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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413节

  这一记重剑回挡,力量是如此之大,挡开扎心老铁的一瞬间,借力回斩,直削刘裕的手腕,刘裕吓得一缩手,也顾不得再持扎心老铁断敌咽喉了,他的手闪电般地回撤,甚至松开了手中的这柄利器,被一击之下的扎心老铁,脱离了刘裕的左腕,直接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郗超得意的笑声从面具之后传来,他的右手三尖两刃槊,如暴风雨一般猛烈来袭,而左手的重剑,在击飞了扎心老铁之后,也转守为攻,两支神兵利器,如同长江大浪,滚滚而来,又似大漠风沙,喑呜叱咤,伴随着他的厉声吼叫:“小子,你以为你就这么容易让我上当吗?哼,让慕容凤偷袭,不过是我的诱敌之计,不示弱于你,你怎么会这样中计来攻呢?”
  他的嘴上一句接一句,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落到地上的刘裕,连连后退,面对着左右夹击,又是从高度袭来的左剑右槊,即使是刚强勇猛如刘裕,这会儿看起来也是全然处于下风,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了。
  慕容凤的身形,从烟尘之中再度冲出,这一次,他挽着强弓,搭箭上弦,从左侧后方冲击,他的身形刚一发动,大力金刚的背后双肩之处,那两根黑火喷子,再次喷出了长长的火焰,两道火龙,直奔那慕容凤而去,他匆忙地一拉弓弦,射出一箭,就低头抱着马脖子,横身一跃,钻回到烟尘之中,就在他身形没入烟尘的一瞬间,两道火龙,也击中了他刚才所站的地方,顿时,黄色的沙土地,被烤得一片焦黑,连那尘土,都因为这高温而变形,变色了。
  郗超哈哈一笑:“老夫的背后长了眼睛,不是诱敌,你们安能…………”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只听到“叭”地一声,一阵轻声的响动,从他的左肩之处响起,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左肩之上,那翻出来的十连发连弩,被扎心老铁的锋刃一刀而断,黑色妖水,从断弩之处狂喷而出,而扎心老铁的背后,紧跟而来的是一根通体燃烧着的火矢,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那黑水狂喷的口子,顿时,这大力金刚的整个左肩,就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随着黑水的流淌,连整个左臂,都陷于一片火海之中了。
  司马曜看得目瞪口呆,张大的嘴都可以塞下两个包子了,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这,这怎么可能,这是,这是如何办到的?!”
  支妙音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刘裕遇险的时候,镇定如高山大渊的她,也紧张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直到这时,她才擦着额头之上绿豆大小的香汗珠,微微一笑:“多么完美的配合,多么精准的算计,若非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刘裕竟然能有如此的表现,跟慕容凤居然还能有如此妙到毫厘的配合!”
  司马曜讶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朕刚才只看到刘裕似乎想攻击那大力金刚的脖子,却是没有得手,那短刀也给打掉了,怎么这短刀又飞了回来呢?”
  支妙音一指那根插在大力金刚左肩处的火箭,说道:“就是这一箭的原因,慕容凤刚才奔出烟尘所射的一箭,看似惊慌而射,实际上早就计算好了,他射的不是大力金刚,而是那把扎心老铁,箭头虽然锋利,但是从刘裕第一箭的情况可以看到,连接这大力金刚的兵器,多是那乌蚕丝,以箭射之,会给其柔性所破,无法横断,只有用扎心老铁这样的利刃削断,才能破之,所以,扎心老铁在空中被这一箭所击,改变了方向,正好砍中大力金刚的左肩连弩,引得内部的黑水狂喷,让整个左肩,只要一遇火星,就会陷入黑火之中。”
  司马曜猛地一拍手:“然后,大力金刚喷出黑火,正好让这一箭穿过黑火时,箭尾的羽翎着火,只要跟着扎心老铁一下子击中左肩处,就会象现在这样,点燃整个大力金刚?!”
