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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460节

  徐祚之不屑地摆了摆手:“几个漏网之鱼罢了,掀不起什么浪,他们要真的厉害,也不会到现在还流亡海岛,惶惶不可终日了,我县的不少乡勇,役丁,不也是这些天来跟着会稽郡的州郡兵马出海平寇吗,斩获可是不少啊,每次都能带回不少俘虏,现在县衙大牢里还关了一些呢,要是孙恩他们真的厉害,会连我们的乡勇都打不过?”
  徐羡之咬了咬牙:“最可怕的就是这个事,往小里说,若是官军屡战屡胜,妖贼一触即溃,为什么这些俘虏越抓越多?以至于到处都是?!这说明支持反贼的人越来越多。再一个,天师道的信徒弟子遍三吴,我们的这些乡勇,甚至会稽的官兵,就绝对可靠吗?若是他们的部下也有妖贼的人,后果会如何?”
  徐祚之的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
  徐羡之沉声道:“这几天,征召乐属的命令一下,爹这里的衙役,书吏,甚至是师爷都不见影了。难道只是巧合?难道只是要回去安排家里的事?”
  徐祚之不满地说道:“让人家家里都要出丁从军,肯定心有怨言嘛,这命令确实不地道,但有什么办法呢?爹是朝廷命官,不能私废法令,总不能再不准人家的假吧,就算明知人家是表达不满,也得照顾下情绪吧。”
  徐羡之摇了摇头:“根本不是照顾情绪这么简单的事,衙役倒是有不少是要出丁的乐属家人,可是师爷呢,文吏呢,县曹里的那些吏员呢?他们多是这里本土豪强,中小庄园主的家人子侄,比如沈县丞,难道他家也有乐属应募?”
  徐祚之的眼睛睁大了:“你的意思,是这些人要谋反作乱?不可能吧,就凭他们这些吴地庄园?他们给高门世家欺负了上百年了,又不是这一次,怎么征个乐属就作乱了?再说那些乐属,那些从北方来的家伙,不也是高门世家赏给他们的吗?”
  徐羡之正色道:“不一样,以前高门世家不管再怎么限制,打击这些吴地土著,都不会事情做绝,夺他们立身之本的庄园基业,可是这次,孩儿以前说过的那个黑手党,就是要借内战,夺吴地土姓世家之地,就象开国时对吴地世家的清洗一样,所以,先安排那些北方流民进他们的庄园,然后借口他们是天师道余党,以窝藏反贼之罪把他们消灭,顺势夺其地盘,这种事情,不是已经在会稽郡了几次吗?象邻县的张家,陆家的两个庄园,不就这样给灭了吗?这可不是简单的敲诈勒索了吧。”
  第1732章 生离死别父子情
  徐祚之的脸渐渐地阴沉下去:“可是,就靠他们自己,如何反抗?大晋刚立国南渡时,这些吴地土著不识天命,不服王化,给杀了多少灭了多少,这才有这百年来的老实恭顺,怎么现在就想反抗了?哼,要反抗只会死得更快!”
  徐羡之摇了摇头:“靠他们自己当然不行,可是有天师道啊,这些人的组织,煽动能力有多强,爹不知道吗?即使是孙泰死了,但是孙卢徐三人,青出于蓝,我的情报已经显示,孙卢徐已经带着上万信众,渡海而来,两个时辰前,就在临海那里上陆了,现在六千贼徒,已经直扑这里,再不走,只怕我们全要死在这里啦!”
  徐祚之惊得一下站起了身:“什么?贼徒登陆了?还有上万?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徐羡之咬了咬牙:“爹,这么多年来,孩儿的情报什么时候错过,什么时候骗过你?若不是天师道的妖人实在狡猾,大海茫茫,孩儿的手下无法查到他们的行踪,也不至于现在才知道此事了,但孩儿的眼线都查到的事,为何沿海的烽火台,庄园主们没有一个来报?为什么巡海的兵丁没有一个来报?”
  徐祚之的嘴唇都在哆嗦着:“你是说,你是说他们都已经投了妖贼?”
  徐羡之正色道:“刚才孩儿就说过,吴地从民众到土姓豪强,都已经跟妖贼一伙了,这么多年来,朝廷的官吏,要维护地方的统治,就得靠这里的世家高门或者是吴地土著,那些土著虽小,但数量众多,早就恨透了高门世家,所以他们肯为天师道秘密地隐瞒这些从北方带来的心腹死士,加入自己的庄园!”
