主力尚在啊。”
说到这里,刘裕的目光落到了城外的营地那里,一队北府军的将士,正押解着几百名女俘进营,每个女子的手都被绳索束缚着,几人一组串成一串,被一个军士用一根缠在手上的绳子所牵,哭哭啼啼,如同被人牵引着的绵羊一般,而那些军士们左手牵着这些女俘,右手则拎着鼓鼓囊囊的包裹,或扛或背,而他们手持的长槊而是搭在肩头,上面插着几个到数个不等的血淋淋的首级,走在前方的军士们,敲锣打鼓,高唱得胜归。
刘裕的嘴角勾了勾:“看来诸葛兄弟们出去剿贼的人马,也回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一回,又有多少无辜百姓遭了殃。看那些女子,都柔弱得很,绝不象那些天师道的妖妇,我听说那些女人,为了追随孙恩,居然可以把自己的孩子扔进水里,说什么孩儿先登天堂,为娘随后就到。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啊。”
刘穆之的神色凝重,点头道:“真信了天师道的那些人,已经不可理喻了,可以杀子吃人,战场上也是悍不畏死,这些天来我军虽然剿灭了不少贼军,包括这些个贼首也都授首于此,但是我们的损失也不小,光是各营的阵亡人数就超过三千了,也难怪其他兄弟们最近到处报复,打着扫荡残匪的名义,行掳掠杀戮之实啊。”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我们是兵,不是贼,因为贼做的恶事,我们这些军人就得重复一遍?就算是报仇雪恨,也应该找妖贼们,而不是去杀良冒功。你看这些可怜的女人,哪个象是天师道的妖贼同党?而那些给取下首级的家伙,看起来更象是普通的百姓,也许就是这些女人的丈夫,父亲呢。”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们来这里是客军,不会长留的,打仗死了不少兄弟,剩下的要发泄一下也无可厚非,寄奴,这次你不要再象上次那样,给自己惹麻烦了,而且谢琰所部,杀得抢的更凶,现在吴地各州郡,几乎都是空城,连逃难在外的百姓都不敢回来,还不是拜这两位大帅,还有手下的骄兵悍将们所赐?!现在大家都杀红了眼抢晕了头,你要让他们这时候收手,是犯众怒的事啊。”
刘裕咬了咬牙:“我还是那句话,有的事情,必须去做,这是身为一个军人,身为一个人的良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无怨无悔。”
他说着,转身就向着山阴城门走去,刘穆之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也得提前准备行装跟你一起上路了。”
山阴,刺史府,谢琰独坐上首的大座,面前摆着会稽内史的大印,而刘牢之则一脸阴沉,坐在左首第一位的位置,在他的一侧,站着北府军的十余名各营主将,而刘毅,何无忌等新生代的将校,则站立于各营主将之后,与之相对的,则是谢琰一侧的二十余名宿卫军的将校,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兴奋之色,每进来一个人,都会互相寒暄一番,然后打听起最近的“战果”与收获了。
刘裕缓步而入,嘈杂的大殿里,顿时陷入了一阵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刘裕身上,神色各异,却是没有一个人发出半句话,刘牢之冷冷地看着刘裕走上前来,看着他对着谢琰和自已分别行了个军礼,这才沉声道:“刘参军,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