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410节
司马曜点了点头:“王夫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谢道韫对着刘裕,沉声道:“刘裕,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要如此地诬陷相公大人,也许是慕容兰的阴谋,也许真的有什么阴谋家在中间作崇,如果你真的是那种心机深沉,本性阴险之人,相公大人也不会一直这样看重你,我可以告诉你,就是他,还有你的玄帅临死前,他们都一直在念叨着你,要我一定要想尽办法保护你,给你在军中发展,北伐建功的机会,他们说,你是大晋最锋利的剑,一定可以完成他们未竞的北伐心愿。”
刘裕的眼前浮现出谢安和谢玄的音容笑貌,眼眶有些湿润,声音也带起了哽咽:“谢相公和玄帅对我的深恩,我刘裕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夫人,今天我揭露黑手乾坤的阴谋,绝不是对二位的不敬,而是要把这个害死他们二位的邪恶阴谋组织公之于世,彻底追查,这才能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谢道韫摇了摇头:“可是你没有任何的证据,只有别人对你的道听途说,如果你能在某个黑手乾坤的总坛当场拿下郗长史,那我们多少还会信你一些,但你今天又是问地契,又是说郗长史是什么黑手乾坤的青龙,却没有任何的实据,叫人如何相信?不过你所说的这些,我相信绝不会是你凭空臆想出来的,慕容燕国也不可能对我大晋的内情如此熟悉,我相信,可能真的有什么身居高位的阴谋家们,为保私利,想要挑起我们大晋的内乱,然后故意地让误导你,想要通过你的证词,让皇帝陛下和世家大族起了矛盾,猜忌,最后无法形成合力,甚至,甚至会引发天下大乱。刘裕,这样的结果,你难道没有考虑过吗?”
第1518章 天下九鼎竟属谁
刘裕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夫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想现在就指认黑手党,一来是因为我没证据,二来是你作为世家也不想跟这个维护大世家利益的组织现在就撕破脸,毕竟相公大人哪怕送命也不愿意和他们翻脸。只是我还是要说,夫人您不能只看一时的眼前利益,而忽略长远,这个阴谋组织为了一已私利,上害国家,下害忠良,最后连相公大人这样有意进取的能臣也要铲除,跟他们继续合作,要么同流合污,要么给他们清除,何不将之彻底消灭,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呢?”
谢道韫叹了口气:“小裕,你是军人,在战场上,是敌是友总是一目了然,但是这些阴谋斗争,权谋之争,却牵涉了太多黑暗的东西,你最大的敌人,可能就是你最亲密的朋友,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办法拿实际证据来指正你所说的这个什么黑手乾坤,请问你要我,要陛下怎么去查,怎么去冲击?你除了这些别人告诉你的故事外,还有什么真凭实据吗?”
刘裕哈哈一笑:“最大的证据,就是我一开始所说的田契,地产,夫人,现在你是谢家的主母掌门,那我请问你一句,谢家现在的田契,都在您的手上吗?”
谢道韫的眼中冷芒一闪:“不错,谢家无论是主家,还是庶支,所有的庄园田契,由当年元皇定亲授,并加盖开国玉玺的那些田契,这近百年来,都在我们谢家手上,代代相传,相公大人临走前,把这些田契给了我,由我亲自保管,陛下,如果你对此想要调查的话,我愿意随时配合。”
王旬冷笑道:“可笑无知的京口村夫,听了别人几句挑拨之言,就在这里妄言世家之事。虽然我们各大家族的田契地产,往往都是由主家嫡流所保管,以保证各个分支仍然是团结在家族之内,但若是我们真的没这些东西,又如何得以保留这些田地长达百年?若是我们连这些地契都没有,朝廷可以收回国有,他人也可以持这些田契来抢夺这些家业,这样的事,大晋南渡以来可曾有过?”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因为有黑手党这样的组织来平衡这一切,大晋开国以来,掌权的世家,顶级的大族换了一波又一波,不是每个家族都跟王家,谢家一样,屹立不倒的,一旦得罪了黑手党,被其打压,铲除,那家族名下的土地,自然就归了黑手党所挑选的其他家族,若不是因为黑手党的手中有这些田契,安能如此?如果是因为犯罪免官,那这些田契应该没收回朝廷才是,为何就会变到了别的家族手中呢?”