  支妙音笑得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不错,陛下圣明,就是如此。只不过…………”
  她的脸上笑容渐渐地褪去,甚至闪过一丝怨毒:“慕容凤怎么可能跟刘裕有这样妙到毫厘的配合?我现在才知道,这个口口声声要取刘裕性命的人,正是她啊。”
  司马曜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这慕容凤是慕容兰所扮?”
  烟尘之中,一人一骑,缓步而出,银甲白马,亮银长槊,马上的骑士缓缓地摘下了头盔,一头乌瀑般的秀发闪现,而随着面当的取下,慕容兰那绝世的容颜展露,她看着站在大力金刚面前,持刀傲立的刘裕,眼中泪光闪闪:“狼哥哥,你怎么知道是我?!”
  第1532章 元凶首恶终伏诛
  大力金刚这时候已经变成了整整一团火球,它的左臂,已经被生生烧断,重剑伴随着全副钢铁打造的右臂,落到了地上,连剑身都给烧得一片通红,而主干身躯,也是包裹在熊熊的烈焰里,郗超的惨叫声,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皮肉烧烤时的焦臭味道,在这团火球之中,不停地传出,最后,这个庞然大物,终于重重地瘫到了地上,几番滚动,抽搐,归于不动,只有那滋滋的烈火焚身之声,以及噼哩啪啦的暴响,还在众人的耳边回荡着。
  刘裕的眼中热泪闪闪,他没有理会慕容兰的呼唤,单膝下跪,以刀驻地,看着上天,大声道:“五桥泽的兄弟们,我刘裕,今天终于为你们报得大仇,你们,可以安息了!”
  说到这里,他开始一个个地念叨起那些死于邺城之战,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们,一个个名字,从他的嘴里发出,带着难以平复的激动与悲凉之情,即使是看台之上那些因为刘裕的胜利,继而赢得大笔金钱的赌客们,也都渐渐地陷入了沉默,低头不语。
  司马曜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在刘裕念完了第一百四十七个名字,长身而起时,响了起来:“看来天神已经作出了裁决,谁忠谁奸,谁是谁非,已经很清楚了,这大力金刚以黑色妖水遍布其中,作为其力量之源,可见郗超就是那内奸叛徒,也是在邺城害我几万将士的主谋。天道好还,他自食其果,连同他的这个怪物,被烧成了一片灰烬,而刘裕,则可以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了。”
  这会儿的地上,黑火已经渐渐地平息,刚才还是庞然大物的大力金刚,这会儿只剩下了一堆焦烂的废铁,而钢铁之中本应存在的郗超,更是连点骨头渣子都没剩下,直接化为尘土,灰飞烟灭,刘裕的身上脸上,尽是这种黑灰,他站起身,抹了抹脸上的这些尺灰,对着司马曜的方向行了个军礼:“陛下,多谢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得以手刃元凶巨恶。北府军的上万忠魂,今天也一并感谢您的恩德,他们一定会永保我大晋的江山。”
  王旬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刘裕,你的事情可没这么容易完结,你杀了郗超,证明了他是使用了黑色妖水,可这跟你和慕容兰的事情并不相冲突,现在敌国公主,也是你的妻子现身当场,还请陛下下令,将之拿下,细细审问其罪行!”
  刁逵的声音跟着响起:“不错,慕容兰假扮使者,潜入我大晋,必然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说不定,她就是郗超的同谋,来人,给我将之拿下,细细…………”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嗖”地一声,刁逵的官帽,一下子不翼而飞,身后三尺的棚柱上,被一根长杆狼牙箭穿透,牢牢地钉在上面,刁逵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死亡的寒意,从他的头顶降临,直接扩散到了全身,他吓得一缩头,蹲到了地上,大喊道:“来人,快保护本官,快…………”
  慕容兰的手中,长弓弓弦还在微微地抖动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刁逵,若是你再想出言害我,下一箭,必取你狗命!”
