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377节
“报,周围的四个州郡兵马,皆推托不来,说是兵马集结需要时间!”
慕容宝心烦意乱,大吼道:“别说了,都他娘的别说了!”
小段氏咬着嘴唇,沉声道:“陛下的大军在哪里了?”
这个正跪在地上的探子连忙说道:“陛下已经从磁州隘口兼程赶来,只是…………”
慕容宝一步蹿向了前方,一把拎起这个探子的衣领,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厉声道:“只是什么?快说啊!”
那探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只是,只是路上遭遇了丁零翟钊的阻击,一时间难以赶到,陛下正率甲骑突破敌军的拦阻,全速而来,放狼烟要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弃守邺城,一定要坚持住!”
慕容宝的手,无力地松开了探子的衣领,那探子如逢大赦,连忙行礼跑开,慕容宝有气无力地跌坐到地下,双眼尽是空洞:“完了,这下真完了,城中精兵锐卒尽被父皇带走,留守的不过一千老弱,如何能守住这邺城?”
他说到这里,回头对着小段氏哭道:“母后,这城是万万无法守住了,趁现在晋军未至,我们赶快逃吧,去与父皇会合,回来再重夺邺城,也不迟啊。”
小段氏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可是你父皇却说得清楚,不许我们弃守,一定要牢牢守住,阿宝,你可千万不能违抗你父皇的旨意啊。”
慕容宝狠狠地一跺脚:“都什么时候了,父皇远在百里之外,鞭长莫及,他哪知道现在这里的情况?邺城这么大,一千士卒根本顾及不到方方面面,如何防守?只要我们带着玉玺先撤,刘裕占了这里的空城,又有何用?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无比的坚毅和果决:“大燕太子慕容宝,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慕容宝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转身回看,而小段氏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之色,上前执住了来人之手:“阿兰,你总算回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扔下我们大燕,扔下你的族人的。”
慕容宝不情愿地向着一身黑色软甲,英姿飒爽的慕容兰一拱手,草草地行了个礼:“姑姑,现在事态紧急,不是说大话就可以解决的,城中无兵无将,如何防守?那刘裕这回用诡计骗过了父皇,而他的本事,姑姑你最清楚,难道,你是准备靠着跟他的夫妻之情,来阻止刘裕吗?”
说到这里,小段氏的眼中闪过一道兴奋:“阿兰,那刘裕是你的丈夫,跟你还有孩子,你去求他,他一定能放过我们这回的,大嫂求你这回了,为了大燕,为了你的族人,请你求他一回吧。”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太了解刘裕了,他这一辈子,心中所想所念,就是北伐,这是他做梦都要做的事情,我跟他的感情,及不上他的这个念头,我在绛郡的时候求他不要进攻大燕,他都不肯,现在更不会收手。不过,我会去面见刘裕,为我们争取时间。”
她说着,转头看向了慕容宝:“这里是邺城,是我大燕的故都所在,而大燕,是我们的祖辈奋战了几十年,上百年,流血无数才建立的,作为子孙,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守住,何来轻言放弃?你是大燕的太子,国家的储君,未来的皇帝,要带着我们全族在这乱世之中生存,怎么可以懦弱至此,未见敌军,就扔下子民,百姓,将士们,只顾自己逃命呢?”
慕容宝的额头汗出如浆,一边擦着,一边连声道:“姑姑教训的是,是小侄刚才一时疏忽,还请姑姑指挥全局。”
慕容兰咬了咬牙,转头看向了站在大殿的一角,沉默不语的慕容凤,说道:“宜都王,我们又见面了。”
慕容凤点了点头:“兰公主,有你在此时回来主持大局,是大燕之福,请问有什么是末将可以为你做到的?”
慕容兰看了一眼慕容宝,说道:“太子仁孝,需要保护皇后和玉玺的安全,所以这城防之事,交由宜都王负责,城中现在有多少兵马?”
