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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73节

  第589章 山寨北府可称雄(一)
  荆州,马头。
  桓冲一身帅袍大铠,站在营地的箭楼之上,远远地看着对面的秦军大营,已经人去营空,本方的军士们正兴高采烈地在秦营之中搬运着来不及撤走,堆得满地都是的铠甲与辎重,个个脸上笑开了花。
  一个四十余岁,黑铁塔一般,满脸钢髯的大将,正是桓冲的侄子,号称桓家第一猛将的桓石虔,这个能空手与猛兽搏斗的勇士,这会儿一脸地兴奋,对桓冲说道:“大帅,各路探马来报,我们正面的二十多万秦军,已经在一夜之间撤离,不,应该说是溃退了,几百里路上,秦军丢盔弃甲,无数的士兵开小差逃亡,跟着苻晖回到襄阳的军队,已经不到十万人了,据间谍的消息,他还会进一步北撤,大概直到洛阳才会停下。”
  另一个紫面长须的大将,跟桓石虔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乃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桓石民,虽然没有他哥哥那么勇猛,但也以足智多谋著称,号称桓家二代中的智将,他微微一笑,说道:“江陵那边,冯该也回报说,姚苌顺江而下的水军,已经从夷陵一带撤退了,不过这羌贼狡猾,好像一早就打定了撤离的主意,所以走的还算军容严整,没给我们留下多少追击的空间。”
  桓冲轻轻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一身皮甲,站在一边,面色阴郁的桓玄,笑道:“灵宝,你怎么看?”
  桓玄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并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桓石虔和桓石民同时一愣,异口同时地讶道:“灵宝,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如此大胜,这是举国欢庆的事,难道还不能让你满意吗?”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闪:“我们赢了吗?当面之敌不战而退,留下些辎重甲仗,就是我们赢了?跟谢家比,我们是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桓石虔和桓石民的脸色一变,相视一眼,看向了桓冲,桓冲点了点头:“灵宝所虑深远,这次就连老夫都看走了眼,以为谢家的那帮小子最多也只能和秦军对峙,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可以在洛涧和淝水两次大破秦军,我们所有人都小看了北府军的战斗力了,就连老夫我,当年出镇京口也有几年,没觉得他们有这么能打,这么厉害啊。”
  桓石虔不服气地说道:“虽然说当年老主公(桓温)很看好京口那里的民众,还说过什么京口酒可饮,兵可用的话,但他们就是再民风强悍,也不过是民,平时并不象我们荆州这里经常搞材官训练,为何就有如此的战斗力?这个问题,我到现在也想不通。灵宝,你这一两年的江南之行,看出什么名堂出来了?”
  桓玄微微一笑:“上次回来的时候,小弟就跟两位哥哥说,北府军绝不可小看,当时哥哥也是这样的态度,觉得那不过是谢家吹出来的,可现在,我想这事实已经胜过任何言语了吧。其实京口只不过是一个北府兵的幌子,北府兵真正的兵源,不是来自于京口这个小镇,而是整个两淮地区的流民,山贼。”
  桓石民讶道:“区区山贼流民,又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桓玄摇了摇头:“他们不是一般的流民,山贼,两淮之地,本就是秦晋交界的三不管地区,到处是强悍的胡虏与强盗,要想生存,只能跟那些以前的北方坞堡一样,举寨而居,军事化管理,可以说,他们生活的每一天,都要靠战斗才能活下去,他们的孩子,五岁就要开始军事训练,有些十岁出头就上阵杀人了,能不厉害吗?”
  桓冲点了点头:“这点老夫也有所耳闻,但这跟京口有何关系呢?”