  谢琰的声音透出一股愤怒:“哪来的胡女,如此凶狠霸道,你当这里是你们河北之地,可以任由你胡来吗?谢家部曲听令,给我拿下此女,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本事把我一箭给射死了。”
  张猛一挥手,二十多个谢家家将,跟在他身后就准备跳下看台,看台之上,陷入了一阵小小的骚乱,很多双眼睛,已经紧紧地盯着那慕容兰绝世的容颜,想要看清楚,究竟是怎么样的倾城之貌,才会把刘裕这样的英雄勾得不惜背弃家国,与之结合。
  刘裕一见情况有点失控,连忙大声道:“琰帅,请息怒,有话可以慢慢说,夫人,还请您说句公道话。”
  谢道韫的粉面如霜,她看了一眼在司马曜的身边,站立不语,可是粉拳却是紧握,还有些微微发抖的支妙音,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沉声道:“小裕,这是大义,不是私愤,慕容兰现在是我们大晋的敌人,无论如何,都应该将之拿下,更不用说她在这里公然箭射我大晋官员,极度危险,你刚刚格斗胜出,自己脱了罪,可不要再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毁了自己的前途!”
  说话间,张猛等二十余个谢家家将,已经跳进了场中,而王旬和刁逵等人,也纷纷指使自己的亲卫下场,很快,二百余名各个世家,以及会稽王的部曲们,都跳了进来,他们手中都变戏法似地或持弓弩,或持刀剑,把单人独马的慕容凤,紧紧地围在了当中。
  刘裕咬了咬牙,大声道:“慕容兰是我的妻子,这点尽人皆知,这世上怎么会有一个丈夫,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有性命之虞而不管不顾?如果我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又谈何保家卫国,谈何前程?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会跟慕容兰在一起,绝不后悔。”
  他说着,倒提斩龙刀,背着奔雷弓,走过那大力金刚的残铁之时,左手一抄,那扎心老铁又握在了他的左手,就这样,他昂首挺胸,直走到慕容兰的身边,看着泪光闪闪的伊人,咧嘴一笑:“爱亲,别怕,我会跟你在一起的。”
  慕容兰激动地点着头:“对不起,狼哥哥,我,我真的不想暴露我的身份,这次易容成慕容凤前来,只是想助你脱罪,我是,我是想你亲手杀了我,这样可以洗清你的嫌疑,也可以,也可以永远地断了我对你的拖累,可没有想到…………”
  刘裕的手指,轻轻地放在了慕容兰的朱唇之上,阻止了她继续的话语:“傻慕容,你真的以为,若是你牺牲了性命来保我,我这辈子就能心安理得,就能活下去吗?从你出场时,我就知道是你了,我之所以答应郗超跟他决斗,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会跟我在一起,只要我们夫妻同心联手,他就算有再强的杀人机器,我又何惧之有?!”
  第1533章 天地男儿保爱妻
  司马曜的脸色一沉,沉声道:“刘裕,你虽然已经胜出了这最后一场格斗,但也别太得意了。慕容凤是伪燕使者,朕可以放过他,以礼相待,可是这慕容兰,却是害我大晋数万军民的罪首,又假扮慕容凤,欺瞒大晋,实在是不可饶恕,把她拿下,是按律依法行为,你身为大晋将士,怎么可以如此是非不分?”
  刘裕抬起了头,朗声道:“陛下,请问慕容兰持的燕国使节,是否假冒?”
