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那我可真说了,说完不准治我的罪。”晏姝一脸果决的都站起来了……
开元帝正色,看着晏姝。
“盐。”晏姝说:“我想要做这个买卖。”
开元帝抬起手压了压额角。
晏姝提到盐,这就不得不说谭庸做京兆府府尹的时候了,张家贩运私盐进京,被京兆府查获,发现是苦盐,谭庸没有直接请晏姝,但是请了晏家兄弟。
这件事在开元帝看来都不算个事,可晏姝提起来了,在两年后提起要做盐的买卖,足以见得她在心里盘算了多久。
“姝儿,漕运、盐、糖,这都是大安国的命脉所在,你要独拿盐这一块在手里,是绝无可能的,因为朝廷并不曾设女官,而你就算是公主,也不是朝廷的官员,这样的事情沾手后,以后若有人效仿,极有可能是乱国的根源。”开元帝说。
晏姝并不着急,点头:“我懂,皇兄,就算是从外面运进来的盐,只要到了大安国境内都会入朝廷各地的库房,统一调配的,我正因为知道才担忧,朝廷手里的盐苦吗?”
开元帝摇头。
“可是百姓吃的都是苦盐啊。”晏姝说:“苦盐会伤身体,有毒,我们大安国的百姓一日三餐离不开的便是盐,不吃盐没力气,吃了盐又只能是苦盐,长此以往百姓的身体会越来越差,我们都去过白契,白契的人除了吃的东西特殊,身体壮硕外,他们寻常百姓用盐草,看似清苦,可盐草无毒。”
太后听完晏姝的话都赞同的点头。
晏姝又说:“我们有湖盐、井盐和岩盐,皇兄,凌霜给的册子里提到了海盐啊,还有晒盐的方法,要是真的能成功,可解决百姓吃盐的难题,何愁百姓不身体康健,人丁繁茂?”
开元帝低垂着眉眼,心里百味杂陈。
朝廷确实没有女官,可满朝文武,谁又能像晏姝这般考虑到了细微处,恰恰就是这细微处,是民间疾苦。
寻常百姓,穷苦度日,只能吃苦盐,朝廷这些臣工,何曾吃过苦盐?
“这件事不着急,等机会,公主府的护卫也不用你养着,回头下旨送过去。”开元帝说。
晏姝想要拒绝,太后握住了她的手:“姝儿,你不能再出事了,伤了身子,怎么对得起你婆母的疼爱。”
晏姝知道太后的言外之意是自己还没有身孕,她还没大方到跟太后说自己梦到儿女成群的场景了,只能轻轻地点头。
开元帝起身离开,晏姝入宫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太后舍不得她来回折腾,留秦夫人和晏姝住在宫里了。
晏姝安睡的时候,整个京城也宁静的很,但这宁静之下,暗藏杀机,开元帝下令抓岳昶,不论死活。
一夜过后,岳昶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开元帝倒也没责罚御林军办事不利,当天早朝是大朝会,五品及以上的官员都要入宫,早朝过后,开元帝设宴,群臣看着面前的菜,都不知道皇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皇上赐宴,必须要吃。
开元帝坐在主位上,吃了一口,那苦味在嘴里蔓延开,是真难以下咽,但他面上丝毫没表现出来,而是抬头看群臣的表现。
皇上动筷后,这些朝臣也都低头吃起来了,郑相这一口苦涩的菜入口,愣了一下后,眼圈红了,眉头蹙起的他,仔细的咀嚼,慢慢的咽下去,不动声色的又夹了另外一道菜,四个菜一碗汤,两个馒头,除了馒头外,菜和汤都苦涩的厉害。
郑相就这么静静地把面前的食物都吃光了,拿出来帕子擦了擦嘴角和胡须,头一遭没有漱口,而是让这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回荡着。
余下的群臣,没有敢一口不动的,但也都没吃几口。
户部尚书孔庆平起身出来,跪在地上,叩头在地:“皇上,是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怎么能怪爱卿呢,你为了能让大安的黎民百姓温饱,已经殚精竭虑了,是朕无能啊。”开元帝环视在场的这些人:“你们都是朕的臣工,是大安百姓眼里高高在上的贵人,是能帮助他们的人,可为何朕的子民们吃这样的苦盐,有毒的苦盐,你们都不知道呢?反倒是朕的皇妹知百姓疾苦,要冒天下大不违,抛头露面掌管天下盐事!”
