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不过既然都是唐遥旭的狗,她便是指望不上了。
  季无虞叹了口气,又望向后头两个。
  一个宁安县令苏昧远,大概是这五个中最“桀骜不驯”的一个,还有一个季无虞看着官服颜色明显异于其他几个,便想应是代行县令之责的临江县主簿。
  她轻咳了两声,便当是开始了。
  “本官这次唤五位元大人来的目的,想来几位元都知道了。”
  她话说完,泸水县令便嚷嚷道:“济民堤那修在了宁安和临江那,和我们几个有什么关系啊是吧?”
  季无虞都觉得无语,扶了扶额头,说道:“本官这次,不是为济民堤一事来的。”
  “啊……不是啊。”
  “嗯,济民堤已经查清楚了。”
  “啊!?”
  季无虞怎么觉着,他抖的幅度更大了。
  不过她埋的线还不在这,于是又道:“如今江南汛期已过,本官是逢朝廷之命,与各位来商议重建事宜的。”
  “敢问大人,朝廷是……什么意思啊。可有文书?”
  说话的是渠口县令。
  当然没有文书,季无虞胡乱编的。
  若是要有,她仿祁言的笔迹写一份也不是不行。
  季无虞隐去自己的心思,说道:“朝廷恩重江南,在本官尚在郅都时便令多照拂。这几日本官也走了几个地,宁安和临江两县损失惨重,本官会上请朝廷,免去这两县今年的赋税,用以招徕安顿。”
  “怎么就他们两个县,那我们渠口也遭了灾啊。”
  季无虞挑了挑眉,说道:“可方才赵县令不是说济民堤只与宁安和临江有关吗?”
  泸水县令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季无虞给摆了一道。
  照她这意思,朝廷估摸着还要拨款,要是因为他的话让扬州其他三县的银子飞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但我们三县,那也是,多多少少有点损失的嘛。”
  “是吗?”季无虞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朝廷拨下来的那十万赈灾粮,除去邗城,便是泸水领了大头嘛?”
  “这……泸水人多一点,自然是分的多一点嘛。”
  “人多啊。”季无虞笑意愈浓,看起来还真像是听进去了他的鬼话,随即眼刀扫去,“就是不知道,这赈灾粮是否还真的进了百姓的肚子里。”
  “那当然……”
  季无虞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本官最近可风闻近日泸水有富商有人囤粮出售,大发灾难财呢?”
  “这,下官还真不知道啊。”泸水县令的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他边擦着汗边道,“下官今日便回去核查。”
  “赵县令身为泸水县令,竟然对自己所辖区域里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啊?”季无虞挑了挑眉,又看向邗城县令,道,“陈县令怎么看?”
  邗城县令忽然被这一点,手中的核桃都落了下来,季无虞寻声望去,瞧那核桃,心里盘算了一下价格,忍不住挑了挑眉。
  “哄抬粮价,乃是大罪。”邗城县令这话说得恳切,但转而又道,“但这没来由的事情,还得去核实了才好。”
  “这核不核实的还另说,不过这其中有一事,本官倒是更在意。”季无虞轻笑一声,看向主位上的唐遥旭,说道,“本官还有听说,那囤粮的商人背后之人,是都督大人呢。”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就连一直没说话的苏昧远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无虞。
  这怎么和自己商量的不太一样?
  唐遥旭自然更没想到,季无虞这点完渠口点泸水,点完泸点邗城,而下一个,竟然是点自己?
  “空穴来风的东西。”唐遥旭面色微怒,“宣抚使不会真信了吧。”
  “若没有证据,本官自然不会信口开河。”
  “那证据呢,证据在哪里?”
  “这证据,都督大人真想要本官在这说出来?”
  季无虞有意挑衅他,便勾了勾唇,装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这般明晃晃摆在脸上的胜券在握,唐遥旭见了都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漏了马脚。
  他攥紧了拳头,额上青筋暴起。
  马邳憬见事态不对,连忙站出来,说道:“诶哟,这都快午时了,几位大人一路赶来,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上片刻,我们膳后再议?”
  唐遥旭松了手,点了点头。
  “好呀。”季无虞起身提了提自己的官袍,又一招手,说道,
  “两位大人,请?”