  桓玄叹道:“大晋自从开国以来,经历了王敦,苏峻,祖约这些流民大帅或者地方藩镇的叛乱之后,就严令江北流民不得过江。但京口是个例外,流民的首领,或者是在战场上杀敌立功过的人,会被恩准迁入京口,这些人多半跟还留在江北的那些山寨流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好比刘牢之,诸葛侃,孙无终这些北府军将,就是自己家落户在京口,而手下则仍然留在淮北,一旦有事,则迅速地能聚焦部众,独立成军。这些人召之则来,来之能战,有很强的军事技能,再靠京口这些有指挥能力的人作为军官,那就真的如下山猛虎,不可遏制了!”
  桓石虔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原来是这样啊,可惜了,我们应该早点下手,把刘牢之,孙无终这些人弄过来的,控制了他们,也就控制了这些两淮流民。”
  桓冲叹了口气:“哪有这么简单,当年兄长和我在京口多年,也无法让这些人甘心投效,毕竟,我们的根基在荆州这里,除非能拿到江北六郡,至少是豫州和兖州的刺史,不然,无法跟这些人扯上关系。谢家毕竟是控制了朝政,可以给这些人封官赏爵,就地安置,这个条件,我们是比不了的。”
  桓玄的眼中光芒闪闪:“所以,我们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叔公,侄儿在想,其实我们也是有机会搞一个类似北府兵的组织,常设在荆州,这样就不怕以后缺这些精兵猛将了。”
  桓冲的双眼一亮,急忙说道:“怎么搞?快说。”
  桓玄微微一笑:“刘牢之这些人的父祖,以前都是北方人,在北方大乱的时候,才南下投奔了大晋,给安排在两淮,他们多是从河北,并州这些北地南下的,过了黄河后,进入两淮,算是让扬州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但是,有另一个地方,会有更好的兵源,为我们所用!”
  桓冲,桓石虔和桓石民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你的意思是,关中?”
  桓玄哈哈一笑:“还有别的地方吗?从商鞅变法开始,关中老秦人,就是王者之民,耕则粮库满仓,战则所向无前,刘邦据此成京霸业,开四百年之大汉,如此天选之所,岂可不得?”
  第590章 山寨北府可称雄(二)
  冲面露难色:“关中确实好,但关山险阻,难以进入啊,当年大哥也曾北伐关中,但不克而还,留下遗憾,再说,这是秦国首都所在,防守最为严密,怎么可能拿下呢?”
  桓玄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叔公,小侄说的,是关中人,不是关中。”
  桓石民恍然大悟,点头道:“灵宝的意思,是说收留来自关中的流民,在我荆州境内安置,变成象京口那样的一个地方,建立象北府军那样的组织,是吗?”
  桓玄点了点头,看着桓冲,说道:“当年先父大人北伐关中的时候,虽然没有攻克长安,但也迁了几万户汉人居民南归,这些民户,叔公大人可知去了哪里?”
  桓冲笑道:“自然是编户齐民,分散安置到我荆州的各个州郡去了。现在,他们已经成了我荆州的子民,为我们桓家不断地提供赋税和兵源呢。”
  桓玄正色道:“这是自古以来对于掳掠来的民户与俘虏的一般做法,本身无错,但是看到北府兵这个例子,小侄感觉还有更好的使用办法,也许把他们集中在一起安置,作为单独的军户,平时则屯田耕作,会更好一些。”
  桓石虔笑道:“灵宝,你这是想恢复三国时期,曹操和孙权的那些个军户民户分离的办法吗?我觉得不太靠谱啊,这种军户,世兵制在永嘉之乱时已经给证明不好使了,世代军户的战斗力会直线下降,你别看北府兵现在凶得很,但一旦过了两代或者三代人,那恐怕连建康城的吴地宿卫兵都不如了。”
  桓玄摇了摇头:“军户制度,起于曹操,当年三国末年,董卓乱国,天下大乱,各地诸候豪强蜂起,而与之相对的,就是州郡的治所完全崩溃,民众失去组织与管理,面对盗匪的攻击也无法自保,所以不复农事,生产破坏,最后就成为流民,大量地饿死,东汉在桓帝的时候尚有六千万人口,到了三国时代,可能降到只剩五六百万人,可见这战乱天灾,有多可怕!”
