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张校尉骂道:“蠢货,都说事不过三,要懂得适可而止,哪有总按着一只羊薅羊毛的?”
旁边一人又道:“那明日我们再换一家。”
张校尉又骂:“你们猪脑子啊?这京城的水有多深不知道吗?好不容易打听到这家丽云坊没什么背景才敢下手,这随意换一家,若是遇上哪家权贵的产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能弄到这六百两已经不错了,知足吧。”
其他三人顿时颇为泄气。
张校尉又道:“都收收心吧,再有三天就要押送粮草军资回军中了,秦将军交代的事情还没着落呢,明天就去办正事。”
那最先说话的壮汉抱怨道:“秦将军也是奇怪,既然查实了是北戎密探,交给兵部缉拿就好,吴大人定会办得妥帖,把北戎在京中的细作一举挖出来。
“他却非要我们暗中行事,不得透露消息,莫非秦将军怀疑吴大人府上也有北戎人混进去不成?”
这回张校尉没骂人了,好一会才道:“上官的吩咐,我们听命行事便是,哪来那么多牢骚?”
语气中也透露着些许不解。
那壮汉又道:“可我们刚到京城,兰小公子就递过话来,说那细作父子已经得了消息藏匿了起来,偌大个京城这要去哪里找?”
张校尉道:“兰小公子不是说有家药铺可能知道他们的去向吗?叫什么药铺来着?”
旁边一人接口:“回春药铺。”
张校尉:“对了,就是这回春药铺,明天去把那药铺的人都带过来,仔细审一审就好了。
“实在问不出来也没办法,北戎细作狡诈,哪是那么容易逮到的,何况我们也不能在京城久呆,差事同样要紧。”
悄无声息跟在几人身后的严琛将前面几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气愤难当,怒不可遏。
这秦志实在太过卑劣,居然给小蛮父子扣上了个北戎细作的罪名,没给那对父子留下丝毫活路。
小蛮父子恐怕这辈子都要跟他们师徒一样隐姓埋名生活了,实在欺人太甚!
严琛恨不能上前去将那几人杀了了事,可光杀这几人有何用,反而会加深秦志的怀疑。
哪天他若真的将此事捅到兵部,整个印月坊的人都要跟着遭殃。
一旦牵扯到细作事宜,朝廷一向是宁可杀错绝不放过的。
严琛不得不承认,秦志这一招实在太过毒辣,令他深感无力和挫败。
可眼下容不得他逃避,明天这些人还要上门去抓他们师徒,必须尽快想个办法先过了这一关。
严琛回到药铺,阿程依旧在灯下等着师父回来。
见到师父眼中的愤怒和隐忍,阿程心里一沉,不免担心起丽娘的安危。
严琛将偷听到那些人对话一五一十说与她听,阿程没想到师父的愤怒并非来自丽云坊,那些人居然真的被秦志怂恿着要过来对付他们。
阿程忽然想起了师父很早前跟她说起过的,面对权势,任你本事再大、武功再高,依旧如蝼蚁般渺小无力。
而眼前一方是战功赫赫、保境安民的大将军,一方则是一对孱弱可欺、任人宰割的父子,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而他们师徒牵扯在中间,一个不慎便会冠上细作同党的罪名。
而一旦细作罪名坐实了,别说是朝廷官府,便是周边他们一心想着要回护的街坊们,也会视他们如洪水猛兽,避之如蛇蝎,当真是凶险万分。
阿程无力问师父:“秦志为何如此恶毒,这样大的罪名也敢随便扣下来。”
严琛冷笑:“那位大小姐的失踪,已经让罗霄山庄失去耐性了。他们只能抓着这唯一的线索,想方设法要将我逼出来。”
阿程愤然道:“他说细作就是细作吗?还有没有天理?小蛮和他爹都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周围街坊都可以作证,哪由得他随意攀咬?”
严琛苦笑:“傻了不是,秦志只要随意假造一份北戎战俘的口供出来,他和小蛮父子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谁会怀疑他栽赃陷害?
“何况自来抓细作,何须证据确凿,除非想顺藤摸瓜,否则直接处死了事。”
阿程听完不寒而栗,这罗霄山庄的人实在太过歹毒,一时觉得无计可施,彷徨地看向师父:“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要连夜逃离此地?”
