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471节
他猛地双腿一夹马腹,想要从桥上奔回,可是当他的双腿一发力的时候,却感觉到马腹之中,一阵翻江倒海的巨响,转而一股子恶臭袭来,从这匹高头大马的后腚之处,居然拉出了一大堆又黑又黄的,稀粥一样的粪便,让人闻之欲呕,更是带了一大股子膄臭的巴豆味道。
随着这一泡稀屎拉出,原本还威风凛凛的这匹高头大马,顿时就变成了软脚蟹,一下子瘫到了地上,把刘裕也几乎要掀落马下,幸亏他艺高人胆大,反应神速,直接一踩马镫,凌空飞出,刚一落地,只见失去了自己保护的那匹黄膘马,被起码二十枝以上的箭枝射中,血流遍地,顿时就倒在了一片粪便与血泊之中,只有四蹄还在微微地抽动着。
刘裕咬着牙,挥舞着兵器,把周身罩得水泄不通,就这会儿的功夫,起码六七枝长箭被他击落,但与平时击打那些弓箭如同击飞树枝的轻松相比,这次刘裕明显感觉到这些箭来势凶狠,势大力沉,竟然比起北府军中的一流箭手,也毫不逊色,有几次都给箭刀相交,把斩龙大刀都能磕得为之一滞,只这一滞的功夫,就有两三枝箭穿隙而入,几乎险些射中刘裕的身体,若不是他反应过人,左闪右避,只怕这会儿已经中箭了。
刘裕一边击箭,一边后退,这会儿过河的军士中,已经倒下了一半左右的人,剩下的,则跟着蒯恩一起,跳下马,结成人墙,挥舞着兵器和盾牌,挡着来箭,所有人的坐骑,都跟刘裕的那匹黄膘马一样,拉稀摆带了。
刘裕一个翻滚,到了蒯恩的身边,只听这个大块头急吼道:“寄奴哥,现在怎么办?对面的人足有上千,我们完全没法打啊!”
刘裕咬了咬牙:“你带兄弟们快点过桥,退到对岸去,我在这里掩护你们,记住,受伤的兄弟只要有口气在,都不许扔下,明白吗?!”
蒯恩大声道:“弟兄们,听寄奴哥的话,快过桥,快!”
一个丁壮转身就向着桥上跑去,还没奔出三步,只听“呜”地一声,又是势大力沉的一箭,直接扎进了他的后心,他惨叫一声,身子向前仍然奔出了三步,往侧面一歪,只听“咔啦”一声,整个人都落到了水中,激起一摊浪花,很快,就四仰八岔地浮在了河面,清澈的河水,顿时被血染红。
刘裕眉头一皱,身子伏得更低了,从盾牌的空隙处,他看到对面的乌庄之中,已经奔出几百名天青色劲装的剑士,而更多的天师道弟子,则翻上了寨墙,跳上了寨外的一些大树,保持着绝对的致高点优势,始终不停地向着这里射箭,为首一人,身高八尺有余,体壮如牛,抄着一杆足有一人高的大弓,箭如奔雷,可不正是徐道覆?刚才一箭射毙那上桥之人,正是徐道覆所为,看这架式,之前那凌飞中箭,也应该是他的杰作。
徐道覆一边不停地放箭,一边大吼道:“道友们,休要走脱了刘裕,教主有令,有擒斩刘裕者,封护法真人!吴地庄园,任取之!”
天师道的弟子们个个两眼放光,也不待列阵了,纷纷提剑就向前冲击,速度之快,剽悍如猿猴,刘裕一看他们这架式,就知道这些都是剑术高超的百战精兵,极为擅长短兵相接,别说自己这里这些未经严格训练的民夫,就算是北府老兵,如果不列阵放开来厮杀,也未必能占上风,更别说后方还有这么多敌军的弓箭手压制呢,他咬了咬牙,迅速地作出了一个决定。
刘裕一把推开了蒯恩,大声道:“速度冲过桥,盾牌放后,倒着跑过去,不要停留,能走一个是一个,不必管别人,快!”
蒯恩大声道:“那你怎么办?”
刘裕沉声道:“我这里不要你操心,你们快走,过了桥直接骑马回去,告诉大帅这里的事情。”
蒯恩一跺脚,把身边一个瑟瑟发抖的家伙直接推上了桥,顺手抄起一面木盾扔了过去:“他娘的快逃啊,跑慢了没人救你!”