此言一出,全场陷入一片死寂,这个问题把所有人都问住了,是啊,为什么东晋开国以来历代败落的世家,他们的田产地契没有收回国有呢?
郗超的怪笑之声,金铁相交一般,格外地刺耳,在全场回荡着,打破了这个沉寂,众人的目光投向了他那笼罩在烟雾之中的身影,只听到他说道:“刘裕啊刘裕,你岂不知,这些田产乃是开国元皇帝亲赐给功臣家族的吗?即使是子孙犯事连坐,也不会象普通田地那样剥夺充公的。”
刘裕冷冷地说道:“如果一个家族都倒了,那这些田契又有何用?人都坐牢甚至死绝了,那这些田地谁人管理,粮赋所出又交给谁?”
郗超冷冷地说道:“我大晋世家,同气连枝,早就以联姻,结婚的方式联系在一起,一家败落,百家相援,只要不是谋反之类的大罪,那相互照应,帮助是份内之事。总有些家族一时困顿,无法独立渡过难关,这时候与之交好的其他联姻家族,就会伸出援手,买下他们的田契,助其过关。这种世家内的互助方式,本不足为外人道,但你既然在这里别有用心地挑拨离间,那我作为高平郗氏的一员,就在这里向天下人说明,这种田契的转让方式了!”
“当年南郡公桓温,为国立下大功,也分得了大量的田地,赏赐,甚至有不少开国世家,为求庇护,主动将不少田契投献于他。后来桓公身故,桓家势力大不如前,桓公在临走之前,感谢我多年的辅佐,就把不少他们桓家在扬州的产业,田契转给了我,而我被谢安打压多年,为求自保,也分了不少田契给了一些别的家族以求援手,你刘裕可以在战场上通过不要命来收买人心,可是我们世家有自己的玩法,明白吗?”
刘裕冷笑道:“好,很好,能逼得你在这里公开地把这些秘密公之于世,我已经无憾了,黑手乾坤也好,世家联盟也罢,你们靠着这些开国时巧取豪夺的田契,控制着大晋大半的土地,人口,钱粮,赋税,弄得天子无权,草民无根,北伐的大业最后就因为你们内部的私斗,争夺而失败,无数忠勇的将士的一腔热血,给你们这些黑暗的阴谋所断送,郗超,你自己做过什么你最清楚,今天的这场格斗,是上天最公正的审判,你想在这里杀了我,永绝后患,就放马过来吧,就让上天,来决定谁是真正的忠良,谁是真正的奸邪吧!”
司马曜的眉头一直紧锁,沉默不语,听到这话时,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刘裕,不管这战过后,你是死是活,朕都会彻底追查这开国田契之事。”
王旬的脸色一变,急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您可千万别听…………”
司马曜冷冷地说道:“郗长史,王夫人都承认了世家间有这种田契转让的方式,朕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家族遇难,要向别的世家求援,不惜以田契转让来求,可就偏偏不去求大晋的皇帝呢?难道大晋皇族没有跟大世家联姻吗?难道朕的皇命还不如世家高官的求情吗?就算是王与马共天下,那天下怎么说也有马的一份吧,什么时候开始,我司马氏皇族,变得连一个世家都不如呢?这天下,究竟是谁说了算?”
第1519章 以爵占地无可夺
司马曜的声音不大,但是这个不大的声音,通过离他不远的铁喇叭,在整个格斗场内回荡着,所有人无论远近,都可以感受到这天子之怒,如同一座火山一般,就在爆发的前夕,这一回,几乎可以说是东晋司马氏皇帝给压抑了百年的怒火,即将从这位黑人皇帝的嘴里,狂喷而出。
王旬一向沉稳的脸上,也开始冒汗,他的手在发抖,脱去了头上的高冠,跪倒在地:“臣失言,触怒天威,死罪,死罪!”
