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3节
刘毅说道:“无忌,怎么样,没骗你吧,这刘裕确实是我们京口的雄杰。”
何无忌点了点头:“是啊,想不到连天师道这回都栽在他的手上,也难怪谢将军特意要我来考察一番了。”
刘毅的两眼顿时放光:“你说什么?谢将军?不是吧,他怎么会听说一个京口里正呢?”
何无忌笑道:“刘裕可不是一般的京口里正,他可是在京口连夺了两届的五月五打架大赛的魁首了,拳横腿霸,京口刘大,连我都知道啊。”
刘毅叹了口气:“这么说来,谢将军是想要征召刘裕入他的军府为将了吧,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唉,本来听了你的话,要关照一下檀凭之,魏咏之这两家北方流人,也好找机会把他们征召军中,结个善缘,没想到这回,刘裕居然当起了善财童子,只怕以后这两人,只会惟刘裕马首是瞻了。”
何无忌微微一笑:“只怕刘裕没这么好的运气,听说现在谢将军正在征召多个有实力的流民帅和边将,以他们的部众为核心,组建一支强大的部队,以抵抗秦军。将校的名额,基本上已经分配光了,轮是轮不到刘裕这种人的。我本来也没指望檀凭之和魏咏之能真的为我所用,毕竟,象他们这样条件的,在淮北可并不算多稀奇。”
刘毅哈哈一笑:“这么说来,令尊和令舅,这回肯定是能领兵为将了?”
何无忌笑而不语,二人正说话间,只听到前面响起一个声音:“二位上差,请留步。”
刘毅的脸色微微一变,放眼过去,只见一个儒生打扮的人,正站在前方路边,其人身材中等,眉目疏朗,一副文人气质,有些面熟,刘毅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后,双眼一亮:“你是昨天在我这里登记过的孟昶吗?”
来人正是孟昶,何无忌也点了点头:“对,是他,我有印象。”只听孟昶淡然道,“二位上差,草民这一路南下,多蒙照顾,无以为报,只能在这里向二位报告一件有意思的事。还请…………”孟昶说着,看了一眼二人身后跟着的从人。
刘毅点了点头,一挥手,那些从人全都退开了几十步外,孟昶微微一笑:“今天晚上,听说那天师道的道众们会在蒋神祠举行天人交合的仪式,草民以为值得一观。”
何无忌睁大了眼睛:“什么,竟然有此事?怎么他们不上报呢?”
刘毅的眉头微皱:“那孙教主跟刁刺史的关系非同一般,其实那天我去接刁公子的时候,刁刺史就已经来了,所谓在建康交接处理公务,只是托辞罢了,久闻天师道会有这种神秘的仪式,也并不犯法,我等没必要参与吧。再说了,我们并非天师道众,只怕也没法混进去啊。”
孟昶微微一笑:“草民早就为二位上差准备好了天师道的服装,晚上反正是蒙面仪式,应该不会难住二位的,魏咏之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只要您二位有意,他是会带着二位过去的。”
刘毅哈哈一笑,看向了何无忌:“怎么样,无忌,去吗?”
何无忌“嘿嘿”一笑:“这么好玩的仪式,不花钱怎么能不看呢。咱们继续开赌局吧,你说,今天晚上会有几个女人呢?”
入夜,三更,蒋神祀。
祀外三里的方圆之内,已经挤满了几百个身着蓝衣,黑巾蒙面的天道道徒众,而两百多个配剑持刀的天师道弟子,更是散得远远地,在外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地警戒着,几里外的平虏村,这会儿已经是一片黑暗,村民们早已经安然入睡,若不是这蒋神祀前空地上燃着的几根香案上,粗如人臂的巨烛,只怕整片大地,都会是一片地黑暗。
野地里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狼号与狐狸的叫声,而孙泰在香案前的祈神表演,也已经进入了尾声,这位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这会儿披发跣足,左手执桃铃,右手持一把清光闪闪的长剑,随着信徒们的吟诵之声,迎风而舞: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随着这最后的一声“急急如律令”说完,孙泰的手中那一直摇动着的木铃声乍然而止,而几乎在这一刻,所有的弟子们全都拜伏于地,混在人群中的刘裕勾了勾嘴角,心中一阵冷笑:又是招摇撞骗的假把式,老子见得多了。但他也还是跟着在一边的檀凭之拜了下去。
孙泰的双眼猛地圆睁,放下桃铃,抄起香案之上的一个酒坛,大大地饮了一口,然后猛地往面前的香烛上一喷。
只听“轰”地一声,香案之上的烛火大作,顿时照亮了整片夜空,而孙泰的剑尖之上,变戏法似地出了一道黄符,飞到了这烛火之上,顿时就化为点点黑烬,落得香案上到处都是。
第38章 赌约亦有旁门道
孙泰和卢循连忙上前,收起这些灰烬,散落于一个大酒瓮之中,所有的道友们齐声吟道:“太上仙尊,法力无边,神符渡我,永享太平!”
