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随即便传出一声惨叫。
  “疼疼疼——!”
  杞素闻声赶来望着好心办了坏事的季无虞一脸的窘迫样,连忙上前把袄子拿走放到了一旁,对季无虞解释道:“他那还有伤口呢,碰着不好。”
  季无虞有些尴尬。
  “这春寒料峭的,我怕给他冻着了。”
  “原是这般!便是我不周到了。”说罢,杞素便去一旁支了碳火。
  季无虞望着辜振越这般惨样,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说出的话自然也夹枪带棒,“那皇帝真是疯了,虎骁军如今还在前线效力,他们少将军却在郅都无故受罚,若是要西塞那边知道,不知有多心寒!”
  这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忤逆”的言论,辜振越忍不住看了眼正在碳火旁的杞素,“阿素,忙完了便先出去吧。”
  杞素闻言收了手,起身离开了。
  季无虞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再看向辜振越时便试图从他的眼中理解让杞素回避的缘由。
  辜振越却始终是淡淡的,反而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或许不是陛下的主意。”
  季无虞有些诧异。
  “陛下甚至都没有见我。”
  “那是……”季无虞立马便想到了丘独苏,“扶先生?”
  “罢了,西塞有我爹,陈津此次也会随军出征,我看我还是在府里好好养伤吧。”
  辜振越语气里的失落季无虞都忍不住替他难过。
  “实在不行咱去问问祁言,他会让你去的。”
  “先帝下过旨意命我留在郅都,我不想为难他。”
  “可你把自己搞成这话样子,我和他哪个不是要心疼死了。”
  辜振越轻哼一声,“也就你好,我看他才不会心疼呢。”
  “少打岔。”季无虞看不得这人嬉皮笑脸的样子,“不过你说的也是,西塞有辜老将军坐镇,而且你徒弟都要跟着去了,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安心待在郅都,咱们在郅都等着听捷报便是了。”
  “只怕这捷报不是那么容易得的。”辜振越的脸上是少有的严肃,“凛冬刚过,西氐竟敢顶风冒雪进犯我朝,这背后若是没有旁的大国的支持,我是不信的。”
  季无虞脸上的嬉笑之色尽数褪去,“你是说,北辰?”
  “北辰狼子野心,向来对我朝虎视眈眈,那掌权的太后又是个不择手段之人,相助西氐,从而使我朝腹背受敌,也是她能做出的事情。”
  “萧姝未的名头我早便知着,她在北辰把持朝政十多载,其手段向来以狠厉著称,在背后搞这些小把戏,也不足为奇了。”
  “我只恨当年没有一刀取了她的性命。”辜振越冷哼一声,“只是如今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可若是被我知着这一切与北辰有关……”
  辜振越此时的眼睛如同闪着寒光的刀刃,是瞧上一眼便觉得背脊生凉的冰冷。
  季无虞却是莞尔一笑,“犯我朝者,虽远必诛。”
  “莫要你来诛,我亲自去京都,杀她全家。”
  辜振越忍不住大笑,他此刻还趴着,胸腔闷着一口气,被束缚的笑声莫名有几分滑稽之意,但季无虞都太过清楚。
  这的确是南楚的玉面修罗能做出的事了。
  …………
  凤和宫外,两个小黄门在交头接耳。
  “娘娘今日心情,想来是不佳。”
  “小陛下来了,可不是不佳。”
  …………
  “吵吵嚷嚷的做什么?”
  一方满雕螭龙回字纹的端砚被直接扔出门外砸到了其中一个小黄门的头上,最终落在地上摔成了两瓣。
  凤和宫里里外外跪了一大片,本在萧姝未桌旁站着的小皇帝元胤噤若寒蝉,被阵势吓得竟也忍不住双膝一软就要跪了下去。
  “你跪什么?”
  萧姝未面色阴沉,眼刀一扫,元胤的头便垂了下去,“请母后责罚。”
  “责罚?”萧姝未冷笑一声,她染了蔻丹的手掐住元胤的脸,本惨白的脸蛋瞬间红了一片,“胤儿,哀家是不是和你说过,你是皇帝,这世上是没有人可以责罚皇帝的。”
  “母……母后……”
  元胤有些呼吸困难。
  本守在一旁的内侍李福全看不下去了,镊着步子上前来问道:“娘娘,外头那几个人要怎么处理?”
  萧姝未松了手,直接一拍桌子,“怎么处理难道还要哀家教你吗?”