  桓石虔读书并不是太多,听到这里时,倒吸一口冷气:“有这么惨?都说永嘉之乱,北方如同末世一般,可我看也没惨成这样吧。”
  桓玄笑道:“那是因为永嘉之乱时,北方汉人多半是结坞自堡,在山里自耕自种,还能活得下来,加上北方战乱的时间并没想象中的长,赵国,燕国,秦国都算稳定地统治了不少年,民众也没到千里无人烟的地步。当然,要是象后赵灭国,冉魏建立的那几年,确实不是人能活下来的,象北府军刘牢之这些人,就是在这个时候,举家南下,入晋避难的。”
  桓石民点了点头:“当年曹操搞军户,是在黄巾贼里选其精壮,世代为兵,他消灭了青州黄巾,俘虏百余万人,当然,这些人多半是灵宝刚才所说的那些流民,他选其精壮,编练了数万将士,号青州兵,也是曹操刚起兵时的重要力量,这点人尽皆知。这些军户,不事生产,只要打仗,甚至连妻子都是由曹操发给那些乱世之中被掳掠来的妇人,作战之时,妻儿家人留在后方为人质,一旦有叛国投敌之举,则诛杀全家,而如果作战勇敢,则在军队中可以上升为将校。靠了这个办法,曹操的军队士兵精强,在当时的天下各势力之中很快就脱颖而出。”
  桓石虔冷笑道:“我们荆州兵还不是一样么?也是招流民为兵,平时免其赋税,战时则征召为兵,打的好的也有升迁之道,就象吴甫之,皇甫敷,还有冯该,郭诠这些荆州将校,不都是拔擢于行伍么?比起只能世代当兵,想务农都不成的曹魏军户制度,不是强了太多么。”
  桓玄微微一笑:“是的,但是哥哥是否忽略了一点呢?北府兵的那些人,他们每天都在战斗,而我们荆州兵,也只是有大战时才征召,平时都是回家务农,战斗并不是他们的生存本能,这一点,就是跟北府军的本质区别啊!”
  桓石虔的眉头一皱:“那总不可能让敌人天天来攻击我们荆州本土吧,真要是那样,生产破坏,粮食都没了,还打什么仗?”
  桓玄点了点头:“所以,北府兵的那些个流民,就是在两淮这种边境之地生存,这里本就是作为缓冲拉锯的地方,让他们结寨自保,实在撑不下去时朝廷再给点米粮援助,如此,才能激得这些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每天不是跟来抢他们的胡虏战斗,就是去抢那些胡人部落,如此一来,即使是妇孺,也会有很强的战斗力,可以说,他们就是胡人用马刀为大晋挑出来的精兵锐士。”
  桓冲笑道:“那灵宝认为我们要在哪里来安置这些关中流民呢?”
  桓玄笑道:“自然是在襄阳一带。南阳盆地,向东北可以直进中原,兵临洛阳,向西北可以走武关,商洛道入关中,这里是天生的边境,也是关中流人出来的首站,以后不管是出潼关的还是出武关的关中流民,都可以安置在这里。专门设置一个雍州来管理。”
  桓石民笑道:“灵宝这一招高明啊,设了这种侨置州郡,就能逼着这些流人以后打回老家,就象谢家就设了一个侨置的幽州,在三阿一带,用于安置田洛所率的北方流民。这次他们就作为北府军出战,有不错的表现。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的想法虽好,但也得有关中人肯出来才行。”
  “我们都知道,关中人号称王者之民,乡土意识极重,安土重迁,就算是饿死,也很难离开,当年老主公是强行掳掠,才带走了几万户人,那苻坚一向行仁义于境内,关中地区的各族百姓对他都很拥戴,淝水之战后,秦国对于关东的控制力会有所下降,但是关中仍然是其首都所在,会全力死保,怎么会有关中流民来我们这里呢?”