  徐祚之突然说道:“等等,不对啊,要说吴地土姓会帮着天师道,勾结起来夺权,还有可能,但这北方流民,不都是先入世家高门的庄园吗?最后挑剩了的不要的才会卖给吴地的这些土著豪强,难不成,世家高门也会帮着吴地土豪一起挖自己的根,造自己的反?”
  徐羡之咬了咬牙:“孩儿上次就说过,世家的背后有一个秘密组织,叫黑手党,他们多年来一直在操纵天下大局,这次捕杀孙泰父子也是其所为,但黑手党内部也有分化,也有利益之争,象是戏马台上,郗超就暴露了其青龙的身份,而其想叛出黑手党,在荆州自己立,所以暗中勾结天师道,那些个北方流民,就是郗超操纵他能控制的势力,转卖给吴地土豪的,爹,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情势紧迫,你就别问这么多了,赶快随孩儿逃命去吧!”
  徐祚之厉声道:“不要再说了,我是你的父亲,也是这上虞县的县令,是一方的父母官,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贼寇来犯,那我身为县令,也要保境安民,现在跟着你跑了,那就是临阵脱逃,在战场上要军法从事,即使逃得了一命,也会事后给朝廷追究,一样是免官下狱,难逃一死,你明白吗?”
  徐羡之咬了咬牙:“敌众我寡,你是县令,不是军将,现在连军队都无法召集,可以随孩儿杀出,然后向会稽内史谢酋报告这里的情况,谢内史如果知道实情,不会责怪爹的!”
  徐祚之正要开口,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叫声,守在县衙外的几个军士,为首一个队长的声音传了过来:“沈县丞,你不是病了吗,怎么带着这么多人…………”
  这个话音未落,只听到一声兵刃入体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惨叫,伴随着几声惊呼之声,沈县丞那公鸡嗓门大声道:“奉圣上密旨,天师号令,诛讨结党营私,谋害先帝的反贼,伪会稽王司马道子,及其同伙谢氏,王氏,庾氏等走狗,三吴百姓,当兴兵讨贼,共除国奸,凡不与天师齐心讨贼之人,皆为乱党,人人得尔诛之,现在,众人随我一起去擒拿伪逆县令徐祚之,擒之者,重赏!”
  府门被推开,一个军将匆匆跑了进来:“县令大人,不好了,反贼作乱,已经从东门入城,沈县丞,孙贼曹都附逆,打开牢门,把那些捕来的海上道匪们全放了出来,而且打开了武库的门,给了这些贼人兵刃,现在多数县中的衙役和军士们都从了贼,我们,我们也快顶不住了,大人,您快撤吧!”他说着,转身就跑向了衙外。
  徐祚之咬了咬牙,看着一边的徐羡之,沉声道:“羡之,你听好了,现在爹以上虞县令的身份,命令你迅速从密道离开,去会稽城面见谢内史,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不得有误!”
  徐羡之泪流满面,跪了下来,哭道:“不,父亲,我不走,我要在这里跟您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孩儿,孩儿还有几百名情报手下,可以一战!”
  徐祚之厉声道:“荒唐,事已至此,你留下来不过是白送性命。你这些年做的很好,也能干大事,不要把有用之身浪费在这里,我是这里的一方官员,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这是我的职责,不是你的!”