司马曜咬着牙,看着王旬:“刘裕虽然无礼,但他有口无心,说的不过是实话,而你们,尽管嘴上恭维朕,可事实上却是视朕于无物。不管元皇帝当年有过什么样的诏令,他都已经是先帝了,现在的天下,是朕的天下,朕如果想收回这些田地,有何不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道理,你们这些世家高门,难道不明白吗?”
郗超平静地说道:“陛下,话虽如此,但是你这样的举动,会动摇大晋的皇帝和世家之间长达百年的信任,若是世家大族世代的田契被收回,只怕陛下的威仪和朝廷的信用,都会受到大的影响。”
司马曜看向了刘裕:“刘裕,你说,郗长史说的对吗?”
刘裕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一派胡言。郗超,你心知肚明,这些田契是怎么来的。在大晋南渡之前,这些田契多是吴地的土著高门,如沈氏,周氏,陆氏,张氏等所有,自北方南渡的世家在拥护元皇帝之余,也对这些土姓世家巧取豪夺,以其拥兵自重之名,将之分化,瓦解,消灭,夺取其土地归为已有,这就是所谓的世代元皇帝钦赐土地的来源,现在各大世家掌门都在此,刘某所言,你们都说说,是不是属实?”
刘裕的目光投向了沉默不语的谢道韫,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小裕,这是百年前的旧事了,我不知道何人对你说这样的话,但是这跟当年的情况并不相符,从中原来的北方世家,在开国之初时放弃了家级的世代权益,带着乡邻们南下,不甘为胡人的奴隶,难道就是跑来抢夺吴地家族的土地吗?如果只考虑这些土地田产,留在北方就是,何必要来南方受这罪呢?”
刘裕摇了摇头:“在北方得臣服于胡虏,也未必能保全家族土地,可是来南方,却是从龙之臣。南方的土地,人口就这么多,要占地就只有从本地的土姓家族手里抢,所以各大世家当年以各种借口打击吴地家族,夫人,你只需要回答这个问题是否属实就行了,别的不必多说。”
谢道韫点了点头:“就事实而言,确实是来自北方的世家最后占了本地家族的不少领地,可是当年的情况,是不少吴地家族,看到大晋危难,趁机作乱,或割据,或拥兵,总之是不听号令,大晋当年南渡之时情况危急,胡虏随时可能南下,不可能放任本地的这些家族,所以多有剿灭,消灭了这些土霸王之后,他们的领地自然收归朝廷。元皇帝感念各大世家的开国佐定之功,这才钦赐这些土地给了功臣,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情况。”
司马曜冷笑道:“这就是了,各大世家当年作为朝中重臣,为国平叛乃是份内之事,元皇帝已经给了高官厚爵,世袭罔替,足以回报他们的功劳,为何还要把本属于朝廷的土地世代相赠?就算元皇帝愿意这样,后世的皇帝也可以将这些土地收回。就象当年的这些吴地庄园,多是本土大姓所有,现在不也变成你们各大世家的了吗?那朕想要收回国有,又有何不可?”
郗超的眼珠子一转,笑道:“陛下,你天纵英才,若是有什么想变法的想法,我等各大家族,自当遵从,现在确实不同于当年开国之时,旧法也不必一成不变,不过,今天我等在这里,可不是讨论这些田地契之事的,今天,是要代天审判刘裕这个叛国贼,您也看到了,此贼前次诈伤,今天却跟没事人一样,显然是心机深沉,说不定,上次的所谓受伤,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诈术,而现在他又在这里谈及什么世家地契,离间君臣关系,更是狼子野心,陛下一定要明察。”
司马曜哈哈一笑:“不管刘裕是不是叛国,起码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今天,他把我大晋百年来的一个谁也不能说破的秘密给公之于众,若不是他,朕还想不到这些玄机。所以,不管他今天是死是活,等朕回朝之后,必将彻查这田地契之事,如果各大世家有超过朝廷法规定制所定的田地庄园,那朕就将收回。”
一侧的小棚之中,桓玄冷笑道:“皇帝自以为聪明,还是上了刘裕的当,可叹,可叹啊。”
殷仲堪的眉头一皱:“灵宝,慎言,不可对陛下无礼。而且,而且刘裕明明是得逞了,怎么说是皇帝上了他的当?”
