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我定会没事。”
温眠眠松了手,红着眼睛应下了。
季无虞交代完便转身走去晁祯之身侧,在他复杂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说道:“带路吧晁大人。”
“且慢。”
门口传来声响,众人望去,竟是久未露面的温玦温太傅。
“太傅大人!”
“义……义父?”季无虞惊得双目微睁。
温玦没有应她,径直走向晁祯之,说道:
“晁大人可否容许我与小女说上几句?”
晁祯之有些迟疑,又看向季无虞,见她点了点头,便退了一步,“还请太傅大人尽快,莫要耽搁。”
语毕季无虞便随着温玦到四下无人处。
“义父要问我什么?”
“你没有作弊。”
这五个字,使得季无虞方才还尚且忐忑的心彻底安了下来。
“义父信我便好。”
温玦压低了声音,“他的确与那考功郎中确有勾结,你的卷子也曾被他拿走。”
“我知道,师父不愿我入仕。”
“你知道?”温玦震惊之余又回想了片刻,喃喃道,“也难怪……他那会竟还改了主意……”
“我知道他有他的筹画,也不愿我牵扯其中,我入仕是我心之所向,是我……是我……”
季无虞一贯便是处变不惊,天大的事情也泰然自若,可只要一与身边亲近之人扯上联系,她便实在无法冷静。
尤其是,丘独苏。
“连累了他。”
温玦伸手握住了季无虞,见她不停地摇头又加重了力度,“与你无关。”
“这事,本便不是冲你而来。”
“什么?”
“今日你离宫后,陛下便与他在紫宸宫内争吵了好一番。”温玦叹了口气,“这大概便是这幕后之人的目的吧。”
温玦的这一番话隐约点醒了季无虞,她神色凝重,似乎在思考什么。
“所以这事,你不必担忧。”
“不。”季无虞有些慌乱,她抓紧了温玦的袖子,“这……温家不涉朝政,义父您这些年也一直是避门著书,如若为我牵扯进这纷争当中,无虞当真是罪过了。”
温玦还想说什么,季无虞又接着道:“我此前便一直有所顾虑,如若此事无法转圜,我便与温家脱了干系,如若我侥幸重得清白……我便也尽量与温府少有往来,我……”
她此刻心中懊恼万分。
“无虞这是什么话。”温玦沉重地拍了拍季无虞的肩膀,可眼中却含着笑意,“你是我温玦认下的女儿,岂有被人白白污蔑的道理,我温家是避世,却也不是吃素的主。”
“义父……”
“这几日你且安心呆着,大理寺那边我该打点打点了,定不会要你委屈了。”
季无虞红了眼眶,点了点头,
“是。”
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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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被押送出门,便见着晁祯之手里拿着个钱袋,沉甸甸地,瞧着极有分量。
“哟,晁大人这是发了啊?”
晁祯之走来,瞥了衙役一眼,“松了吧。”
“可这……”
“季大人再怎么说也是正四品的户部侍郎,这事儿还没定论,你此刻若是这般对她,待她日后脱罪,可怎么收场啊?”
“大人有理,是小人疏忽了。”
衙役赶忙给季无虞松了开,季无虞跨了几步跟上晁祯之的步子,只听他道:“陛下捉你入狱的旨令才刚一下,大理寺这边便收了两份银钱。”
“谁啊?”
“一份自然是你义父温太傅,而另一份……”晁祯之压低了声音,“大人应该清楚。”
他不愿明说,那这人便该是祁言。
“他和你说了什么?”
晁祯之目光忍不住乱瞥了她几眼:“王爷一开始没说什么,但……臣斗胆揣测,应该是好奇季大人与扶先生的关系吧。”
果然。
季无虞于心中叹了口气。
她一直知道祁言心里介怀,只是……那是丘独苏,是自己的师父,她怎么敢拿他来冒险?
季无虞这一生于人心之间博弈无数,却始终不敢在这一盘赌局上下注。
和逃避一般,她偷换了概念:“我与扶子胥,无甚干系。”
“这我便放心了。”晁祯之松了口气,“这扶子胥虽未有官职,却花言巧语惹得陛下是言听计从……我观此人,深不可测啊,大人还是少有往来得好。”
季无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除此之外,他可还有别的话说?”