  徐羡之还要再说,徐祚之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你是不是要逼爹自尽在你面前,你才肯走!”他说着,一把拔出了一边的佩剑,架在了脖子上。
  徐羡之大哭一声:“爹,孩儿拜别您!”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时,额头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一咬牙,头也不回地就冲进了大堂后面的小门,一阵机关响动,暗门开合的声音之后,他的脚步声,就再也听不见了。
  徐祚之颓然地坐回到了大案之后的榻上,他闭上了眼睛,外面的喊杀声,叫骂声,以及贼徒们兴奋的吼声,响成了一片,越来越近,而此起彼伏的:“千万别走了徐祚之!”的声音,也是近在咫尺了。
  徐祚之站起了身,两扇衙门被人重重地撞倒,一伙贼人正蜂涌而入,领头的正是浑身是血,挥舞着长剑的沈县丞,徐祚之大声道:“贼人休得猖獗,朝廷天兵,终会诛灭尔等!”他说着,把剑往脖子上一抹,一股血箭喷出,而他的眼前,也变得一片黑暗。
  第1733章 邪恶妖贼食人魔
  两个时辰后,上虞,县衙。
  孙恩一身紧身道袍,外罩皮甲,博带束着一头乱发,双眼之中,血丝密布,手中的长剑之上,仍然是血滴未尽,这把精钢所打造的长剑,居然剑身之上也崩了几个缺口,可见其一路之上杀戮之重,而在他的身后,沈穆夫带着他的五个儿子,以及数十名杀气腾腾的天师道弟子,肃然而立,衙门之外,是举着刀剑,甚至很多扛着锄头与草叉的农夫,连不少妇人也是一身短打扮,手持着木棍跟在后面,县衙之内,遍是官军的尸体,而百余名军士,则被解除了武装,只着单衣,跪在衙内院中,瑟瑟发抖。
  孙恩的目光,落在了堂前放着的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之上,这具尸体,早已经给砍得面目全非,只能从他身着的那绿色官服上,可以看出,这是一位县级官员,孙恩扭头看向了一边的沈穆夫:“沈坛主,此人,就是上虞县令徐祚之吗?”
  沈穆夫点了点头,说道:“此人正是徐祚之,我儿沈云子,正是这上虞县丞,是他亲自带道友们突袭县衙的,本想拿下徐祚之,游街示众,可没想到此人居然先我们一步自刎,哼,算他识相!”
  孙恩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徐祚之以前跟那会稽内史谢酋交好,正是这个谢酋,捏造罪名杀害我叔父,害死数千同道道友,此仇此恨,不共戴天,而这个徐祚之,多次派县衙壮丁来剿灭,讨伐我们,不知有多少道友死于此贼之手!”
  沈云子点了点头:“不错,所以我们投此贼所好,让不少总坛道友,假装被官军所擒,关入了大牢之中,教尊率神教总坛道友突袭之时,我等就在城中放出牢中的道友,里应外合,这上虞也算得上是沿海重镇,可是在我们的攻击之下,半天不到就陷落了,那些牢中的道友,多有亲朋好友死于这徐祚之之手,所以在他死后,大家乱刀将其尸体砍成这样,弟子约束不力,还请教尊责罚!”
  孙恩摆了摆手:“责罚什么啊?你们做得很好,就是这些贪官污吏,世家门阀,这么多年来一直欺负我们,在我们的头上拉屎撒尿,喝我们的血,占我们的地,抢我们的儿女,教友们,你们说,这些年来,你们是怎么过的?!”
  衙门外的数千信众齐声高喊:“请神教天尊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孙恩大声道:“不错,以前我等传道布施,只为济世救民,天尊有过法旨,要我等暂且忍耐,以待天时,所以,我们的各坛各堂,各位大师兄和使徒们,在传教的时候,都向大家说,要大家暂且忍耐,不要与官府对抗,这一忍,就是几十年,可是我们的忍耐,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官府更加的残暴和无良,他们夺了我们的地,抢了我们的血汗辛劳所得的粮食,布匹,可他们还不满足,现在,他们还要让我们户户出丁,抛妻弃子,去那北方,跟野蛮残忍的胡人作战,你们不知道吗?即使是京口的北府军,在北方作战,都是十不存一,家家戴孝,户户死人,官府是要你们的命,要你们家的男丁都死在他乡,这样,他们就能把你们的子女,堂而皇之地据为已有,永生永世成为他们的奴隶!”
  信众们的怒火如火山爆发一样,齐声大吼道:“杀了狗官,杀了狗官!”
  孙恩哈哈一笑:“很好,很好,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道友们,姐妹们,这些年来,你们忍得太多,太苦!现在,本尊已经得到了天师的旨意,他告诉本尊,百忍大法的最后一句话,那就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所有的百姓们全都睁大了眼睛,沈穆夫趁机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大吼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群情激愤,几千个嗓子同时在吼叫着:“无需再忍,无需再忍!”
  孙恩长剑一指地上徐祚之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大声道:“就是这些狗官,就是这些世家高门,在欺压我们,残害我们,夺走我们的一切,这次,本尊就是奉了天师的旨意,带领大家,向他们复仇的,天师已经赐予我无上的法力和神通,这些狗官和他们的爪牙,岂可抵挡?上虞城半日不到,就落入神教之手,岂是人力所能抗拒?现在,天师又降下法旨,要本尊来处置与神教为敌的妖人,你们说,该怎么办?”
