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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80节

  刘裕奇道:“不是说赦免了他们吗?要让他们编户齐民,成为大晋子民吗?怎么要成农奴了?”
  刘穆之哈哈一笑:“赦免的只是他们的命,可没说让他们就能成为分了地的自耕农了,明天在建康城中,就有拍卖大会,怎么样,寄奴,要不要去买两个强壮的秦军俘虏,帮你家种地呢?”
  第616章 贫穷限制想象力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我可没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钱啊。你知道的,我的军饷,一半寄给了家里,另一半寄给了水生。从小到大,从来我刘裕都是自食其力,靠自己的双手,用奴仆这种事情,可是大户人家才做得起的啊。”
  刘穆之摇了摇头:“这回可不一样了,淝水大胜,接下来会有很多赏赐,你今天阅兵献俘的时候走在第一个,不仅功劳会评定为第一,而且赏赐也会极多。别说买两个奴仆,就算是买上几十亩地,也足足有余啊。”
  刘裕眉头一皱:“有这么多吗?在京口,买一亩地可要一千钱左右呢,你说几十亩地,可得好几万钱,我上次赌博也没赢那么多啊。”
  刘穆之笑着拍了拍刘裕的肩膀:“寄奴啊,所以说,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在京口,几万钱就是笔大数目了,足以得个富贵,可是在建康城这样的地方,根本不算什么,也许一个宅院都买不起呢。还有就是奴仆的买卖,咱们京口民风纯朴,基本上都是自食其力,很少知道这个价的。不过在建康城这种地方,可是寻常的事啊。”
  刘裕点了点头:“这倒是了,建康这地方,达官贵人多,需要人伺候,肯定是有专门买卖奴仆的地方。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兴趣了,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些奴仆买卖的地方,你对这个了解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也曾经为我岳父家来过建康两次,寻过一些奴仆,当时一个手脚俱全,身体健壮的男仆,需要七八千钱,而女仆则相对便宜一点,十二三岁的丫头,五千钱左右就可以买回去。”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么贵啊,买个奴仆的钱,可以买个近七八亩地了,有这钱还不如自己动手种地呢。也难怪咱们京口没人买,你还得到这建康城来寻这些奴仆。”
  刘穆之正色道:“是的,京口本就是安置北方流人的地方,很特殊,别的地方,一般都多少有些这些奴仆交易的市场,由官府出面,为买卖双方制订契约作保,而这个保书,就跟我们田地交易时的那纸契约一样,也是每一千钱,要收四百钱进官府,作为这个契约的代价,这笔钱,叫估税。”
  刘裕笑道:“这个我知道,咱们京口买卖土地的时候都这样,一千钱要交四十钱入官府作估税,卖家出三十钱,买家也得出十钱。有了这个契约文书,则是官方承认这田地归你家的了,咱们家的地,不都有这个契约文书么。”
  刘穆之点了点头:“奴仆也是一样。他们多是破产的农民,无力偿还债务或者是交税,才只能卖身为奴,要么就是罪人家属,被罚没为官奴。只有攒够了赎身的钱,交给主家,才能重获自由。本来我大晋的奴仆数量不是太多,毕竟治下还算太平,但这次一下子多了十几万秦军俘虏,等于多了十几万的奴仆,这样大量地涌入市场,会让奴仆的价格大大下降的,尤其是比较昂贵的男仆,我想,这几天的奴仆市场,一定会非常地热闹。”
  刘裕勾了勾嘴角:“可是,我们有这钱不如多买点田地,哪用得着买奴仆啊,我的两个弟弟也快长成了,他们足够种地,需要奴仆做什么?”
  刘穆之笑道:“寄奴啊,你在战场上已经立了大功,接下来升官得爵都是情理之事,可别拿以前那京口农夫的想法来考虑未来了啊,以后你只怕很少有机会再回家种地务农了,而你的两个弟弟,应该一个快十五,一个快十四了吧。成丁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成丁之后,你是想让他们在家务农呢,还是想跟着你上战场建功立业?”
  刘裕的心中一动,略一思忖,还是说道:“总不可能都跟我上战场去吧,家中还有母亲在,留她一个人怎么可以?”
  刘穆之笑着说道:“寄奴啊寄奴,想不到这些事情你都没考虑啊。看来你还真的是把心思全用在战场上了呢。现在你的家人在京口,有谢家的关照,但谢家也不可能帮你一辈子都看管着家人,以后还得靠自己,你要是娶了王姑娘,有直接进入谢家,把家人接到建康的机会,这个你愿意吗?”
