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杞素仰起头,仿佛在听着一个自己未曾经历过的故事。
  “救你的是楚人,养你长大是楚人,可最终被你害了的也是楚人。”
  “不!”
  杞素眼球的红血丝几乎要爆裂开,她啐了口血水喷到辜振越的脸上,“别再高高在上地说教我,我告诉你辜振越,我是太阳的女儿,我身上流着的,是西氐人的血,若是放你到我的境地,你未必没我心狠!”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辜振越!死在你刀下的西氐人也不差我这一个了。”杞素笑得张牙舞爪,可笑着笑着气息便越来越弱了,
  “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
  次日,辜振越当着三军的面,手刃了杞素。
  在将士们的高喝声中,叶常青的琴在最后一个音节时,断了弦。
  最后他问辜振越,可否允许他带杞素的遗骸走。
  辜振越擦了擦溅在自己手上的血,没有拒绝这个要求,只是问道:
  “你要带她回悬云峰安葬吗?”
  叶常青摇摇头说:“我要带她回草原。”
  辜振越怔怔地望着抱起满身是血的杞素离去时的叶常青,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军中一切如常,虎骁军仍旧所向披靡,阿克玛扎在与中原人对峙近百年后,终于被南楚人的铁骑所攻下。
  西氐的历史在此刻,戛然而止。
  辜振越下马望着面前在漫无目的地寻着亲人的小女孩,脑中不由得想起杞素在死之前所说的,
  “我身上流着的,是西氐人的血,若是放你在我的境地,你未必没我心狠。”
  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抱起了正在嚎啕大哭的小孩。
  第169章
  | 169
  “取名字了吗?”
  季无虞没再追问有关杞素的事情,而是望着在辜振越怀里笑的小娃娃。
  看着还不到三岁,怯生生的有些怕人,见季无虞看过来,立马就不敢笑了。
  “这不等着你这个大才女来取嘛。”辜振越便大笑着摸了摸小孩,嘴里嘀嘀咕咕,“就是头发少了点。”
  小孩极有灵性,一听辜振越这般说,脸便挎了下来。
  “才多大呀,养养就好了。”季无虞笑道,“我可不是大才女,左右就想出个’宁’字。”
  “宁?辜宁……”辜振越念完就直叫好,用手逗着她的小脸蛋,嘴里喃喃着,“好……’宁’字好……以后你就叫辜宁了。”
  辜振越说完便把孩子抱到季无虞眼巴前,“宁宁,来给你姑姑抱抱。”
  季无虞见他动作便缩了缩,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生得确实娇嫩,可她又实在亲近不起来。
  祁言见状上前主动抱过来,谁知辜宁一到他怀里就开始大哭,辜振越吓得赶紧抱了过来夹着嗓子哄着,眼神还不忘示意祁言别靠近。
  瞧他那温声细语生怕吓着小姑娘的模样,季无虞乐得不行。
  而祁言讨了个没趣,便缩回去和季无虞小声嘀咕,“咱俩的孩子也要你来取名字。”
  季无虞白了他一眼,“咱俩没孩子。”
  祁言不顾后头还站了一排的大臣,笑着地搂过季无虞。
  祁澈试图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那么幽怨,可见状还是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摆出一副识大局的模样,“陛下想来还在等着,先回吧。”
  辜振越总算是舍得把孩子抱给了在他身后的陈津。
  陈副将对带娃这事似乎已经轻车熟路,没过一会小辜宁就在他怀里酣然睡去。
  …………
  晚间,皇帝在凌霄殿设宴,他身侧站着的是杨家的女儿,唤做婵君,容貌并非出挑,但瞧着倒也柔顺,甚至有几分拘谨。
  据说是杨家某个旁支的偏房所生,今年才刚刚及笄。
  前脚贵妃被囚,后脚就入主长乐,朝中议论纷纷,但无人不清楚她不过是杨家一族起势的一个象征罢了。
  解决了这般多年南楚的心头大患,陛下今日可谓是龙颜大悦,除了因制让辜振越承袭了戎安侯的爵位,军中有功之人也都一一封赏。
  而祁升似乎对自己这个小侄子很是看重,除了辜振越外,便是祁澈得赏最多。
  坐在上座的丘独苏望着上前谢恩的祁澈,眼神不由得复杂了几分。
  宴毕,季无虞望着忽然下的小雨,刚一后悔没让留葵来接,一把伞就在她头上撑开了。
  “姐姐,外边下雨了。”祁澈笑得极甜,“我送姐姐回家吧。”
  “行啊……”
  季无虞应下,后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王爷您慢点……”
  季无虞回了头,是白缨满脸担心地搀着醉醺醺的祁言。
  宴上祁言似是很开心,一向明面上只糊弄两杯的他今日手里的酒倒是喝个没停。
  瞧他那喝大了的模样,好在旁边还有白缨来扶着,不然多半要滑倒了。
  季无虞有些嫌弃地“啧”了声,隐约明白了为何栖梧宫禁酒。
  她本想上前问两声,谁知祁言跌跌撞撞地从伞下跑了来,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一身的雨水浇了个透。
  然后便是一个吻。
  后边还有零星几个迟了些出殿的大臣,见着了这一幕赶紧捂着眼走了。
  季无虞头次和他接吻不愿闭眼,费老大劲才逃开,祁言酒还没醒又要上前,祁澈便直接拽过季无虞的胳膊将自己挡在她身前,面色微愠:
  “摄政王,您喝多了。”
  祁言有些懵,“本王喝多了吗?”
