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今日早间大家还在说那刺客是个武功高手,轻功了得,可老蛮叔哪里会功夫啊?”
他这话其实是说给兰鑫听的,希望这位一向颇有清名的兰大人能替老蛮说句好话。
流流等孩子见阿程出了头,也纷纷叽喳着辩解,掌柜的和几个相熟的街坊也一一上前为老蛮父子说话。
兰鑫仍是满脸高冷神情,一言不发,叫众人摸不着头脑,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其实兰鑫早就信了,别说老蛮,就是府衙大牢里关着的那二百多号人他也早就认定不可能有刺客在内。
只是此话绝不可能在明面上说出来,又见肖尧不依不饶,干脆坐了下来,叫掌柜的上了一壶茶,他倒要看看应天府今日如何断这一桩官司。
茶馆里一时寂静无声,却再无一人离开,阿程又请掌柜的拿来一床棉被给小蛮盖上,再在旁边添了个炭盆。
大半个时辰后,街角终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队衙差很快来到茶馆门口,将茶馆团团围住。
当前一人带着几个持刀的衙差阔步进了茶馆,正是应天府尹周昌。
这是承恩侯遇刺后首次有人举告发现刺客行踪,举告者还是宁安伯府大公子,周昌哪敢怠慢,亲自带了几十个衙差过来缉凶。
肖尧见周昌亲自过来,甚是满意,立即上前见礼。
周昌抬手虚扶,朗声道:“肖公子免礼,刺客在哪?”
肖尧大手划拉了一圈,得意道:“这满屋子都是刺客同党,周大人速将他们抓起来。”
仿佛自己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周昌一时呆怔住了,这满屋子少说也有三四十人,京城何时多出来这么多凶徒,还都聚在一起等着他过来缉捕?
这要都抓回去,应天府大牢更住不下了。
待看到人群中缓缓站起来的兰鑫,更是目瞪口呆。
肖尧反应过来,讪讪道:“哦,兰大人不算的。”
周昌自觉今日怕是闹了个乌龙,也不理会肖尧在旁边嘚吧,忙走到兰鑫身边询问。
兰鑫将事情经过大略说了一遍,旁边掌柜的、虬髯大汉和几个孩子不时插嘴补充,再看到躺在板凳上生死不知的孩子,周昌心头大怒。
自己忙的脚后跟都着不了地,却被这等狗屁倒灶的事情牵着鼻子走,堂堂当朝三品大员被一纨绔愚弄,瞬间觉得颜面扫地。
兰鑫深有同感,今日一直不走便是等着应天府的人过来,好好收拾下肖尧这个纨绔。
没想到周昌亲自来了,倒是省的费口舌,于是很快与周昌唱起了双簧:“周大人,你那大牢里二百多个疑犯的家眷是否都要连坐,以疑犯论处一起抓起来?”
周昌道:“自然不是。那些疑犯目前我们也在筛查,无辜者今日下晌就会被无罪开释。”
兰鑫又问:“那今日肖公子举告的刺客同党一事,可有实证?”
周昌道:“纯属肖公子一面之词,并无实证。”
兰鑫哪肯就此罢休,又指着小蛮道:“那这当街伤人一案又该如何判罚?”
周昌道:“本该杖责八十,判流放之刑。念其一片孝心主动出门寻凶,且非故意伤人,酌减杖责四十,并赔付伤者纹银千两。”
周昌也是无奈,肖尧若是被自己关进大牢,恐怕过不了一个时辰便会被人保了出去。
盖因其祖母乃当今大长公主,皇上的亲姑母,虽已去世多年,余荫犹在。
其母亲更是承恩侯府的二姑奶奶,皇后的亲妹妹。
他和兰鑫虽说不惧强权,却也不能不知变通,与其空忙活一场,不如快刀斩乱麻,也为那孩子捞点实惠。
茶馆内一众人等皆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出现这么大的反转,掌柜的等人均一脸喜色,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都觉这两位大人处事公道,着实痛快。
而那肖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活了快二十年,何时吃过这样的大亏。
知道今天恐怕是触了眼前两位大人的霉头,不觉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该遣人回家报信的。
肖尧愤恨至极,大声叫道:“我舅父尸骨未寒,两位大人便包庇疑犯,还要治我的罪。本公子发誓,定要去皇上面前状告你们。”
兰鑫冷冷道:“你当街纵马伤人,差点出了人命,事后不去善后,反倒诬告围观之人。到了皇上面前恐怕就不是四十大板了。”
肖尧顿时语塞,兰鑫说话他还不敢不信。
周昌也恐夜长梦多,瞪了一眼身边衙差:“还不行刑?”