桓玄微微一笑,看着殷仲堪:“那好,殷兄,小弟问你,你家所占的田地,是不是要给收回了?”
殷仲堪勾了勾嘴角:“刚才我就一直在计算,好像以我殷家所占的爵位,正好差不多可以拥有现在的庄园领地,也许有几个庶支会给收回,但并不影响大局,该我们殷家嫡流,主支所占的庄园,还是我们的。”
桓玄笑着对着周围的看台一指:“看到了吧,为啥大家都对陛下的这个决定没这么激烈的反抗,其实都跟你一样,只要我们的爵位,官职在,那这些田地,就还是我们的,陛下如果想把以爵得地的这条祖制也改了,恐怕,他的这个皇帝,就真的做不下去啦。”
殷仲堪的那只独眼,猛地一收缩:“可是,还是会有不少支流庶子,无官无爵的,会给夺了领地,这样总归会收回朝廷的。”
桓玄微微一笑:“那正好分给我们这些即将在拥立陛下的内战中建功的忠臣啊,殷兄,你的几个无爵在身的儿子,可要有福了。”
第1520章 希乐趁机夺人心
一侧的看台上,杨佺期猛地一击掌:“太好了,早就应该如此,天下的这些田地,应该是国家的,朝廷的,然后分配给百姓,然后从这些百姓中征丁收税,哪有什么只知有世家,不知有国家的说法,我久在荆州,不知扬州三吴之地会是这个样子,今天,才算明白大晋为何皇权不振,世家当道了。”
向靖哈哈一笑:“只有我们北府兄弟是特别的,我们在京口,有自己的地种,不用受那些世家高门的盘剥,当年要不是北府军招兵,答应战胜后以官爵军功分地,我现在还会给世家老爷种地呢。希乐哥,你说是不是?”
刘毅抱着臂,摸着自己颌下的山羊胡子,面色阴冷,他摇了摇头:“寄奴所言之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大晋的中上士人,皆知这些,但只有他,敢公开在这样的场合直言无讳,胆略上让人佩服,但实在是愚蠢之极。这等于跟全天下的世家为敌,自毁前程啊。”
魏咏之的兔唇翻了翻:“希乐,寄奴跟你不一样,从不结交世家,以前就算是谢家对他有意,也不是他主动攀附,他只要我们这些兄弟,为我们争取更多的利益和好处,才是他所考虑的事情。”
刘毅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他愚蠢,难道历代皇帝不想收回这些土地吗?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寄奴怎么可能做到?皇帝陛下绝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些,但为什么会表现的这么激动,甚至摆出天子之威呢?”
一边的孟昶冷笑着看向了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刘穆之:“胖子,平时你话最多,为何今天却一言不发?前几次刘裕生命有危险的时候你也没象现在这样紧张啊,说给兄弟们听听可好?”
刘穆之长叹一声:“希乐说得不错,皇帝这样说,是准备借助寄奴,借助北府的力量,强行收回大晋世家百年以来的各种特权了。他还是太冲动,太不成熟了,现在跟世家为敌,是死路一条啊,且不说寄奴现在连自己都无法保伍,就算他现在是北府大帅,也无法帮皇帝做到这些收回世家田契人口的事情。”
向靖不满地说道:“也未必吧,只要控制了军队,就不怕有人不听号令,当年这些世家,不也是靠了手中的军队,强行从吴地家族手里夺取了这些田契吗?他们当年能做到,我们为何不可?”
