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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455节

  刘裕正色道:“万万不可。如果真的那样,就得放弃一切原则,听黑手党的命令行事了。刘大帅能那些新招募来的骄兵悍将的,无非是战后的掳掠与升迁而已,这种东西,是要以伤及天下百姓为代价,我以前不会这样做,以后更不会。军人需要为了大义而搏命,牺牲,怎么能用这种小利诱之呢?今天可以为了小利而杀戮,明天就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而叛国投敌。”
  刘穆之笑道:“人性本就如此,只有觉得能赚取的比付出的更多,才会听命于人,刘大帅的做法没错,任何一个拥兵自重的将军,都得这么干。你以前去洛阳,兄弟们愿意去,其实也不完全是冲着你的为人,而是冲着一是洗雪邺城战败之耻,二是可以打个翻身仗,得到爵位。虽然在洛阳你没给他们带来好处,但是后来能入宫宿卫,成为天子亲军,很多人觉得这次肯定可以升官发财了,才会从者如云。”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承认这点,为国效力,浴血沙场,确实应该得到回报,如果是有北伐的机会,我是绝不会落下兄弟们的,但这次,朱雀是要我打内战,去屠戮江南的那些中小世家和百姓,借着追查孙卢徐这天师三杰,去清洗那些不听他们号令的江南庄园,这种事,我是绝不会去做的。不仅我不会去做,也会劝谏刘大帅不要纵兵行凶。”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刘大帅是不可能听你的,他现在手下你也知道多是些以前中原大乱时招募的散兵游勇,很多人就是盗匪出身,你不以厚利诱之,他们是会随时叛离的。就是以前我们刚刚从军的时候,他不也是纵兵杀俘,斩获首级以邀军功的嘛。你有你的带兵之道,但多数人还是象刘大帅这样的。”
  刘裕叹了口气:“如果是跟胡虏作战,斩杀俘虏虽然有违仁义,但勉强也可以忍,但这回是要内战啊,祸害的可是我们自己的汉人百姓,你说我等军人,不能收复失地,还要残害百姓,涂炭生灵,对得起谁啊?!”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所以,你想阻止军士们变成祸害自己百姓的虎狼,就得自己掌兵。黑手党给你这个机会你不要,就得想办法自己去争取了,现在不仅是天师道的问题,荆州那里,桓玄和殷仲堪的矛盾也渐渐地浮现,甚至因为对杨佺期的态度而变得越来越公开化,只怕以后扬州这里大战的同时,荆州的一场内战,也不可避免,寄奴啊,我们恐怕还得早作准备才行。”
  刘裕微微一笑:“恐怕我的好兄弟刘希乐,他的那个哥哥刘迈,在那里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吧,对了,还有兔子,他在殷仲堪那里怎么样了?”
  刘穆之笑道:“他现在给殷刺史动了手术,嘴给缝起来说,说是半年不能说话,每天只能喝稀粥,我反正是无法想象,兔子这个话唠,要他半年不说话,还不得把他给闷死啊。”
  刘裕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身在虎穴,也许,这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安身立命之道吧。”
  第1711章 摆马舞槊刺史前
  荆州,江陵,刺史府。
  宽阔的府衙前的大院,乃是一座跑马场,这是当年桓温担任荆州刺史时留下的,每次他在堂上署理公务的时候,面前的院子里,就是他的部曲亲卫们射箭驰马的地方,而这位大军阀也会兴之所致,亲自下场,与部下一较武艺,是以众多的江左世家子弟看不上他,甚至当面称他为老兵,将种,几近骂人了,而他的部下们却愿为之效死。
  现在的跑马场上,则是马蹄声声,桓玄一身将袍大铠,骑着自己那匹通体雪白,一根杂毛都没有的飞雪驹,正在院内来回奔驰着,马上的他,弯弓搭箭,对着二十步外的几个箭靶,就是一阵驰射,而那飞出的箭枝,都无虚飞,虽然不是直中红心,但也是八九不离十,这等骑射功夫,虽然比起一流武将还有所不如,但在以步兵为主的南方,也算是相当难得了,更不用说作为世家子弟的他,相比江东的不少看到战马居然会吓得以为这是老虎的膏梁子弟们,更是判若云泥。
  而在刺史殿的台阶之上,殷仲堪一身紫色官服,微笑着捻须而立,刘迈和魏咏之分别一身戎装,站在他的左右,魏咏之的嘴上缝着厚厚的纱布,原来的兔唇和大黄板门牙,已经消失不见,他看着桓玄的来回动作,神色平静,倒是刘迈一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殷仲堪的身后,不少他的部曲们窃窃私语:“看哪,桓世子可真是厉害,马术如此高超,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那是,他毕竟是南郡公桓大将军的世子,虎父无犬子嘛,从小就习骑射武艺,跟咱们京城的公子可不一样。”
  “我们来荆州这么些时日,看过太多武艺高强之人了,那皇甫将军,吴将军,可都是一等一的虎将啊,听说,桓世子的功夫,就是他们教的呢。”
  “就是就是,咱们自己也是当兵的人,要是只靠身份,手上没点真功夫,想让手下服气,也是不可能的啊。”
  刘迈终于忍不住了,回头怒目而视:“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们是不是对殷刺史有不满,才说这样的屁话?!”