  第591章 得胜之师归建康
  桓玄点了点头:“兄长的担忧非常正确,但事在人为,秦国这一败,失掉的不仅是几十万军队,更是苻坚那战无不胜的名声,如果苻坚足够聪明,主动收缩关东各地的氐族军队,或可保关中不失。”
  “但以我对苻坚的了解,他是不会甘心的,现在他在洛阳,邺城,并州都留下了重兵把守,关中必然空虚,那些以前给他打败后迁到关中的鲜卑人、羌人、匈奴人,只怕会先后作乱。”
  “关中若是长期战乱,那必然会有大量活不下去的关中人举家南下,就象当年石赵帝国崩溃时,河北民众就是大量举族南下,北府兵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桓冲笑了起来:“灵宝所言极是,从武关,商洛道南下,路并不好走,也不可能过来太多人,只有出潼关,进入弘农,陕郡这些地方,才是关中人出关最主要的通道,这么说来,我们得抓紧时间,赶快北伐,先收复襄阳,再挥师北上,夺取洛阳,以待关中乱生,流民南下了?”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闪:“必当如此,我们现在的对手不是秦军,而是谢家,他们这战如此大胜,惊天之功,但必受建康城中的那些高门世家的忌妒,想必会多方牵制,不让其马上北伐,而谢家也需要安抚和赏赐北府军的将士,这都需要时间,所以我们就有机会了。”
  “趁着秦军撤退,苻坚本人回关中的好机会,我们马上大军开拔,去攻打襄阳,再见机行事,收复洛阳,如此,谢家就是想再北伐,也不可能西入关中了,只能一路向北,过黄河,去争夺邺城为中心的河北地区,嘿嘿,到那个时候,也许他们的对手就不再是秦军,而是复起的慕容鲜卑了。”
  桓冲满意地抚须微笑:“很好,灵宝,你即刻带五千人马去建康,把我们缴获的这些秦军的战旗和那些会礼乐的关中乐人献给圣上,顺便参加谢安要组织的那个献俘礼,我们得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次退秦大战,不仅仅是有谢家的淝水之战,我们桓家,同样在荆州大捷!”
  桓玄勾了勾嘴角:“侄儿还是想跟着叔公一起追杀秦军,收复襄阳,直取宛洛,此事可否另派他人前往?”
  桓冲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去找建康城中的世家,尤其是王国宝和庾楷这些人,让他们拖谢家的后腿,在圣上面前进谗,说谢家叔侄拥兵自重,阴有异图,让他们君臣猜忌,互相牵制,我们这里才有机会,此事,非你不可!”
  桓玄点了点头,恭然一揖及腰:“小侄遵命!”
  五天之后,建康城外,北府军营。
  自从一个月前,淝水大战之后,北府兵之名,已经名震天下,若说之前的君川之战中,因为秦军的不战自溃,还让很多人对北府兵的战斗力有所怀疑,这次在洛涧,在淝水的连续两场大胜,特别是淝水一战,可谓决定天下归属的战役中,毫无悬念地打垮几十万秦军主力。
  现在的北府军,在大晋的百姓眼里,就是天下无敌的化身,而谢安不失时机地上奏,让北府军士们带着秦军俘虏,穿建康而过,最后太庙献俘,也是深得民心之举,全吴之地,哪怕千里之外的闽越地区的不少士人百姓,都争相前来,只为一睹这天下无敌的铁军风采。
  刘裕在十五天前就到了建康城外了,他很想回家看看,但这次北府军上下有严令,不得在阅兵讲武之前擅自回家,所以刘裕也只有强行按下与亲人,与爱人相聚的思念之情,跟着大军一起来到了建康城外,按规定,在阅兵式之前,所有军士必须驻扎在营地里,不得入城,而这些天,大家每天做的事,除了出操训练外,就是象现在这样,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了。
  自从上次那一战打完后,向靖的脸上笑容几乎就没停过,他上次眼尖,抢了那苻坚的云母车,干脆每天就是自己推着,在营地里到处转悠,逢人便说,这是苻坚和他的女人坐过的车子,今天给俺铁牛得了,威不威风,利不利害。
  “兔子,你看到没有,这就是俺铁牛抢的苻坚和他女人坐过的车子,威不威风,厉不厉害?”向靖咧着大嘴,一边驾着车辕,向前推着这辆双轮马车,一边得意洋洋地向着在一边翻着兔唇,坐在地上晒太阳的魏咏之笑道。
  魏咏之没好气地扔过去了一个土坷啦:“差不多就行了,铁牛,你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啦。你要是真威风,真厉害,这会儿应该弄四匹马来拉车,你坐在上面才对,看你这样,还得自己拉车,不觉得自己就是头驴么?”