刘毅微微一笑:“铁牛啊,这么多年下来,也该长点见识了。刚才寄奴说得清楚,开国之初能收回这些吴地土著的地盘,靠的是什么?一来是分化瓦解这些家族,使之互斗,站在朝廷这边的暂时给些好处,不跟朝廷合作,想保家族利益的则以拥兵谋反之罪加以消灭,然后得来的土地分给北方世家和忠于元皇帝的土姓大族,如此来个几次,土姓大族自己都斗得个七七八八,等他们剩下来的人醒悟过来时,已经没有跟北方世家抗衡的实力了,因为他们自己的地和人口越打越少,而北方世家随着土地的增加,可以让不断南下的北方流民耕作这些新占土地,这样实力越来越强,也是那开国世家田契可以有元皇帝御批世袭的原因。”
“这第二嘛,是朝廷有大义的名份,这些吴地土姓,拥兵自立,不听号令,当然可以下令消灭。可是这两条,今天的皇帝都不具备,一来世家间通过各种联姻方式,同气连枝,不会象当年的吴地大姓那样给各个击破,你看今天寄奴一提田契的事,几大世家马上联合起来反对,就连夫人都代表谢家站在寄奴的对立面。二来,这百年来,大晋世家可是一直名义上尊奉司马氏皇帝,没有不臣之举,象淝水之战这些大战,还是他们主动献粮出丁,有何理由可以讨伐?”
刘穆之点了点头:“陛下看来是想以王镇军的方式,强行以军队行清除世家之事,这太疯狂了,太大胆了,我原本还劝寄奴如果活过这场,不妨到宫中宿卫,以接近皇帝,得到圣宠,为将来的复起作准备,不过现在看来,此路万万不可走了。”
孟昶的眼中冷芒一闪:“是啊,只怕连陛下的这个位置,甚至连他的性命,能不能保全,都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各位,也许这是我们的机会,若是寄奴活下这一局,入宫宿卫的话,我等可以一起去京城入宫,保护陛下,这可是从龙之功,比起战场上的拼死拼活,要好得多啊。”
刘毅微微一笑:“老孟说的才是正理,不管寄奴这次结局如何,我都会想办法安排大家入宫宿卫的,大家可愿跟我刘毅共富贵?”
不少人跟着叫了起来:“一切都听希乐哥的。”
魏咏之不满地眨了眨眼睛:“希乐,现在寄奴哥还没打完,你就这么急着要抢北府大哥的位置了,这不太好吧。”
刘毅笑着摆了摆手:“不管怎么说,寄奴今天是跟大晋的整个世家为敌的,不论他是死是活,都不适合再当我们北府的带头大哥了,不然的话,我们以后整个北府军都会给这些掌握实权的世家大族们所针对和打压的,那些世家有的是办法卡我们,别的不说,只要断绝粮草供应,难不成你天天吃草吗?兔子?”
魏咏之一时语塞,刘毅看向了刘穆之:“胖子,你可是文人,也是士人了,我知道你跟寄奴关系好,不过,你最清楚,寄奴今天把天都捅漏了,以后再不可能有什么前程可言,跟着皇帝,更是死路一条,你也应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别一时押错了前程,一辈子晒肚皮的机会也没了。”
刘穆之咬了咬牙,看向了杨佺期:“杨将军,让你见笑了,不过我想你们的荆州,也有同样的问题吧,要是皇帝也要你们勤王,去夺取江东世家之地,你会怎么做?”