  几个部曲吓得连忙收住了嘴,不敢再开口,殷仲堪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仅剩的那只独眼眨了眨:“哎,刘参军,不必这样,他们说的有道理哇,这荆州是处于抗胡的前线,自然需要有真武艺,桓将军当年可以出镇此地,发动几次北伐,确实是靠着这武风,我们这些江左文人,应该多多学习才是。”
  刘迈讨了个没趣,正要再说,只听一阵马嘶声响起,桓玄的战马突然直冲着殷仲堪冲了过来,而所有人都看得真切,这回桓玄居然已经弃了手上的弓箭,换了一根足有一丈五尺的长槊,夹在腋下,几乎是整个人站在马镫之上,而那闪闪发光的的槊头,如同毒蛇吐信,奔着殷仲堪的面门而来。
  殷仲堪睁大了眼睛,面如土色,两脚却是跟生了根一样,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这个从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文人,在这种搏命突击的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样,连本能的闪躲都忘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之外,刘迈的脸色大变,大吼一声:“刺史快趴下!”可是他一边吼,一边自己却一下子抱头缩到了地上。
  魏咏之二话不说,整个人一下子挡到了殷仲堪的面前,如同一道铜墙铁壁,让在身后已经面如土色,甚至裤档都有点湿的殷仲堪,顿时心里有了一点安慰。
  “呼”地一声,桓玄的长槊,就在魏咏之的面门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变刺为划,直接掠了过去,强烈的劲风拂过魏咏之的脸,让他的那兔唇之上的纱布,都扬起了一个小角,可是魏咏之就是这样站在那里,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身形更是纹丝不动。
  飞雪驹一声长嘶,前蹄人立而起,而桓玄在马上一阵大笑,当飞雪驹的双蹄落下的时候,他手中的骑槊,也已经插到了地上,而他的披风一阵飘起,说不出的威武气概,刺史府内,所有桓氏的家将部曲们暴发出一阵欢呼之声:“世子威武,世子威武!”几百个嗓子吼出的声音,却暴发出上千人的气势,震得殷仲堪和他身后的十余名部曲耳膜鼓荡,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刘迈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桓玄大骂道:“桓世子,你什么意思,在这刺史府内,公堂之前,在殷刺史面前如此行凶,无礼,你,你这是想要刺杀上官吗?”
  桓玄冷冷地说道:“刘参军,你这是小题大作了吧,这是荆州,我是朝廷的官员,在这里跑马演武,乃是常事,当年先父大人站在殷刺史的位置上时,皇甫将军和吴将军他们也是这般驰马舞槊的,这是致敬主帅的军礼,何来的无礼?皇甫将军,你说是不是?!”
  站在校场一边,持戟而立的皇甫敷上前行了个军礼:“末将可以做证,在老主公在的时候,我等便是这样演武于前的,并没有人说过这是无礼之举。殷刺史可能新来荆州,不知道我荆州将士有这样的传统。”
  刘迈给噎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得浑身发抖。
  桓玄看着沉默不语的殷仲堪,微微一笑:“殷刺史,刚才小弟一时兴起,忘了你是文人出身,不习兵事,有点唐突了,抱歉啊。不过…………”
  说到这里,他上下打量起魏咏之:“阁下好像就是北府军中号称兔八哥的魏咏之魏军主吧,来我荆州,却是无声无息,只是在殷刺史身边当了护卫,这样有些不太友好吧。”
  魏咏之没有说话,扭着走到了一边,殷仲堪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整了整衣冠,走上前去,说道:“魏军主是向本官求医问药,治他的面疾,现在正在上药,百日内不能说话,桓相公(桓玄现在官居南郡相),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问本官。今天,本官见识了你的骑射与突刺武艺,大开眼界,以后无论是北伐逆胡还是诛讨逆贼,都要有赖桓相公多多出力了。”
  第1712章 兔爷建言殷仲堪
  桓玄哈哈一笑:“这是自然的,我们荆州男儿,枕戈待旦,勤学苦练,就是为了用兵一时,现在虽然王国宝等人伏诛,但是奸党仍在,我辈仍然不能松懈,还得辛苦操练,只等皇命一到,就起兵讨逆,建功立业,荆州男儿,可愿随我一起讨贼?!”