“便没什么了,只是嘱托了几句让你里头日子过得舒坦些,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季无虞似是无所谓一般低声轻笑道:“要算起来,这该是我三进宫了,我都要习惯了。”
“嗯?”晁祯之觉察出不对,“除却之前在大理寺,大人还入过狱?”
“之前在扬州,被那个山寨王关过。”
“扬州啊……”晁祯之眸色一沉,“我记得,唐遥旭谋反,是摄政王亲自领兵前去清剿。”
季无虞没说话。
“我当时其实心有疑惑,王爷坐镇郅都,实在没必要亲自前往,为何偏偏就犯了这一次浑。”晁祯之摇了摇头,“大理寺内初次见姑娘,心里实在好奇,什么样的人物值得王爷特意嘱托我一声来好生照料,后来大人出狱后一路闯科举,剿蛮匪,破贪腐,平叛乱,才知吾主心慕之人,是何等的英姿。”
“季大人,王爷信你,臣亦然。”
…………
大理寺狱。
与晁祯之说的一般,季无虞在这狱里头的待遇确实算得上囚犯中的贵族了。
被褥加厚还有草垫不说,甚至还找了人送来几本杂书供她观阅,若不是这狱地势极低,免不了阴冷潮湿之意,季无虞几乎都要觉着自己是来这度假了。
她放下手中书籍,透过斜上空的窗户望向悬于夜空中那轮皎洁的上弦月。
此间明月,无人共赏,季无虞总觉着怎么有种遗憾之感呢。
这心里刚一念着,便传来锁链松动的声音,季无虞抬头一看,狱卒毕恭毕敬地把一个人请进门来。
“您请,小的这便不打扰您了。”
来人以斗篷遮了大半的面容,可季无虞却已经依着身形猜出他是谁了。
她低了头,重新拿过书,随意翻了几页,一个字也没入脑子。
祁言轻叹了一口气,将斗篷取下扔到一旁,那一张清俊秀逸的脸庞此刻却布满了愁云。
他单膝跪下,弯了身子,主动凑到季无虞的面前,握住了她胡乱翻着的手,
“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难道还要和我置气吗?”
“我没有生气。”
祁言轻笑一声,似是劝慰般抚了抚季无虞的发丝,说道:“这次不是什么大事,夫人不用担心。”
季无虞翻页的手一顿,微昂起头,有些好笑地说道:
“科举舞弊,不是什么大事,那敢问摄政王,对您来说,什么才是大事?”
“他们这次的目标,不是你。所以对你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我,那便是被牵扯进来的另一个人。
季无虞强行在心中按下这个问题。
“他们?他们是谁?”
祁言隐晦地察觉出季无虞的躲避,却不着痕迹地掩去,“今时在殿上与你对峙之人,不就只有一个储佑嵩吗?”
“那还真是劳得他设这一盘好局了。”季无虞冷笑一声,“吴同濮此人在朝中最是孤僻,可为什么偏偏那日会去塘香楼吃酒?如若我知着的没错,这做东之人,与储家定是有联系吧。”
“乔义峭,他与关英礼有同窗之谊。”
这名字听来耳熟,季无虞总觉着在哪儿闻见一般。
“他儿子是不是在户部,还是与我同一年的进士?”
祁言点了点头。
“乔家不算什么大族,却因着这一层关系,该是板上钉钉的储派。”
季无虞眉头紧锁,隐约想到一件事。
“怎么了?”
季无虞低了头,“没。”
祁言的眼睛又暗了暗,他问道:“自懿仁皇后过世后,储佑嵩便与陛下日渐疏远,而他费这般大的心力,是为了离间陛下与扶子胥的关系。”
听到祁言提起那三个字,季无虞的神情明显慌乱了片刻。
他说的,的确没错。
若是冲她而来,大可不必牵扯进天子近臣,可如若一切的目的都归咎于最后被扯进来的那人,那一切便……说得通了。
丘独苏能借“扶子胥”这一身份深得圣心的最至关重要的一点便是,扶子胥为江湖野客,不出身于朝中任一世族,也不栖身于郅都任意势力,只隶属于陛下,也只尊于陛下。
这也是他拒了陛下任命之因。
他身无官职,手中一切权力皆为君赐。
是真正的,孤臣。
而季无虞太过特殊,她的背后是南楚文人的神邸,煮粮庵,也是与皇位相颉颃的,栖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