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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5节

  刘裕笑道:“昨天在蒋神庙,天师道有仪式啊,有朋友邀请我去参加,所以就穿了这身呢。哦,你们家好像并不信这天师道,你叔父应该没去吧。”
  孟龙符点了点头:“是啊,整个村子里,没去参加的也不多了,不过你们昨天夜里究竟在搞什么呀,过了三更才回来,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绝口不提出了什么事,好些人日上三竿还没下床呢,连他们的婆娘也是,难道,有什么让人睡个好觉的道法仙术吗?”
  刘裕想到昨天夜里那场别开生面的宗教表演,脸色微微一红,说道:“既然是人家天师道的仪式,就不必多问了。你们还是早点回家吧,昨天我走夜路的时候,还碰到长虫了呢。”
  孟龙符哈哈一笑:“什么虎狼长虫,碰到刘大哥,那也只有绕路走的份。对了,刘大哥,刚才你唱的是什么歌啊,听起来有那么一股子气,真好听。”
  第43章 袒腹晒才满经纶
  刘裕微微一笑:“这是吴越之地流行的山歌。历来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不被达官贵人们看得起,所以先人作了这歌,就是要告诉那些身在高位的人,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有朝一日,若是我们翻身得了富贵,那些当初看不起咱们的人,也只有给咱们提鞋的份!”
  几个顽童高兴地拍起手来,年纪最小的孟积善跟着刘裕刚才的那个调子高唱了起来,居然学了个七八分,也让刘裕心中一动,摸着孟积善的脑袋,笑道:“还是积善最象孟昶兄弟啊,真的是读书人啊。”
  孟积善哈哈一笑:“我要跟龙符哥和怀玉哥一样,以后学武强身,从军报国。”
  刘裕的眉头一皱,站起了身:“你们不要成天总想着打打杀杀的,从北方一路南下,能活着来江南不容易。看看人家檀大哥的兄长,直接就回不来了。江南这里,重文轻武,都喜欢玩些玄啊,清谈啊之类的东西,你们家的家风是读书取功名,跟别人那种不太一样,以后还是按你们的大哥安排的路走吧。”
  孟积善摇了摇头:“有你们继承孟家的家业就行了,我想以后跟着刘大哥练武习拳,象你一样保护乡亲们。”
  刘裕的心头一热,童言无忌,这时候说的应该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他拍了拍孟积善的肩膀:“刘大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哦。”
  三个孩子忙不迭地点起了头,看着刘裕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刘裕低声道:“我估计很快要去从军报国了,以后就不在这京口,你们如果想跟我一样,就得好好地听兄长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成为象我这样的人。”
  孟积善的眼中透过一丝失望:“刘大哥要离开京口了吗?你不要走,我们还要跟你习武学拳呢。”
  刘裕摇了摇头:“我这些拳脚和武术,都是跟人打架时摸索出来的,京口这里是男人的天下,没什么废话,就是打。不过要记住一条,京口乡亲是自己的亲人,就是命不要了,也要保护他们。而且,在京口,可以用拳说话,但不可致人于死命,外人有在京口横行,想要欺负我们京口人的,全京口的老少爷们一起揍他!”
  孟龙符等三兄弟用力地点着头:“刘大哥说过的话,我们记下了。”
  刘裕长身而起,说道:“好了,今天是京口打架大赛的日子,每年五月五,都要来这么一回,这次大概是我在京口最后一次参与这种大会了,你们今天好好地看着,看看在京口,是怎么个用拳说话的!”
  孟龙符,孟怀玉和孟积善对视一眼,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哦,可以看刘大哥出手喽!”
  刘裕带着三个孩子,有说有笑地走向了蒜山乡,跟这几个天真的孩子在一起,他的心情好了许多,刚才被那个叫婷云的高门贵女所嘲讽的心中不快,也已经烟消云散了,走过一个山口,上了官道。
  突然,他双眼一亮,前方的道边,一个滚圆的肚皮露在外面,是那么地引人注目。
  与一般乡人那黝黑的皮肤不一样,这个肚子,可谓又白又圆,而卧在路边的那人,正是高歌不已:“五月五,是端午,他人晒书我晒肚,学富五车何所求,但悲使君空幕府!”
  刘裕哈哈一笑,上前对着这肚子就是一巴掌拍了上去,“噼呀”一声,这大白肚子上顿时多了个血手印,肚子的主人惨叫一声,挺身坐起:“好你个刘寄奴,让我躺会都不行吗?”