  所有的桓家部曲齐声大吼:“讨贼,讨贼,讨贼!”
  这阵子吼叫之声,配合着军士们有节奏的以剑击盾或者是军靴踏地的声音,形成了共振,让所有在场之人的心中都是一阵阵的血气翻涌,殷仲堪以下,身后的一帮文吏们更是面如土色,汗出如浆,而桓玄则骑着大马,在这满院的军士之间,策马而行,不时地举起马鞭示意,简直就象一个将军在现场检阅自己的部下,而殷仲堪等人,则彻底地成了被遗忘的一个角落。
  殷仲堪的嘴唇在微微地哆嗦着,手已经握成了一个拳头,这种侮辱,大概是他从小到大从没有受过的,仅剩的一只眼睛里,瞳孔已经收缩了,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桓玄,牙齿都咬得格格作响。
  桓玄却是连看也不看殷仲堪一眼,甚至没有回过头,他在马上远远地一拱手:“殷刺史,下官这就要去巡视城外的军营了,告辞!”
  他说着,一鞭打在马臀之上,飞雪驹长嘶一声,四蹄奋飞,直冲出刺史府门而去,而院中林立的将士们,也都一路小跑,跟在桓玄身后,烟尘漫天,混合着尘土中军士们军靴整齐的踏地之声与甲叶碰撞的声音,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偌大的刺史府院中,只剩下了还留在堂前阶上的二十余人,每个人的身上都落满了尘土,为首的殷仲堪的须眉都已经变得一片发黄,除了魏咏之仍然屹立如山之外,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殷仲堪,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刘迈咬了咬牙,打破了这个平静的局面,大声道:“刺史大人,桓玄今天如此以下犯上,公然地欺凌您,是可忍,孰不可忍,请您下令,免去他的一切职务,拘拿下狱,卑职愿意亲自带兵将之捉拿!”
  殷仲堪长叹一声:“捉拿?刘参军,你拿什么去捉拿人家?刚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整个江陵城中,尽是效忠桓玄的人,你想捉他,只怕刚出这府门,就会给他的部众拿下了!”
  刘迈沉声道:“那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不然刺史大人威信扫地,只怕以后也无法再发号施令了!”
  殷仲堪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魏咏之:“魏军主,你怎么看?”
  魏咏之看了一眼刘迈,又看了看殷仲堪身后的部曲们,殷仲堪心领神会,摆了摆手:“你们都先退下,本官要与魏军主单独议事。”
  刘迈眨了眨眼睛,不甘地行礼退下,很快,阶上只剩下了殷魏二人,魏咏之走下了台阶,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起字来:“殷公,我口不能言,只能写字了,不过这样也好,此处遍是桓玄耳目,也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足够安全。”
  殷仲堪点了点头,也下了台阶,在地上拿了另一根树枝写起字来:“桓玄欺人太甚,视我为无物,而其反迹已明,肯定是想趁先帝驾崩作乱了,我身为大臣,绝不能坐视其走其父亲篡逆之路,魏军主文武双全,智计过人,有何良策助我?”
  魏咏之微微一笑,继续写道:“先帝驾崩,桓玄自以为殷公失去了靠山,所以不把您放在眼中,今天之举,就是向您示威,想迫您就范,但您今天并没有退让,便是对他的有力回击,现在从荆州到建康,有江州和豫州两大军镇相隔,在江州的王愉是王国宝之弟,而豫州的司马尚之则是新近从宿卫军调任,这二州就是防范荆州兵马直下建康的。”
  殷仲堪点了点头:“不错,现在王国宝伏诛,道子余党还控制这二州,我应该如何做呢?”