这下,所有的臣工哪里还敢坐着,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开元帝站起身,走下御阶,走在群臣中间,语调不急不缓:“朕,自打登基以来,勤政爱民,说过官为轻,民为重的话,尔等都当做笑话了吗?这样的苦盐,每个人领回家一斗,你们的饭食让家里灶房单独做,每一餐都用苦盐,吃完为止,事不临头,你们不长记性,事不关己,都想要高高挂起!今日朕要问问你们,国安公主要掌管天下盐事,尔等觉得如何啊?”
郑相率先躬身说道:“皇上,国安公主可担当此任。”
有郑相带头,群臣异口同声都是这句话。
开元帝走回到龙椅前,缓缓地坐下来,说:“退朝吧。”
唱和太监宣退朝后,福宁请郑相去御书房。
御书房里,开元帝问:“您老也觉得晏姝可以掌管此事?”
“是,因但凡沾了盐,从根子开始就没有不贪的。”郑相说的是实情,正因为在官场浸淫多年,面对的又是自己的外孙,郑相才会如此和盘托出。
第523章 京城虎狼地,富贵险中求
开元帝哪里不知道其中的症结所在,沉吟片刻才说:“外祖父所言甚是,就是姝儿也会贪,但当前的局势必要有所取舍,我宁可让她贪,也比让别人贪要好很多。”
“皇上的意思是?”郑相一时没理解透这句话,毕竟他可不是没见识的人,看人素来都准,晏姝可不是个目光短浅的人,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贪?
开元帝说:“外祖父,姝儿并非是真贪,但她风头太盛,若没有点儿错处,岂不是找人嫉恨?她不肯办女学,但主动说要做盐的买卖,这便是姝儿的远见卓识,她不会做完人,那就得有让人诟病的地方,而她才是那个能把百姓疾苦放在心上的人,所以朝廷即便不能开女官先例,但盐、糖这两样买卖要让姝儿去做,同时天下漕运司、路政司都要从头到尾换人,这些人是必须要忠诚姝儿,并且为她所用的。”
“只是要委屈公主殿下了,皇上切记今日所说,既一定要有个人贪,您选得是公主殿下,他日切不可伤她和她的儿孙啊。”郑相说:“傅家和公主殿下,是皇上最得力的仰仗。”
开元帝看向郑相,他,这是萌生退意了吗?
郑相深鞠一躬:“老臣年事已高,体力和脑力多有退化,皇上要提拔能担当重任的人上来,老臣也想要过一过闲适的日子。”
“外祖父,您扶着朕上马,再坚持送朕一程吧。”开元帝双手扶着郑相落座:“三年,三年后,朕一定放您荣养,如何?”
郑相离开御书房,站在宫门外,抬头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许久才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国安府。”
车夫赶车到国安府门外,拿了郑相的拜帖送到门房。
很快,秦夫人推着傅泽勋迎到门口。
“老哥哥。”傅泽勋出声。
郑相拱手:“老弟,我棋瘾犯了,想要找个人对弈,别人只怕会嫌弃老哥我的棋艺太差,只能来找你了。”
傅泽勋还礼:“老哥说笑了,我这几日也闷得慌,刚好老哥过来一起下几盘,心里就舒坦了。”
两个人客气了几句便进府了,郑相和傅泽勋在书房里对弈。
秦夫人不用旁人伺候,亲自在这边端茶倒水。
棋局过半,郑相说:“我这次来啊,是想要见一见国安公主,殿下可在府里?”
“在的。”秦夫人说:“我这就去叫姝儿过来。”
晏姝得知郑相登门,知道是为了盐的事情来的。
书房里,晏姝给郑相行礼后落座。
郑相端起茶抿了一口,说:“今日朝会后,皇上设宴款待群臣,那四菜一汤用的都是苦盐。”
晏姝没想到开元帝会用这样的法子。
“并且当着群臣的面说了盐事,朝廷虽不能设女官,盐、糖的事都要殿下来做,殿下,这是天大的事,要接得住才行啊。”郑相说。
晏姝起身就给郑相鞠了一躬:“您老跟前,我不敢藏着掖着,这确实是我求来的,百姓疾苦视而不见,地方官员都想要政绩,哪里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历朝历代都对盐事十分重视,概因其暴利之下,没人能不忘初心,贪腐之风屡禁难止,概因一环扣一环织成了网,官官相卫之下,想要动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权衡利弊也会有松有紧,现管反而比县官权利更大,这对朝廷太不利,对百姓更残忍。”
郑相频频点头,他太欣慰了,因为没看错人,晏姝这番话能说给自己,是在交底,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傅家人都不弱。
想到这里,郑相笑了:“皇上说了,与其让别人贪,不如让公主殿下贪,天下哪里能有完人呢,公主殿下处处都好,反而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