而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孙恩等人已经把这一大瓮酒倒了几百碗,由弟子们一一地分给这些道民。
所有拿到酒碗的人都两眼放光,直接喝了下去,更是有些人意犹未尽,伸出舌头,把碗边残存的几滴酒液也舔了个干净,才心满意足地伏拜于地。
刘裕也拿到了一碗酒,星光之下,他看到酒面上飘着几点黑乎乎的东西,大概这就是那道黄符的余烬了,一边的檀凭之一脸虔诚地把这碗酒喝下了肚子,然后开始五体投地地念叨起来。
刘裕摇了摇头,也装着把这一碗酒全喝了下去,但在伏到地上的一瞬间,他一张嘴,所有酒水全给吐到了草丛里,消失不见,只余一地酒香四溢。
随着孙泰的动作结束,他转过了身,阴沉的脸上,一双眼睛中冷芒闪闪:“各位道友,喝了这碗符酒,我们就是真正的同宗同门了。”
“从此之后,太上仙尊会永远庇护着你们,而你们也将长生,即使肉体不在,三魂七魄也将永生。”
“只是本教主需要提醒一下各位道友,信道者昌,叛教者亡,如果谁的心不态,那一定会招致神明的报复!勿谓予言之不预也!”
所有信众都齐声道:“神教永存,仙尊无上,教主金言,吾自遵从!”
孙泰环视全场,满意地说道:“祈福仪式已经结束,现在,各位的心愿已经随着神符一起传到了天庭老君那里,现在,我们就要通过天人交合仪式,向着老君诚心地献祭,诸位,一定要看仔细了,此等房中秘术,将会造福你们一生!”
孙泰说到这里,突然挥手一落,在他身后本来用黑幔遮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八尺见方的木笼,顿时就暴露在了众人的眼中,只见笼中立着一男一女,皆赤身露体,一丝不挂,只是两人的脸上,都罩着黑色的罩头,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那男子身高八尺,身形魁梧健壮,身上可以看到有五六条长长的刀剑伤痕,而两臂之上则刺着几个太极八卦的符号,自胸及腹,尽是茂盛的黑毛,而发达的肌肉垒块,则随着他一下下的呼吸,变得格外地明显。
刘裕看得真切,以此人的身形样貌,可不正是白天与自己较量过的徐道覆吗?而这会儿他的模样,可绝不是吃了那五石大力散。
而那女子身形娇小,长发及腰,肤色不算非常白净,是那种类似粟色的肌肤,一看即知是一个少妇。
其身形山峦起伏,前突后挺,虽然看不清脸面,但女性柔美的曲线,即使是在这昏暗的夜光之下,几十步外的刘裕这里,也看的是清清楚楚。
随着黑幕的落下,那女子身上沁出了一阵细密的汗珠,而皮肤也变得微红起来,显然,即使是蒙了面,在这么多人面前赤裸了身躯,仍然让她羞不可抑。
虽然刘裕早已经是京口一带数一数二的好汉,但尚未婚配,还没看过春—宫图呢,更不用说女人的身子了。
而今天,倒是他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一个赤条条的女人,他咽了泡口水,喃喃地说道:“这,这还来真的啊。”
檀凭之的两眼也放光,他喃喃地说道:“大哥,不是我不为你守孝啊,这,这是神教仪式,也是为你祈福啊。”
道友们一个个抬起了头,可是表情却都变得很庄严,很神圣,这些有着强烈信仰的人们,这会儿把此事当成了一个宗教仪式,而非普通的男女交—合。
他们齐声跟着孙泰和别的高阶弟子们诵道:“神男持棍,玉女开户,以气施我,天地造合!”