  衙门外的百姓们全都怒吼道:“杀了他们,杀了妖人!”
  百余名衙门内的军士们吓得全都磕头求饶,为首的一个军官哭道:“孙天师啊,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我们都是给抓来当差的普通农人啊,我们也只是奉了徐县,哦,不,是被这狗官所逼,才要反抗的啊。我们,我们不是妖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天师一向慈悲济人,请放过我们吧!”
  孙恩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你说得还不错,天师一向慈悲济人,只要是神教兄弟,就可解衣相助,但反过来,与神教为敌的妖人,必然会形神俱灭,死无全尸,就象徐祚之这样!现在本尊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选,是要入神教当道友,还是要当妖人!”
  那军官连声道:“小的愿意入神教,做牛做马,侍奉天师!”
  其他的所有军士也跟着这样求饶,一时间,院内此起彼伏,俘虏们全都赌咒发誓,一下子都变成了狂热的信徒了。
  孙恩冷冷地摆了摆手:“你们身上妖气太重,做了太多坏事,想要入神教,等净魂洗魄才行,现在,本尊给你们一个机会,这徐祚之乃是妖物为化,他的血肉,是修行千年的老妖之肉,你们如果吃了,那就可以洗魂净魄,成为跟其他道友一样的长生人,神教也可以吸收你们为弟子,若是不吃,哼,那就是妖性已重,无法回头,那就得跟此妖一起消灭,是做长生人,还是做妖,自己选吧!”
  第1734章 生吃活人投名状
  那个军官吓得一下子趴到了地上,声音都在舌尖上发抖:“这,这是吃人啊,天师,天师怎么会,怎么会让我们做这种事,这是野兽所为啊。”
  一边的沈穆夫脸色一沉:“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天师是野兽?”
  那军官脸色煞白,连连摆手:“不不不,小的,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
  孙恩冷冷地说道:“此贼中妖气已深,不可救药,凡我天师弟子,当斩妖除魔,恭行天道。”
  沈云子二话不说,拔出剑来,上前一步,只一剑,就把那军官刺了个通透,然后一脚踢开尸体,拔出佩剑,在那尸体上一通乱砍,他身后的天师道弟子们也跟着一拥而上,刀剑枪戟齐下,只一顿血肉飞溅,很快,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就成了地上被碎布包裹着的一团血泥,连形状也看不清楚了。
  一边的那些俘虏们,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全都磕头如捣蒜,沈云子满脸是血,狞笑着:“怎么样,是要当妖,还是做人,怎么选?”
  一个领头的军士连忙说道:“我等,我等欲为长生人,为神教冲锋陷阵,九死无悔!”
  孙恩冷冷地说道:“别光说不练,要用行动,向天师,向各位道友们证实你们的诚意,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这是你们加入神教,洗净魂魄的唯一办法,只有用妖贼的血肉,才能证实你们有资格成为神教一员!”
  那个带头的军士两眼一闭,爬到了前面给砍成肉泥的军官身边,抓起了地上的一团血泥,而后面的人,也都咬了咬牙,跟在这个军士的身后,爬上前去,。
  而仍然有十余人不肯向前,甚至被恶心地直接对地上呕吐起来,沈穆夫脸上尽是杀气,手一挥,身后那些如狼似虎的天师道剑士们全都上前,把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格杀当场,砍成肉泥,衙门外聚集的那些天师道的信众们,也都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如潮水般地涌进了衙门,把那些围在尸体边的俘虏们都挤了开来,眼中尽是血丝,咬牙切齿,甚至都顾不得这些血泥给多少人踩过,早和泥土混为一体,看一眼都恶心,但在这些已经狂热如野兽的人眼里,大概只有这样生吃了这些尸体,才能发泄百年来被世家高门,贪官污吏们欺压,役使的愤怒!
  沈穆夫带着一堆弟子们,开始吟诵起来:“大千世界,朗朗乾坤,天师出世,佑我神教,斩妖伏魔,怜我世人,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以身护教,终得圆满,长生不死,是我道友…………”
  整个衙门中,陷入了一场死亡的狂欢,孙恩冷冷地转过了身,回到了衙门的堂上,卢循站在那里,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孙恩也不看身后的那场恐怖的场景,冷冷地说道:“二弟可是对我的做法,心存不满?今天来这里之后,你就一言不发,我知道,你是有意见了。”
  卢循叹了口气:“大哥,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杀了徐祚之,又何苦去这样虐他的尸体呢?这会引起士人和世家的愤怒的,毕竟,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不能跟整个天下的世家为敌!”