  刘裕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这点绝不考虑,虽然谢家对我有大恩,但如此一来,与上门入赘无异,我当时就跟玄帅说得清楚,男子汉大丈夫要靠自己的双手打天下,以自己祖先的姓氏行于世间,入高门大族为赘婿,或者是部曲,家将这样的事情,我是绝不考虑的,宁可在乡务农一生,也不会寄人篱下。”
  刘穆之点了点头:“有志气,但是你要知道,王姑娘毕竟是高门贵女,千金小姐,如果来了京口,就你家以前的那个情况,难不成你还真想让王姑娘下地做农活儿吗?”
  刘裕没有说话,这个问题在他的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很多遍,他甚至一直不知道,王妙音是不是肯跟自己过这样的生活,他抬起头,看着刘穆之的眼睛,久久,才缓缓地说道:“胖子,尊夫人也是江家的大家闺秀,这些年跟你在一起,不也是过寻常百姓的生活吗?难道她就不做农活?”
  刘穆之摇了摇头:“她纺布,帮人缝衣做些女工活儿,但还真不下地做事。寄奴,你要知道,这些士人之女,就算再大度,也毕竟是娇滴滴的小姐,自食其力可以,但要象我们京口的寻常农妇那样,真的下地干活,就算她们肯,她们的家族也是万万不会答应的,这会折辱了他们世家的面子。所以,这个问题,你必须要处理好才是,王姑娘本人应该为了你肯做任何事,但你要是让她下地做农活儿,那不仅你刘寄奴没有面子,连王家,谢家也会成为世家中的笑柄,你们的婚姻,只怕无法长久。”
  第617章 秦俘悍奴为部曲
  刘裕长叹一声,眼神变得黯然起来:“刚刚打了胜仗,却又碰到这样的问题,真是麻烦啊,胖子,你今天应该是早就想好了这些,才要跟我说的吧。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玄帅他们那里的暗示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如果是谢家的意思,他们直接跟你说就是,找我这个外人做什么?寄奴啊,咱们可是一辈子的兄弟,这跟你我以后的身份地位变化,可没关系。但有些事,你如果不主动去想,也终将会去面对,我知道你不愿意去触及这些事情,但现在,你迎娶王姑娘在即,这些事情,不得不考虑了。”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去买些奴仆,变得象大户人家一样吗?”
  刘穆之正色道:“如果你迎娶王姑娘的话,王家那里和谢家会出一笔丰厚的嫁妆,但这嫁妆是王姑娘的,你不能用,紧急时候可以贴补家用,以后再作为女儿的陪嫁,但一个有本事的男子汉,总不可能靠用老婆的嫁妆来过日子,就象我家那口子,她的随嫁嫁妆,到现在我还没让她动用一文钱,哪怕是再穷得一文不名,也不能用女人的钱,那叫吃软饭。”
  刘裕笑道:“这是自然,这么多年来,我知道你小子是个多么优秀的吃货,但穷得看到好吃的只能流口水,谁都知道江家的嫁妆丰厚,但你小子可没沾什么光。这是对的,人穷不能志短,尤其是男人,更是如此。胖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刘穆之也跟着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会有些随娘子嫁过来的陪嫁丫环,负责照顾你那高门贵娘子的饮食起居,也能做些针线活谋生,但一个家要撑起来,光靠女人还不行,还得靠男人在外面打天下。现在你已经是名闻天下的刘寄奴了,那些种地做农活的事,就不要再想,不仅你不要想,你的弟弟们,以后也不用再做这些事了。”
  刘裕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要我买些奴仆,在家成为仆役,在我们兄弟不在家的时候,做农活儿养家是吗?”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不,我的意思是,你要找的,除了奴仆,更多的应该是部曲。”
  刘裕的心中一动:“部曲?大将身边的那些亲兵护卫吗?”