  这个大肚子的主人正是刘裕的发小、死党,有京口头号智囊之称的刘穆之,五月五日号称恶日,一般家家户户都会把陈书旧物拿出来曝晒,而刘穆之干脆就跑到官道边上晒肚皮,以示他肚中就有千书万卷,真才实学。
  刘裕笑道:“你小子今年又来这一套啊,怎么,指望着在这里晒个肚皮就有哪个大官看中你的才学吗?已经靠这招晒到一个老婆了,还想再晒来一个官?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京口归了刁逵,你干脆去给他做事好了。”
  刘裕说着,心中却在想,当年这刘穆之少年时曾经和自己说过,大晋开国时,身居高官的镇北将军郗鉴,与那琅玡王氏联姻,曾经亲自上门去挑选女婿。
  王氏诸子一个个都盛装侍立,或者是作好了清谈论玄的准备,惟有才学最高的未来书圣王羲之,对此不作刻意的应对,习字写文之后,就袒腹睡于卧榻之上,结果这副形象反而给郗鉴一眼看中,招为快婿,这就是所谓东床快婿的由来。
  从此,晒肚皮就成了文人们表现自己的一个常规手段,只是多数人只看到了王羲之的袒腹高卧,却看不到王羲之那留在桌上的书法。行为上的标新立异,只有真正转化为才华过人,才能让自己真正有价值。
  刘穆之就是这样的人,他自幼苦读,学富五车,肚子里的知识可比脂肪要多得多,也正因此,两年前他也在路边袒腹读书,却是给刚刚回乡的中等世家江家所看中,江家的掌门人江敳更是把爱女江倩文下嫁给他,可谓迎娶白富美,只是,在这个功名需自取的时代,还不算走上人生的巅峰。
  刘穆之揉着自己发红的肚皮,恨恨地说道:“要投靠刁逵我直接去他那里求事做就行了,还用得着这样?”
  “最近听说不少朝中文武重臣来往于广陵和建康之间,或者是干脆来京口探查,总会有些识货的。当年姜太公不就是这样愿者上钩,钓来了周文王嘛。你下手怎么这么重?!疼死我了。”
  刘裕哈哈一笑:“好了,你就此继续当你的姜太公吧。我才用了小半成力你就受不了,那一会儿打架大赛开始了,你还不是要给你打哭啊。”
  刘穆之咧嘴一笑:“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个打架大赛呢。好啦,时候也不早了,今年我仍然会在地上为你助威的!”
  刘裕笑着一把拉起了刘穆之:“走吧,今年但愿你能撑得久一点,毕竟是成家的男人了,可别在你老婆面前太过丢人啊!”
  第44章 格斗大会渊缘长
  蒜山乡,已时,三刻。
  附近十里八村的老少爷们,这会儿都已经聚集到了镇外的一处开旷地,几百名年轻力壮的汉子们,个个一身短打扮,拳头上裹着厚厚的布带,而胸口,腹部等要害之处,也都装上了草藤作的垫片。
  这种原始的护具,多少也能带有些抗击打的功能。
  更是有些一身勇力的蛮汉,这会儿干脆赤了大膊,露出满身的黑毛和刺青,用皮带捆着几片护具,挡在要害之处,一边捏得拳脚间的骨节直作响,一边环视四周,找寻着潜在的对手。
  而附近十里八村的妇人们,这会儿也都倾巢而出,她们都围坐在了外圈的土台附近,笑着对这些男人们指指点点。
  还是有不少未嫁的闺女们,看着这些肌肉发达的男子,满脸飞红,低下了头,却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瞅那几个最为壮硕,最有男子气概的猛男。
  “哎,王婶啊,怎么带着小花一起来了,怎么,是要挑个如意夫家吗?”
  “嗨,看你说的,我家小花早就跟邻村的二柱子定了娃娃亲啦,两个月后小花满十六了就嫁过去,今天这不正是一年一度的打架大赛嘛,也让她来见识一下未来的夫婿怎么样。”
  “哟,二柱子呀,那可是青牛村的一条壮汉,力气可大着呢,可以一个人架双牛犁,去年要不是给那七里村的刘大一拳打晕了,我还是很看好他的呢。”
  “咦,那刘大上哪儿去了?他可是去年的魁首啊,怎么不见人?”
