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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阿程回望师父,见师父点了点头,忙将偏门打开,智圆猛地闪身而入,脸上居然蒙着块黑布,背上竟背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智圆示意阿程将门关上,背着人就往内室走去,直接进了阿程的房间,将背上的人小心放在了床榻上。
  阿程师徒一脸懵懂地看着智圆,智圆愧疚道:“深夜搅扰,实在是万不得已。此人正被禁军追杀,我将他救了下来。他受伤过重,需要立即医治。
  “我知道燕掌柜懂些医术,情急之下只能将他带到这里来。放心,我现在就出去将禁军引走,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具体情况待我了结了外面的事再来与你们细说,拜托了。”
  说完竟不等阿程师徒回话,便打开偏门闪身出去了。
  师徒二人这个郁闷啊。
  两人本就怀揣着天大的秘密,丝毫不想引人关注,这假和尚居然带来个正在被禁军追杀的半死伤患上门,但凡有一点消息泄露,师徒两个非被他坑进大牢不可。
  看智圆这架势,一旦出事恐怕兰鑫也保不住。
  可人已经进门了,就是想甩出去都不行,眼下只能寄希望于智圆真能引走禁军,别让人上门来搜查才好。
  燕回回过神来,连忙吩咐阿程:“你到门口听着动些静,一旦人离得远了,你出门去将附近的血迹清理干净,留意着点别让人发现。”
  说完便从柜台取出各类伤药,去给床上的人医治。
  阿程悄悄拉开一条门缝,静听外面的动静,远处果然有大队人马奔跑的嘈杂声,依稀间似是远离了印月坊。
  阿程悄悄拉开门出去,就着夜色仔细擦去药铺门口及附近街道上的血迹。
  屋内,燕回剪开伤者的衣物,发现此人身中数刀,胸前背后各有一刀伤的极重,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右腿上更是被一刀洞穿而过,虽都不是致命伤,可却血流不止,如此下去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此时不是藏拙的时候,燕回取出上好的伤药为此人敷上,并细心包扎好,最后塞了一颗药丸到他口中含着,又取来一套自己的衣衫给伤患穿上,动作利索快捷,也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忙完,这才有空闲端详来人模样。
  伤患早已昏迷,脸色煞白,双眼紧闭,年纪在四十左右,翻看他手足,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男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竟惹得禁军深夜追杀。
  外堂响起开关门的声音,定是阿程回来了。
  燕回起身出去,果然见阿程将门栓好,悄声对师父道:“附近都清理干净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遗漏的,明天一大早还要出去看下。”
  然后指着里面问道:“那人伤得重吗?”
  燕回悄声道:“重伤三刀,小伤满身都是,好在没伤到要害,就是血流的太多了。现在要是能熬碗汤药给他喝下会更好些,可这三更半夜的就怕招来麻烦。你去喂点热水给他喝,我再给他配些药,智圆再过来让他赶紧把人带走。”
  阿程忙倒了杯热水进里屋去,燕回从药柜里取了些外敷和内服的药材包好,只等智圆过来早些将人打发了。
  没一会,阿程忽然从里间出来,走到燕回身边,压低声音道:“师父,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燕回吃了一惊,忙问道:“你没看错?”
  阿程沉思道:“好些年了,他现在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认错,但他确实像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位熟人。”
  燕回肃然问道:“你那位熟人是什么人?”
  第41章 故人遭难
  阿程道:“淮阳城的一位富绅,是个读书人,也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以前常去我家与我父亲喝酒聊天。他以前很是喜欢我,常逗我玩耍,我们兄妹都唤他王叔。”
  燕回道:“这可真是巧了。不管是不是,你都不要相认。你身上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阿程点头道:“我知道的,师父。我既不想连累他也不想被人出卖。”
  燕回点点头:“你虽然长大了不少,也换了妆,可难保他不会认出你,现在开始你尽量不要到他跟前去。你到师父房里去歇息会,记住脸上要动一动,既要瞒过智圆,也要避过里面这个人的眼睛。”
  阿程犯愁了,要瞒过智圆可不容易。
  于是当智圆凌晨时分再次来到回春药铺,见到开门的阿程半边脸红肿,上面涂满药膏的时候,吃了一惊,连问发生了什么事。
  阿程满腹牢骚地抱怨道:“还不是你,半夜三更带了个半死不活的人过来,师父忙着救人,打发我去外面擦掉地上的血迹,黑灯瞎火的看不见,摔了一跤就成这样了。”
  智圆一拍大腿,懊恼道:“是我疏忽了,竟忘记了这么大个事情。辛苦你了,下次一定补偿你。对了,那人怎么样了?”