河的对岸,何无忌和刘道规不停地抄着大弓,对那些奔袭而来的天师道剑手们发射,这两人都是箭无虚发,弓弦响处,必有妖贼中箭立扑,十余箭射出,对方冲在最前面的十余人也都横尸当场,让疯狂冲击的妖贼们也为之稍缓,何无忌一边射箭,一边大叫道:“寄奴,快回来,快,我们这里掩护你!”
说话间,又有三个人这样奔上了桥,一人中箭落河,两个人连滚带爬地奔过了桥,进入了另一侧的十余名军士的盾阵之中,蒯恩不停地拉着身边的人扔上桥,自己则挥舞着一面盾牌,在刘裕的身边高接低挡。
刘裕咬了咬牙:“你连我的军令也不听了吗?快过桥!”
第1776章 独立桥头当千军
蒯恩哈哈一笑:“寄奴哥,无论何时,我也不能扔下你的,别多说了,凌飞好象刚才动了一下,我去拖他回来,一起走!”
他说着,就要出盾,刘裕一手挡住了他,沉声道:“你在这里掩护我,我去拉凌飞,照顾好别的兄弟。”
说着,刘裕向前奔出两步,准备去翻凌飞,可是当他的手刚刚接触到凌飞的身体时,这具躯体突然弹地而起,雪亮的刀光一现,伴随着凌飞那狰狞可怖的表情,一刀就刺向了刘裕的咽喉:“去死吧!”
北府军中军哨楼,刘牢之看着白虎,眉头一皱:“你说凌飞是你的人?”
白虎点了点头:“不错,他是我一早就安插在吴地的间谍了,也是我们白虎一脉世代的忠奴,所以,刺杀和算计刘裕这样的事情,只有交给他来做。”
刘牢之摇了摇头:“可是凌飞是前几天才跑去辎重营的,身份可疑,刘裕并不是无谋之人,一定会对他有所防备的,你还记得吗,在年前彭城戏马台格斗场时,青龙曾经也派他最优秀的谍者鹰双飞刺杀过刘裕,有了这次的经历,刘裕更不可能上当。”
白虎微微一笑:“刘裕会对活人怀疑,但不会对死人起戒心。刘毅暗中支会过徐道覆,让他开始就用没有箭头的箭假射凌飞,让凌飞中箭诈死,刘裕去查看的时候,凌飞再暴起刺杀,我想,变生肘腋,只怕就算是刘裕这样的厉害角色,也无法抵挡吧。”
乌庄,小河边,一道闪亮的刀光,直刺刘裕的眼睛,一边的蒯恩惊得几乎停下了手中的盾牌,张大了嘴正要叫出声,却只听到“喀喇喇”一声,刘裕的大手,快如闪电,一下子抄中了凌飞刺向自己咽喉的这一刀,涂着蓝色毒液,腥臭难闻的刀尖,离他的咽喉不到两寸的距离,随着刘裕说话时喉结的鼓动,甚至更短,但是,就是这一两寸的距离,却是无法再进哪怕半分,因为,那刚才的响声,正是凌飞腕骨折断的声音,他痛得连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抓着这刀柄的手,却是一动不动,死死地捏着刀,没有下落。
凌飞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刘裕:“你,你是怎么看出我的?”
刘裕的目光,落到了凌飞背上插着的那枝还在晃动着的狼牙箭上,微微一笑:“好家伙,演的这么真,我都差点给你骗过了,血袋背在后面,很难受吧。”
蒯恩怒吼一声,冲上前来,就要一刀砍向凌飞的脑袋,几根长箭从他的头顶飞过,让他退后两步,重新挥舞起了盾牌,他恨恨地说道:“寄奴哥,跟这恶贼废话什么,杀了他,然后撤!”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还有些话要问。凌飞,我们的这些马儿,都是你做的手脚吧,临走前喂了巴豆,而且特意控制时间和数量,正好到这里时才发作,对不对?”
凌飞情知必死,反而笑了起来:“不错,就是我做的,刘裕,你就算看破了我,又能如何?现在你们的马全都不能动了,不止你们,对面何无忌他们的马也都不行了,你们身着重甲,在这江南水乡之地,还想跟天师道的弟子比跑步吗?哈哈哈,等死吧!”
刘裕沉声道:“你说天师道不说神教,看来你不是天师道中人,你的主子,是黑手党吧。”
凌飞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而笑道:“你休想从我这里问到什么,给我个痛快吧!”
