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话没说完,江何径直站起来,“打住!别想让我再带他去孟杳家,糟蹋人家一次心意还不够?”
这方面确实他们理亏,何凯丽无言。江何又道:“他这又不是什么毛病,这么多年不是都茁壮成长给你们看了吗,干嘛忽然闲操心?我劝你俩别再搞什么幺蛾子折腾人家,摊上这么个好儿子给你们玩了几年养成游戏过过瘾就知足吧,天高任鸟飞,放人去,不然以后公司出问题可别指望我啊,找我转身就给你卖了。”
诸天神佛降不住的反骨仔,一张嘴能把江自洋气得升温十度,当即就不冷了,站起来教训他,“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江何一点没不好意思,手一摊,“给钱。”
江自洋差点当场掐人中。何凯丽倒常常能听进去江何的混账话,总觉得隐隐有些道理,于是起身嗔他一眼,“要钱干嘛?你跟裴澈不是买股票挣了一笔吗。”
“给孟杳买个新盘子。你没看见给人吐的,那还能要?我抹桌子的时候都快吐了!”江何说,“我有钱没钱是一回事,但这得你们赔吧?”
何凯丽顺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二百块钱给他。
江何还得损一句“真抠”,转身走了,顺手在门口揪住江序临, “别听墙角了,跟我道歉去。”
江序临从善如流,“好嘞。”
“盘子你赔。”
“当然。”江序临说,“但你这二百块钱干嘛?”
“盘子只能买一个?”
“哦。”
那天他们在镇上超市买了一打盘子,还有一个陶瓷的小锅,挑选了整整一下午。扣去二百,兄弟俩对半付的账。
江序临那天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以至于直到今天都记忆犹新。
他在长岚当然没有跟着江何到处去野,也没有通过被揍的方式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他觉得没有必要,尝试的成本也实在太高,那时他甚至不愿意闻太久不喜欢的味道。
但现在,当年江何和何凯丽吵架的来回几句犹在耳畔,他却忽然觉得,也不是不能尝试。他喝莫嘉穗的咖啡、五红汤和酒都没出现严重的排斥反应,只是觉得不好喝而已。他已经进步了。
又想到在海边餐厅,莫嘉穗喜欢的海鲜烩饭、海鲜披萨、鲜榨果汁。她一点不被他的寡淡影响食欲,也并没有坚持说服他尝一口她喜爱的食物——尽管几小时前在酒吧,她还对他说“以后吃点好的”。
她很快就明白并接受了他对“好”的定义。她很聪明。
牛排还剩半块,江序临忽然拿起电话,在菜单上选择了名字最长的一款披萨和一杯果汁,叫厨房送上来。
厨房动作很快,江序临把这些味道浓郁的食物放在桌对面,继续吃自己的牛排。
这是他能接受的第一种“风味”。
*
嘉穗对婚礼有过很多想象,但实际参加婚礼却是头一回。她的朋友们大多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阶段,而莫嘉禾当年那场名动东城的盛大婚礼,她也没有出席。
因此现在在熄灯的昏暗场内,她把自己唯二所知的两场婚礼作比较,毫不谦虚地觉得还是自己的婚礼更好。
曼哈顿市政厅的仪式简单,恰恰也胜在简单。而眼前,虽然她的前男友学长难得地没有中年发福,新娘也美丽大方光彩夺目,但台下的人并没有因他们的美丽体面而多出一分郑重,甚至司仪都在开着并不好笑的生育玩笑。
不过嘉穗还是在新郎新娘互相致辞的环节有点想哭。
好吧,她承认这是她唯一略输的环节。
她不自觉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又宽慰自己,虽然她的婚礼致辞是两句毫无新意的模板,但……至少她说得很好听,江序临不英不美的口语也不赖。
这个动作神奇地抚平了她心里的忐忑和尴尬,到仪式结束,她找到空闲去新郎新娘面前的时候,很自然地就说出了想要领养猫猫的想法。
她把给猫猫做的冻干礼物拿出来,解释说已经和家狗沟通过了,家狗欢迎新成员。如果他们没有找到熟人领养的话,与其交给陌生人,不如还是由她带回家吧。
她觉得这种场面难避尴尬,所以尽量一口气把来意客观说明。
但新娘梁静凭还是打量了她一会儿。据说她是某个大厂某个核心 bu 的 hr 总监,可能是职业病,她的脸上兼容友好的微笑和犀利的目光,飞速完成了对她的考量。
嘉穗错觉,梁静凭的目光最后落点好像是她的戒指。于是她顺水推舟,抬手把礼物盒往前递,无名指覆在上面。
梁静凭笑说:“那再好不过了!”