慕容凤正色道:“末将乃是负责御林军的中领军,宫中兵马,仪仗有八百,城外的驻军,约有八百,加上城中的各府役丁,尚有三五百人,总兵力约有二千。”
慕容兰沉声道:“我在城中布下的情报组织的成员,有六百四十七人,现在我已经把他们全部召集,就在宫殿外,也交由将军统一武装,组织,编入守城队列,除此之外,还请皇后和太子召集城中的文武百官,每个人的家丁,仆役,只要是成年男丁,全部上城防守。”
慕容凤面露喜色,转而眉头一皱:“可即使如此,也不过四五千人之数,邺城太大,北府军又极善攻守城之法,恐怕…………”
慕容兰正色道:“放弃外城,直接守卫宫城,我会尽一切力量去拖延刘裕的进攻速度,为大哥的回防争取时间,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记住,你们是慕容氏的子孙,祖先的英灵在天下注视着我们,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第1386章 夫妻反目兵戎见
刘裕在奔,飞儿吹着他额前的乱发,而脸上那敌军的鲜血残留所散发出的咸腥的味道,在他的鼻孔中不停地钻入,这种杀戮的感觉,让他的反应和速度都变得更加敏锐,更快,可是他的脑子里,眼前,却始终浮现着一个倩影,挥之不去,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影子却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让他的呼吸都有些不太正常了。
刘穆之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寄奴,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看你有些跑岔气了。”
刘裕猛然警醒,他收住了脚步,回头一看,最近的战士都在百步之外,咬着牙,扛着兵器,在拔腿飞奔,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发力狂奔了一段时间,以至于后面的同伴都无法追上,若不是刘穆之骑着马,只怕自己不知道要奔跑多久,才会停下了。
刘裕的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回头对头身后的大队人马做了个休整的手势,刚才还如同马拉松长龙的队伍,顿时就停了下来,这一天已经经历了两场恶战和厮杀的北府军战士们,终于在路边就地休息,不少人贪婪地取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水筒,酒囊,往嘴里,往上灌起各种酒水,以补充这一路以来失去的汗水。
刘穆之跳下了马,走到了刘裕的身边,叹了口气:“你刚才的样子很危险,这样发力狂奔,甚至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我听你的呼吸不对才叫你停下,若是再让你跑上片刻,只怕要吐血伤身。”
刘裕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一时失神,引得大家担心,我保证,接下来不会这样了。”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是因为慕容兰吗?你现在最放不下的,只有她了。”
刘裕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们商量的计划,却深深地伤害了她,这是我刘裕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愧疚,尤其是对于一个这么爱我的女人,我却利用了她,这让我心中实在难安。”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此事,我们对不起阿兰,但为了我汉家天下,必须这样做,北伐的最大对手,永远是慕容垂,而要战胜这位当世军神,只靠战场上的硬碰硬,是很困难的,尤其是我们的身后有这么多的阻力,这种北伐的机会,一辈子不知道能有几次,这次如果不把握,实在太可惜,何况,是慕容垂先起了歹心,想要偷袭中原,攻取洛阳,我们不过是反制而已。”
刘裕幽幽地说道:“话虽如此,但我们毕竟是利用了阿兰,我什么也不怕,就是怕有一天会陷入到这种境地,要跟她面对面地交战。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下得了这个手。”
刘穆之肃然道:“慕容氏本是大晋的忠臣,却因为祖辈一时权欲过盛,自立为帝,入主中原,造成了无尽的苦难与杀戮,事实证明,他们慕容氏一族,根本不配拥有天下,即使是慕容垂号称一代雄杰,其治下的河北,也是满目疮夷,百废待兴,即使这样,他不思保境护民,仍然四处征战,这说明慕容氏一族,不知仁义,不知爱民,无论是作为大晋子民还是作为汉家儿郎,都不应该对他们这样荼毒生民,视而不见,要知道,除暴安良,兴复汉室,是我辈立身于世的使命,这是大义,岂是儿女私情可以阻止的?!”