  向靖气得一脚把那个土坷啦踢得飞起,在空中就四分五裂,灰土散得魏咏之满身都是:“就你小子臭嘴,若不是上面命令,所有战马都得上交,俺铁牛还会自己拉车?哼,我不仅抢了这辆车,还抢了三匹马呢。寄奴哥,你说是不是。”
  刘裕坐在一处荫凉的大树下面,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这些个兄弟们,他看着向靖,笑道:“没错,铁牛威风,铁牛厉害。以后铁牛回家娶妻生子了,可一定要让你娘子坐这苻天王的车啊!”
  向靖哈哈大笑起来:“还是寄奴哥懂我。来,寄奴哥,上俺的车,俺再推你走上个一百步。”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一边的檀凭之没好气地说道:“好了,铁牛,我们所有人都坐过你车子了,你说你还能有点出息啊,都立了大功,以后要升官赏爵了,还成天去拉人,以后,你得坐车,让人拉才是。”
  向靖晒道:“呸,死瓶子,又没拉你,以后坐车是以后的事,俺现在就想让你们几个坐坐这秦国天王坐过的车嘛。”
  一个铜锣般的嗓子,从一边炸裂了开来:“大胆狂徒,竟敢私藏私乘秦虏的违制舆车,你们这些北府兵,难不成是想聚众谋反吗?!”
  第592章 仇人相见眼赤红
  刘裕的心中一动,连带着周围众人个个神色一变,这个声音很熟悉,嚣张狂妄之中透出了一股难言的邪恶,众人顺声看去年,檀凭之第一个怒吼了起来:“怎么是你这鸟人!”
  此人黄发黄须,胡子编成了小辫,明显不是中原汉人,却是穿着一身晋军的服饰,趾高气扬地带着一队军士前来,可不正是几年前,刘裕从军之前,曾经在京口擂台上暴打过的那个刁家的家将幢主,鲜卑人刁球吗?
  原来在树下乘凉的,在外面玩耍的众人,全都围了过来,而北府军的士兵们,也都纷纷涌上前来,向靖并没有见过这刁球,仍然愣在了原地,他一边挠着脑袋,一边看着刘裕,奇道:“寄奴哥,怎么我们晋营之中,还有鲜卑人哪,这俘虏怎么会一下子就成了军官呢?”
  刁球冷笑着一扬手中的一块令牌,得意地大声道:“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执法大令,见令如见执法官!尔等这些北府军士,难道敢不遵号令吗?”
  刘裕走上了前来,站在刁球的面前,冷冷地看着这个家伙,他没有说话,周身却是有一股凛然的气势,刁球对刘裕似是有些畏惧,毕竟几年前那一战,给刘裕打得很惨,虽然在后面赌场的时候,施暴行凶,但是刘裕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死人的眼神,仍然让他心惊肉跳,他咬了咬牙,横声道:“怎么着,刘裕,你现在可不是当年的京口小混混了,你可是一个军将,难道想带头违反军令不成吗?”
  刘裕看着刁球,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执法军令,我们都看到了,我等在此休息,并没有违反哪条军法,你作为执法军官,在这里口出狂言,说我等想聚众谋反,什么意思?”
  刁球哈哈一笑,指着还拉着车辕的向靖,说道:“你们可知,此人拉的车,是什么东西?”