  …………
  大抵是因着方才季无虞那番话的缘故,膳厅内的气氛并不好。
  若是平常,五县会晤,指不定全程便是捧着唐遥旭和马邳憬两人来溜须拍马。
  而今天,他们一个皱着眉,筷子都没提一下,另一个不停地拿衣袖擦着汗,不知道在慌些什么。
  其他五位也都是不敢多说一句。
  倒是季无虞一个人大快朵颐,吃的别提有多开心了。
  “诶!留葵啊,给马大人递个帕子来擦擦汗。”季无虞招了招手,说道,“马大人这袖子啊,都要能拧出水来了。”
  说完还笑了两声,在座的几个只能尴尬地赔笑。
  季无虞又舀了勺鸡汤到渠口县令的汤碗里。
  他还不知道季无虞这是什么意思的,季无虞先一步说道:“湖县令啊,本官听说你气血亏虚,这鸡汤啊,大补的。”
  渠口县令望着自己汤碗里那还荡着的两颗红枣,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他傻眼,季无虞还没完,她提了筷子又夹了一口鹅肉,桌上其他的大人都把自己的碗往后挪了几寸,生怕季无虞给自己夹一筷子来。
  季无虞扫了眼,最终把目光落到泸水县令身上,季无虞,泸水县令与她眼光一对上,便谄媚一笑。
  季无虞见他笑,自己也笑得更开心了,说道:“赵县令这般开心,可是想着今晚上又去那百花楼消遣啊。”
  泸水县令一愣。
  “不过还是得当心些,可别像上次那般,被尊夫人给抓着了。”
  被窝里的事情被季无虞这般当众说出来。
  她想都不用想,便知着他的脸色该有多难看了。
  季无虞笑意愈浓,正看向邗城县令的时候,他却先一步开口,仿佛是好心提醒道:
  “季大人,食不言寝不语。”
  “原来扬州府这般守规矩呢,看来是本官误会了……”季无虞丝毫不在意般接着阴阳怪气,“我还以为几位大人缄默不言,是因为心虚呢。”
  不知道是谁咳嗽了一声,而季无虞却始终盯着邗城县令,把人家盯得发毛了不敢看她,便开口道:“陈县令呢,也不必那般担心。”
  本还强装镇定的邗城县令,听了季无虞这凉嗖嗖的一句,背脊都直冒冷汗。
  季无虞回之一笑,慢悠悠说道:“侵占民田也不过就是判徒刑,又不是强抢民女……”
  季无虞有意顿了顿,望向泸水县令,只见他抬头,满脸写着“怎么又转回我了?”
  “强抢民女啊,那可是要流二千里的。”
  泸水县令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季无虞道:“你,你,你不要含血喷人!”
  望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季无虞不由得在心里勾唇一笑。
  看来她刚才的观察是没有错的。
  这么随意一指,便自己跳了出来。
  这位泸水县令,果真是这三位县令里,心理素质最差的一个。
  “本官可没有说是赵县令。”季无虞双手环胸,仰着头望向他,道,“还是赵县令自个领了自个儿便是杀害泸水县杨姓一家四口之人?”
  她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这事当时出了之后处理得却极其隐秘,又因为涉及朝廷六品官员,自然最后也无人敢置喙。
  而知着被她诈了之后,泸水县令哆哆嗦嗦,连辩解的话都蹦跶不出一个字来。
  而这时候,一声异动传来。
  众人望去,是主坐上的唐遥旭撂了筷子,面色不悦地说道:“本督吃完了。”
  随即便擦了擦他那连油光都没沾上的嘴,起身离去。
  季无虞斜着看他面前的碗,满满的一碗饭,一点都没动。
  哟,气着了。
  众人起身恭送,那三位上县的县令也纷纷告辞。
  临江主簿扯了扯苏昧远的袖子,他才收回错愕的神情,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退下。
  膳厅内最终只剩下了马邳憬与季无虞二人。
  季无虞含着笑,看向马邳憬,说道:“知府大人不走吗?”
  马邳憬摆了摆手,四周便都退下了,他又看向守在季无虞后边的留葵,似乎是示意她退下。
  季无虞心领神会,朝她点了点头,又对马邳憬说道:“知府大人摒退左右,是有什么事吗?”
  马邳憬谄笑一声,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个木匣子,递给季无虞,说道:
  “大人远道而来,一点扬州的小特产,不成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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