刘裕点了点头,正色道:“胖子,你说得很好,是我一时想不开,多谢你的开导,不过,在战场上,我还是不希望大家伤害到阿兰,毕竟,我们夫妻一场,虽然立场不同,但是我绝对不希望看到她有事。”
刘穆之微微一笑:“她不是两不相帮吗?未必会来与你为敌吧。”
刘裕长叹一声:“你太不了解阿兰了,我很清楚她,她虽然嫁给了我,但心中仍然有她的大哥和族人,如果燕国无事,她自然会与我长相厮守,但若是家国有难,她是不会不回去相助的,毕竟,她是慕容家的女儿,是燕国的公主,这是出生时就注定的命运,无法更改。”
“想那清河公主,即使嫁与苻坚,成为秦国后妃多年,仍然念念不忘复国,这才是慕容家的女子,一如他们慕容家的男人一样,个个都想着争权夺利,君临天下,而慕容家的女人,无论嫁给何人,身在何地,永远都心系故国,我想,阿兰也一定会这样的。”
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凄厉的羽箭破空之声响过,就在几十步外,蹲在路边休息的北府军士们,有十余人顿时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如弹簧一样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拿起武器,马上就摆好了战斗的姿势。
又是一阵密集的飞刀与银针突袭,这回是与射箭而来的反方向,在众人身后的草丛之中,十几名战士后颈处的要害之处,顿时扎满了这些暗器,尽管他们全身重甲,但是休息之时不少人卸了甲,尤其是脖颈之处本就缺少防护,更是成了攻击的重点。
檀凭之一声怒吼,大弓在手,连珠箭向着那草丛之中飞去,几声闷哼之声响起,草丛之中复归平静,而北府军战士们结成小队,背靠背,三五成群,开始在这半人高的草丛之中连连扫击,只见有四五具全身绿衣,隐然与这草丛一色的尸体,卧在这草丛之中,手中都还拿着飞刀和银针的发射筒。
刘穆之喃喃道:“好厉害的刺杀,慕容兰,果然是她。”
刘裕咬了咬牙,大声道:“阿兰,我知道是你,请你不要与我们为敌,你是挡不住我们的,我不想伤了你。”
慕容兰的声音似远似近,在四处都飘荡着:“刘裕,不用多说,我必须守护我的族人和家国,你若就此罢兵退回,我会劝我大哥收兵,不攻洛阳,你若执意要攻灭我大燕,那我只有以死相拼!”
刘裕的剑眉一挑,回头沉声道:“全军迅速集结,马上出发,不要理会敌军暗卫的刺杀与伏击,也不要与他们纠缠,一个时辰内,我要看到邺城的城墙!”
第1387章 破甲伤身痛在心
无声无息间,刘裕身边的草丛,突然闪出一人,黑色的长鞭,如同毒蛇吐信,直刺刘裕的后背,而刘穆之睁大了眼睛,大叫道:“寄奴当心。”
随着刘穆之的这一声吼,那黑色的倩影,已经全然跃出草丛,双眸如电,尽是杀气,而这一鞭在空中掉转了个个儿,直接转向了刘穆之。
刘穆之一声惊呼,倒退两步,一下子屁股向后平沙落雁,“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而这一鞭则不依不饶,对着他的胸口就去,以这一下如风如电的架式,只要沾身,就是筋断骨折之厄!
刘裕的周身突然暴起一阵无形的战气,气场突然增强,从草丛之中突袭之人,这一举一动再熟悉不过,十年来的朝夕相处,三年来的同床共枕,每日里的相互切磋,来人的这一招,几乎就跟自己每天吃饭洗涮一样,几乎成为了本能,他清楚地知道,这一下的后续,就是双刀出手,急刺出手阻挡之人。
刘裕一咬牙,左手的扎心老铁猛然一出,“嗖”地一声,短刀如电,击中了那黑色长鞭的鞭头,如同击中蛇头一般,长鞭猛缩,可是慕容兰不退反进,雪亮的刀光,伴随着雪花双刀出鞘时那龙吟虎啸之声,如大漠黄沙,滚滚而来,一片刀光之中,长刀直冲中门而入,却是弃了刘穆之,急攻刘裕。而那双眼之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尽管攻来的这一刀在空中有一点点的犹豫,可仍然是向着刘裕,疾刺而来。
刘裕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的手就放在斩龙刀的刀柄之上,可是斩龙大刀,却是一直安静地呆在鞘中,一动不动,慕容兰的这一刀快如闪电,几乎是瞬间就及了刘裕的身,直中肩头,可刘裕仍然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反击甚至是格挡。
慕容兰的秀目中闪过一丝不忍,长刀在刘裕的肩头一点,“呯”地一声,一片密密麻麻的精钢甲片所合的肩甲,应刀而裂,而刘裕的左肩头那单衣之下,也渗出丝丝血迹,这一刀,慕容兰用了七成左右的劲力,足以破甲伤肤,若是再加点力,刘裕的这个左肩,只怕也要跟身体分离了。
借这一刀之力,慕容兰的身形一个倒翻,向后疾起,左手的雪花短刀顺手一掷,“呜”地一声,短刀从刘裕的脸侧飞过,直过十余步,扎在地上,正好阻止了檀凭之,向靖等二十余名北府军将领冲过来的路线,而这些飞扑上前想要救刘裕的兄弟,也为之一滞。
刘裕抬起了手,沉声道:“我没事,大家不用上前,这是我跟她两个人的事情,与北府军无关,继续执行我的军令!”