刘裕微微一笑:“很好,我会查到你的家人和身份的,只要我这回不死,一定会送你全家来跟你团聚,我刘裕从不虚言!”
他说着,松开了凌飞的手,把他往地上一堆,一脚踩到了他的胸口,举起斩龙大刀,作势欲斩。
凌飞大叫道:“不,你不能乱杀无辜,你一向自命仁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
刘裕恨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因为你的背叛和出卖,这么多好兄弟死了,你全家给他们抵命都不够!我刘裕平生最恨背叛,你如果是天师道中人,根本不会管家人死活,但你这么在乎,说明你就是黑手党派来害我的,这次出行前,他们说不会再害我,但又派了你来,如此背信弃义,我绝不会饶过他们!在我杀他们之前,一定有办法从他们嘴里得到你的消息,我说到做到!”
凌飞一咬牙,沉声道:“我的主公会保护我,绝不会出卖我,刘裕,你死了这条心吧。”
刘裕二话不说,一刀挥出,直接让他脑袋从脖子上搬了家,外面的杀声渐渐接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天师道的剑士们已经冲近到五十步的距离,前排的几个冲的最急的家伙,容貌清晰可见,眼中都闪着兴奋的光芒。
蒯恩叹道:“可惜时间太短,没问出什么东西。”
刘裕勾了勾嘴角,正色道:“大壮,快点跟无忌他们走,我在这里掩护你们,黑手党如果害我,只怕能来援我们的人都会给支得远远的,你们不要直接回营,去找向靖和阿寿他们,让他们直接来救我。”
蒯恩咬了咬牙:“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处于危险之中,这可是数千妖贼啊。”
刘裕站起身,沉声道:“多你一个也帮不上忙,带着还活着的兄弟,能跑多远是多远,能跑多快是多快,如果天命在此不绝我,即使妖贼再来成千上万,我也能活下来!”
他说着,猛地一把把蒯恩推到了桥上,大声道:“快走啊!”
蒯恩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过了桥,对面的刘道规大叫道:“大哥,我来助你。”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往桥上走。
刘裕头也不回,他大声道:“道规,回去替我照顾好娘和你二哥,咱们老刘家不能绝后。你放心,哥哥还要带你去长安,说到做到!”
蒯恩和何无忌一人一边,架着刘道规的胳膊,就开始往后跑,刘裕缓缓地拉下了面当,提着斩龙大刀,独立桥头,面对着已经冲到自己近前十步左右的众多天师道弟子,平静地说道:“谁想第一个死?!”
第1777章 道覆招降严辞拒
北府军营,哨楼之上,白虎看着远方,风儿拂着他的长髯,却拂不去他面带的微笑,刘牢之淡然道:“这回天师道派来杀刘裕的,是谁?”
白虎平静地说道:“孙恩要坐镇山阴,现身乌庄的,应该是卢循和徐道覆吧,论临阵指挥,徐道覆显然更适合,所以只怕这回杀刘裕的,会是这个巨汉。”
刘牢之的眉头一皱:“只怕他杀不了刘裕。”
白虎轻轻地“哦”了一声:“此话怎讲?你不会真的以为徐道覆带着两千多精锐的天师道弟子,还奈何不了一个刘裕吧。即使他身边有几十个帮手,但真正能打的也就蒯恩,何无忌和刘道规三人而已,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千军万马?”
刘牢之勾了勾嘴角,沉声道:“因为徐道覆最是好勇斗狠,容易中刘裕的激将法,放弃人数的优势,放弃远距离的弓箭射杀,没准真的会下场跟刘裕一对一格斗呢。刘裕要想活命,只有拖时间,拖到救兵前去,如果是孙恩或者卢循主持,那一定不会跟刘裕浪费时间,杀了他就完事,但是徐道覆…………”
说到这里,刘牢之一拳打在哨楼的栏杆上,打得一阵木屑飞舞,他的紫面之上,闪过一丝不安的神色:“难道,一切会是天意吗?”
乌庄桥边,刘裕一个人提着斩龙大刀,看着对面上千天师道的弟子,刚才气势汹汹冲上来的他们,这会儿却是停住了脚步,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邪教徒们,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个人,就这样挡在数千人面前,气势上,这些人无形地给震慑到了,只剩下呜咽的风声和潺潺的流水声,在这片战地回荡着。
刘裕的目光向上抬起,直射敌军阵后约五十步,站在一辆大车之上的徐道覆,哈哈一笑:“徐道覆,我们又见面了,这回,你的大门牙长好了没?”