杨佺期“嘿嘿”一笑:“那得看他分给我们荆州弟兄多少好处了。”
第1521章 新设雍州削荆湘
刘毅的身边,一个身材瘦削,在一堆五大三粗的黑衣军汉中,显得极不合群,跟刘穆之和孟昶的那身文士打扮倒是很类似的文人,缓缓地开口道:“杨将军,你确定你能代表荆州的兄弟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的荆州军政,可是桓世子和他的盟友殷刺史掌管啊。”
杨佺期看了一眼远处那贵宾区的看台,桓玄和殷仲堪正在一处华丽的棚子里并肩而坐,窃窃私语,他的嘴角边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桓玄不过是靠他父亲的威名罢了,自身可没看出有啥本事,再说连下属的军功都要抢,实在是我们军人之耻辱。杨某是不愿意与之为伍的。”
那个文士打扮的,正是刘毅的胞兄刘迈,其人甚有才名,不过因为身体条件一般,没有加入过北府军,前一阵桓玄与青龙讨价还价时,特意要求刘迈到自己的军府中当参军,今天,也算是刘迈赴荆州上任前的一次聚会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毅等人才愿意跟出身荆州的杨佺期在一起观看格斗,倒并非全为了曾经在洛阳城并肩作战的旧情。
刘迈微微一笑:“我倒是忘了,杨将军以前可是跟着朱刺史的,在中原,可不在荆州。不过,现在朱刺史因为上次没有保护好中原百姓,又私自授权刘裕北上,险些失了洛阳,事后被召回京城,中原之地由杨将军暂时接管防务,严格来说,你确实不算是荆州的将领。”
向靖笑了起来:“可是现在中原之地已经划归荆州刺史管辖了,杨将军迟早也要归之麾下,跟了殷刺史等于就跟了桓玄,没什么区别呢。”
刘穆之摇了摇头:“未必,最新的朝议,非但不把中原并入荆州之地,还要把南阳郡给划出来,成立新的雍州,杨将军,你这回没去找殷刺史和桓郡相,而是跟我们这些北府军在一起,恐怕也是得到风声了吧。”
杨佺期的脸上闪过一丝得色:“还是刘参军看的准啊,不错,我不仅早早地知道了这个消息,连新任的雍州刺史人选,都已经跟我联络了。”
魏咏之睁大了眼睛,兔唇翻动着:“是谁?这可是公然地跟桓玄抢地盘啊,还从他身上挖了一大块肉下来,他也能忍?”
刘毅微微一笑:“兔子,你的消息太落后了,早跟你说要多结交些士人,知道上面的动向,你一直不听,现在就露怯了吧,其实这消息已经传开了,新任的雍州刺史,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刚才惊了我们所有人的髯参军郗超的堂弟,郗恢是也。”
刘穆之在周围众人的一片惊叹声中,目光投向了远处看台上的郗超:“我们的这位髯参军,九岁时就有神童之名,给后来当了皇帝,当时身为大将的司马昱征为府掾,后来十三岁时跟了桓温,南征北战,出谋划策,可谓一代智囊,虽然因为郗家世代拥护皇权,而郗超曾多次谋划助桓温篡位之事,被其家族所厌恶,逐出了家门,可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对外在演戏,以保全郗家而已,他们的关系,从来没有断过。”
孙处不服气地说道:“都给赶出家门了,还怎么没有断关系呢?”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就是这些高门世家的手段和厉害之处了,篡权夺位,是极大风险的谋逆之举,如果成功了自然是从龙建义之元勋,可要是失败,那可是灭族大罪。郗家那是两头下注,表面上赶郗超出门,如果桓温真的夺位成功,也不会对郗家怎么样,最多郗超求个情就能过关。如果桓温夺位失败,那也只有郗超会给追究,不至于连累整个郗家。后来谢相公执政,对郗超打压的非常厉害,但也没要了他的命,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跟郗家多年的联姻香火之情,加上郗超才能出众,可称国士,要真的就这样杀了,也是国家的损失。”
刘毅冷笑道:“可是郗超表面上归隐山林,甚至假死,可暗中仍然是操纵着时局,郗恢给闲置多年,却在这个时候给放出来,绝对少不了他后面的推手,甚至,他肯在今天,在全天下人面前公开现身,说明这些年暗中幕后的操作,已经不再需要了。只有这样以一手之力玩转天下的髯参军,才敢如此与桓玄为敌。”
杨佺期笑道:“是啊,这髯参军前一阵亲临我的驻地,跟我说了这些事情,还跟我说,朱序虽然给调回京城,但郗恢会是个更好的上司,朱序毕竟手中还有豫州兵马,没那么需要我们,而郗恢几乎是单车上任,所有的兵马,都要依赖于在中原的旧部。甚至,我可以去吸引关中,北方的那些因为战乱而南下的流民,散兵,组建雍州部队,退可保境自安,进可夺取天下,而不是为了桓家的一已之私,去打什么昌道内战。”
刘毅摇了摇头:“杨将军,恐怕你想的太乐观了,这场皇权之争的内战,是无法阻止的。这涉及大晋几十年来世家权力分配的一次重新洗牌,非我们这些军人所能阻止。”
杨佺期冷笑道:“事在人为,不过就算是内战,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荆州本来是朝廷的地盘,却给桓氏趁机占有,已有几十年,如果真的能通过一场内战,把荆州之地,三吴之地收归朝廷,那才可能有北伐的真正良机。我杨氏的祖先坟地,都在北方胡虏手中,没有一天不想着收复河山,这点与各位北府壮士是一样的,到时候如果战端一开,我们各自扫清各自区域里的那些祸国蛀虫,岂非快事?”