随着这些人的吟诵之声,笼中的那一对男女,开始了不可名状之事,而空气之中,充满了诡异而原始的气息,只有那越来越粗重的喘息之声,在四周回荡着。
人群的另一边,刘毅一边抹着额上的汗珠,一边低声对着在身边看得两眼发直的何无忌说道:“那叫什么来着的?天人交合啊,奶奶的,这油怎么这么,这么邪门,我都想去搞一罐了!”
何无忌哈哈一笑,这会儿周围的每个道友都是看得入了神,也没人管他这一笑:“希乐,别打岔,拿钱来吧,你说起码有三个女人,我说就一个。”
刘毅不甘心地摸出一个小钱袋,丢给了何无忌:“那继续赌,看起来他们快要摸完了,马上要真的日了,你说能日多久?!”
何无忌“嘿嘿”一笑:“我说大概两刻钟吧!”
刘毅咬了咬牙:“我说一个时辰,赌么?”
何无忌双眼一亮:“两百钱,押了!”
另一个角落里,刘裕摇了摇头,转身悄悄地向外走去,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的檀凭之奇道:“怎么这就走了,还没结束哪!”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没有明天的打架大会,我想我是有兴趣看完的,色字头上一把刀,要是看多了成了软脚蟹,明天怕是当不了魁首啦。檀兄弟,你也早点回去吧,不然胀得难受怎么破?”
檀凭之“嘿嘿”一笑:“告诉你个秘密,俺有婆娘的,看完了回去正好练!”
刘裕的身形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木笼边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孙恩和卢循站在一起,冷冷地看着刘裕的远去。
孙恩勾了勾嘴角:“这小子怎么这么早就走了?这么精彩的表演,也不能让他看完吗?莫非他以前就看过?”
卢循微微一笑:“这种表演除了我们神教的内部仪式外,就只有在建康城和江陵城的高门世家里才会看到了。刘裕足不出京口的,又怎么可能见识过呢?”
孙恩叹了口气:“可惜,本来教主是希望能把他吊过来,然后一会儿分发女人的时候,能让他明天彻底萎掉的,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卢循笑着摇了摇头:“不管他今天会不会有女人,明天都不会让他如愿以偿的,要知道,教主的连环大计,可是没人能逃过的。”
第39章 群魔乱舞寄奴离
孙恩咬了咬牙,眼中冷芒一闪,一挥手,周围的火把突然尽数熄灭,人群之中爆发出了一丝小小的惊慌之声,却听到孙泰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各位道民,今天汝等既然入得神教秘仪,老君有令,当赐汝等仙福,汝等需珍惜!”
随着孙泰的话音一落,那蒋神庙里,鱼贯而出一批女子,个个都如那木笼中的女子一般,黑巾罩头,而全身赤裸。
她们的身上,抹了那些橄榄色的油脂,这些女性的胴体,在火光的照耀之下,显出异样的光芒,让所有道友们几乎全都呼吸停止了。
这些女子突然齐声唱道:“神男持棍,玉女开户,以气施汝,阴阳协和。”
刚才还惊讶得一言不发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原始的兽吼之声,所有的道民们全都冲了上去,一边冲,一边脱起衣服来。
刘毅手忙脚乱地开始脱裤子,一边对着边上目瞪口呆的何无忌笑道:“哈哈,无忌,一开始的那把,是你输了,你看,这下出来这么多!”
何无忌瞪大了眼睛,还是看着木笼里的那两个:“那,那这两个怎么算!”
刘毅一把抢过何无忌手上的那两个钱袋,笑道:“这一局中止了,要不咱们再下注,这回看你我谁战得久?!”
何无忌的鼻孔开始流出两道血痕,周身如遭火焚,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这不公平,你,你经常去妓馆,我还没婚配呢,我…………”
刘毅哈哈一笑,一指何无忌已经快要撑破裤子的那活儿,说道:“你不也看了半天了嘛,这回正好亲自尝试嘛!这样好了,我出二百,你只要出一百就行了,无忌,是男人就不要怂啊!”