  “不知道,会不会是前日里得罪了即将上任的刺史兄弟,一害怕就跑了?就象前年把人打坏了,不也是跑到江北的广陵过了几个月,逢到大赦才回来嘛。”
  说这话的是一个叫李香莲的农妇,这会儿开始四处张望,找寻起刘裕的下落来,而这观战的老少爷们和村妇乡花们,也都东张西望,毕竟谁都知道,只要刘裕在这里,那基本上这个城西区的打架之王,就不会落到别家了。
  一个须发花白,五大三粗,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壮汉,昂首挺胸地走上了台,他干咳了两声,吐出了一口浓痰,清了清嗓子,声音不算太高,但是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十里八村的老少爷们,京口父老们,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台下的百姓们齐声呼道:“五月五,大比武!”
  壮汉哈哈一笑:“不错,五月五,大比武,是咱们京口自古以来的规矩,今天,就是咱们这里第五百五十八届的大比武,或者叫打架大会,还是跟往年一样,打架的时间为一个时辰,从现在已时四刻开始,到午时四刻结束。”
  “规矩就是三条,第一条,只许一对一,不许几个打一个,违反的,全都取消魁首的资格。第二条,不许偷奸耍滑,干看着不出手。第三条,不许抄家伙,挖眼睛,捏蛋子。”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讲武强身,为的是练出本事,保家卫国,可千万别伤了和气,也不要因为这次的比武落下仇怨,打输的人躺地上伸出两根手指就是求饶,不得再继续攻击,也失去打架的资格。”
  “一个时辰之内,最后站着的人,有资格代表咱们京口西区,去镇内决那最后的魁首,明白了吗?”
  所有的百姓们大叫道:“明白了,洪叔!”
  洪叔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现在,我宣布,第五百五十八届京口郡大西区打架大会,现在开始!
  ”他的话音未落,周围就飞出一腿,却是一个早就在一边瞄着他的三十多岁的白皮汉子,一个无影脚,直接踹到了洪叔的腰上,把他踢得飞出去六七步,重重地摔到地上。
  洪叔双眼圆睁,大吼道:“李三癞子,你奶奶的敢偷袭老子,吃老子一拳!”
  他说着,扬起了沙包大的拳头,向着刚才踢向自己的那个白皮汉子冲了过去。
  而随着台上的率先动手,底下的人群也直接炸开了锅,几乎所有的老少爷们,全都抡起了拳头,飞起了腿,拳风烈烈,腿毛飞舞,整个大广场上,顿时变成了几百人参与的超级大乱斗。
  张二柱子哈哈一笑,一拳击出,对面的李三麻子的脸上顿时就开了花,整个人跟个软面条一样地瘫到了地上,人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两只手无力地晃动着,嘴里仍然不清不楚地说道:“打,打啊,给,给老子躺下!”
  张二柱子笑着伸出拳头,在李三麻子面前晃了晃:“三麻子,你都这样了还要打吗?服不服?”
  李三麻子口鼻都在流血,眼睛却是瞪得大大地,极力地想要起身,可是挣扎了两下,仍然起不来,终于,还是脑袋一歪,晕死了过去。
  张二柱子笑着长身而起,右臂内屈,上臂的肌肉垒块一阵暴突,他往那肌肉块子上吐了口唾沫,笑道:“看看这京口最粗的胳膊,还有谁敢与我一战!”
  刘裕的声音冷冷地从他的背后响起:“二柱子,出息了啊,今天能打倒这么多人,不容易。”
  张二柱子的脸色一变,转过了身,只见刘裕赤着上身,抱着双臂,正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恨恨地一跺脚:“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刚开始的时候,我怎么没见到你?”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我早就来了,一直在人群里蒙着面呢,就是想看看你们今年有什么长进。不过,看起来是我多虑了,二柱子啊,你虽然练得进步不小,但还不是我的对手哦。”
  张二柱子定睛一看,只见刘裕的身后,横七竖八地躺了二十多个壮汉子,都是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显然,这些都是刘裕刚才出手的杰作。
  而刘裕的手上,则拿着一块黑布,大概刚才蒙面的,就是这玩意吧。
  张二柱子这才发现,整个广场上差不多只有他和刘裕两个还在站着的人了。
  一边的刘穆之,早已经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看着张二柱子,笑道:“二柱子啊,别打了,不如跟我一样主动躺下多好,这样少受点拳脚呢,不用象去年那样躺上一个月啊。”
  第45章 晋级决赛众望归
  张二柱子本来有些害怕,给这一说,反而蛮劲上来了,重重地一跺脚:“我就不信了,这一年练的打不过你,刘裕,给我躺下!”