  孙恩冷冷地说道:“我全家都死在这些世家手中,不是只针对一家两家,更不是只针对谢家。二弟,你是世家子弟,有些江湖上的规矩,你不懂。所有的山贼土匪,在拉新人入伙的时候,都要他们去杀一个人,作为入伙的条件,这叫投名状,现在神教急需要扩大规模,让江南人人信我们,所以,也需要用点非常手段,五斗米可以不用交,但是,这投名状,不能不纳!”
  卢循看着堂外的情况,人头涌动,无数的百姓如同恶狼野狗一样,一下子扑到地上,当再抬起头时,已经是满嘴血泥,却是脸上挂着疯狂的笑容,这场面,一如洛阳城外的长生妖物们啃人时,只不过,这些信徒可没吃大力丸,甚至可以说是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变成了此等野兽,这群体性的宗教狂热,竟然恐怖如斯!
  卢循喃喃地说道:“想不到,这仇恨,居然也能有神药的效果,大哥,你是要利用这种仇恨么?”
  孙恩点了点头:“江南百姓,被门阀世家们鱼肉,已历百年,无数的血泪,刻骨铭心,上次司马道子和门阀世家们,打着消灭神教的旗号,没少在吴地搜刮,这些可怜的庄户,佃农们,被扣上神教教友,拷掠和杀戮的并不在少数,这些自发聚焦,跟在神教大军之后的农夫们,就是跟官府有血仇的人,就算我不下令,这些人也会把徐祚之他们食肉寝皮的,在他们眼里,所有当官的全是他们的仇人,个个该死,而这种愤怒,就会成为我们力量的源泉,二师弟,你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狂热的农人,庄客们训练好,让他们会阵战,懂组织,打仗的时候放前面先冲,让我们的精锐弟子当军官作基层组织,一仗下来,死剩下来的,就是精兵了。”
  卢循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们从海岛出发时,不过两千人马,上岸之后,就有五千精锐,现在上虞已在我们手中,徐师道分兵攻掠的临海,也应该很快会有好消息传来,从上虞的情况来看,真可谓是一呼百应,从者如云啊,也许,我们真的应该早点出兵呢。”
  孙恩微微一笑:“这得托了司马元显这个蠢货的福,他想建立自己的军队,在吴地征兵,却让那些世家门阀有借机搜刮的机会,而吴地佃农,庄客们以前给压的再惨,起码还可以有地种,有饭吃,这下可是要妻离子散,万里长征了,那当然不能忍!只有一个办法,拼了!”
  第1735章 八郡响应三吴倾
  孙恩的眼中光芒闪闪,透出一股子兴奋之色:“我们这时候出手,连吴地的这些土豪都会支持,看看沈穆夫他们吧,要不是连沈家都要给抓差从军,你以为他们这回会这么积极,主动串联吴地的各中小庄园土豪们响应我们?”
  卢循嘿嘿一笑:“佃农们是为了报仇,他们则是为了保家业,哼,不过现在都正好可以为神教所用。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进军会稽?这回那个人取代了谢酋为会稽内史,应该就是想来消灭我们的。”
  孙恩的脸上闪过一丝可怕的神色:“是时候跟我们的好师父,最后作个了断啦!”
  会稽郡治所,山阴县。
  三吴之地,是大晋非常特殊的一个地区,这里基本上是那些南渡的开国北方世家们的自留地,名义上归扬州统治,但实际上是各郡自治,所谓领扬州刺史,一般也只是个虚衔,真正实际控制这一地区的,是各地的世家门阀,由于没有一个郡守有能力治得了这些盘根错节,同气连枝的高门世家,所以东晋自开国以来干脆不设郡守一职,而是以内史职务来代替各郡的行政长官,尤其是会稽郡和吴郡这两个地方,郡内史一职,基本上是以最强大的世家高门子弟充任,直到高素这个寒门武人出任吴国内史之前,大晋甚至近百年都没让各郡内史出让过他人。
  现在的会稽郡守大堂之上,气氛却是非常的凝重,一个四十余岁,白面微须的中年人,正是现任内史谢酋,他一身便服,坐在大案之后,而那内史大印,则放在他面前的大案上,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全身便装,儒服纶巾,气度不凡的花甲老者,一把漂亮的白色长髯,直及胸部,飘然若仙,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位中年美妇,慈眉善目,宛若观音,若是倒回三十年前,那一定是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只怕连天上的神仙,也会见之羡慕呢。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顶级世家的联姻夫妇,琅玡王氏的王凝之,以及陈郡谢氏的谢道韫,而坐在大案之后的这位高官,则是现任会稽内史,同样是陈郡谢氏的子弟,谢安的幼弟谢石的幼子,谢酋是也。(这个酋字是左车右酋,字库里没有,就用酋字代替了,见谅)
  谢酋一脸的愁容,看着王凝之夫妇,叹道:“家国不幸,妖贼作乱,在这个时候,我作为一方镇守,是不应该离开的,大姐,能不能请你劝劝姐夫,上表朝廷,暂且不要让我离开,咱们可以留下来,并肩抗贼!小弟这回不需要功名利禄,只求为国讨贼!”