何无忌一咬牙,一跺脚,也开始脱起裤子来:“赌就赌,我就不信胜不过你刘希乐!”
刘裕走到了一条小溪边,离那蒋王祀已经有五里多了,远处的声音已经渐渐地听不见,而潺潺的流水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
这一路的急行,已经让他一直挺拔的长锋,开始渐渐地放下,而那脑袋晕乎乎的感觉,也随着这一路上夜风的吹拂,感觉畅快了许多。
刘裕喃喃地自语道:“真是邪了门,难道那些个高门世家,都是如此放浪声色吗?难怪朝廷上层萎靡不振,面对胡人的步步进逼,毫无收复失地之心,步步挨打,换了是我,面对如此无边春色,只怕也把持不住啊。”
说到这里,刘裕摇了摇头,正待向前走去,突然,草丛中一阵响动,他立即警觉了起来,常年走夜路的经验告诉他,在这个时候,如果草丛中有这样异常的响动,只怕是有长虫之类的异物了。
刘裕咬了咬牙,抄起了背上的弓箭,今天他本来指望卖了草鞋后入山中打点野味,这弓箭和腰间的一把佩刀,都是作防身之用。
引弓上弦之后,只见草丛之中,两点核桃大小的光芒,在一闪一闪,直直地盯着自己,而一股子腥气,伴随着一条长长的,分叉着的红色信子,在草丛之中若隐若现,看起来,这是一条前所未有的巨大长蛇!
刘裕的背上一阵阵地冷汗冒出,尽管他在山里钻了十几年,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蛇,只从它这眼睛和信子就可以看出,此蛇至少长两三丈,粗逾大腿,简直是千年蛇精了。
刘裕突然心中豪气大生:“哈哈哈,不就是条蛇吗,不是你吞了我,就是我杀了你,待我剥皮去骨,将你扛下山,也免得你在这里再害人!”
说着,刘裕暴喝一声,手中的三石三斗猎弓,给他拉得如满月一般,对着那两颗核桃大小的三角眼之间,就是一箭射出。
只听得“呜”地一声,一阵腥风袭来,两颗核桃大小的蛇眼,顿时就灭了一只,而草丛之中一阵巨大的响动之声,隐约间可以看到有巨大的黑影在草丛中迅速地移动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刘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理上的巨大负担,顿时消散而尽,转瞬而来的就是心理上的极度疲劳,他的脑子变得晕沉沉的,一头栽到了草丛之中,就此沉沉睡去,再也人事不省。
刘裕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雾,不知自己置身何处,那股熟悉的腥气,时不时地钻进他的鼻子里。
而前方的草丛,不时地在晃动着,隐约之间,看到一个头戴金冠,浑身闪闪发光的人形生物,正在急速地向前奔,而他所跑过的地方,草尖之上,留下滴滴的绿色血液,把那些小草沃得一片碧绿,连叶片也变得大小不一起来。
刘裕双眼圆睁,大吼道:“妖人休走!”他抄起弓箭,搭箭上弦,对着那逃跑的妖人,就是箭箭射去。
可是这回却是邪了门,这些弓箭离弦之后,明明是冲着那妖人的后心而去,但是总是在离他后心几步的地方落到了地上。
如此这般,刘裕追出了十余里路,而那妖人的身形,却是渐行渐远,慢慢地,就隐藏在这一片茫茫的白雾之中,腥气也渐渐地消失不见,如同妖人的背影,失落于天地之间。
刘裕弯下了腰,看着那地上妖人流下的血,此血通体碧绿,散发出一股难言的味道,几分腥气,又有几分清新,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而给这碧血淋到的小草,明显变得和周围的草木不一样,茎似艾蒿,长三、四尺,叶似山兰草而尖长,一茎直上有穗,叶互生,其子似稗而细,上面还开着白色的小花。
刘裕的眉头微皱,他以前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草,可是邪门的是,那个妖人一路逃走时,其血淋过的地方,就成了这样。
他试着把一片叶子摘下,放到嘴里,轻轻地嚼了一下,只觉得一股苦味从舌根泛了起来,连舌头都有些麻了。
刘裕连忙吐掉了这一片叶子,连同嘴里的口水一起吐光,又跑到一边的小溪边漱了十几次口,那种麻麻的感觉,苦涩的味道才渐渐地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