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做完这些,又到了用早膳的时间。楚玄混在一众小厮中进入小食厅,寻了个位置坐下,这时旁边也坐了个人。
正是黄卫。
两人吃着饭,他忽然凑到楚玄旁边,悄声问道:“怎样,昨个儿我送你的那本书好看吧?”
楚玄筷子顿了顿,却回道:“淫词艳语,不怎样。”
“啧,那可是现在外头卖得最贵的,里面的姑娘听说是照着天香楼头牌画的。”黄卫觉得他不识货,又说:“这我可把你当兄弟,才把这好东西跟你分享的。”
府里规矩严,若是被管事的发现夹带这些禁书,是要挨板子的。
楚玄四下观察,趁着无人注意的当口,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直接塞进黄卫怀里。
“我不要。”
黄卫手忙脚乱将东西藏好,才急急道:“你小子忒不识货了!”
楚玄端起空碗起身。走进庭院,清爽的秋风夹杂花香迎面而来,同时还有一道窈窕的身影。
“阿从。”
林瑶今日穿着一袭水色裙裳,风拂起裙角,像绽开的花朵。她走到楚玄面前,瞧着对方神色有异,又靠近些,仔细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少年猛地退后一步,喉头滚了滚,只摇了摇头,“没事。”
林瑶疑惑:“昨晚天气转凉,你是不是又踢被子了?以前你就有这毛病,现在自己睡,要当心点啊。”
楚玄刚进府里那会才5岁,为他安全着想,晚上都是姐弟俩一同睡的。直到林瑶长大了些,两人才分开住。
如今在林瑶眼里,初成少年的弟弟跟当初跟在身后的小豆丁并无两样。
楚玄听了这话,呼吸却越发急促,硬生生回道:“没,我没事。”
他看了林瑶一眼,忽地又移开目光,语气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姐姐,你今天不是要陪夫人出门吗?”
“对,待会夫人要去城外施粥。”林瑶被他这么提醒,才想起自己也该出门了,“还有,上回你那衣服我找不到同个颜色的补子,今天我去外头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布,索性给你做件新的。”
楚玄忍不住说:“姐姐,你真好。”
“傻瓜,你是我弟,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走啦。”
楚玄怔怔盯着林瑶离去的背影,脑中闪现的,却是昨夜梦里绮丽旖旎的画面。
躺在柔软床塌之中,对他侬言软语的,不是什么天香楼的头牌,而是……
他的姐姐。
不同于普通懵懂的少年,楚玄很清楚这个梦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它就像外人不经意抛进来的星火,恰好落在干枯的稻草上,在楚玄还未曾察觉与阻止时,噼里啪啦燃烧起来,最终变成熊熊烈焰。
情欲与爱欲之火,摧枯拉朽般将他吞噬。
这一日,楚玄满脑子都是林瑶。
林瑶对他笑的时候、林瑶为他补衣服的时候、林瑶为他做夜宵的时候……
姐姐。
姐姐。
姐姐。
念着这两个字,他的心如同即将冲破铁笼的鸟儿。
再蠢的人也知道明白,更何况,楚玄是个聪明人。
他爱他的姐姐。
不是亲情,而是男人与女人之间充满占有的爱情。
这一天,楚玄第一次感受到秋天太阳落山是多么缓慢。
等到余晖染红屋檐时,他终于听到外面的人在喊夫人回府了。
姐姐!
心弦被猛地挑起,楚玄完全被又酸又甜的情绪笼罩住。
他想要见林瑶。
这种隐秘的雀跃在胸腔内燃烧着,让他一刻也不愿意等。
楚玄赶到后院时,发现林瑶独自一人站在假山前。望着那道纤细美丽的背影,他按下心中澎湃的情绪,“姐姐。”
不像往常那般得到回应,楚玄又喊:“姐姐,你在干嘛?”
这时,林瑶恍惚才转过身,“是你啊。”
楚玄发现林瑶有些异样,双颊微微泛红,不似平时的镇静,“姐姐,今天在外头是遇见了什么事吗?”