  刘穆之正色道:“不错,以后你要走的,是以武得爵,军功上升的路子,这就需要你身边要有精兵悍将。”
  刘裕摇了摇头:“我的兄弟并不少,瓶子,兔子,铁牛他们,不都是好兄弟吗?还用得着专门去买奴仆作部曲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当然有必要。瓶子,兔子他们,只是你的兄弟,不是你的部曲,他们人身上并不依陵于你,只不过是共取富贵而已,以后随着你们的功劳越来越多,地位越来越高,会成为同僚,就算以后你为大将,他们为偏将,也是在战场上各领一军,独自行动。可能下次北伐的时候,象这次战役中那种你们这些兄弟编为一队,集中突击,生死与共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
  刘裕默然半晌,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这回其实大家已经都是队正以上的小军官了,只不过是因为战术需要,要有一支精悍的队伍当先突击,要是平时列阵而战,是不会这样把已经当上队正和幢主们的精锐们,集中使用的。以后大家的地位只会更高,真的会如你所说的这样,各自为战,最多只是相互策应和配合了。”
  刘穆之笑道:“所以,你需要的,就是亲兵护卫,部曲家奴了。要是在平时,你买不到这样的人,买些种田的奴仆倒是可以。因为毕竟普通农人不可能经历严格的军事训练,上了战场也帮不到你的大忙,但这回,机会极好,可以说是千载难逢啊。”
  刘裕双眼一亮:“因为这些是秦军的战俘,本身就经过了军事训练,有很强的军事能力和素质,是吗?”
  刘穆之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苻坚这回带到淝水前线的,可都是他的秦国精锐,身强力壮不说,很多人也是经过了严格的军事训练,更是骑术精湛,以后你为大将时,不太可能再象现在这样下马步战了,更多的会是骑马冲杀,这就需要很好的骑兵部曲了,我大晋缺少战马,更缺骑手,所以,要从这些秦军俘虏中,找几个给力的人。”
  刘裕勾了勾嘴角:“只是这种部曲,用来种地,岂不是太浪费了?”
  刘穆之笑道:“你以后要是地位上升,可以让他们专事武艺训练,不再务农啊,不过现在,你只怕没这个条件吧。除非…………”
  刘裕追问道:“除非什么?”
  刘穆之看着刘裕的眼睛,平静地说道:“除非你能变成你最讨厌的那种人,就是象刁家那样的。”
  刘裕睁大了眼睛:“为什么要变成那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刘穆之叹道:“刁家是什么样的模式?刁球,刁毛这种人是部曲,他们不事生产,专门做打手,但一个刁球的背后,起码是要有十个只管种田的奴仆来养着。寄奴,如果你找的是奴仆,那随便买就行,反正只是会种地,但要的是部曲的话,最好不要让他们种地,种地种久了,仗也不会打啦,这个道理,以前你在京口天天打架的时候,就应该很清楚了吧。”
  刘裕长叹一声,喃喃地说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熟能生巧,荒则生疏,这是世间不变的道理,你这样一说,我还真的发现是这样。只是不管怎么说,我也不会象刁家那样,仗势欺人,盘剥良善,让狗腿子横行霸道。”
  刘穆之微微一笑:“没说要你象刁家一样仗势欺人,但你要想养一定数量的部曲家丁,那就需要更多的专门从事农活的奴仆了,你要是有两个能跟你冲锋陷阵的部曲,起码就得有五六个奴仆去专事农活,如此,才能支持得下去。”
  刘裕哈哈一笑:“可是我哪来这么多钱呢?胖子啊,要不你借我点?”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相信我,这回的赏赐,足够你买上五十个奴仆的。”
  第618章 加赋苛民从军旅
  刘裕倒吸了一口冷气:“能有这么多?这不太符合定制啊,我在几战中的斩首俘虏并不多,有这么多的赏赐?五十个奴仆,那得几十万钱啊。”
  刘穆之微微一笑:“不错,虽然你没有斩获太多,但是全军论功第一,赏赐起码是有十万二十万钱的,北府军的赏赐本就和军饷一样,高过别的部队数倍,因为,这多出来的钱,是谢家出的。”
  刘裕奇道:“不是说军粮军饷都是朝廷出的吗?怎么又成了谢家的事?”
  刘穆之叹了口气:“大晋的军饷,不过普通一兵,一个月军粮八斗,饷钱二百而已。就算是北府军,三倍于普通部队的军饷,也不过月饷六百钱左右。这一个兵一个月四百钱的差价,以常备北府军三万人左右的规模来计算,一个月就得有一千二百万钱,即使是朝廷,也很难维持如此庞大的支出啊。如果不是谢家肯出这钱,北府军又如何能组建?”