  刘裕冷冷地说道:“苻坚和他的女人所乘坐过的车,怎么了?”
  刁球一下子来了劲:“嘿嘿,刘裕,看来你很清楚这些啊。难道你不知道苻坚是什么人吗?他是妄自取尊号,自立篡位的敌国伪君,天下头号的反贼!他用过的东西,都是违禁违制的,谁要是敢动这些东西,就是形同谋反,懂么?!”
  刁球说的很重,北府军士们,多是心性耿直的粗汉子,很少有人会想到这些弯弯绕,那向靖更是单纯因为这辆车子好看,与众不同,才抢了下来,他在家乡的时候本就是个车把式,并无半点谋夺帝王用物的心思,给刁球这样一说,额头也开始冒出汗来,笨嘴拙舌地说道:“俺,俺可没有…………”
  刁球一下子打断了向靖的话:“有什么,没有什么,只要跟我走了,自然有地方会让你说话,来人,给我把此人拿下,还有这辆禁物,也作为证据,一并带回。对了,除了这个拉车的以外,所有沾过这车的人,都跟我回去,我家将军会一一盘问的。”
  刘裕冷笑道:“你家将军?请问你家将军是谁,现居何职?”
  刁球得意地一挺胸脯:“我家将军,就是广州刺史,现居横江将军的刁逵刁刺史,刘裕,他也是你的老相识了,这回他很想你,正好有这个机会,可以一起去见见他嘛。哦,对了,我家将军现任建康城的守卫之职,也负责准备进京的各路军队的军法,今天,我就是奉命来巡查各营,纠正军纪的!”
  刘裕点了点头:“很好,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倒是想看看,似你这个污人清白,陷害忠良的家伙,你家将军准备如何治罪!”
  刁球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刘裕,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可是依国法,军法来执法,你们这些人目无君上,盗用伪君的篡逆之物,难道还有理了?”
  刘裕冷冷地说道:“这云母车,不过是苻坚平时带夫人出巡时坐的便车而已,并非正式朝会或者是出行时所乘的正车或者大舆,并非大礼仪上的器物。要是按你这说法,这云母车是违禁之物,那苻坚随便骑过的马,拿过的弓,都是违禁之物了?这苻坚碰过的东西,拉过的屎,也都是违禁之物了?”
  刁球的头上开始冒汗:“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这,这车明明是,明明是…………”
  刘裕冷笑道:“车是违禁之物,那马也是了,对吧,好啊,这回我军攻陷寿春的时候,缴获了苻坚的御马几千匹,跟这辆便车一样,都是苻坚用过的,骑过的,按你的说法,也都是违禁之物了。这些宝马,都献给了玄帅,会稽王,王尚书这些人,哦,你家的那个将军也得了两匹,我还亲眼见他们骑过。刁幢主,你既然跑来执军法,应该执法不避亲,既然要带我们这些沾过这车子的人去问话,那也麻烦把我说过的这些达官贵人们,也一并带去问话,可好?”
  刁球这下脸色变得惨白,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个,这个怎么能一样,这车,这车是…………”
  刘裕厉声道:“这车是什么?这车不过是苻坚出行的便车,并非礼仪用的国器,根本称不上是谋逆之物。就跟他骑过的马一样,难道他的马别人就骑不得了?刁球,你想撒野,想利用手中的权力挟私报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看看咱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北府军,是浴血沙场,打败百万秦虏,保住大晋的英雄,我们浴血苦战,流血牺牲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想借机在这里寻衅滋事,是不是嫌你命长了!”
  刘裕这一通发狠,声色俱厉,周围的北府众将士们,全都上前一步,挽起袖子,一股沉默而坚定的杀气,在空中弥漫着,刁球只感觉到一股死意,他的腿开始发抖,突然换上了一副笑脸:“刘裕,咱们也是旧识了,有话好说…………”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就砸上了他的右眼眶,伴随着雷鸣般的吼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识你奶奶个鸟人,什么东西,记住,这就是北府爷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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