“今天……”林瑶唇角微勾,眉眼含春,那娇态却是楚玄从未见过的。
他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林瑶犹豫片刻,却想着姐弟间向来心无隔阂,秘密都是一起分享的,“我今天遇见一个人。成外粥场有暴民伤人,还好他及时救了我。”
“他叫段琼。”
第33章 朕与你之间,只有一个选择。 。
“明明是朕先爱上你的。”
楚玄幽幽说道。
一天。
他只晚了一天开口表明爱意。
偏偏就在那一天, 楚瑶在城外暴动中被段琼所救,两人一见钟情。
此后,楚瑶的心就被段琼占满了。
他就只是晚了一天。
楚瑶被他抱着,脑子混乱一片, 只能挣扎着, “可是, 我是你姐姐。”
下一刻,她被扳过身子, 与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面对面。
“但我们不是血亲!”
楚瑶浑身一震。
“我与你身上流的是不同的血。”楚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当年倘若朕不是册你为长公主,而是立你后,我们早就是夫妻——”
“住口!”
楚瑶大声打断他,“楚玄, 你一定要这样辱没我们之间的姐弟情谊吗?”
冷意骤然充斥在二人周遭。
她的眸中盈满水意, 楚玄声音忽地低下来, 他握住她的双肩, 隐隐透着伤感:“姐姐, 你说这话, 又把朕置于何地?十五年了,这十五年来朕与你相濡以沫,在这个世界上,试问有谁比朕与你更亲?”
“过去你喜欢段琼, 你一心想嫁给他, 朕允了。只要你高兴, 朕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他已经死了!”
楚瑶眼中的泪如断了线般滑落。
“如今阴差阳错,你我也有了夫妻之实。”楚玄像是在乞求般,说道:“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朕?”
楚瑶颤抖着摇头:“不可以, 我已经是段夫人。而且你认我为皇姐,倘若你我苟合,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你?”
“这些都不重要。”楚玄神情中掺杂着喜悦:“姐姐,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抛开这些身份,你其实可以接受朕的,对吗?”
楚瑶猛地一惊。
楚玄仿佛能看穿她的心,“姐姐,你能接受朕的,不是做皇弟,而是做你的男人。”
“不!”
楚瑶浑身惊起颤栗,忽然拼着力气挣脱他的桎梏,转头就往外跑。
而楚玄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眸中掠过不甘。
* * * *
天刚亮,楚瑶立刻就向国公夫人请辞。
回到清水苑中,青箩发现楚瑶与平时又大不相同了。原先楚瑶还只是偶尔望着窗外失神,现在……
“殿下?”
青箩这轻唤一声,楚瑶才缓缓回过神。
“这儿风大,您得披件大氅才行。”青箩忙将手里的衣服为她披上,不禁忧心道:“这雪景是美,可这天越来越冷,一不小心就容易冻着。”
庭院里又是覆上一层厚厚的雪。
那日从国公府回来后,楚瑶经常就站在庭前望着雪。青箩暗中观察,与先前比起来,主子眼中时常透着迷茫。
“况且,这雪盯久了也容易得雪盲症。”
这句话令楚瑶目光微动,她看向青箩,说出来的话却令青箩讶异:“我得过雪盲症。”
对于北方人来说,雪盲症并不陌生。冬天在雪地里呆久了,尤其是眼睛一直盯着雪,很容易就会失明。
当然这种失明可轻可重,轻则养了两三日便可恢复,重的或许终其一生也看不见东西了。
青箩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应该不严重吧?”
楚瑶轻轻摇头:“是我10岁那年的事了。那一年冬天,我在扫雪,那次的雪特别厚,忽然就看不见东西,后面歇了三天,才终于又看见东西。”
“那时您肯定吓坏了。”
“倒也不会,”楚瑶的思绪飘回至那一年冬天:“不过皇上就吓坏了。当时也幸好有他,那三天里都是他牵着我走路。”
这对姐弟间相互扶持向来传为佳话,青箩想起宫里那位总是不露喜怒的主,很难将他与“吓坏了”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当今天子向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传闻,讨伐叛党那一夜,天子手持长剑,一路斩杀无数叛军。叛军的血溅上眼睛,可天子却连眉头都没皱过。
“殿下,皇上对您如此,也不枉您一心为着他。”
楚瑶听着这话,神情又染上几分惆怅与迷茫,“青箩,你……觉得皇上待本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