  司马曜的眉头一皱:“使节是真,但她假扮他人,就是无效了。”
  刘裕摇了摇头:“持节代表的是一国,或者说一方诸候,不管持节的是慕容兰还是慕容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我中原华夏自古以来的规矩,刘裕虽然是粗人武夫,也知道这个道理,料想陛下和各位高门世家的饱学之士,不至于连刘裕的见识都不如吧。”
  谢道韫缓缓地说道:“小裕,慕容兰并非普通使节,她是燕国的情报头子,以前不知道以你红颜知已的身份为掩护,刺探了我们多少情报,可谓大晋的死敌,这次又冒名顶替,易容改扮,只怕是有更加不利的企图,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将之拿下,讯问才是。你虽然是她的丈夫,但这个女人有多少事情是利用你,骗你,只怕你也不知道吧。”
  刘裕沉声道:“夫人,如果爱亲,就是慕容兰是真的想要对大晋不利,又何苦冒着生命危险和身份暴露的可能,亲自下场与我战斗呢?您应该清楚,她的本意是想牺牲自己,死在我手上,来换取我的安宁,如果真是你所说的奸细间谍,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王旬冷冷地说道:“刘裕,我看你是给色迷了心,连是非曲直都不知道了。慕容兰假扮慕容凤下场,你未必要取他性命,只要假意败在你手上就行。你曾说过,她曾经多次舍命救你,也许是她早就算计好了不会死,也许是真爱在那一瞬间占了主导,但不管怎么说,刺探我大晋军情,导致寿春陷落是不争的事实,你自己也承认的。这跟和你有些男女之爱,可并没有冲突。”
  刘裕咬了咬牙:“寿春之事,当时的谢相公最后仍然同意跟慕容家继续合作,当时她这样做,也是取信于苻坚的一个手段而已。自从我跟慕容兰去北方,去前秦取回玉玺开始,她就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我,对不起大晋的事。刚才你们也都看到了,真正的内奸是青龙,这黑色妖水,引发燎原黑火,害我上万北伐将士,可不是慕容兰的罪过!”
  支妙音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站在一起的刘裕和慕容兰:“刘施主,我就知道,你们终究会在一起,而她,终究还是会来救你的,女人的感觉很准,真的让贫尼猜中了。”
  说到这里,支妙音冷冷地看着慕容兰:“慕容施主,这是你第二次背弃你对我的诺言了,你这个人,真的是毫无信誉可言。”
  慕容兰摇了摇头:“妙音,别这样,我没有背弃我的承诺,这次我真的只是来救他的命,没想过在这里留下,刚才如果我能死在郗超的手下,一了百了,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支妙音突然双眼圆睁,厉声道:“你这是在骗谁呢?刘裕一眼就能看出是你,我也一眼就能看出,你们之间的配合是那么地熟练,一个眼神,便心意相通,刚才你们以箭击刀这种绝妙的合作,难道是一个想死之人能做出来的吗?慕容兰,我最恨你的,不是你抢走了刘裕,而是在背叛的时候,这种一再的谎言!”
  刘裕咬了咬牙,转头对着慕容兰问道:“你向妙音作过什么承诺,我怎么不知道?”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我,我答应过她,离开你,回燕国,永远不再回来,也不怪她这样恨我,确实,确实是我背弃了这个诺言。”
  刘裕叹了口气:“你在做这个承诺的时候,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这样的承诺,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有权知道这些,也有权力阻止你许这样的承诺。不管你是出于良心还是出于想要妙音和谢家帮我,你都不应该自己决定。我们说好的,有什么事,一起面对一起扛。”
  慕容兰转过了头,不敢面对刘裕的目光:“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的存在就是对你最大的危险,你的仇家们会利用这点,对你致命一击,你的那些抱负,也会因为我而无法实现,所以,所以我必须要离开你,只有这样,你才能获得平安,也只有这样,妙音和谢家才能重新支持你,离了他们的支持,你的宏愿,这辈子也无法实现。”
  刘裕摇了摇头:“我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不管谁支持我,谁反对我,我想要做的事,终归会做到。青龙郗超,一代枭雄,谋算绝世,几次三番地这样害我,还不是今天终有恶报,爱亲,你如果不回来,今天死在这里的,就是我,而不是他。”
  慕容兰咬了咬牙:“可是现在,你已经得罪了所有的大晋世家,郗超虽然死了,他们不能害你,但所有的恨意会冲着我来,你如果想强行维护我,真的是自毁前程,如果连谢家和妙音都站在你的对立面,你如何去面对接下来的形势?”