徐道覆本能地用舌头舔了舔那颗空空如也的前门缺牙处,转而怒道:“刘裕,今天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卖弄你的嘴皮子了,念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有什么遗言就交代吧,任你有三头六臂,今天也是插翅难逃了。”
刘裕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河岸对面,身后的二十余名民夫,已经在何无忌等人的带领下,跑进了来时的那片密林,只有刘道规,一边在跑,一边还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但是脚下的步伐,却是一点也没有停下。
而另一边,几百名天师道的剑士,穿着水靠和渔装,从桥的两侧缓流处,涉水过河,有些人已经到了河的中央,显然,他们是要上到对岸,彻底地断了刘裕的后路。
刘裕微微一笑,看着徐道覆:“你想要我的命,射箭就是,何必摆出这样的阵仗呢?还是说,号称武勇过人的你,想要下场跟我格斗一回,圆了你这多年来的梦?”
徐道覆哈哈一笑:“刘裕,你这套还是收起来吧,现在不是二十年前,咱们也不是当年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了,虽然说我们立场敌对,不死不休,但是我徐道覆个人对你还是很敬重的,射杀你不是军人的死法,再说了,我教主师兄有令,取你首级的,封护法,任选江南庄园,如果把你万箭穿心,那就谈不上是谁所杀,所以,我得给我的弟子们一个机会,有谁能亲手斩了你,就能得到神教无上的光荣。”
说到这里,徐道覆顿了顿:“还有,虽然我觉得是浪费时间,但卢师兄还是交代过,如果有机会能让你归降神教,加入我们,那我们仍然欢迎。你是忠勇之人,但是不应该为那些已经烂透了的世家高门卖命,只有我们神教,才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加入我们,也能实现你北伐的理想,成就功业,不比现在做世家的一条走狗,还会随时给抛弃,要强得多吗?”
刘裕叹了口气,四处张望了一下,笑道:“为什么你卢师兄没来?这种事情,应该他出面比较擅长。”
徐道覆冷笑道:“卢师兄有其他的要事要办,没空跟你浪费时间,刘裕,我知道你这样东拉西扯就是为了拖时间,等救兵,我告诉你,不要指望了,今天我们既然在这里设了埋伏,就是作好了万全的准备,两个时辰内,你是见不到一个救兵的,是男人就痛快回个话,该打打,该跪跪,随你选择。”
刘裕冷笑道:“既然你们要我加入天师道,说什么你们才是救民于水火,那我想问一下,现在吴地这样战火纷飞,民众流离失所,到处都是倒毙的尸体,我随大军一路前来,只见到了人间地狱,这就是你们的救民于水火?”
徐道覆勾了勾嘴角:“只有战火才能洗清这个污浊的世间,这是天师给我们的神谕,既然有战火,那就不可避免有伤亡,有牺牲,这是为了打造一个未来的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刘裕,你自己也是军人,也要北伐,也要打仗,攻城略地,也要踩着万千的尸骨铸就自己的功业,不用跟我们说这话大话了吧。”
刘裕慨然道:“我这辈子杀人如麻,但没杀过一个平民百姓,死在我刀下之人,都是敌方将士,这点你最是清楚不过。可你们不一样,你们起兵,不止是杀那些世家大族,所有不顺从你们的百姓,你们也不放过,世家大族纵然有错,百姓又有何罪?你们不管有什么借口和理由,都不应该由你们把这些痛苦施加于无辜百姓的身上。”
徐道覆冷笑道:“好了,看来刘裕刘参军是不想加入神教了,多说无益,你说得不错,不是我们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敌人,而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道友们,护法的时候到了,谁能杀了刘裕,教主的承诺,一定会兑现。给我上!”
一阵怪叫乱吼之声响起,二十余名剑士挥剑而上,刘裕叹了口气,横刀于胸,喃喃道:“为什么要逼我杀人呢?!”