  燕回从里间出来道:“命保住了,都不是致命伤,就是血流的太多了,怕是要大伤元气。大师这是来接他走的吗?我备好了一些药材,你一块带走。”
  “... ...”智圆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红着脸道:“实在对不住,怕是还要让他在你们这躲两天,外面不少禁军在满街巡视,我现在还没法带他离开这里。”
  燕回满脸为难之色,叹口气道:“非是我见死不救,就怕和上次一样满城封禁,禁军上门搜查,大师也看见了,我这小小药铺实在藏不下一个人,一旦被人发现,我们师徒怕是小命难保。”
  智圆连忙保证道:“不会上门搜查,我已将禁军引到了东城,即便搜查也只在东城一带。再说了,万一真有人上门搜查,就说是我逼迫你们师徒收留此人的,一应罪责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你们两个。”
  这话燕回还真信,禁军统领的师父这点都做不到岂不是白瞎了?可这事他们只能装傻,先弄清此人身份更要紧。
  燕回又叹了口气:“我信大师的话,只是恐怕到时候大师自身难保,又怎么顾及得了我们?”
  智圆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人家不知道自己身份,有此担心再正常不过。
  于是智圆拱手道:“有件事一直未跟燕掌柜言明,我这里先陪个不是。
  “禁军统领兰鑫是我的徒弟,我一直寄居在镇国公府。救下此人正是我那徒弟给我捎了话,他无法违抗圣命,只得出此下策。晚些我去见他,让他暗地里关照下,绝不会给两位惹来麻烦。”
  虽然早就清楚智圆的身份,阿程师徒依旧被他这话惊到了。
  燕回一边感叹智圆的身世,一边趁机问道:“此人究竟犯了何事,竟让皇上亲自下令追杀?”
  智圆心中有愧,深觉自己太不厚道,将一个被朝廷追杀的垂死之人无端扔给一对并无过深交情的师徒照看,确实太过理亏,哪里还有脸对人隐瞒实情。
  于是利索地将事情和盘托出:“此人乃淮阳一义士,姓汪名盛,不久前到应天府衙举告,说是原淮阳知府程德芳尚有一幼女还在人世,承恩侯被刺极可能是那孤女所为。”
  说到这里,智圆注意到眼前两人满脸震惊之色,阿程师徒这回是真的被惊得如五雷轰顶,一时回不过神来,尤其是阿程,险些要惊呼出声。
  智圆倒是没有怀疑,只当他们不信那程德芳居然还有后人在世,连忙解释道:“那孤女是否还活着其实这汪盛也不清楚,据闻他暗中寻找那孩子五年了,一直杳无音讯。
  “此番会上府衙举告,最终目的是想将此事捅破,试图为程德芳翻案。周昌周大人和我那徒弟得悉此事,颇是为难,直到昨日才由我那徒弟私下向皇帝透了点口风,哪知道皇帝一听闻此事,二话不说下令立即格杀此人,并不得向外透露此人举告的所有消息。
  “我那徒弟无奈之下一边命人前去缉杀旺盛,一边暗地使人给我捎了口信,让我设法救下此人。哪知道我赶到时还是晚了一步,此人已身中数刀,正勉力逃命。我费了不少功夫才将他救出来,见他浑身流血不止,无奈之下才将他送到你们这里来。”
  听完一席话,师徒二人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燕回悄悄按住了阿程微微发颤的右手,让他冷静下来。阿程低头垂眸遮掩住湿润的眼眶,燕回忙转移智圆注意力:“五年前淮阳灾民民变一事我也有所耳闻,民间多有传言,那程德芳乃是被承恩侯嫁祸,实际贪墨赈灾银款的正是承恩侯自己,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智圆叹道:“十有八九是真。只是此案早已被那皇帝老儿定论,哪有那么容易再翻案?里面那人对友人一片赤诚,却落得如此下场,我实在不忍再看他枉死,才冒险救下了他。”
  燕回忙起身对智圆深深一揖,阿程也跟着站起来弯腰致谢。
  燕回道:“大师高义。公道自在人心,民间无数百姓都暗中为程德芳鸣不平,却无人敢出言为其喊冤,里面那位义士竟有为程德芳翻案的勇气,着实令人敬佩。大师不顾危险救下此人,可见心地正直良善。
  “既是如此,我们师徒也当尽一份绵薄之力,此人就留在这里养伤吧,外面还请大师多多留意,万不要再让此人落入朝廷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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