刘敬宣咬着牙,大声道:“慕容兰,你好狠的心,他可是你的丈夫,不忍伤你,你居然伤他!”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一直盯着刘裕那流血的左肩,却是倔强地说道:“现在你们都是我的敌人,我是大燕的公主,鲜卑的女儿,任何想要伤害我们大燕,灭我慕容鲜卑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会跟他以死相拼。”
刘裕厉声道:“没听到我的话吗,快点整队出发!”
刘敬宣狠狠地瞪了慕容兰一眼,上前扶起了刘穆之,刘穆之转头对着刘裕低声道:“寄奴,家国天下和儿女情长,你自己把握。”
他说着,转身跳上了身边的马儿,与刘敬宣一起,绕开正相对而站的两人,从边上的草丛之间,急行而过,千军万马,就这样从慕容兰的身边经过,带起的劲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秀发,她就站在那里,形单影只,直到这三千多人的前军从她整个人身边奔过,漫天的黄土尘埃之中,她的身影仍然那样立在原处,不知何时,蒙面的黑巾,已经飞得无影无踪,而那张绝世的容颜之上,泪水成行。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想要伸手去够慕容兰,慕容兰摇了摇头,后退两步,那动作,分明表示了拒绝。
刘裕停下了脚步,他的左肩肩头,没有进行任何的伤口处理,这会儿已经一片殷红,可是他的目光,仍然放在慕容兰的身上,充满了怜爱:“爱亲,别这样,你已经尽力了,我们不要再这样互相伤害,好吗?”
慕容兰喃喃地说道:“我最怕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我用尽一切的办法来阻止这种事发生,可没想到,还是发生了,刘裕,我们始终是敌对的立场,你有你的北伐伟业,我有我的家国族人,我们,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认识,更不应该,更不应该相爱。”
刘裕柔声道:“爱亲,我不想夺你大哥的江山,我只想收回我们汉家的失地,河北之地,向来非你慕容氏所有,而是我中土汉室从两千年前就有的领地,如果你大哥退出河北,去辽东塞外继续做他的燕王,我想大晋一定会同意的,这才是我们能永远地和平相处的机会。”
慕容兰双眼一下子圆睁起来:“我慕容氏入主中原,拥有河北,也有几十年了,春秋时期,这河北之地本就是胡人夷狄所有,你们汉人不也是灭了中山国这个胡人国家,才得到此地的吗?凭什么说,就是你们的?!”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爱亲,你这回回到河北,也看到了,现在的河北成什么样子了?千里无人烟,白骨露于野,如果你大哥能仁义对民,休养生息,我又怎么会有机会北伐河北,在这里狂飚突进呢?”
“我早就说过,人心才是这世上一切的根本,也是结束乱世的必须,你们燕国若是善待我汉家百姓,自然江山永固,可如这般倒行逆施,四方征讨,动不动屠城坑民,又怎么可能坐稳江山?即使是你大哥,也搞得国内怨生载道,到了你的那些侄子们争位的时候,更是会战火纷飞,为祸天下,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
“爱亲,我永远不会对你兵刃相见,哪怕是你要取我性命,我也不会反抗,但是,为了天下大义,为了万千子民,这一仗,我必须打!”
第1388章 家国爱情可两全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低下了头:“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我也知道,这些年来,大哥为了复国,四方征战,多有屠掠,也确实是苦了天下百姓,可是,可是你要知道,是大哥一手把我养大,我毕竟是慕容家的女人,我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看着你去屠杀我的族人,我的亲人呢?”
刘裕轻轻地拾起了慕容兰的手,这一回,伊人的柔荑有一丝想要抽回的犹豫,可仍然是给刘裕紧紧地握住,无法挣脱,而那温热湿润的娇躯,也一下子扑进了刘裕的怀中,这个在外一向刚强,冷静,睿智的女中豪杰,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所有的委屈,不甘,矛盾,都随着她的泪雨纷飞,尽情地发展。
刘裕轻轻地抚着她乌云也似,编成一个个小辫地秀发,柔声道:“爱亲,你放心,我不会真的为难你的族人的,我早就想好了,我只要出兵邺城,你的那不中用的大侄子,一定会弃城而逃的,到时候你们燕国大军孤悬于中原,而退路被我截断,我会跟你大哥作交易,让他退出长城,重归辽东,自去帝号,如此一来,我可以上表皇帝,让他重新封你大哥为燕王,你们慕容家世代继续镇守辽东,与我们汉家天下相安无事,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慕容兰幽幽地说道:“你想得倒美,夺人江山,还说得这样轻描淡写,为什么不是你们晋国皇帝退位为王,我们慕容家一统天下呢?”