  刘裕哈哈一笑,扶住了她的双肩,大声道:“爱亲,我相信你的清白,相信你的品德,更相信你从来没有背叛过我,害过大晋,我不是你大哥,不会把自己的妻子交出去,来换取自己的安全,想想你大哥吧,当年大段氏为她而死,可他这辈子过得心安吗?难道你想我的余生,就跟你大哥一样,不停地在良心的挣扎与自责之中渡过吗?”
  慕容兰的脸上,泪水成行,这个坚强如铁的巾帼英雄,这会儿也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感动,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1534章 全场请命求赦免
  刘裕转头看向了司马曜:“陛下,草民可以用身家性命为慕容兰作保,她绝没有做过郗超所控告的那些事,今天她与草民合力击杀巨奸,应该是为国立下大功,还请陛下念及今日之功,看在她身为燕国使节的份上,赦免她以往与我大晋为敌的罪过,草民,愿意为陛下做任何事。如果陛下执意要治她的罪,草民愿意与她共同承担一切罪责,绝无怨言。”
  支妙音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身边的两个年轻女尼马上扶住了她,急道:“师父。”
  支妙音重重地甩开了她们,这会儿的她,已经看不到多少出家高尼的那份淡定平和了,她紧紧咬着嘴唇:“你,你真的愿意为了她,与所有大晋你的亲友,朋友,师长,家人们反目成仇吗?为了一个番邦女子,你的汉胡不两立也要抛弃吗?”
  刘穆之的声音突然高高响起:“我,刘穆之,站在刘裕的身边,陛下,臣愿意跟刘裕一起,以性命作保,保证刘裕的话句句属实,慕容兰绝无叛晋之举。”
  刘牢之的脸色一变,低声道:“穆之,你疯了吗?刘裕为了老婆不要命了,跟陛下为敌,你也要跟他一起?”
  在刘牢之身边,一直瘫在肩舆之上的刘敬宣,不知哪来的一股神力,突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的手紧紧地抓着身边的一个护卫,疼得这条壮汉脸上的肌肉都在扭曲着,却是动弹不得,只听刘敬宣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吼了起来,尽管这声音不到他平时嗓门的一半,但仍然让场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陛下,我刘敬宣,我刘敬宣也可以作证,这慕容兰,这慕容兰是跟我们一起并肩,并肩作战的兄弟,她,她绝不是内奸!”
  司马道子从另一侧的看台站了起来,快步而出,指着这边的刘穆之和刘敬宣,厉声道:“刘牢之,你带出来的好部下,好儿子,今天你们北府军是想逼宫吗?”
  刘牢之咬了咬牙,也不回头,一脚就踢在了刘敬宣的膝盖之上,这高大如山般的壮汉子,一下子站立不住,跪倒在地,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按到了刘穆之的肩膀之上,就象大人按小孩似的,瞬间把刘穆之那肥胖如球的身形,按倒在地,他左右两手按着二人,高声道:“会稽王爷,这二人只是一时因为跟刘裕的关系,冲昏了头,是他们个人的行为,绝不是北府军的逼宫之举,末将回去之后,一定按军法将之严惩,请您千万不要误会。”
  司马道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在这个时候,连皇帝也办不到的事,他却可以逼着刘牢之服软,一股巨大的酸爽感觉,油然而生,他正要笑着开口夸奖刘牢之几句,却听到向靖的大嗓门也跟着响了起来:“我乃北府军军主向靖,外号铁牛是也,我不知道慕容兰是不是奸细,但我信寄奴哥,用命去信。陛下,向靖愿意用以往的所有战功,朝廷的封赏,来保刘裕,请陛下饶恕慕容兰,因为刘裕说的话,一定是实话!”