嘉穗松了一口气,“那你们什么时候方便,我去领猫猫?”
“不用,我们后天出发蜜月,明天我开车给你送过去吧。你帮了我们大忙,怎么好意思让你再来回跑。”梁静凭说着从学长口袋里掏出手机,“我加你个微信?”
这样再好不过。嘉穗心想,人家不愧是职场精英,干什么都高效像样。加了微信,又道了几句恭喜,她一身轻地坐回席位喝酒。
宴席一直吃到快两点,嘉穗应付了两波熟悉的大学同学,终于身心俱疲,打算开溜。
刚到门口,有人叫她:“莫嘉穗!”
回头,居然是梁静凭。她换了黑色抹胸小片裙,看起来是 afterparty 的打扮,风风火火的,“去地铁站?”
“嗯。”嘉穗点点头。婚礼选址在一处偏僻的酒店庄园,离地铁站有些距离,嘉穗正准备打车。
“走吧,我顺路送你。”
“啊?”嘉穗有点懵。您不是新娘吗?
梁静凭脚步没停,嘉穗不得不跟着,眼睁睁看她这次从抹胸内侧拔出手机,飞速回了几条信息就走到车边,后座取出件小西装套上,终于得空对嘉穗说一句:“走吧?刚好我要去加个班。”
“……”嘉穗震撼地坐进车里,出于一种不好意思因虚伪的推托而耽误她任何一秒时间的心理。
车子驶出停车场,缴费的间隙,梁静凭忽然开口问:“我听说,你现在是在个人创业?”
16.她其实并没有进入状态
嘉穗一般不会厚脸皮介绍自己是“创业者”,偶尔她甚至需要说服自己她不算“无业游民”,或者,“无业游民”也没伤天害理。
听到梁静凭这样问,她微怔半刻,打哈哈说:“也不算,就自己瞎捣鼓。”
梁静凭笑笑,又问:“你养了很多年狗狗吧?”
嘉穗隐约觉得她不是来闲聊的,但还是如常回复:“嗯,小时候养过两只,陆续去世了,现在这只是我姑姑留下的。”
“经验丰富,怪不得做的小饼干那么好看。”梁静凭笑说,忽然话锋一转,单刀直入,“你对宠物相关的业务有兴趣吗?”
果然。嘉穗有了心理准备,回应得就很从容,“什么业务?”
”宠物冻干店。”梁静凭利落道,“新鲜骨肉现制冻干,可以像面包店一样做透明密封展台,宠物主带宠物进来自选;兼顾宠物咖啡店的形式,宠物主带宠物进来购物、下午茶、拍照,我想会很有市场。”
”我做了半年调研,目前国内这类店铺很少,我认为机会很大。”梁静凭又说,“而且我们在东城,只要解决货源和短保问题,价位往高走也不是难事。”
听起来,梁静凭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很擅长讲演,短短几句话嘉穗已经能想象店铺形态,脑海中随之出现的与货源和卫生保鲜相关的质疑她也提到了,看起来已经有解决方案。
梁静凭看起来很靠谱,浑身上下散发着“跟我混不吃亏”的大佬气质。
但嘉穗心里还是有很多疑惑,比如,为什么找她?找合伙人是个大学问,她们俩可太不熟了;再多个心眼的话,听起来这么有前景的生意,她何必让外人分一杯羹?学长是很靠谱的,看婚礼排场两人家底应该也不薄,夫妻店不是更合适吗?
嘉穗没有把这些疑惑问出口,已经在心里编理由拒绝。
梁静凭却看着她了然一笑,兀自道:“第一,我签了婚前协议,除了房子没有共同财产,这个店我也想自己干;第二,我资金不太够,你也能听出来,我想做个高端定位,前期投入不低;第三,我想找个养宠经验丰富而且能 all in 精力的合伙人——当然,分红上我也愿意让利。”
嘉穗觉得 hr 真是恐怖的生物,有读心术一样。
梁静凭好像把要说的全说完了,车里陷入沉默,她也没催嘉穗回答,静静地等着。
嘉穗没让她等很久,笑着说:“我有负债,资金方面可能也帮不上你的忙。而且我这人很没有定性的,学长应该跟你吐槽过吧?我还是算了。”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懊恼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学长应该跟你吐槽过吧”?吧什么吧啊!
梁静凭果然也脸色一变,开口却是,“你有负债?你不是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