第1778章 穆之觉察危机潜
吴兴,沈堳庄。
刘敬宣站在庄前,看着手下在庄中进进出出,从仓库中搬出一袋袋的米粮,所有人都欢天喜地,更是有些跑向另外一座库房的军士们,身上缠满了布帛,手里还抱着一匹匹的,横在庄口的六十余辆大车,已经半数堆满,还有一半,也都放了不少粮帛,两千多军士,个个喜笑颜开,而给派在一边站岗的二百余名士兵,则眼巴巴地看着同伴们进进出出,满眼尽是羡慕之色。
刘敬宣笑着对身边的刘穆之说道:“胖子,这回咱们可是发大了啊,想不到妖贼居然还留下了这么多宝贝,你说,这沈眉庄比起那些世家大户的庄园,也不差了吧。”
刘敬宣一身宽大的皮甲,眉头却是紧紧地锁着,一言不发,刘敬宣的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了,胖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刘穆之喃喃道:“一个沈家的分支,在这个小小的沈堳庄,不过几百户的规模,却有三十万石的粮食,几万匹布帛,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要说王家,谢家的一个大家族在这里有这个积累,还有可能。”
刘敬宣笑道:“也许,这是他们把各地抢来的钱粮,都集中于此呢,我们来这里突袭时,不是那些妖贼正在搬运东西吗?”
刘穆之还是摇着头:“不对,这些妖贼只有数十人,而且我们一攻击,他们就四散而逃,好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几十人运这么多东西,你不觉得奇怪?”
刘敬宣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起:“可是,可是这里没有伏兵啊,我就是怕这次再上演邺城五桥泽之伏,所以没有追击逃贼,也没有马上去抢这些东西,布了这样的阵势,四处探查之后才入庄的,这些钱粮布帛,也是真实的吧,里面没放黑火,也不是假货。”
刘穆之的神色严肃:“我的意思不是这里有埋伏,而是在这里做了个局,故意拖住我们,这次跟你一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寄奴跟我们走的是反方向,而且让我跟着你而不是他,还要我们带这么多大车。”
刘敬宣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寄奴那里…………”
刘穆之咬了咬牙:“不止是我们,象铁牛,小贵子,三蛋子他们这些带兵的将校,全都给分派各地,没有一支是靠近寄奴的,而且走时也都带了大车,我们是全营开拔,寄奴他那里只有几十骑,若是遇到敌军大股部队,会非常危险,更何况,他去的乌庄,是贼人的老巢,本是最危险的地方,却只派小股骑兵去,你真觉得没问题?”
刘敬宣猛地一跺脚:“哎呀,你这样一说,还真的可能有问题,来人,给我集结队伍,现在出发!”
刘穆之摇了摇头:“不行,阿寿,我们的任务是来搜索沈眉庄,带走贼人的存储,现在我们没有明确的消息证明寄奴有危险,如果全军撤离,那就是违令,要受军法处置的,再说,弟兄们正兴高采烈,你让他们全部扔下东西走,恐怕没人会乐意的。”
刘敬宣叹道:“那怎么办?”
刘穆之正色道:“留下三百军士继续搬运,其他人全部上马,全速向乌庄靠拢,带上狼烟,如果真的有敌军大队,那就先救出寄奴,再召集附近各军来援。”
刘敬宣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他正要转身,刘穆之摆了摆手:“你是主将不能轻骑孤身前往,坐上一辆空车,找最好的御手冲在前面,也带上我,好帮你照看着点。”
刘敬宣勾了勾嘴角,笑着拍起刘穆之的肩膀:“骑马跑不快要坐车就直说呗,找啥理由啊。来人,把父帅给我的最新戎车拿来,我亲自驾驶。”
乌庄,桥头。
刘裕的身前,已经横着三十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了,个个都是肢体不全,断头破身,而三个动作敏捷的剑士,正围着刘裕,走马灯似地厮杀着。
刘裕的身上,也有四五道深浅不一的剑痕,得益于全身的精钢重甲,都没有造成重伤,但两道肩头和手腕处的小口子,仍然在向外冒血,肩甲已经碎裂,那是在他面前一个手持狼牙棒的无头弟子所为,天师道中,除了这些动作快捷的剑手外,也不乏用禅杖,铁棒等重打击钝器,力量过人的猛士,即使是勇武如刘裕,在这么多人的轮番攻击之下,也不能全身而退。
“嘶”地一声,一个蓝衣剑士,滚地而进,对着刘裕的小腿,就是一剑划来,而另一边的另一个黄衣刀手,则是双刀舞出一片雪花,直取刘裕的正面,背后的一个双手持着短矛的家伙,则是游走在刘裕的身后,等前面二人攻击之时,突然闪电般地前冲,两根利矛,直取刘裕的后腰。
这三人明显是配合多年的战斗小组,无论攻守进退,都是妙到极处,刘裕与这三人缠斗足有一刻之久,仍然无法将之击破,每每攻击一人时,其他二人就攻已必救,稍一回挡,则失去了攻击目标,手腕上的那道划伤,正是那矛手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