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江序临却瞥她一眼,十分自然地说:“买回家不是更方便你研究和精进技术吗?可以买的话,为什么不?”
嘉穗愣了一下。江序临的想法好像跟她揣测的又有一点不一样。
“而且,”江序临很认真地说,“宝宝,我们第一次逛家具城,我想我也应该有些参与感。”
他很接受今天莫嘉穗把他作为“丈夫”来使用,婚姻必须要有作用,夫妻双方也必须对对方有效用,不然他何必结婚?
但他又觉得不够,仅仅像大部分陪妻子逛街的普通男人一样做个不说话的背景板,不够。
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一起逛家具城。这是很有家庭意味的时刻,他应当参与得更多。
嘉穗这下是彻底愣住了,不仅为他的想法,更为他自然脱口而出的那个称呼。
她刚刚其实也叫了他“老公”,但是是间接的,在和别人介绍的时候。尽管那样,这两个字被自己说出来时,她还是有点头皮发麻。
而江序临表情自然得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叫她。
见她不说话,片刻,江序临强调:“刚刚那位销售小姐说了,订单离柜就不接受退单。”
他们的手还牵在一起,手心都出了汗。江序临出的好像更多。
嘉穗忽然笑了一声,有点无奈,还有点百感交集。
“好吧。”她又掐一下他的虎口,这样说了一声。
江序临问:“所以下一家店?”
嘉穗指着隔壁这家,“就一家家逛过去呗。”
他们在家具城逛了一整天,午餐吃的是负一楼的三明治。嘉穗把市面上所有的卫浴形式看了个遍,有信心再也不会出现在临江公寓那样被水龙头“袭击”的滑稽场面。
当然,江序临也把她最喜欢的三套卫浴买回了家。两套装在临江公寓,一套装在菊园。
他们还看了床品和沙发。沙发都是由嘉穗选的,江序临没有任何意见,只负责刷卡;看床品的时候两人出现分歧,嘉穗心心念念一套灰粉色的绒制四件套,江序临则坚持选择他看中的一套 giza45 的埃及棉。
为此他非常无情地戳穿她:“你在车上都能不受影响地睡饱 8 小时。”
嘉穗:“……”这是实话。嘉穗其实完全睡不出各种材质的区别,到了点她躺地上都能睡。但就这样被拆穿,多少有点没面子。
江序临继续发力:“你只是喜欢这个颜色。”
嘉穗:“……”他怎么知道?这种灰度的粉真的很好看也很少见。
她的眼神让江序临确定自己已经得到首肯,径直去付了款,然后说:“我们可以把家里刷成这个颜色。”
嘉穗目光立刻亮起来。
整个家具城找遍了都没有这种颜色的墙面定制,最后,嘉穗开车带江序临到一家建材市场,终于找到能调出同样颜色的油漆师傅。
这笔钱是嘉穗付的,也不便宜。但她心满意足地转了账,在订单上写下临江公寓的地址和自己的电话。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序临,觉得他们今天过得很好,值得纪念。
譬如,第一次一起逛家具城。
譬如,第一次以亲昵的称呼指代对方。
江序临还在低头,看着她写在订单上的字。
果然是练过的,和那半封情书上的小学生字体大不相同。
她练的是邓文原。
他记得他小学时练的是赵孟頫。
察觉到莫嘉穗的目光,他才收回眼,冲她扬了扬眉,好像在示意自己其实知道她一直偷看。
嘉穗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晚上的飞机对吧?”
江序临倒意外了,她什么时候开始看他的行程了?
“嗯。飞伦敦。”他说。也不由遗憾,今晚她的第一单生意,他是无缘见证了——谁能想到莫嘉穗第一单生意来得这么随便?吃个早餐随机抓人就能定下。
“我送你吧。时间刚好。”嘉穗看了看手机。
“好。”
建材市场离长桥机场不远,嘉穗开了半个小时就将江序临送到。
她车技有点过分好了。
江序临在副驾驶上微叹了一口气,解开安全带下车。
嘉穗对着他背影说了句“拜拜”,他忽然折返回来,手搭着车窗对她说:“宝宝,晚上工作结束,给我发条微信。”
他依旧面不改色,但嘉穗已经确定他以后大概会一直这么叫她,并不是白天里一时偶然。
她有点脸热,点头说:“好。”
33.“飞天大女工”
嘉穗又开车回到菊园,江序临的 urus 大而笨重,停在旧小区狭窄的地面车位里,连嘉穗都费了不少力气,倒了三把。
时间紧张,她让祝霆霓直接把工具箱给她送下来。
霆霓看见她身后银灰色的大车,揶揄地啧声:“看来您已经很全面了解了您丈夫的人格。”
嘉穗被她说得愣了一下,旋即摆手笑道:“确实,很全面。”
她接过工具箱,摆手往顾客家赶。
菊园是个很大又很松散的小区,嘉穗步子很急,在聊胜无于的昏暗灯光下,从小区最东面赶去最西面。
脑袋里却也没停,思索着“她丈夫的人格”。
江序临是个怎样的人呢?