  向靖那如山岳般的身形,就这样推金山倒玉柱地,跪倒在地,甚至没有看一边的刘牢之一眼。这一下,起了连锁反应,魏咏之,魏顺之,孙处,虞丘进,檀道济,王镇恶,刘道规等北府军的军官,全都纷纷下跪,四面的看台之上,一批批的黑衣壮士,一边喊着请命的口号,一边向着司马曜的方向,下跪请命,就连不少平民百姓,甚至是一些士人打扮的人,也都开始跟着这些北府壮士们一起,高喊饶恕了。
  孟昶悄悄地走到了沉默不语,在一众黑衣壮士之中,还没有下跪,显得挺另类的刘毅身边,低声道:“希乐,你看怎么办,北府军几乎都在请命,连很多平民和底层士人都加入了,我们要是这时候再中立,只怕以后在军中都难混了。
  ”
  刘毅咬了咬牙:“可是,可是这样得罪了所有大世家,真的好吗?尤其是…………”他看了一眼远处看台之上的王旬,这个短主薄,也是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
  孟昶摇了摇头:“法不责众,即使是王公,也会对你的选择表示理解的,以后你们的合作时间还长,他要用你掌握北府军,不可能不理解你的行为,要是今天不跟北府军的众兄弟站在一起,只怕以后在军中也难出头了。毕竟,北府兄弟,同气连枝,生死与共,这种过命交情,是他们世家公子没有的。”
  刘毅还没来得及点头,身边的孟龙符就扑通一声跪下去了,高声道:“小的(孟龙符还没有将军之职,在皇帝和大臣面前还不能称末将,只能叫小的)愿意以性命担保刘裕,请陛下宽恕慕容兰。”
  孟昶狠狠地瞪了孟龙符一眼,也跟着跪下,刘毅无奈地摇了摇头,顺便转过脸,不敢去面对王旬那愤怒的眼神,也跟着跪下请命,在他的身后,原本还站着的百余名黑衣壮士,也都跟着跪下。
  全场响彻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除了那些位高尊贵的世家公子外,全场的看客们全都跟着北府军汉们一起下跪请命了,“宽恕”“赦免”二字,震天动地,甚至让人会产生置身战场的幻觉。
  谢琰的脸色铁青,咬着牙:“反了,反了,想不到我们谢家一手打造出来的北府军,居然会在这里带头逼宫,王恭和刘牢之这几年居然治军治成这样。大姐,我们绝不可以让步,要不然,陛下和别的世家一定会以为今天之事,是我们暗中挑唆刘裕逼宫的。”
  谢道韫看了一眼远处的支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即使是谢相公还活着,幼度复生,只怕今天的结果也是一样。你还没有看明白吗?大晋的世家几乎无人站在刘裕一边,可是所有的士人和百姓,都已经作出了选择,大势如此,不可强求,连刘毅都下跪请命了,我们即使不为刘裕求情,也绝不可以在这时候与之为敌,让我们的人撤回来,最后的决断,让皇帝来下。”
  第1535章 谢家姐弟激辩争
  谢琰的脸色一变,急道:“大姐,我们可是跟别的家族都商量好的啊,今天要一起联手对付刘裕,只有这样,才可能收回北府兵权,为了不让王恭出来坏事,我们甚至费了这么多心血,以军务拖延他不来,眼看就要成功了,怎么可以这样功亏一篑?我们要是这样带头退缩,别的世家以后如何看我们谢家?”
  谢道韫冷冷地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一意孤行想要对付刘裕,那天下百姓会如何看我们谢家?”
  谢琰微微一愣,转而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大姐不会以为这些草民能成什么事吧。我们大晋自开国以来就是世家天下,何时需要顾及这些草民的所思所想?别看这些人现在喊的凶,只要我们拿下刘裕,他们还能如何?”