刘毅笑着摇了摇头,一指场中的刘裕:“杨将军的豪气值得尊敬,可是想的有些过于简单了,真要打起来,我们也只是那些世家高门手中的刀,要受制于人的。最想阻止内战,收回世家权益的是那个人,你看看他的下场,就知道我们未来的结局,而这,也是我们现在在这里的原因!”
第1522章 恐怖杀器从天来
场中的刘裕,静静地站着,四面八方看台上的各种窃窃私语,从他的两耳中直灌进去,也不知道能听清楚多少。
郗超一脸阴沉地看着刘裕,突然开口道:“刘裕,你这样挑拨世家跟圣上的关系,不就是想引发我们大晋内乱,然后让你的老婆趁虚而入吗?说一千,道一万,你跟慕容兰的那些关系,永远也洗不清的。”
刘裕平静地摇了摇头:“你跟慕容垂的关系,自己心知肚明,又何必在这里倒打一耙来诬陷我呢?既然你是死不忏悔,那就如你所言,亲自下场跟我战斗吧,就用我们手中的刀剑,来了结我们一切的恩怨。”
郗超微微一笑:“刘裕,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对自己有着过高的评价,以为靠着自己的那点蛮力,真的可以包打天下,这一回,你孤立无援,你的北府兄弟也不能再出手帮你,你以为你靠点草药治好了自己,就真的可以逃过这一场了吗?哼,告诉你吧,我今天就是来收拾你的。”
刘裕笑道:“很好,郗长史,你可别光说不练。嘴上吹得震天介,下了场却过不了两个回合,今天,在这里,万人注视,你的一切阴谋诡计都无法再用,你说我自视过高,可我为啥觉得这话形容你更合适呢?是谁给了你勇气,让你相信自己能在比武场中面对我刘裕的时候,可以全身而退?”
郗超哈哈一笑:“马上你就会知道我的自信何来了。”
他转头对着司马曜行了个礼:“陛下,此贼猖獗之极,今天老臣一定要亲手讨逆,为所有给此贼害死的大晋将士报仇,还请陛下恩准。”
司马曜叹了口气:“郗长史,你就非要这样杀了刘裕吗?朕也必须要提醒你一句,入了格斗场后,生死就由天注定,你的生命安全,朕可无法保证哦。”
郗超冷笑道:“入场格斗,生死天定,陛下,臣为这一战已经作了充分的准备,刘裕一勇之夫,不足为虑,根本不在老臣的眼里,只要您一声令下,臣这就可以下场了。”
司马曜转头看了一眼支妙音,只见这位绝色美人神色平静,缓缓地说道:“佛说,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缘,皆有其定数,郗长史跟刘裕,大概是有一段孽缘,也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最后解决,他们二人也都做好了准备,陛下,您刚才已经同意郗长史出战了,君无戏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