刘裕微微一笑:“你看看这河北,就连这区区一州之地,都给弄成这样,你们慕容氏入中原以来几十年,有哪天不伴随着战乱和死亡?我们汉人江山汉人治理,只要不是出现昏君暴君,自乱天下,那起码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是可以的,这是过去数千年来证明过的事情,你能不承认吗?”
“在我们中原汉人眼里,你们慕容氏鲜卑毕竟是外来异族,而且为了夺取天下,兴兵无度,四处征伐,自然人心不服,即使有你大哥这样的绝世将略,也是四处叛服无常,征讨无算。这样的日子,你们自己过得开心吗?你说过,想和我塞外牧羊,快活一世,为什么这个道理,你对你的族人,亲人就不能说呢?”
慕容兰抬起了头,看着刘裕的眼睛:“你可没有骗我,你真的会保全我们慕容氏一族吗?”
刘裕正色道:“你看我连苻氏一族都会保全,更何况你们慕容家了,有你在,只要减少刀兵,不让百姓受战火之苦,那我自然可以放你们慕容氏一条生路,我要的只是收复汉家江山,不是斩尽杀绝,你们若是肯做大晋的子民,那我们就是一家人,又何来的仇恨呢?”
慕容兰咬了咬牙:“可惜,我大哥是绝不会同意你这个条件的,他忍辱负重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复国成功,又怎么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放弃已经拥有的天下呢?”
刘裕冷笑道:“如果他执迷不悟,那只有刀兵相见了,你大哥是聪明人,当年形势不利的时候,可以屈服于苻坚,现在如果明知大事不可为,也当知道取舍。这点,我深信不疑。”
慕容兰叹了口气:“我清楚我们慕容家,所有男子都有雄心壮志,即使是一时屈服,将来也终将复国,刘裕,你是无法阻止他们的野心的。”
刘裕捧起了慕容兰的螓首,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一吻:“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们慕容氏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因为你,我不会杀你的族人,我可以让他们出关,而我自己则永镇河北,有我在,他们即使是有野心,也掀不起浪,这就是我刘裕,作为你的丈夫,作为你的爱人,能为你做到的一切了。”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声音也有些发颤:“你,你真的要永远留在这北方之地,远离你的家乡,不去追求权力,就这样永远地守着边关,几十年如一日吗?刘裕,不值得,对你这样的英雄,永世为边将,太不值得了。”
刘裕微微一笑:“我此生的雄心壮志,不过是驱逐鞑虏,复我河山,如果做到了,又夫复何求?能与自己心爱的女人永远地在一起,远离人间的纷争,才是最大的幸福,我想,我躲得远远的,那些个热衷于争权夺利,各种算计的阴谋家们,也不会再来害我了吧。”
慕容兰埋首于刘裕的怀中,双臂却是紧紧地环住了刘裕:“狼哥哥,直到今天,我才真正地明白了你的心,知道了你对我的爱,我以前,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要的是权势,要的是天下,现在,我才知道,你的心里,没有那么权谋,没有那些黑暗,你一直就是我初遇的那个京口刘大。”
刘裕笑道:“我这一生,别无他求,功名富贵于我不过过眼云烟,能复我汉家江山,青史留名,此生足矣,上天对我厚爱,给我赐下了你这样美好的女子为妻,为我生儿育女,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等我收复了整个北方,我就永镇边关,哪儿也不去,与你长相厮守,可好?”
慕容兰抬起了头,轻轻地抚着刘裕的肩头伤处,泪水再一次地流下:“都是我不好,我竟然,我竟然对你出刀,伤了你,狼哥哥,你还疼吗?”
刘裕微微一笑:“我此生大小战无数,伤也无数,但只有这次受伤,是我最心甘情愿的,我知道你还是收了手,留了情,要不然,我这条胳膊也不在了。”
慕容兰从怀中掏出了个小瓷瓶,打开塞子,向上撒起了药粉,然后迅速地撕下衣襟一角,给刘裕的伤处包上,她一边包扎,一边说:“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回邺城,劝大嫂和阿宝撤离,不要作无谓的牺牲,这失守城池的罪我,我一人承担。”
刘裕的眉头一皱:“不,这样太危险了,你大哥会迁怒于你,取你性命的,我不能让你这样回去,我先攻取邺城,再派人跟慕容垂谈判,现在这个时候,我再也不能让你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