  魏咏之奋笔如飞:“这二州的道子党,并不会为殷公所用,您要做的,应该是联系可靠的盟友,借着下次勤王之机,吞并这二州,收为已有,而现在真正能帮上您的,只有雍州的力量了。”
  殷仲堪的眉头一皱:“雍州?那是郗恢的地盘,也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黑手党青龙,郗超这厮的家族,这姓郗的跟桓玄一样,都是狼子野心,我本想让桓玄与郗恢互斗,坐收渔利,可桓玄却始终不上当,你说要我借助郗恢的力量,是认真的吗?”
  魏咏之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借助雍州的力量,而不是郗恢,郗恢和桓玄一样,是大世家子弟,绝不会成为你的真正盟友,王恭之所以可以起兵诛除王国宝,是因为他可以借着刘牢之号令北府军,这种世家控制寒人军将,才是对您最有利的办法,所以,您真正应该结交的,不是郗恢,而是…………”
  写到这里,魏咏之突然停起了手中的树枝,警惕地看向了四周,而脚也在地上来回一擦,把刚才的这段话给抹去。
  殷仲堪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在地上写了起来:“杨全期吗?”
  魏咏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正是此人,这两年来,他一直出镇襄阳,召集关中流民,现在已经渐成了气候,以前他在朱序手下,长期在中原,现在回到了南阳,成为郗恢防备桓玄北上吞并的军将,跟桓玄早就矛盾重重,如果您有办法让郗恢离任,那杨全期失了后盾,这时候您再主动示好,加以拉拢,杨全期必然一拍即合,到时候有了雍州兵马为后盾,桓玄也不敢对您公然无礼了,一旦建康有变,您可以让杨全期为先锋,出兵江州豫州,不管是不是能进入建康,这两州都可以控制在您自己手里,到时候您在这里征兵征粮,建立自己的军队,就可以联杨制桓,处于不败之地了。”
  殷仲堪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笑道:“魏军主啊魏军主,你真的是有大才,那联络杨全期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只是郗恢身为雍州刺史,恐怕没这么容易把他调离吧,你有什么好办法?”
  第1713章 逐郗联杨取雍州
  魏咏之点了点头,写道:“先帝在时,郗超举荐郗恢出任雍州刺史,当时郗超反行未露,所以朝中上下没有异议,但是在戏马台上,郗超勾结慕容垂叛国之事已经暴露,按理说,郗恢作为其家族成员,没有资格再当这雍州刺史,只是当时先帝与各大世家公然对立,不想在这个时候逼反了郗恢,所以一直没有动他。”
  “可是先帝后面意外驾崩,死因到现在也没有查明,现在新皇已经登基,还迎娶了王献之之女为皇后,局势已经平复,想必江东的大世家也不希望通敌叛国的郗家,再次执掌一个大州了,在这个时候若是殷公上书朝廷,调回郗恢,想必一定会得到支持的。”
  殷仲堪还是有点疑惑:“那郗恢肯吗,他现在拥兵自重,独掌一州,又因为郗超的事情,难以保全自己,这时候要他放弃手中的兵马,地盘,钱粮,只怕他不会同意吧,要是举兵叛国,如何是好?”
  魏咏之微微一笑:“郗恢不是桓玄,雍州不是荆州,他没有在这里经营多年的基础,也就是前两年刚刚上任,接手了朱序的地盘而已,即使是朱序,也只是缩在洛阳城中,无法控制城外,更别说郗恢了,要说叛国,必须要跟后秦或者是后燕相串通,现在后燕参合陂新败,慕容垂病亡,面临了北魏巨大的压力,根本是自顾不暇,而后秦一是实力不足,二是以前曾经派兵攻打洛阳,被郗恢派辛恭靖领兵击退,两边仇恨很深,不可能在这时候接纳郗恢,没有外援的郗恢,真要是叛国,只有象当年张愿一样自立一途。”
  “但是自立需要手下的全力支持,内部得一条心,郗恢没有这个条件。杨全期本是弘农杨氏大姓,在当地也算得上地头蛇,朱序都无法压服他,更别说郗恢,至于其他的将佐如夏候宗之等,前一阵我等举兵诛杀王国宝,起兵准备进军建康,郗恢却是按兵不动,还杀了劝谏他为国讨逆的夏候宗之等,于是人心离散,更是无人支持,若是这时候有朝廷的诏令前来,明确要调他回京,只怕他就是想要自立,也是没人跟随的,必败无疑。”
  魏咏之写到这里,看着殷仲堪,继续在地上如走龙蛇:“何况,郗家的根基还是在江东,以前郗超在,想要夺取荆州,才会让郗恢出镇雍州,以便将来作为助力,现在郗超死了,郗恢给一个人顶在前方面对强胡,后面又有恨之入骨的桓玄,已陷绝地,更是看不到希望,而郗家的庄园,产业都在吴地,既然不可能据荆州自立,那回到家乡继续当一个大世家,是最好的选择,去年郗恢击退后秦,朝廷因为先帝驾崩之事没来得及嘉奖,这回殷公可以上书朝廷,保奏他回京担任尚书左仆射,正好王国宝死后,中央的高官也有些名额空缺,让郗恢这样的功臣担任,正在情理之中!”