  谢道韫面容严肃,摇了摇头:“庆延(谢酋的字),这次让你离开,不止是正常的交接,也是要你迅速向朝廷请求救兵,王恭作乱刚刚被平定,而荆州兵马又虎视眈眈,刘牢之虽然掌握了北府军,但他现在投靠了司马道子,跟我们谢家往日的交情,只怕也剩不下多少了,这些人全都不能指望,至于司马道子,更是当年与相公大人一直为敌,仇深似海,在这个时候,他巴不得看到我们谢家遭难呢,这次是他们父子提出征调吴地佃农为乐属,这才给了妖贼可乘之机,煽动大批民众造反,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我们谢家,都给他司马道子害惨了!现在要保我们的家园,产业,族人,谁也不能指望了,只有瑗度(谢琰),才是我们唯一的依靠啊!”
  谢酋咬了咬牙:“大姐,我懂了,你是让我回去,向朝廷求救,让瑗度出兵是吗?可是,就算朝廷同意,以现在妖贼的嚣张气焰,来得及吗?”
  王凝之平静地说道:“庆延,你也是谢家子弟,你先父大人也曾经领兵多年,淝水之战时就统领右军,取得大胜,记得当时你就随父从军,并非不知兵事,后来你在内史任上设计诱杀孙泰父子,为国立下大功,这回你回京城,给加五州都督,就是对你上次功劳的奖赏,你应该服从朝廷的命令才是。”
  谢酋叹了口气:“要是在平时,小弟自然二话不说,与姐夫交接了就走,可是现在情势危急,自从妖贼三天前登陆以来,各地的反贼,一时蜂起,吴郡陆瑰,吴兴丘汪,义兴许允之,临海周胄,永嘉张永,上虞沈穆夫,全都反了,引着各地潜伏下来的妖贼,还有潜伏在州郡官军之中的天师道弟子,同时作乱,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杀尽了各地的郡守,内史,统兵的将校。”
  “吴兴太守谢邈,永嘉太守谢逸,嘉兴公顾胤,南康公谢明慧,黄门郎谢冲,张琨,中书郎孔道,太子冼马孔福,乌程令夏候音这些高门世家子弟,也都尽遭其毒手!吴国内史桓谦,义兴太守魏焉,临海太守王崇也都弃城逃跑。”
  “现在除了这会稽郡冶山阴外,吴地八郡,几乎尽入妖贼之手,其部众二十余万,拖家带口,气势冲天!正向这里进发呢。大姐,姐夫,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你们,你们要么让我留下来共同御敌,我毕竟在这里任职多年,对这里的情况熟悉,要么跟我一起走吧,趁现在妖贼还没攻城,走还来得及!”
  王凝之冷笑道:“姓陆的,姓丘的,姓许的,姓周的,姓张的,姓沈的!好啊,这些东吴时期就盘踞此地的吴地土豪门,终于还是集体地造反了!终于还是要报百年之前,大晋南渡初立时,我北方世家夺他们吴地土豪庄园,奴仆的深仇大恨了!庆延,你还没看清楚吗?天师道的妖贼只不过是一面大旗,真正能为他们发动这几十万人的,是这些平时对我们一向恭顺的吴地土豪们!”
  谢道韫点了点头:“不错,不过这些吴地土豪,显然也是借助了天师道那蛊惑人心和组织串联的能力,要不然,就他们百年前都给咱们北方世家分而化之,各个击破,内斗不止的德性,又怎么会掀起这场大乱?!”
  第1736章 朱雀真身白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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