  刘裕张了张嘴:“我的天,一千二百万钱,这还只是一个月的规模,一年下来,那钱得上亿,也就是谢家这样的超级门阀,才能支持啊。怪不得这北府军的组建,会落到了谢家的手上,人家可是出了真金白银。”
  刘穆之点了点头:“天下的道理就是这样,出了钱出了力,自然就得有收益,当初谢家出外组建北府军,可能只是一个避祸隐居,还权于皇帝的举动,可没有料到,真的组建出了一支可以包打天下的铁军劲旅,退可保大晋安宁,进可图中原霸业,这个可不是花个亿万的钱能买来的。如果现在让司马皇室来选,如果有这么一支可以听命于自己的军队,一年十亿也肯花啊。”
  刘裕笑道:“所以,胖子你的意思,这回高额的赏赐有功将士,也是谢家自己出钱,为的是笼络将士之心,以后为已所用吗?”
  刘穆之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线:“这是自然,已经让将士们拿了三年的高额军饷了,这钱花出去好几个亿,最后临了散伙,再花个几千万让大家高兴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啊。”
  刘裕的脸色一变:“等等,你说,临了散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解散大军,不再北伐了吗?”
  刘穆之点了点头,正色道:“我知道这话寄奴你不爱听,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赏赐诸军之后,无论是朝廷大军,还是北府军,都不可能再长期保留了,北府军是谢家所组建的私军,但维持的成本太高,除非现在就北伐,不然,肯定要先行解散,待国家有事时再行召集。”
  刘裕咬了咬牙:“难道,北方不大乱,我们就不北伐了吗?我始终认为现在就是好时机,起码,拿下中原,齐鲁之地,不成问题,那个秦国的青州刺史苻朗不就来降了吗?”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北方如果没有大乱,就不是好时机,苻朗不过是几十骑来降,又不是举州投诚,要知道,北方脱离大晋已近百年,就算是汉人,也并不视大晋军队为王师,加上苻坚施仁义多年,这个时候我们如果北伐,只怕无论汉人胡人,都会团结一起,对抗我们,即使军事上征服,也难以治理。”
  刘裕摇了摇头:“我不信,汉人怎么可能不希望大晋的军队来收复故土呢?象瓶子,兔子,老孟他们这些人,不就南下了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这些只是极少数的个例,并不普遍。而且若不是天师道的唆使和怂恿,只怕连他们几个也不肯走。要知道,在北方的赋税可远远低于在大晋的,苻坚的所谓仁义治民,可不是说说而已。”
  刘裕的眉头一皱:“现在我们一亩地要课税三斗,象我家八十亩地,如果不是因为我当了个吏员免税,那一年光是交田赋,就得交二十四石米。米价算斗米十钱的话,也要二千四百钱,可不是一个小数啊。还要户出绢三匹,有时候我想想这些税赋,都要头大。也不知道我大晋子民,是怎么撑下来的。”
  刘穆之笑道:“撑不下来的就只有破产了,入那些世家门阀的庄园为家丁,佃户,世家天下,不就是这样来的吗?而且我听说,以后的税赋,怕是还要进一步加征,朝廷有意以北伐之名,把田赋三斗,升到五斗。”
  刘裕睁大了眼睛:“什么,要升到五斗?这么多?消息确定吗?”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是听岳父说的,应该朝议已定,是谢相公点了头。”
  刘裕恨恨地说道:“我不信,谢相公这样的重臣,怎么可能做这样的决定?他不管民众死活了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谢相公考虑的,是整个天下,这个天下,不止有百姓,也有各个世家门阀。要取得他们的支持,不让他们得好处,怎么可能呢?”
  刘裕摇了摇头:“他们这些人不是免税,占田,有庄园吗?加税对他们能有多大的好处?”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不把百姓们逼得交不起税,最后只能卖田卖身为奴,他们哪来的更多的土地,哪来的更多的庄客?朝廷要多得税赋,世家要多得田地与佃户,大家各取所需!”
  刘裕咬了咬牙:“那谢家难道也跟这些高门世家一样,只想着从中为自己的家族谋私利吗?如果给我们北府军的饷银,是这些百姓们的血汗钱,我刘裕宁可不要!”
  刘穆之微微一笑:“世事无绝对,你只看到了百姓受苦受难的一面,却不曾想想,若非走投无路,谁又肯从军报国呢?谢家并不缺钱,至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再多圈钱,相公考虑的,是以后再建北府,北伐建功。就算以前那种田赋三斗一亩,不也是为人耕作,受人驱使么,世世代代,又能有什么出头的机会?好男儿,就要用自己的双手,到北方为自己打出一片天下!重赏北府军,就是让人看到希望,增税加赋,就是让人走投无路,非如此,北伐何可行?此乃老成谋国之道,非常人所为!”
