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二人落座，蔚蓝送茶：“略坐片刻，我去帮霜姨。”
晏姝和郑明珠点头，客随主便。
凌霜一身浅麻色的袄裙，头发在脑后绾成发髻，只用了一根白玉簪簪发，进门行礼。
晏姝和郑明珠赶紧还礼，落座后，凌霜问晏姝：“公主殿下登门，可是女学的事有了眉目？”
“霜姨，您一猜一个准儿，昨儿太后召我入宫，便是因女学一事，郑家大小姐您也是知道，六月入主中宫，便会操持此事，今日是郑家大小姐想要见见霜姨，想听听女学的事。”晏姝说。
郑明珠很喜欢这种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感觉，加之对凌霜的印象极好，有的人自带一股子让人宁心静气的本事，见到凌霜，让人心里很舒服。
“霜姨，您尽可说，明珠想长一长见识。”郑明珠说。
凌霜赶紧说：“不敢当，不敢当，郑大小姐尽可问，民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霜姨，我们论私交，虽初次见面，可我和姝儿是极好的朋友，也会和蓝蓝成为好朋友的，切勿生分了。”郑明珠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晏姝。
晏姝接过去话茬儿：“霜姨，明珠和那些世家女子不同，是个心有大义，更有乾坤的女子，不拘泥于那些礼数，只想要真正做事的。”
凌霜笑了：“在民妇看来，大安国的国运昌隆可期，天子以天下为重，能人贤士云集，就连女子都出了很多德才兼备之人是啊。”
蔚蓝坐在一旁，逗着弟弟玩儿，是不是抬头看郑明珠，她觉得郑明珠很厉害，武功高强又极有才华，是自己仰慕的人。
相谈甚欢，蔚廷芳在灶房里大展拳脚，蔚蓝抱着弟弟过去帮忙。
“姝儿，火锅怎么样？”蔚蓝进门小声问晏姝。
晏姝点头：“好，正馋的厉害。”
蔚蓝笑眯眯的出去了，晏姝借这个理由也出门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凌霜和郑明珠二人。
“霜姨，蓝蓝还不知道吧？”郑明珠换了话题。
凌霜轻轻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蓝蓝心性单纯，又是头一次有心仪的人，确实不敢告知，可也不知道往后该怎么办，明珠小姐，这并非我们为人父母所求所愿。”
若是换做旁人，郑明珠是不信的，远的不说，傅家的傅玉琴和岳昶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攀龙附凤自古以来都是善钻营者最常用的手段。
可眼前的凌霜给郑明珠打开的是一扇很新奇的门，让她看到了从没有过的一个世界，人人平等，而不是男尊女卑，天下兴亡不止匹夫有责，女子的聪明才智不该被埋没，这些话，是郑明珠这辈子头一遭听到，虽听着离经叛道，可又太入她的心了。
蔚蓝的性子，若非遇到了眼前的这位妇人，怎么能如此活泼乐观？生活的苦难和不幸都被凌霜治愈的蔚蓝，真是让人羡慕的姑娘，而蔚家有凌霜，不缺富，本自具足便是贵，自也不缺，一个富贵都不缺的门庭，又没有各种关系掣肘，聪明人又怎么会舍得让女儿入宫？
郑明珠柔声：“蔚夫人，相信我绝非妒妇，今日登门也绝非为了小情小爱，而是为了女学，蔚蓝入了那位的眼，是特别的，也是我们无法阻拦的，不如顺其自然，若姻缘天定，人力不可为，后宫从来没有一枝独秀，历朝历代都是百花盛开，若那位能护蔚蓝周全一生，未必不是良配。”
“他，不爱你。”凌霜满眼都是心疼的看着郑明珠：“你还心知肚明，对吗？”
第496章 是个小姑娘，挺机灵的
郑明珠看着凌霜。
良久才勾起唇角笑了：“霜姨，你知道帝后从来都不是夫妻，是阴阳，是国运，是百姓福祉所在，这世上的夫妻都期望白头偕老，子孙绵延，都想要相濡以沫，伉俪情深，唯有帝后不能，这大安国千疮百孔，民不聊生，外有黑契和白契蠢蠢欲动，内有天灾人祸，贪官污吏，若不是我，换做何人能有这份心胸，稳后宫，养坤德，为天下女子谋福利呢？”
这一番话，凌霜眼眶都红了：“可终究是背负太多了。”
“是啊，背负太多了，可郑家女儿哪个轻松？姑母入宫为后，一心辅佐贤明君王，可偏偏事与愿违，当然，姑母也做了一件大善事，那便是为大安国保下了傅家，傅家在，大安国外敌不敢轻饶，贤能之臣可治世，百姓唯有如此才能修生养息，安居乐业可期啊。”郑明珠说。