  他说着,双拳一错,风车一样地一阵暴抡,双目圆睁,直接冲着刘裕就冲了过来。
  刘裕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惋惜的神色:“为什么要逼我打人呢?!”他摇了摇脑袋,肩颈处一阵骨节响动,迎着对面的张二柱子,就慢慢悠悠地走了上去。
  一阵烟尘飞起,混合着周围观战的男女老少们的尖叫声,很快,就被烟尘中那种拳拳到肉的声音和张二柱子的闷哼与惨叫声,渐渐地掩盖了下去。
  一刻钟之后,刘裕神色轻松地喝着一大碗水,看着已经晕过去,人事不省的二柱子,给几个壮汉子用担架抬了下去。
  原本满地躺着的人,这会儿早已经消失不见,浑身淤青的人们,这会儿三五成群,一边在伤处擦着药膏和药酒,一边兴奋地手舞足蹈,比划着刚才刘裕打倒张二柱子的那几下。
  洪叔在两个侄子的搀扶之下,走到了刘裕的面前,他的一只眼睛给打得乌青,很难睁开了,但脸上却是挂着笑容:“小裕啊,今天表现不错,比去年还要厉害,张二柱子比去年长进了不少,可是今天在你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啊。”
  刘裕哈哈一笑:“这一年来没少打架,功夫是有些进步呢。洪叔,今天你挺惨的,可要好好休养一阵才是啊。”
  洪叔叹了口气:“唉,老了,不中用啦,打个李三癞子都这么吃力。好了,不说了,时候不早,你早点准备一下,去城里参加决赛吧。咱们京口郡大西区,就指望你去争光啦!”
  刘裕一仰头,把这碗水一饮而尽,大水碗往地上一掼,在一块石头上摔得四分五裂,他的眼中冷芒一闪:“早就等这一刻了!”
  刘道规的欢呼声从一边响起:“大哥真厉害,大哥威武!”
  刘裕笑着循声看去,只见刘道规的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布衣,正向着自己这里欢呼雀跃呢。
  刘裕走上前去,拉着刘道规去了个僻静的角落,然后把那件天蓝色的天师道道民服递给了刘道规:“三弟,这个拿回叫,让娘裁了,给你和道怜重新做身合适点的衣服。”
  他说到这里,指了指刘道规的身上这件:“这个太破了,穿出去象个乞丐。”
  刘道规笑道:“这还不是大哥你当年穿剩下的两件嘛,家里不宽裕,就只有这样先对付着了。你是官府的里正,不能穿得太寒酸,娘说了,我们两个小弟还没成丁,主要是在家,没必要穿这么好的啊。我看这件衣服挺好的,还是大哥穿。”
  刘裕叹了口气:“都是大哥没出息,不能让你们和娘过上好日子,这回的比武一结束,我会出去找事做,让你们都过上体面生活的。”
  刘道规的神色平静:“那天大哥就说了这话了,你是要从军吗?”
  刘裕的脸色一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道规摇了摇头:“小弟是猜的,以大哥的本事,如果从军报国,沙场建功,那是手拿把攥的事情,这些年来你其实一直想从军的,只是因为娘和我们的原因,分不开身,是吗?”
  刘裕默然无语,这个幼弟自小聪明伶俐,自己的心思他一猜就透,如果他现在是十五岁而不是十一岁,那自己走的会无牵无挂的,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真的能撑起这个家吗?
  刘道规上前握住了刘裕的手:“大哥,你放心,家里有我们,我们可以雇人种地,我和二哥在家里可以编草鞋,做草箕,娘也可以织布纺纱,加上你从军的军饷,我们是能撑下来的。”
  “再说了,姨妈家那里也能来帮忙啊,还有村里的乡亲们,不会不出手相助的,这回你如果真的有从军的好机会,一定不要放弃。等弟弟长大一点,也一定会去军中投奔大哥的。就象刚才洪叔说的,你可是咱全村的希望啊!”
  刘裕咬了咬牙:“此事再容我思量几日,胡虏南下,保国即是保家。但如果朝廷没有明确的征兵敕令和赏格的话,那我就算投了军,立了功,又能得到什么呢?我从军不是为了挣那点军饷,只有可以建功立业,封官赏爵,才能让我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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