  第619章 醉卧温柔战意消
  刘裕给这一番话说得半晌无语,久久,才长叹一声:“还真是兴亡皆百姓苦啊,这样逼人从军,要么只能卖身为奴,真的好吗?”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寄奴,你是因为家传祖训,自己想要北伐,但要知道,世上绝大多数的人,是没有这样念头的,他们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每年交过了税后,不受欺负就知足了,至于这个税,是交给汉人皇帝,还是交给胡人天王,有区别吗?”
  刘裕恨恨地说道:“人不可以忘了祖宗,就算是小民,也不应该给胡人这样统治,而习以为常,这种思想,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刘穆之叹了口气:“寄奴啊,因为你我毕竟是士人,就算家道中落,也是士人,有各种各样的特权和好处,就象你,如果不是士人之子,要承担那繁重的赋税和徭役,还会这样成天想着北伐吗?只怕要吃饱肚子不给饿死,才是你成天要考虑的事情了吧。”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人穷志短,有时候还真没错,但我还是以为,真正有出息的大丈夫,象我北府军中的兄弟们,还是会想办法从军报国,为自己争得一个富贵,也为国家打下大片江山。”
  刘穆之笑道:“除了从北方南下的流民外,基本上没人这样想。所以北府军几乎是清一色的北方流民,两淮坞众们,三吴之地的人,除了象水生这样想要靠从军来改变命运的世家僮仆们,有谁从军了?”
  刘裕咬了咬牙:“这么说来,逼人从军,是唯一的选择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事实很残酷,但就是如此,我上次跟你说过,这回北府军的将士们,拼了命,立了功,得了赏赐,再让他们重上战场,不太现实了,想要留下的,只怕会是些已经升为军官,想在军中搏功名的人,而只为了攒回家买地置业,娶妻生子的钱,这些普通的军士,多半不会留了。”
  刘裕不屑地说道:“要是人生的目的只有这些,那留在家乡就是,又何必来从军呢?”
  刘穆之笑道:“你可要知道,两淮的流民,原本是不许过江的,在两淮之地,是秦晋两国来回拉锯的地方,朝不保夕,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苦啊。可是这回大胜秦国,皇帝下令,有功的北府将士,都准许过江定居,购地置业。不然的话,你当他们为何会从军呢?”
  刘裕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刘穆之微微一笑:“因为你呆的飞豹营,从一开始,就是以在京口的侨民为主,很少是象刘牢之这样,从两淮直接召集的旧部,自然不面临这样的问题,所以,你以为所有人会跟瓶子,兔子,铁牛这些江南人一样,会继续留在军中,其实,多数北府军战士,这战结束后,就会拿着赏钱,在江南定居了。”
  刘裕默然半晌:“要是大军真的这样解散,多数军士回乡,那还谈何北伐?就算以后北方有事,大晋想要再次北伐,缺了最基本的兵源,又怎么可能成事呢?要知道,我们北府军有这样的战斗力,可不是一开始投军时就具备的,那是通过了一年多的严格训练,在终伯他们的皮鞭和棍棒之下,用血和汗所练就的本事啊。”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历代的军队征发,哪有象北府军这样准备和训练这么久的?那种朝廷点兵,十天半个月后就集结完毕,全军出发,才是常态。象秦国这回南下,百万大军,一多半也是没怎么见过战事的各族普通百姓罢了。到时候由你们这些身经百战的人作为军官,来训练那些初入行伍的百姓,一两个月时间,让他们学会如何列阵,如何做基本的战术动作,这总没问题吧。”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倒是可以,但是战斗力下降太多,以这样的军队北伐,真的可以成功吗?我有点担心了。”
  刘穆之笑道:“如果要北伐,那北方不会有什么强大的军队,那边肯定是四处混战,万里狼烟了,不会再有淝水大战时那训练有素的秦军正规部队,甚至比起俱难,彭超他们的军队素质,都要差了许多,两边的水平都会大大下降,你没什么可以担心的。维持精兵的成本太高,刚才跟你分析过了,而且大战过后,军无斗志,你觉得象他们这样,还想打仗吗?”
  刘穆之顺手一指营地之中,那些地动山摇的帐蓬,以及妓女们放肆的叫声与笑声,传遍了整个大营,而赤着上身的北府军的将士们,则围坐在一起,一边喝酒吃肉,一边交流着刚才的风流经验,这会儿的北府军大营,与其说是个军营,不如说是个巨大的**,其无边春色,比起几年前那个京口蒋神庙前的天人交合大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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