  殷仲堪哈哈一笑,拍了拍魏咏之的肩膀:“魏军主,你果然没有让本官失望,很好,事成之后,本官一定…………”
  魏咏之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嘴上的纱布:“殷公,魏某之所以为您献策,不是因为要图回报,而是报您治我之恩,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动身去找杨全期,跟此人,我还是有点交情的,只要杨全期不帮着郗恢,那郗恢只能回京了,到时候让杨全期控制住南阳一带,避免桓玄主动派兵抢占雍州,您可以暗中保奏杨全期为雍州刺史,并晓以利害,雍州绝不可落入桓玄之手,想必朝中诸公会明白您的深意,同意这个请求的。”
  殷仲堪的眼中冷芒一闪,点头道:“那就辛苦魏军主,再跑一趟襄阳啦。”
  江陵城,南郡相府,议事堂。
  桓玄坐在大堂的上首主位,而两侧则坐着十余名文武僚佐,一如朝廷上的文武两班,殷仲文与卞范之领衔文士,而皇甫敷和吴甫之则坐在武将之首,这个江陵小朝廷,看起来人才济济,远比刺史府的阵仗要大。
  殷仲文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对着桓玄一拱手:“主公,今天您在刺史府耀武扬威,挥槊策马于殷仲堪之前,吓得他几乎要尿裤子,可是大大地长了志气啊,属下见您如此神武,喜不自禁,只有在这里向您道贺了。”
  而随着他的话,不少文武齐齐地向桓玄行礼:“向主公道贺!”
  在一片马屁声中,桓玄面露笑容,摆了摆手:“都有赖诸位的支持,若不是你们,我也没这个底气向殷仲堪示威啊。”
  只有卞范之一直眉头紧锁,坐在原位之上,一言不发。
  桓玄也注意到了卞范之的反常,看着他,说道:“范之,你有什么看法,是不是你不同意我今天的所做所为?”
  卞范之叹了口气:“殷仲堪文弱,本不足以成为主公的对手,他挂着个荆州刺史的虚衔,本就是为主公执掌荆州的掩护,今天主公如此当面折辱他,无异于向他宣战,以殷仲堪的个性,只怕不会屈服,而是会暗中增加自己的势力,与主公抗衡了。”
  殷仲文冷笑道:“我这个堂兄可不老实啊,主公以心待他,他却暗中勾结外部势力,想要自立,那刘迈和魏咏之,都是北府军的人,本来主公招刘迈过来,是要到自己的府上为参军,以为人质,可是他却自己截留了人,而那个魏咏之,更是以什么治病为借口,不声不响地就进了他的刺史府,他想干什么?不就是想外联北府军的那些丘八,以图真正地控制荆州吗?他既不仁,主公又何必再对他客气?今天的事情,是给他一个警告,告诉他谁才是荆州之主,有何不可?!”
  卞范之咬了咬牙:“一两个北府军军官怎么可能让殷仲堪真正成了气候?他手下无兵无粮,一切都掌握在主公手中,如此相逼,非但会坏了两家的关系,更会让他下决心真正地去掌握自己的力量,如果他跟雍州的杨全期勾结,以牵制主公,殷参军有什么办法应对?”
  第1714章 问计智囊安荆雍
  殷仲文摇着头:“卞长史(卞范之现在身份是南郡相府长史,而殷仲文则是中兵参军),你是不是弄错了,现在的雍州刺史可是郗恢,不是杨全期,而郗家在戏马台之后,已经成为殷仲堪和王恭这些昌明党的死敌,他们怎么可能会搅到一起呢?”