凌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是无法理解郑明珠的心思，而是对这样一份情怀，既钦佩又觉得不值，可仔细思量后，只剩心酸，她觉得郑明珠是个了不起的女子，比很多女子都要了不起，她肩负的不是家族兴衰，而是大义，不过世人没有如此眼界，看不到罢了。
“女学，势在必行，霜姨的出现让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空有报国心却无报国的能耐，不过是纸上谈兵，今日见了蔚蓝，我心中多了些暖意，若蔚蓝能在他身边，让他把属于寻常人的那份感情有了寄托之地，那必定会更全心全意的为江山社稷做事了。”郑明珠说。
凌霜抬眸：“我的蓝蓝没有明珠小姐的胸襟。”
“无妨，若情之所向，只需随心所欲，后宫就算波云诡谲，那也必定在我掌控之下，护蔚蓝周全，不过是小事一桩，若蔚蓝入宫，虽在宫中，但可以过寻常夫人的日子，可相夫教子，可白头偕老，只要初心不改，我诺言不变。”郑明珠说到这里顿住了，看着凌霜：“霜姨，有你这样的人在蔚蓝身边，蔚蓝必定会成长为了不起的女子，不过是略等一些时间罢了。”
凌霜给郑明珠续茶：“我会阻拦蓝蓝入宫，也不愿意蓝蓝入宫，但我会尊重蓝蓝的选择。”
郑明珠笑了：“这便是霜姨的智慧，而我，从出生到懂事之前的日子懵懂无知，懂事之后到现在都在接受家族里诸位长辈的教导，入宫为后是我的命，从来没想过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只知道这样的事唯有我去做，才会安心，若换做别人为后，顷刻之间就能祸乱天下，生民之苦本就太多太多，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明珠小姐一定会成为千古贤后。”凌霜真心实意的说。
外面，蔚蓝和晏姝说笑着往这边来，凌霜和郑明珠对望一眼，换了话题。
“霜姨，明珠小姐，我们可以吃火锅了。”蔚蓝笑眯眯的探头进来：“不如吃饱了再说？”
郑明珠看着蔚蓝的俏皮模样，心情都好了很多，笑着说：“我一大早就用了点儿粥，确实饿了。”
“我们去吃饭。”凌霜起身。
圆桌，紫铜锅，深绿到浅绿的青菜，各种丸子和切得薄薄的肉片。
郑明珠讶异的看了眼凌霜。
作为世家女，并不觉得青菜多么稀奇，府里都有暖棚，虽不能像春夏那般充足，但必定是每日都有的，可蔚家能拿出来这些个不是容易的事。
“霜姨最聪明了，我们后院有一个可亮堂的暖棚了，夜间要在暖棚上盖厚厚的蒲草，白日里只要天气好，就把蒲草撤下去，这些青菜长得水灵灵的，还壮实呢。”蔚蓝只要提到凌霜，立刻就眉飞色舞起来。
郑明珠赞了句：“霜姨真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女子。”
“嗯嗯嗯，霜姨最好。”蔚蓝拉着郑明珠坐下：“霜姨还很喜欢明珠小姐，今日能一起吃饭，是我们一家人的荣幸，你一定要多吃点儿。”
凌霜看晏姝，晏姝刚好看过来，两个人互相谦让着落座。
蔚廷芳端菜进门，又把郑明珠惊了一小下，这个家太特别了，特别的让人咂舌，但又奇怪的让人觉得处处都和谐和温暖。
“慢用。”蔚廷芳放下手里的菜，退出去的时候还贴心的关上了门，逗着儿子去书房了。
酒是果子酒，甜甜的爽口。
郑明珠发现自己所知在蔚家显得浅薄了，芝麻酱、酱油，这些东西她竟不知道，回想家里吃火锅的时候，用的是化开的盐，有时候也会蘸着盐花儿，这口感是真的不一样。
眼前的女子，什么都会，好像就没有不会的，可偏偏出身在寻常农家，真是奇人。
食之有味也尽兴，在离别之际，竟让郑明珠有些舍不得离开，能让人有一见如故感觉，委实不易，郑明珠临别之际赠了一对儿玉佩给蔚蓝姐弟二人，答谢今日款待。
凌霜并没有拒绝，欣然接受。
回去的马车里，郑明珠有些微醺，晏姝坐在一旁。
“我想要让蔚蓝入宫。”郑明珠说。
晏姝柔声：“今日一见，无需早下定论，明珠啊，日子还长着呢。”
这话让郑明珠笑出声来：“就说你也是喜爱蔚蓝多一些的，生怕入宫后不快活，所以心里也是想要阻拦的呢。”
“霜姨都不阻拦，我何须操心？只是皇兄虽贵为天子之尊，奈何前朝后宫诸多牵绊，难得自由，蔚蓝那性子在后宫树敌太容易了，难道还要皇兄和明珠给善后不成？若真这样，盛宠而衰，蔚蓝若接不住这般的好，换了性子可怎么办？这世上最难琢磨的便是人心，自己个儿都看不透。”晏姝说。