  “娘娘恕罪,婢子这就去打发了。”
  萧姝未没有吱声,李福全便行礼退下,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萧姝未叫住了。
  “慢。”
  李福全僵硬地转过身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萧姝未招了招手,她的贴身嬷嬷千芍便附耳过来,低声几句后,千芍道:
  “婢子这便去办。”
  …………
  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相谈正欢的季、辜二人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怎么了?”
  “将军!将军!出事了!”
  两人都脸色剧变,杞素却已经闯了进来,她满脸的泪痕,声泪俱下,
  “方才西塞传来急报,西氐人又一次偷袭我军主营,辜老将军及数百余名将士,殉国了。”
  …………
  不足一刻,元胤歪歪斜斜的字被萧姝未拿了起来,她好不容易缓和了的面色在此刻堪堪失态。
  宣纸被她的指甲直接戳破,萧姝未一手提溜其元胤,将其扯到凤和宫外。
  大殿前,有人已经搬来了两个木桩,而木桩上绑着的人,正是方才议论他的两个小黄门。
  元胤已经被吓白了,身子不自觉地往下坠,萧姝未自然不让给他倒下。
  “拿箭来!”
  她厉声一句,千芍便把弓箭递到了萧姝未的手上。
  这箭是军中所用的兵箭,寻常人拉开尚且费力,更何况是一个十岁出头的稚子。
  萧姝未从背后环住元胤,顺着他的手将箭驾了上去后,一手抓弓,一手拉弦。
  她贴着元胤的耳朵,低声道:“松手。”
  “母后……”
  此刻元胤眼中已经溢满了泪水,可他只要一想起自己曾经因为罚抄罚哭后被母后大声训斥为“弱儿”后,便再也不敢让眼泪落了下来。
  “哭什么!?”萧姝未吼了一声,“松手,告诉他们,你是皇帝,皇帝是不允许任何人置喙的。”
  元胤生来便是皇帝,可他从来不懂何为皇帝。
  李福全告诉他,皇帝是九五之尊,掌握着世间一切的生杀予夺,可元胤连自己所养的一只小猫也护不住。
  在某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或许是感受到了豢养自己的主人的恐惧,一声猫叫从床下传来。
  年轻美艳的太后弯下身子,抓起那只白得惹人厌的猫,然后当着他的面,
  抽筋扒皮。
  “我不是皇帝,我不要做皇帝……我不要!”
  元胤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挣脱了萧姝未的束缚跑走了。
  萧姝未望着元胤的背影,面色越来越冷。
  她张开弓,将箭矢直接对着元胤。
  李德全跪了下来。
  “娘娘,娘娘三思啊!”
  萧姝未连眼神都不舍得给他,嗤笑一声,松了手。
  她的箭法是极好的,箭很快便飞了出去,在元胤的耳侧擦边而过,最终落在了被绑在木桩上的人的身上。
  元胤顿住住了。
  日日都在自己跟前晃的那张脸的眼珠子凸起,一口血从他的喉间吐了出来,撒在元胤的脸上。
  元胤昏了过去。
  萧姝未则仍是笑着。
  …………
  几乎在军报传来的下一刻,盖有摄政王亲印的诏书便传到了辜府。
  三日后的点将台下,旌旗蔽空,三万将士齐缟素,海东青扑朔着他的羽翅停在了辜振越的肩头,他面色凝重高举长刀,高喝一声:
  “出发!”
  季无虞站在城墙上,远远地望着浩浩荡荡的军队走近,身后有人走近,“怎么一个人在这?”
  “想送送他。”
  季无虞说完便在行军队伍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皱了皱眉,
  “杞素姑娘,她这次也要随行?”
  祁言点了点头,“怎么了?”
  “辜老将军仙逝的消息传来时,我在辜府,我当时便觉得奇怪,只是那日情形太过混乱,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奇怪什么?”
  “按理来说西塞那边的消息多半是秘密上奏,而她几乎是当日便得知的消息。”季无虞抬眼看了祁言,“不是你告诉她的吧?”
  “不是。”祁言很坦然,“丘独苏告诉她的。”
  季无虞面露震惊,“她莫不是……我师父的人?”
  祁言点点头。
  季无虞回想起那张几乎和辜振越亡妻一模一样的脸,不由得想到未央宫里的那位。
  易容削骨之术,她从来只在书里见的。
  她本就眼下心里乱,此时风又起了,初春的风吹得刺骨,祁言脱下外袄披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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