严琛冷笑:“秦志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逼我现身,其实我究竟是否还活着他心里并无定数,不过是疑心过重随意揣测而已,我岂能轻易如了他的意。
“且眼下我们药铺并未暴露,秦志甚至未对我们起过疑心,那四个军汉之所以盯上我们,无非是兰旷那混账东西想要借他们的手报复我们。
“秦志自以为这一招高明,可他毕竟远离京城,对京中局势并不十分了解,消息也不甚灵通,他估计做梦也想不到已经有人对他起疑心了。”
阿程眼睛一亮:“兰大人?”
严琛点头。
眼下兰鑫或许能成为他们的助力,不过严琛想用来对付秦志的却并非兰鑫,而是刘启林。
这么些年来,刘启林和秦志两人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相安无事。
可如今几件秘事都已经泄露了出去,刘启林处境艰难,已无转圜余地,他只有逃出京城隐姓埋名一条路可以走了。
若是知道罗霄山庄在背地暗算他,他还会给秦志保守秘密吗?
第164章 全神戒备
严琛原还念着秦志这些年辛苦打拼,立下不少战功,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
“既然他如此卑劣,枉顾人命,我便要让他身败名裂。
“你别看军中那些人贪婪粗鲁,可常上战场的人,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身边兄弟的背刺,一旦被他们知道了秦志当年的所作所为,他在军中必定声望尽失,难以立足。”
阿程听得心中欢愉,再次对师父佩服不已,再大的危机师父都能迎刃而解。
严琛却神情依旧凝重,对阿程道:“明日他们过来,我会设法将你留下来,你绝不可以被他们带走,我一个人去应付他们就足够了。”
阿程刚还以为师父有了办法,可以逃过明日一劫,没想到师父还是要被他们带走,刚刚放下的心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急切道:“师父怎么能跟着他们过去,那些兵痞凶横霸道,问不出他们想要的结果对师父用刑可如何是好?”
严琛无所谓道:“只要不危及性命,师父能扛得住,他们若真是下狠手,区区几个人还奈何不了师父,你放心,我必定不会有事,你在家也收拾好东西,一旦有异动立刻逃去小蛮父子那处躲藏起来,我脱困后自会去寻你们。”
阿程惶恐不安,对于即将面临的局面,师徒两个早有预料并反复商议过应对之策,阿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她急切道:“智圆大师要是在京城就好了,不如我们现在去找兰大人帮忙想想办法吧。”
“你这孩子,一着急就出馊主意,还是少了历练,记住以后遇事不可慌乱,要静下心来多思多想,不能顾头不顾尾。”
严琛无奈看着心急如焚的弟子,继续道:“你说去找兰鑫,想对他说什么?说我们晚上跟踪几个军士偷听到了他们要来为难我们吗?你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阿程被师父说得脸都红了,确实是个馊主意。
严琛又道:“师父先前说的只是最坏的结果。我知道你担心师父,可也不能自乱阵脚,事先更不能向任何人求援,哪怕是智圆也不行。
“否则事情会越描越黑,最终必会露馅。兰鑫那边自是要设法求助,但绝不能是我们主动去找他。”
阿程羞愧点头,严琛又跟他细细交代了一番,师徒二人心思重重地歇下了。
翌日一大早,师徒二人和往常并无二样,打开药铺大门各自忙碌起来。
只是若有街坊过来抓药,两人都会比往日更热心地拉着人絮叨起家常。
阿程更是见着人便要上前帮他们诊脉。
大家都知道这孩子最近一心学习医术,也颇有些成效,自是乐得成全她。
不知不觉间,药铺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约莫巳时刚过,店铺外果然来了四个身形高大、满脸煞气的男人,四人腰间都挂着佩刀。
燕回扫了一眼便认出正是昨晚那四人。
几人边走边打量,看见回春药铺的牌匾,便直接走了进来。
药铺里坐着十来个人正在闲聊,见着这几个人的架势,立即警觉起来。
而张校尉也是一愣,这店铺里怎么有这么多人?
秦将军一再叮嘱,寻找那对细作父子的事情务必做得隐秘,万不可闹出太大动静惊动对方,一旦有消息只能向他密报。
兰小公子只说这家药铺可能知情,却不知他们是否知晓那对父子的身份,更不知这些人中是否混有其他细作。
当着这么多人将人带走,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早知如此应该晚上无人的时候再过来,只怪身边这几个王八羔子,得了六百两银子,发了一笔横财,只想着夜间出去作乐,全不把正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