能对一个朋友的意外死亡做到近乎无情的冷漠。
也能毫无障碍地喊她“宝宝”,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和她平静地逛家具城。
她很长时间里都认为他是非常典型的天才,敏捷、冷静,但并不冷漠——冷漠是文艺作品里对天才的刻板印象与误读。事实上,嘉穗一直觉得他们因为拥有敏捷的大脑而能比旁人更快地洞见问题和解决问题。而且通常,他们所解决的问题都不仅仅是自己的问题。
能帮助旁人解决问题的人,是怎么都不该被冠以“冷漠”之名的。
可现在……
嘉穗不想承认自己的确有点震惊和不解。在看到他如何陈述杨烨与杨筝的事情,又如何和她度过新婚夫妻的一天之后。
奇怪的是,她居然并不觉得害怕。
甚至在白天,她沉浸在逛家具城的充实感中,也全然想不起他们刚刚度过怎样奇怪而紧张的夜晚。是直到刚刚,她独自一人开车回来,车里还能问到江序临身上干净的气息,她才后知后觉地想他,感到一丝困惑,乃至凝重。
脚步停下,她已经到了顾客楼下。她拿出手机通知客人,又借着勉强的灯光拎起自己的小工具箱自拍了一张,然后深呼吸一口气,调动干劲上楼。
顾客是在 cbd 上班的金融打工人,阳台门把手松动了,门关不紧,入夏后飞进屋的蚊子越来越多。
她早就和物业报修过了,可一方面物业散漫、响应很迟,另一方面她因为要上班,早上起不来,晚上下班又太晚了不敢让维修师傅进门,就这么一直拖了一个多月。
嘉穗正在金鸡独立穿鞋套呢,这姐妹就“啪”的一声往自己胳膊上呼了一巴掌,烦躁道:“这蚊子开空调都防不住!”
嘉穗被吓得站不稳,差点倒栽葱地倒下去。
她笑了笑,环视这不算邋遢但也绝不整洁的打工人出租屋,先从工具箱里拿出一盘蚊香,询问了放置位置后,直接拿打火机点着了。
“这个蚊香还挺管用的。”
“哇,你还备了这个。”女生有点惊奇,“我还是以前在老家才会点蚊香。”
“嗯,工具箱里会放一点。”嘉穗曾经自己修空调外机,也是在夏天夜晚的阳台上,头顶电筒的光源源不断地吸引蚊子,等空调修好,她整个人几乎被叮肿了一圈。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养成了在工具箱里放蚊香的习惯。
“真周到。”女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贴满飞天小女警贴纸的工具箱,由衷感慨了句。
还没干活就被夸,嘉穗有点不好意思,攥着工具箱,莫名局促,“带我……去看看那个阳台门。”
“哦,这边。”女生手向外一指。
是最常见扳手式的阳台门。嘉穗原本还紧张,看见实物后立刻放了心,很有把握地说:“哦,这是里面螺丝松了,拧一下就好。”
女生上一天班也累了,打着哈欠一边走回卧室一边说好,修好了叫她付钱就成。
嘉穗更加放松,阳台外女生追剧的声音一响起,她哼着歌就把门把手拆下来,取下中心的方钢,把里面的螺丝拧紧,再原样装回去。
嘉穗再试了试,阳台门能严丝合缝地关上,她才把女生叫过来检查。
前后不到三分钟,女生的综艺刚看完片头曲,有点震惊且气愤地扶额道:“这么简单,物业居然左拖右拖到现在!”
嘉穗说:“嗯……确实比较简单,所以也挺便宜的其实。”二十年从姐姐的口语磁带到成本 20 元的鸡尾酒,什么都卖过的小莫姐此刻面对自己小小事业的第一位客户,居然有点紧张,支吾道,“你给 10 块钱吧,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帮我在小红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