又指着肖尧的随从道:“今日那千两纹银不拿出来,再打你们主子四十大板。”
随从一听腿都软了,八十大板,那是能要人命的。不顾肖尧怨毒的目光,从他怀里取出一叠银票数了两张递给周昌。
周昌接过银票,犹疑了一下递给了掌柜的:“麻烦代收下,日后交给这孩子的父亲,多找个大夫给孩子看看,或许能大好起来。”
此时衙差已拖出一条板凳,将肖尧按在板凳上,茶馆内很快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打板子声和肖尧的嚎叫声。
第12章 小蛮苏醒
四十大板打完,肖尧痛的几欲晕死过去,再没力气骂骂咧咧。
待随从叫来一辆马车,要抬了他上车前。
肖尧强撑着抬起头,满眼怨毒地扫过室内众人,似是权衡了一番,最后目光定在板凳上躺着的小蛮身上。
掌柜的等街坊心下惴惴,今日倒是痛快了,可明显屋内众人也被肖尧记恨上了。
那等权贵人家,随便抬抬手都不是他们能消受得起的,总不可能再有应天府尹和禁军统领出来帮忙收拾摊子。
阿程心中也是一沉,这纨绔怕是柿子挑软的捏,率先盯上小蛮了。
兰鑫和周昌也看得明白,却都无可奈何,各权贵府上阴私手段颇多,真要事后报复,哪里防得住,只怕还得设法敲打一番。
周昌对众人说道:“这边事情已了,大家都散了。近期京城不安稳,尔等不可聚众闹事。
“这孩子还麻烦各位照顾一二,其父若无辜,官府定会早日开释。”
似是还要说些什么,终是忍住了,与兰鑫一道出了茶馆,一众衙差紧随着离去。
开禁第一天,便惹来这等麻烦事,掌柜的心里极为不安。
眼见茶馆内众人皆有些不知所措,忙拱手一揖:“诸位都散了吧,本馆这几日关门歇业,多多见谅。”
回头看见躺在木凳上的小蛮,又头疼不已。
那老大夫此时已开好了药方,递给身边的流流:
“赶紧去抓了药早些煎好喂他服下,这孩子今晚若能醒来,兴许能捡回一条小命,这药便一日服用两次,先吃半个月再来看诊吧。”
说完摇着头起身要走,掌柜的连忙上前垫付了诊金。
流流顺手将药方给了阿程。
阿程见众人陆续散去,便走到掌柜的面前道:
“小蛮家里没人,也不能将他扔回家不管。麻烦掌柜的叫人把小蛮送到我家药铺,抓药煎药也方便些,等他爹回来了再接回家去。”
掌柜的大喜,这样当真是再好不过了,忙叫来伙计抬起板凳出门,又将那一千两银票塞到阿程手里。
肖尧随手能掏出几千两银票,一千两银子对他来说当真不算什么,可对小蛮父子来说,怕是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当真是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掌柜的再次感叹周昌行事得当。
虬髯大汉等人也觉得满意,今日这一场闹腾,倒也不算白费。
阿程带着茶馆伙计抬着小蛮回了店铺,师父已将大门打开,阿程知道师父定是不放心自己,一直在关注茶馆的动向。
几人小心将小蛮放置在阿程房间的木床上,伙计们便拿着板凳回去了,店铺里此时只剩下阿程师徒和流流他们几个孩子。
阿程将店门关上,几个孩子不安地围着燕回,流流眼眶含泪道:“燕爷爷,小蛮会死吗?”
晌午还在一起玩耍的同伴,转眼间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这些孩子哪见过这样的架势。
几人心中惶恐至极,都巴巴地看着燕回,仿佛只要他一开口小蛮就能活下来。
燕回慈和地说道:“那老大夫不是说了吗,今晚能醒来就没事了。等会阿程就给他煎药,晚上定能醒来的。
“你们都回去,看着点他家,若是他爹回来了,告诉他一声小蛮在我们这。”
几个孩子听话的离开了。
燕回进来里屋,亲自为小蛮号脉,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阿程紧张地盯着师父,见师父皱眉,急忙问道:“如何?”
燕回起身,让到一边,对阿程道:“你来号脉试试。”
阿程忙收敛心神,细细把脉,过了一会又换了一只手,直过了半盏茶功夫,才起身对师父道:“脾胃极虚,莫不是脾脏破裂了?”
燕回欣慰点头:“正是,腹内还有其他出血,这孩子遭大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