  卞范之淡然道:“先帝已崩,殷仲堪其实已经失去了有力的靠山,所以主公今天才敢公然这样羞辱他。而他必然会筹划反击,他是单车刺史,手上没有军队,相邻的江州和豫州又是道子党所控制的地盘,绝不会助他,所以只能借助雍州的力量了。郗超死后,郗恢留在雍州已无价值,又不得雍州人心,上次为了起兵勤王之事,他更是杀了镇守洛阳的夏候宗之,那夏候宗之是杨全期的多年旧部,这一杀,等于跟盘踞雍州多年的杨全期翻了脸,更不可能呆下去了。”
  “所以殷仲堪一定会借杨全期之手,上表朝廷驱逐郗恢,然后表奏保举杨全期为雍州刺史,以为外援。”
  桓玄的眉头皱了起来:“杨全期强横好战,深通兵法,在北方征战多年,倒是不可小视,我不怕荆州和雍州落入殷仲堪和郗恢这种世家子弟之手,却不想让杨全期得到,鲁太守,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他的目光投向了坐在下首的鲁宗之身上,鲁宗之淡然道:“在杨全期屯兵雍州之前,属下曾经任南阳太守多年,召集关中流人,只是因为主公有两年流落草原,不在荆州,那杨全期趁机托了朝中毛家的关系,把属下赶出南阳,自己领兵镇守,可以说,他抢了属下多年的基业,要说最恨他,也最熟悉他的人,非属下不可了。”
  “杨全期虽是弘农杨氏,东汉太尉杨震之后,但是家道早已中落,又因为其家族在北方逆胡那里为官多年,连他的父亲杨亮,都是当年前秦的梁州刺史,后来才归国反正的,所以其人一直被我朝中世家另眼相看,以为寒门,杨全期和杨广兄弟自幼投身行伍,就是想希望建立军功,走老主公大人的旧路,称霸一方。”
  桓玄点了点头:“是的,他的这个心思,人尽皆知,所以杨全期从不结交世家子弟或者是名士文人,而专门喜欢跟出身行伍的军汉打交道,我回荆州前,他就多次想结交我们荆州将士,发现劳而无功之后,又通过在益州的毛家将的关系,转而去勾搭上北府军的那些人,其意不言自明。”
  鲁宗之点了点头:“他的部下多是关中流民,关中这些年战乱不断,很多民众逃难来中原,南阳一带,这就便宜了杨全期,这些人就象当年的北府军的北方流民一样,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又以家族为纽带进行组织,很是厉害,虽然人数不多,但已经是这乱世中一支不可小看的力量,加上以前跟着朱序守过洛阳,打过西燕和丁零的老兵,可以说杨全期手下兵马虽然只有两万左右,但足以对我们荆州产生不小的威胁,主公不可小看啊。”
  桓玄看向了卞范之:“鲁太守看来跟长史的意见一致,以前杨全期只是一介武夫,没有名份,如果殷仲堪真的表举他为雍州刺史,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卞长史可有良策?”
  卞范之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四周众人,欲言又止,桓玄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好了,大家今天先退下吧,我要和卞长史单独商量一下。”
  殷仲文不甘地行礼而退,其他人也都如此,大殿之上,很快就只剩下了这主臣二人,卞范之叹了口气:“主公实在不该听殷仲文的话,这时候跟向殷仲堪示威的,这样是逼他去跟杨全期联合。”
  桓玄勾了勾嘴角:“是我一时欠考虑了,也是殷仲堪前一阵起兵之后,忘乎所以,居然开始让刘迈结交我荆州各地的守将和名士,不想当那傀儡刺史了,哼,我也只是想提醒他一下,谁才是荆州之主,你说,他真的会跟我决裂吗?”
  卞范之咬了咬牙:“不过是老主公大人和他殷家大人的旧事而已,面对权力的诱惑,再好的童年旧友也会反目成仇的,殷仲堪跟司马曜一样,尽管能力不行,但仍然不甘于受人摆布当个傀儡,即使没这次的事情,也早晚会跟主公反目的,所以当年主公以为这个老朋友能跟你联手合作,我就一直反对,说千万别招他来荆州,现在不过是应验而已。”
  桓玄默然半晌,才说道:“现在说这些没用了,那我能不能先向朝廷上表,让他们调回殷仲堪?任命我为荆州刺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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