  白缨赶忙上前想把自家王爷带走,辜振越在后头笑得不行。
  季无虞边擦自己脸上的雨水,边憋着笑嘱咐道:“多煮点醒酒汤,这几天别让他喝了,辛苦了白缨。”
  然后瞪了眼目光还不太清明的祁言,“快走!”
  “诶,好好好,季大人。”
  白缨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祁言走了。
  祁澈的伞往季无虞那斜了斜,可她却还一个劲地往祁言离去的方向看。
  不爽。
  实在不爽。
  终于意识到后头有道灼热的目光的季无虞终于转过身来和祁澈调笑道:“酒不是好东西,你可别学他,还是少喝点。”
  “我记得师父说过,姐姐常与他对饮,若是酒不是好东西,姐姐为什么那么喜欢呢?”
  从前季无虞指摘他两句,甭管有理没理祁澈也只会笑嘻嘻地照单全收,这般闷头怼了上来,季无虞只觉得他说的似乎不是酒。
  季无虞认真想了想,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明明知道不好,还非要喜欢?我要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明个就去无量山剃头发了。”
  祁澈笑了,不再多说。
  临了出宫,祁澈轻揽了季无虞的肩,“骑马撑伞不便,我陪姐姐走回去吧。”
  季无虞其实很想说她可以坐马车。
  但她只是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王府去我那可不顺路。”
  祁澈笑得温柔,“姐姐去哪都顺路。”
  “少贫嘴。”季无虞轻笑一声便停了下来,“快说吧,有什么事?”
  祁澈笑容一僵,“一定要有事才能和姐姐走吗?”
  “当然不是啦,只是感觉你好像有什么要问我。”
  季无虞洞察人的本事向来不赖,祁澈今日不知什么时候起便闷闷的,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顺着伞而下坠的雨滴暂时在夜幕下围成一方银白色的天地,祁澈低下头,只在季无虞的眼中望见了月色。
  他的确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
  可涌上喉间的却只有一个。
  “姐姐,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祁澈眸中晦暗不明,似有什么情绪在涌动,他着急地问道,“摄政王,很好吗?”
  季无虞的步子在听到这个问题后似乎也轻了许多,她笑得极淡,却又掩盖不住,“他确实很好,长得好看,茶烹的也不错,字写的好看,说话吧……”
  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季无虞顿了一下,“偶尔也挺中听的。”
  季无虞每说一句,祁澈都很想告诉她,
  这些他也可以。
  可他的话被堵在胸口,祁澈只能伸手握住了季无虞。
  感受到一阵温热,季无虞微怔了怔,却没去看他。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季无虞转过身,抽出手,直直地望着祁澈,“重要的是,我喜欢他。”
  祁澈突然觉得很痛,
  比一箭刺穿自己胸口还痛。
  他恍惚觉得自己在沧水江便应该滚下去,顺着涛涛江水流向不知道那一边。
  总之不是活下来,然后回到郅都。
  见他这般久没说话,季无虞忽然想起祁澈如今冠都没及,懂什么情爱,可他这般陡然提起,心里不免存了好奇,“怎么忽然问这个呀,你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
  少年的隐秘心事在这一刻被戳破,脸红第一个出卖了祁澈。
  “有、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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