  谢道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素手轻抬,玉指指向了那沸腾的看台上,一片片黑色的人群:“弟弟啊,你可以不顾及草民的感受,可是北府军的军心,你能不顾及吗?世道变了,大晋的武力,已经落到了这些来自草莽之中的军汉们手中,刘裕,就是他们的代表,你当先相公大人为何要费尽心血来提拔刘裕?只是因为此子能征善战吗?到现在,你还没明白你父亲的无奈啊。”
  谢琰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只要我收回北府军权,重新整顿军纪,安排我们世家子弟进入各级中基层指挥,我就不信了,离了这帮农夫草民,就不能打仗了。”
  谢道韫无奈地摆了摆手:“瑗度(谢琰的字),你的四个儿子,有哪位是能跟你一样,自幼习兵事,读兵书,肯吃苦流汗,上马掌军呢?”
  谢琰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摇了摇头:“他们确实自幼喜欢作锦绣文章,不喜欢流血流汗,也怪我从军多年,对他们疏于管教,但是只要我让他们进入军营,这几个小子是不敢不从的。”
  谢道韫叹了口气:“瑗度啊,事已至此,不可强求,我们自幼就给长辈大人们训导,要撑起家族,光宗耀祖,学成文武艺,才能享富贵,那时候从相公大人到其他的叔伯长辈,都有军职,自幼就带我们出入军营,演练兵法,因为我们谢家的荣华富贵,自沙场取得,如果不习兵事,早晚会失去,你还记得吗?”
  谢琰点了点头:“是啊,正是如此,我们谢家的发达,是从大伯取回了邺城里的伪赵玉玺开始的,我们作为子侄辈,自然不敢或忘,从小就给逼着习武从军。可是我们的孩子,却是生来富贵,不象我等。”
  谢道韫正色道:“这就是了,我们这些人算是二代谢家子侄,父辈创业之艰,我们也要奋发维护,但我们的孩子们,从小就是锦衣玉食,没我们小时候的艰难环境,就跟别的世家子弟一样,从小就在一起吟诗作对,交游玩乐,如果能这样安享富贵,谁愿意去打打杀杀?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王家如此,庾家如此,现在我们谢家也是如此。”
  谢琰咬了咬牙:“趁着我们现在这些老家伙还在,还来得及,把家里的小子们扔到军中锻炼,我就不信了,就不能出几个象样的!”
  谢道韫摇了遥头:“给人逼着从军,和自己要从军是两回事,现在的世家子弟,只知风花雪月,哪个还愿意吃苦从军?若是世家子弟还能振作,先相公大人又何苦提拔刘牢之,刘裕这样的草莽英雄?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笼络这些人,不要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如此,才可能保我谢家的富贵和长久。”
  谢琰恨恨地说道:“大姐,你就是这样太惯着这帮丘八了,才让他们得寸进尺,无法无天。一味的笼络,不能得到他们的忠诚,只会让他们越来越看轻我们这些世家贵族,为今之计,是先拿下刘裕,让他们知道我们世家的威力,重新有敬畏之心,以后再慢慢地教化。就算我们世家子弟不能掌军,起码,也得确保掌军之人,是恭顺听话的,绝不可以象刘裕这样,自行其事,甚至凌驾于我们世家之上!”
  谢道韫勾了勾嘴角:“那你得先掌握军权才行,瑗度啊,我们是一家人,刘裕毕竟不是我们谢家的,这点分寸,大姐我还是知道的,不过,现在众怒难犯,郗超玩火自焚,现在天下百姓都认定刘裕是英雄,我们在这个时候正面与之对抗,会给看成是跟郗超串通一气的同伙,要联合起来欺压他们,这给压抑了几十年的民怨,一旦暴发,再加上有北府军作为响应,那就是一场足以灭亡我们所有世家贵族的燎原野火啊。”
  谢琰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至于吧,他们难不成还敢公开造反吗?再说了,现在我们不是因为别的事情要拿下刘裕,而是慕容兰自己暴露了身份,她可是敌国公主,按理就应该抓捕,刘裕不顾国法,对这女人一再维护,我们拿下他都不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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